林靖同徒小三略说了说昭德帝数子之事,徒小三不禁道,“如何子嗣这般坎坷。”

“是啊。”

徒小三同林靖打听,“难不成琅琊王是想做皇帝?”

林靖笑道,“三哥你真是有慧根。”

“这哪里要什么慧根,就是我们寻常人家,这家子没了儿子,也得想着从族中过继香火呢。”徒小三随口道。

道理虽相素,但,能将这道理自百姓之家对比到帝王皇室的,又有几人?

林靖觉着,自己眼光简直好的不得好。他就知道,徒三哥虽然杀了个把人,资质却也是远胜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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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再遇之三

第128章

林靖说来有个毛病, 爱显摆, 好为人师, 总之,是个有点儿自大的人。再加上他平日里眼界颇高, 能入他眼的简直没几人, 没见琅琊王的长史官过来, 林靖也就是客客气气相待, 这是大户人家子弟的教养,但,再多的亲近就没有了。

说来,也不知无官无职的林靖怎么养出这幅目中无人的脾气的。

因其一向目中无人,故而,能入他眼的, 林靖皆颇为珍视。拿关小二说吧,关家一出事, 关小二过来打听,林靖的第一反应就是, 先把关小二保护起来。要知道, 彼时关庭宇入宫生死未卜,倘是关家倒灶,关小二这就是犯官之后, 收留关小二,可是大忌讳,但, 林靖当时想都未想,直接就这样做了。而后,在关家事上,出人出力,得罪谢家都再所不惜。倘不是因他在关家之事上插手,谢家不能气到直接派刺客给他来个**毁灭。

连辅政之争,因关家之故,林靖都能悍然插手,相救关家。

如徒小三,这入了林靖的眼,林靖是不管徒小三什么草根出身,他就拿起如今帝都情势,与徒小三细细的说将起来。

徒小三虽于人情世故上有见见识,到底年轻,再加上这个公那个侯,这个殿下那个皇子,这个藩王那个太后的,徒小三听得都有些头晕。但见林靖说的津津有味,徒小三尽管不听,也颇是认真的听了。

徒小三道,“你现在还是少操些心,先把身子养好,以后多少心操不得。”

林靖道,“三哥你不晓得,待帝都疫病过去,不知多少藩王得去帝都谋求帝位了。”

徒小三道,“这与你有何相干。”

“如何与我不相干,要是个与我家有仇的藩王上位,以后还能有我家好日子过。”

“这也是啊。”徒小三道,“以前我做生意,也得与上头官员搞好关系呢。”

林靖道,“三哥你这等人才,要我说,打家劫舍,与人为手下,都非长久之计。”

徒小三道,“我又不似你,有这满肚子学问,如今弟兄们能吃饱穿暖,也便罢了。这年景不好,啥都不好干。”

林靖道,“这讨生活,也是有讲究的。你以前那行当,做小了,不过勉强糊口,做大了,就得招来朝廷兵马缫匪。现在这事儿,也就年景不好,富户需要人手,可你想想,待这灾情过去,就是你入了镖行,难道一辈子做个行脚的镖师。”

徒小三也是有自己计划的,他道,“我寻思着,待年景缓过来,我们手里还有些积蓄,盘个铺子,也能寻个生计。”

林靖道,“就是做生意,你看这曲阜府,但凡大商家,哪个没有靠山的。你没靠山,几个衙门的小吏就能叫你倾家荡产过不下去。三哥你虽长于人情打点,但,士农工商,商为最下,你小铺子无人惦记,一朝做大,依旧是仰仗官员鼻息罢了。”

徒小三道,“我以前在金陵城,也见过那些大财主,有了银子,自己买个官儿在身上的。虽无实权,也还体面。”

林靖道,“那不过是个虚衔,不过糊弄下寻常百姓,官场中,最瞧不起的就是捐官。”

徒小三眼见自己的想法都给林靖一条条驳了回去,而且,人林靖不是瞎驳,凭林靖的见识,任徒小三这些年的经历,他知道,林靖的话,都是有道理的。若不是当年官商勾结,徒小三不至于犯下血案,远走他乡。倘世道略公道些,他徒小三现在在乡里也该是一方富户了。可,这TND世道,就是这样叫人活不下去!

徒小三道,“阿靖,你一向聪明,脑袋好使,那依你说,我该如何?”

林靖道,“与其捐个虚衔,不如捐个实缺。”

徒小三吓一跳,连连摆手,“这如何成,我,我,你不知道,我做不得官的。”

“为何?”

徒小三不愿意同林靖说他身上的案子,他倒不是觉着自己做错,委实是怕吓着林靖。林靖生得单弱,身子又是五灾三病的,听说先时就是见着灾民吓病的,他这事儿一 说,还不得把阿靖吓得好歹。再者,倘阿靖嫌了他,这可如何是好。

徒小三吱吱唔唔,“你不晓得,我有苦衷。”

“什么苦衷?”林靖道,“我能把朝廷的机密都与三哥说,三哥你什么事不能与我说啊,莫不是把我当外人。”

“我怎会把你当外人。”徒小三连忙道,想了想,他换了个法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可别害怕。”

“啥故事,你就说吧。”林靖洗耳恭听。

徒小三没说是自己的事儿,他是借了家乡的一个兄弟的名义说的,说起自己母亲改嫁,家里两个继兄平日间如何算计,后,母亲生病,姐姐自卖为奴,换了银子给母亲看病。又说到他如何上山采药,在金陵城寻到收药的主顾,如何生意慢慢做大,却是招了同行的嫉恨,还有两个继兄的盘算,陷害母亲,害母亲沉塘而死。最后,徒小三道,“后来,我那族兄一怒之下杀了两个继兄,自己也逃出乡里。我们生意就此也散了,我也受了些牵连,在家里实在不好过活,就带着小四出来讨生活了。”

林靖道,“这样的贱人,就该千刀万剐。该杀!”徒小三还怕着吓着他家阿靖兄弟呢,他却不知他家阿靖兄弟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宫廷那种地方,不要说没血缘的弟弟杀死继兄了,就是有血缘的父子兄弟,厮杀起来,也是六亲不认的。林靖根本没觉着徒小三这算什么大事,虽则徒小三是有些辣手,可要换了林靖,林靖砍人是不大在行,但倘有人敢这样的害自己,林靖估计也得剥了他的皮。

林靖如此鲜明的表明立场,徒小三大大的松口气,想着阿靖见识远胜常人,自己也没白认识他。徒小三道,“你知道了吧,我是不能做官的。”

林靖道,“这做官的门路,三哥你其实也快摸透了。”

徒小三不能做官,主要是怕自己身份被揭穿。林靖于这上头的运作不能说有多少手段吧,但,给徒小三几人另立身份,并非难事。而且,林靖不是凭空去给他捏造假身份,今山东大灾,多少人饿死,多少人流离,那没主的身份文书,不说一抓一大把,但弄些来并非难事。

林靖悄悄的命人去办的此事,因事情机密,而且最后是林靖从百十份身份文书里挑了几张给徒小三,这些人的身份文书,也不是山东人的,以后便是追查,也查不到林家头上。

林靖道,“这个你收着,这都是查起来有来历的身份文书,什么时候就能用到的。”

待将身份文书之事安排好,已是中秋,这个中秋,林靖就在老宅自己过的。他倒是想同徒小三一道过,可徒小三那么些兄弟,要是都来林府,就太着眼了。

过了中秋,重阳时,林翊打发人捎信儿过来,说让林靖回家去。林靖问了来接他的人,知道家里人都没事,此方放下心来。

林靖原是想着给徒小三安排个差使的,眼下他要回帝都,这差使的事儿,怕要徒小三自己张罗了。

林靖回帝都,自然要与徒小三说一声。

徒小三怪不舍的,可也知道林靖惦记家人,早便想回的。林靖道,“我家在帝都也很好找,三哥要是哪到去了帝都,只管来寻我就是。”

徒小三点点头,又问林靖何时启程,好过来相送。

林靖第二天就要动身,徒小三叮嘱了他许多话。第二日拎着个包袱过来,说是做的衣裳,路上冷,叫林靖御寒。林靖也有个精致的荷包送给徒三哥,徒小三看那荷包是林靖自怀里取出来的,锦缎绣云纹,极是精致。林靖道,“我写了信给三哥,待我走了,三哥再看。”

“嗯!”徒小三珍而贵之的接过。

送走了林靖,徒小三很有些低落,原想立刻就看林靖给他的信,可大街上,也没个看信的地方。徒小三赶回家,回屋这才打开荷包,信是折起来的,徒小三打开来,里头还夹着一张银票,徒小三再一看那数额,委实吓了一跳,足有一千两。

徒小三倒不是没见过一千两银子,只是,自流落到山东,家底不比在金陵城,现在拢共家底也没一千两。而且,林家虽豪富,但,一千两也不是个小数目,这数目,足可以在曲阜府置一处四进大宅了。

林靖信也写得不短,主要是说,徒小三该为前程好生筹划,他原想帮着寻个差使,奈何突然要回帝都,怕是来不及了。便将银子借与徒小三,还写了六分的利息,利息堪比外头高利贷了,让徒小三以后发财还他。

徒小三瞧着这信,心下暖暖的,想着他这样的出身,阿靖不嫌他已是万幸,不想,阿靖这般心善,还要替他前程操心。他何德何能,认识这样的好兄弟呢!

而林靖,终于在立冬前,回到了纷纷攘攘的帝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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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新帝之一

第129章

如果不是知道先时帝都城大疫, 连宫里的两位殿下都未能幸免, 林靖都不能信这是受了疫灾后的帝都城。

实在是, 繁华热闹更胜往昔。

林靖回来的时间,三四殿下的丧仪已经结束, 当时在疫病期, 其实礼仪都减了, 并未大肆发丧。林靖回府, 见着一大家子格外亲近,尤其家人无恙,林靖把小侄儿们都抱了一遍,与大嫂道,“我在老家,甭提多惦记家里了, 就怕家里有个好歹。”

越氏道,“咱们家里人倒是没事, 就是有几个下人染了病,及时请了大夫挪了出去, 有两个还治好了。”

林靖见大嫂小侄儿都好, 知道大哥在衙门里没回家,又问大哥可好。越氏道,“你大哥都好, 说来防疫的差使还是你大哥是主理,你不晓得,平日里人人说得碧血丹心报朝政, 真正用人的时候,就没人出头了。你大哥一向实诚,就揽了这差使。要不不叫你回来呢,你在老家,离得远些,我还放心。”

林靖一听竟是大哥主理疫病之事,心下既是担忧又有几分不乐,道,“大哥这也太实在了。”

越氏道,“你大哥就是这幅性子,说来,这疫病是得有个人管,要是没人管,还不知要怎么着了。我们在城里住着,心里也慌慌。”

林靖道,“嫂子怎么没带着小侄儿避到庄子上去。”

“都说这疫病就是郊外带进来的,在帝都好歹有大夫,要是在外头,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林靖这才知晓疫病始末,他与大嫂子说说话,就要去见舒先生,林泽很是想念小叔,道,“小叔,我与你一道去。”

“行啊。”林靖就带着林泽一道去的。

舒静韵见林靖回来亦是高兴,问了他些山东的事,知道山东灾情得到缓解,林靖也平安,舒静韵便放心了。林靖也同舒静韵打听起朝中的情形,林靖叹道,“我在山东看到邸报,说陛下与三殿下都在疫病中过逝。哎,实令人惋惜。帝室子嗣夭折,实非吉兆。”

“这话在家说说也便罢了,外头不要说去。”舒静韵道,“先是陛下有些不好,后来四殿下也开始发热,太医院太医眼睛不眨的守着,陛下与三殿下都太过年少,抵抗力不比成人。陛下与三殿下去后,太后娘娘也病了一场,好在已是痊愈了。只是,经陛下与三殿下夭折之事,太后娘娘也苍老许多。”

林靖道,“我在老家,琅琊王还着长史官过去瞧我,说是听说我病了,送了许多药材。”

舒静韵道,“现在不要说琅琊王,只要是宗室,没有不上心的。二姑奶奶已是给家里来了七八封信了,说是想回来省亲。”二姑奶奶自是说的林萍。

林靖道,“前年生怕家里连累了她,匆匆忙的跑回婆家去,如今还回来做什么?”

舒静韵道,“你说是为的什么?”

待大哥林翊回家后,林靖才知道,往家里送信的不只林萍,林飒也往家里写了一封信,林翊给林靖看了,林飒倒没拐弯抹角的,说是林萍给他去信了,林飒想着,陈熙雅到底是亲戚,能帮一把是一把,于自家也是大有好处的。

林靖道,“三哥倒是好意,只是,这事儿哪有这样简单。”

林翊道,“你刚回来不晓得,因金陵王是德皇帝的亲叔叔,在血缘上与帝室最近,提德皇帝的人也不少。”

林靖道,“大哥看好哪位藩王?”

林翊道,“咱家与宗室向来没多少来往,亲近的一个都无,我心里还没拿定主意。”如林家这样的府第,以及林翊当朝兵部尚书的地位,今必要在藩王中选一为嗣君的,林家势必要做出选择。此事,事关林靖将来,故而,林翊想听一听这个弟弟的意见。

林靖先道,“金陵王不成,那个陈熙雅,一肚子的不实在,他撑死不过是个下一任的德皇帝。二姐更不必说,就她那小心眼儿,说不得还记恨当年我处置周老姨娘的事呢,一旦让她得了意,咱们嫡支就别想好了。”略顿一顿,林靖端起手边玉盏喝口蜜水,方轻声道,“我来的路上,想这事儿想了一路,有一个人,正好咱家还与他有恩,他也出身宗室。”

“陈柒宝。”林翊道。

“对。”

林翊道,“当初柒宝在咱家,你可是与他一直不对付。”

林靖放下玉盏,“我现在也不大喜欢他,他也不见得喜欢我。不过,他对大哥你一向感激又亲近。这个陈柒宝,为人虽有心机,却与陈熙雅那现成的只会说好话的不同,陈柒宝当初为父坐牢,这就有了孝义的名声。初时我还以为他只为搏名而来,可看他这几年在宗人府,没疯没傻,还活得挺好。这个人可不简单。现在朝中人心思乱,再立幼主,于朝事国事无异,这个陈柒宝,一则名声好,二则他年纪也不大,可叫他过继到德皇帝膝下,认孔太后为母,如今,孔太后尊荣亦可保全。”

林翊道,“你不晓得,我看孔家的意思,还是想寻个幼主。”

“这还真是圣人后人的见识!”自从孔国公办出假传太后口谕,要诛杀关唐二人的蠢事,林靖就愈发看不上孔国公为人行事。林靖道,“三殿下四殿下先后夭折,再弄个孩子,倘有个好歹,太后娘娘的名声可是好听!”

林翊叮嘱弟弟,“柒宝那里,此事暂不要漏出去,不然,我怕他有危险。”

林靖道,“大哥放心吧,这样的事,我岂会乱说去。”

林翊知道弟弟于大事素来可靠,兄弟俩细细商议了一回,林家依旧对帝位不发表任何看法。不过,林靖既然回了帝都,待大嫂子越氏进宫请安的时候,越氏就同孔太后提了一句,“阿靖先时跟着孔侍郎一道回了老家,如今这回来了,托我代他给太后娘娘请安呢。”

孔太后较之先前,发间竟带了几抹银色,可知两位小殿下过逝对这位太后娘娘的打击。好在,孔太后气度依旧,她道,“先时帝都疫病,我还惦记他呢。后来想着,他恰巧回了山东,这也是好事。”又问林靖什么时候回来的。

越氏连忙说了,“前儿个到的家,这好几个月不见,总觉着瘦了似的。”

“阿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个年岁的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儿。”孔太后正为嗣君之事烦恼,如今提到林靖,想着林靖年纪虽小,却是个有主意的。再者,林家人也一向可靠,就拿此次的疫病来说,还是兵部尚书林翊不顾安危,亲自主理,此方控制了疫情,未酿成大灾。想着,林家或许有什么主意,不要当朝说,或是叫林靖传个话什么的。

孔太后这么想着,便道,“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阿靖了,明儿叫他进宫来,我瞧一瞧他,也好放心。”

越氏连忙应了。

林靖对于进宫之事已有准备,再者,他自小生在宫廷,宫里一应规矩都懂。又是孔太后宣召,故而,第二日,林靖进宫颇为顺遂。

孔太后很是和善,这是个念旧的女人,当年林太后于宫里对她多有照拂,孔太后上位后,对林家亦是另眼相待。何况,林家一向忠贞恳干,私心却少,孔太后就喜欢这样的臣子之家。

待林靖请过安,孔太后令宫人搬到绣凳,放到自己个儿跟前,让林靖坐了。彼此说些问侯的话,这其间,自然难免会提到两位小殿下,孔太后眼现泪光,“说不得是我无福罢了,只是以后泉下如何见先帝呢。”先帝,说的是德皇帝。

林靖道,“我在山东看到邸报,心下也是难受许久。这叫人怎么说呢,或是天意,便是德皇帝泉下有知,也知太后娘娘的为朝廷为江山如何的操劳呢。这事儿,我都难受,更不知该怎么劝娘娘,只得请娘娘看在如今朝中全赖您主持大局,您也得好生保重啊。”

孔太后拭泪道,“一切都有辅政,有内阁,我一妇道人家,能有什么主意。”

林靖叹,“要是别的事,我能为娘娘出主意分忧。这事儿,忒大,我不敢说,一切都得看娘娘自己呢。大事我不懂,我只论私交情义,娘娘看着我长大,自姑母去后,娘娘对我家的照顾,我与大哥都明白。朝中大事,不是我能轻易议论的。我只私心说一句,不论如何,娘娘得多为自己考虑些才好。”

孔太后犹豫,“阿靖你的意思是…”

“必要立一位孝顺的嗣君。”林靖道,“娘娘,您居慈恩宫,您的尊荣,必要保全!这是第一要务!”

孔太后突然想到被荣家给恶心死的林太后,说林太后被荣家恶心死,不如主产林太后是因对昭德帝灰心,近而病逝。昭德帝虽偏心,但,大面儿上还是顾一顾的。只是,一想到林太后之事,孔太后于嗣君之事不由多了几分慎重。

林靖一回帝都就进宫,这事儿给不少人家关注了。谢家公闻知此事,在家狠狠的骂了句娘!

作者有话要说:PS:傍晚第三更,提前晚安啦~~~~~~~~~~~~~~~

第130章 新帝之二

第130章

骂娘的其实不只谢国公, 便是白相知晓林靖一回帝都就进宫的事, 也颇是没好气的说一句, “当真是外戚出身,惯会在后宫搅风搅雨的那一套。”

虽然俩人对林靖的评价都不是一般的差, 但, 能叫一国公一首辅给个差评, 这也是林靖的本事啊。不然, 寻常叫国公首辅不喜的,一般不是差评,而是直接人道打压。林靖这里,无官无职,他们无从打压得起,只得给个差评, 嘴上过把瘾了。

虽则私下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说,见着林靖还是一幅长辈关怀晚辈的样子, 都说,“唉哟, 阿靖你回帝都了。先时亏得你没在帝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还回来干啥,帝都没你挺好的。林靖之可厌可恶,令两位颇有身份的老大人, 都有了些有**份的想法。

林靖其实真的没大插手嗣君之事,哪怕朝中上蹿下跳的人一直很多,还有不少藩王上折子想着亲自来帝都请安。朝里现在也是闹腾腾的没个样子, 关键是,孔家真是遇事便掉链子。孔国公也是个没主意的,今儿上进宫跟孔太后说,“不能让藩王来帝都。”明儿个又说,“藩王都是宗亲,叫他们过来见一见,倒也无妨。”

孔太后打理后宫本事还够,为人也不笨,就是一些朝中之事,孔太后也算有见地。但是,她囿于先时只是德皇帝的贵妃,且不是很受宠爱,而政治素养,许多时候是一种积累,如果给孔太后十年,林靖相信,这位娘娘也能成为一位政治素养不错的政治家。但,现实没给孔太后这样的时间与机会。

孔太后给亲爹说的都没了主意,孔太后大概是觉着林靖可靠,起码,林靖先时给出的四家联姻的主意,就解决了辅政之争,虽则关唐二人先后外放,起码,保全了二人的性命。在孔太后看来,林靖这主意有效。

孔太后与林靖也比较熟,便召林靖进宫,说到此事,孔太后道,“哀家也没了主意。”

林靖可不是没主意的,林靖立刻道,“断不能令藩王来帝都。娘娘想一想,为何藩王有无谕不可擅离封地的铁律,就是为了约束他们,一旦叫藩王来帝都,一个个的,不是仗着辈份就是仗着品阶,好不好拿出祖宗家法来说事儿。介时,不要说朝廷乱上加乱,就是娘娘,对着藩室宗亲,怕也要多被掣肘。眼下不叫他们来,他们虽有各自的野心,就得捧着娘娘。一旦他们来了,这帝都,可就再无宁日了。”

孔太后松口气,“你这话在理。”

林靖道,“其实,太后娘娘早有决断,只是,眼下今儿说东,明儿说西的,才令娘娘烦恼。”

“可不是么,一个个的,说来都是朝中重臣,说起事来皆是引经据典,可就是没一个准主意。”孔太后有了林靖的加持,强硬的拒绝了藩王来帝都的请求。而且,孔太后做事亦有章法,她明白现在断不能叫人小瞧了,令内阁严斥藩王,问他们是不是打算来帝都谋嗣君之位的。

孔太后突然发怒,不论朝中,还是各地藩王,都老实了不少。

可接下来,怎么着也得年前把嗣君之事定了,毕竟,国不可一日无主。

关于嗣君之事,朝中虽有私心,不过,也不全都是私心。有些大臣就提出来,国赖长君,应该寻一位年长些的嗣君。当然,孔家还是希冀能年少些,这样,孔太后也好抚育。

林靖虽然时常被孔太后召进宫说话,可说起来,孔太后心里是做何想,林靖一点儿都不知道,猜也猜不出来。

这事儿,不是好猜的。

林靖觉着,此事,怕是孔太后自己,也没拿定最终主意。

十月中,经过诸臣一番争吵,总算决出四位嗣君人选,一位是晋王之孙,年方八岁。一位是金陵王之孙,年方五岁。另外两位分别是,琅琊王之子,年方十五;楚王之孙,年方十四。

其实,论年纪,都不算大。而且,最小的金陵王之孙,也已五岁,算是度过了孩子最难养育的阶段。

孔太后在召林靖进宫时,还特意问了林靖一句,瞧着这四人哪个好。林靖道,“说来,臣一个都未见过。金陵王之孙,这个是我二姐的儿子,算是我外甥,也是没见过的。这事儿,我就该避嫌。不过,娘娘问我,要我说,这几人,怕是娘娘也不大熟悉,娘娘要是图稳妥,不若宣他们来帝都一见,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林靖说起金陵王之孙时,面上带了一丝明显的冷淡,孔太后心细如发,自然瞧出来了。待林靖辞出宫去,孔太后着人打听这位嫁入金陵王府二姑娘的事,才算明白,原来这位二姑娘是庶出,出嫁多年,也只在前年省了一回亲,可见是与娘家嫡支兄弟不大亲近的。孔太后便有些明白林靖的冷淡,同时也稍稍放下心来,起码,林家在这件事上,不大可能太过藏私。

是的,金陵王之孙这个人选,尤其还有林家血统。人人都认为,林家必是支持金陵王之孙的,不过,林翊在朝从未就嗣君之事说过一句话,便是孔太后有问,林翊也是一句,“一切凭娘娘做主。”完全没有半点表现出对金陵王之孙偏颇的意思。

这有些大臣心下暗道,怪道林尚书年纪轻轻便能位在内阁,就这份淡定功夫,一般人也没有啊。实在是太会装了有没有,做舅舅的,还有不盼着外甥登基做皇帝的!

几乎半城人都这样想吧。

但,林家当真是没有对金陵王之孙表现出半点儿倾向来。

不过,金陵王神通广大,非但谢家,便是孔家,也很看好金陵王之孙,孔国公私下与闺女道,“金陵王与帝室血缘最为亲近,立他家的孙辈,朝臣再没什么可说的。”

孔太后淡淡道,“都是太\\祖皇帝的子孙 ,都是姓陈的,又有谁远谁近呢。”

孔国公还是希望闺女能多考虑一下金陵王之孙。

为此,连同与林家多时不走动的谢家,都通过谢太后,重新走动起来。

林家依旧对此没有表示出半分倾向,林翊连个关于嗣君的折子都未上过。山东的灾情虽缓解了,但,先时受灾的地方太多,许多流离失所的百姓,无处可去便入了强盗一途。如今山东,别个不多,强盗最多。好几次报了匪患,想着请朝廷出兵缫匪,林翊正管兵部,正为此事操心安排。

几位嗣君侯选人来得很快。

在家里都教过了,礼仪规矩一丝不差,且,都是生得极干净的孩子。对答上,也皆恭谨。比较小的金陵王之孙、晋王之孙对着孔太后还颇是流露出了一丝孺慕之意。

孔太后一时也没表现出对哪个更偏爱来,都各赏了东西,叫在帝都住下了。只是,事情来得极快,先是晋王之孙落水,大冬天的,虽及时救上来了,但一场重风寒几乎要了孩子的命。孔太后自从做了太后,眼见德皇帝数子夭折,实在是见不得小孩子出事了。

凭谁再劝,孔太后都给了丰厚的赏赐,命金陵王之孙、晋王之孙回封地去了。当然,晋王之孙可养好病再走。

至于留下的,两个半大少年,孔太后还要再思量一二。

孔太后给出的理由也很靠得住,孔太后道,“国赖长君,先时皇帝年岁太小,不得已我这妇道人家与诸辅政大臣操心。先后两位少帝崩逝,哀家这心,实在受不得这般搓磨。”想着立个年长些的,那么,侯选人就剩了琅琊王之子与楚王之孙。

半大少年,能看出谁好谁不好呢。

大臣们也是各抒己见,孔太后亦是一时难决。因为,不论立哪个,都牵涉到了嗣君背后巨大的政治利益群体。

孔太后正为此事头疼,内务府送来每月的月例清单,是的,宫里开销甚大,孔太后身为后宫之主,每月内务府花用了多少供俸,都要有账目的。

孔太后看过,道,“宗人府有例怎么减了?”

内务府总管回道,“宗人府里的陈公子闲着没事,在闲地方种了不少菜蔬,他说每晶的例尽够的,现在也吃用不清,就叫减了一半。”

“哪个陈公子?”

“就是德皇帝在位时,襄阳王府老太妃险被前襄阳王所害,亲自来帝都告御状,德皇帝大怒,当下压了前襄阳王的爵位,还要押襄阳王来帝都问罪。后来判了襄阳王关押宗人府,这位陈公子,是前襄阳王的第七个儿子,他来帝都,替父做牢。因他是个有孝心之人,德皇帝便允了。先襄阳王放了出去,一溜烟的回了襄阳,这位陈公子就一个关在宗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