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虽然时常同榻而眠,但睡觉什么的,林靖都是里衣齐整,尽管徒小三自小是裸睡的习惯,但因林靖比较讲究,都叫他改了。如今这一道泡温汤,说来还是平生第一次袒裎相见,林靖很是大方。他自小就是被人服侍的,在人面前脱衣裳泡温汤什么的,太正常了。徒小三却是险给林靖那一身白玉肌肤晃花了眼,徒小三直道,“唉哟喂,阿靖你这也忒白了些。”说着,还往林靖屁股上摸了一下,“又白又滑。”

林靖打掉他的手,道,“摸什么呀。”

徒小三也迅速的脱了衣裳,长手长脚的跟在林靖身后,道,“我头一回见这么白的,摸摸是真是假。”

林靖道,“不许摸。”

“一会儿还得给你擦背呢。”

林靖问,“怎么没有大毛巾?”

“做甚?”

林靖道,“围一下啊。”

徒小三坦荡荡道,“都要泡澡,围什么围啊。走,下去,别在上头晾着了,再冻着。”徒小三扶着林靖先下到池子里去,那小细胳膊小嫩肩膀,徒小三都不敢用力,怕捏坏了。徒小三道,“你这也快二十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觉着没长个儿。”

“屁!”林靖瞪眼,道,“谁说我没长的,我如今也不算矮。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傻大个儿。”

徒小三立刻知道说错话了,连忙道,“是是,我都觉着我这个子高得傻。”

林靖瞪徒小三一眼,“身高不算富,多穿二尺布,知道不?你这样儿的,亏得现在发达了,这要搁个穷人家,衣裳你都做不起。”

徒小三忍笑,“是是。”

林靖下了温汤,坐在那暖玉的砌成的池子里,微烫的温汤包裹着全身,林靖闭着眼睛,发出一声似喟叹又似呻吟的声音。徒小三给他哼哼的倒抽一口冷气,觉着就像被小猫在心尖儿轻轻的挠的了一爪子,甭提多痒痒了。

林靖道,“原以为锦州城穷乡僻壤的,不想还有这般享受的地界儿。”

“再穷也有三两个土财主呢。”徒小三虚眼看向林靖,见他就一颗头露出来,一向细白的脸经这热气微薰,立如白玉上染了一层胭脂。徒小三自小就是在市井打拼,他虽是个洁身自好的性子,倒不如说是眼光太高,寻常人不入他目。今见林靖这模样,徒小三心下就给自己一嘴巴,觉着自己真不是个人,阿靖兄弟如何待自己,自己怎么能有这样玷污阿靖兄弟的想头儿。

徒小三使劲儿沉一沉心,就听林靖道,“以往听说朱家有钱,没想到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钱。”

“你又猜出这是朱家的别院了。”

“朱家是锦州城第一大户,这家子人吧,要说出众的家族子弟,没算得上的。但有一样,在锦州城时间久了,守着这盐课生意,闷声发大财。”林靖道,“先时那谢都军,之所以能手握那么些私下的盐田,就是因娶了朱氏女为妻。朱家呢,有意巴结,谢都军呢,想得盐田的好处。”

“这我倒是知道。”徒小三道,“就是一样,不入手盐田的时候,不知道这里头的利有多少。先时谢都军的账目,我也细细看过,大头还不在他这里。我就担心,那拿大头的人,如今拿不到了,肯就这么罢休么。”

林靖道,“当初那私盐的账簿,能挡一阵子。”

“之后呢?”谈到正经事,徒小三心下绮念渐消。

林靖道,“这朝中的事,三哥你应该也有所了解了。帝都大佬是怎么做事的呢,多如谢家这般,门生、故吏、亲信、族人,都放出去,在各个地方,既是眼线,能帮着掌一地机要。另外,就是每年的孝敬了。不然,就凭俸禄银子,如何一个个的大家大业的置办起来的?”

徒小三忽然问,“阿靖,你家也是如此么?”

“我家自然不是这样儿的,我大哥那人,正直的了不得。我家主要是祖上置下的产业,到我们这一辈,人口不多,故而花销是足够使的。”林靖眯起眼,板着脸道,“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觉着我家是奸臣之家啊?”

“没有,就你这品格,哪个奸臣之家能养出来啊,我就随口问问。我家的事,我可全都跟你说过的。”徒小三表示自己都跟阿靖兄弟交了底的,徒小三问,“那个谢家,是不是特难对付啊?”

“要说谢家,谢国公就一个糟老头子,在帝都几次交锋,他也没能占到我的上风。谢家的难对付,不在帝都,而在帝都之外。”林靖泡了会儿,大概觉着热了,两只手臂就靠在暖玉池壁上,道,“德皇帝为了亲政顺遂,都会娶谢氏女做皇后。谢家门生故吏之多,几十年的积累,不可小觑。有时,陛下说一句,都不一定有那老东西交待下来的一句管用。”

“那如何不宰了他。”

“说得容易,就是杀了他,他的门声故吏还是在的。”

“一家全杀掉。”

“朝廷把这个叫党争,一旦形成党争,杀了首领,会产生新的首领。你杀了新的首领,自然有更新的首领。”林靖道,“杀之不绝啊。”

“那要如何?”

“方法很多,从皇帝的角度讲,可以培养新党,任两党争斗,总有能把一党斗倒的时候。再者,就是霹雳手段,像三哥你说的,先把这头领宰了。尔后,不要讲什么证据不证据的,只要是有结党嫌疑的,立刻扑杀。要紧的人一死,哪怕势力犹存,却也是大伤元气,想恢复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了。这两样,最要紧的是,皇帝得有自己的人手,自己的兵马,自己的势力。”林靖取了一畔的银壶,倒了盏梅子酒,慢慢呷了。

徒小三正在思量林靖的话,见林靖唇角留有一丝梅子酒的残红,那眼睛便有些移不开了。

林靖眼睛看过来,徒小三结结巴巴道,“听,听,听阿靖你说,这,这皇家跟咱们这些草莽也差不离啊。”

“原本也差不多的。许多皇家都是由草莽来的,就拿今朝太|祖说吧,太\\祖皇帝当年要饭出身,雄才大略,开创一朝。”林靖道,“故而,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其实很有道理。许多家族其实是多少代的积累,要说起各家老祖宗来,谁也不比谁高贵。”

徒小三就特想知道自家阿靖兄弟的事儿,问道,“阿靖,那你家老祖宗是做什么的?”

林靖道,“读书的,原本是个书香,念书极好,前朝状元。遇着乱世,便弃文从武了。”

徒小三顿时自卑的不行,道,“还是状元啊。”他家就是纯种田的。

“是啊,要不说子孙不争气,一代不如一代。我当年秀才试,是想怎么着也能拿个案首的,没想到,失了手,只考了个第三。如今这般情形,科举是不必再提了。”林靖颇为遗憾。

徒小三忙道,“你就是不考状元,你那才学,我看许多状元都比不得的。”

林靖一笑,“三哥你看我好,我自然是样样都好。”

“只要是长眼睛的,都能看到你的好。”徒小三道,“来,我给你擦擦背吧。”

“再帮我按一按。”徒小三按摩上很有一手,林靖是个娇气的,乏了累了的,就爱叫人按一按。以前林靖有服侍的使女,后来徒小三瞧了几回,学会了,他也时常给林靖按。

“成,成。”徒小三简直巴不得。

徒小三这一面“服侍”着林靖,就觉着,阿靖兄弟这肯定是投胎时误投了男胎啊,瞧瞧,这背滑的,比玉还润。瞧瞧,这肉皮儿白的,会发光一般。还有这眉眼,同是男人,也不知阿靖兄弟怎么生得,这湿漉漉的眼,这淡粉的唇…

总之,徒小三与林靖泡了一回温汤后,那效力,比喝二斤鹿血还足呢。

作者有话要说:PS:这个就算是明天的七夕贺文了吧~~~~~~~~~~~~~

第146章 锦州城之七

第146章

林靖特喜欢泡温汤,徒小三深觉自己这园子给阿靖兄弟是准备对了的。徒小三道, “你干脆冬天就在这儿过。”

林靖道, “那哪儿城,寒州城一大摊子事儿。何况, 越是过年, 事情越多。”

徒小三自己也是主政一城的人,自然知道林靖说的是实话, 他这里,也有许多事要安排。不过, 在送走林靖前, 徒小三与林靖说了一事, “城中高家,想同我联姻。”

林靖有些意外,打趣, “三哥你想通啦,想来这高姑娘是位佳人。”

徒小三心说, 他这辈子见过的佳人加起来都不如阿靖兄弟这般细皮嫩肉。徒小三道,“别打趣我, 自然不是我, 我那缘故,都与你说过的。我说的是小四。”

林靖想了想,点头,“倒是,小四比我还大俩月呢。他也不小了。联姻这事儿也正常, 你与城中大户联姻,也能安一安他们的心。联姻的话,一看门第,二看姑娘,贤惠本分,最是要紧。”

徒小三道,“我也这么想。”果然阿靖与自己心意相通,看法一致啊。

林靖笑道,“小四大喜的日子定下后,打发人与我说一声,我也要来吃喜酒的。”

徒小三爽快一笑,“这是自然。”

亲自送走阿靖兄弟,因着要给弟弟成亲,徒小三为了弟弟面儿上好看,还给弟弟把官儿从正七品升到了从六品,说来,徒小四这尚未到弱冠之年,便有了六品衔,这品阶,便是放在大户人家,也得算得上出众子弟了。

徒小四知道自己要娶大户人家的小姐,心下亦十分欢喜。

在小牛子看来,徒小四喜的简直有些找不着北。

徒小四还一个劲儿同小牛子道,“小牛子,我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你说,咱们这样儿的,如何敢想娶大户人家的小姐呢。”

小牛子给他倒盏凉茶,徒小四一入嘴就吐了,道,“都凉了。”大冬天的吃凉茶,这是要做甚啊!就见小牛子一脸正色的盯着他,徒小四直给小牛子盯得有些不自在,拍小牛子一下,“怎么了?”

小牛子脸色严肃,看向徒小四,道,“小四,你是不是觉着,我们还是从金陵城逃难出来的乞子。”

“那哪儿能,咱们现在都是官身了。”徒小四骄傲道。

“这就好。”小牛子道,“要记得,英雄不论出身。咱们以前虽苦过,难过,也做过下等的活计。可现在,咱们都是官儿了。你还是从六品,底下管着好几百人。咱们这样的身份,没有配不得大家小姐的。你这成亲,以后就是大人了,切不要在妇人面前露出怯来,更不要想,她是大家小姐,咱们是街头穷小子。今非昔比了,小四,咱们如今已是官儿了,有身份,有地位,有家来,有人手,咱们要娶,自然是大家小姐。谁要是给嫁给你,那是上辈子积德,这辈子才能嫁给你享福。咱们当官发财为的什么,就是为了娶好媳妇住好宅子吃好的喝好的,咱们都好了,再想着为国为民的事儿。拿出气魄来,你这都成亲了,这种想都不敢想娶大家小姐的话,以后不许再说,再不许再想。这世上,只有人配不上你,没有你配不上人的!”

徒小四其实也是大人了,结果,硬给小牛子说的险些飙出泪来。徒小四就像小时候那般拉着小牛子的手道,“小牛子,自从你不跟我一屋住后,我以为你不跟我好了呢。没想到,你还这样替我着想。”

小牛子直翻白眼,“我跟你一屋,我跟你一屋,你小时候还好些,自从你十八上蹿个子,我十天有八天被你踢下床的。还有,晚上不抽打你就不洗脚,能臭死个人!”

徒小四被小牛子揭老底,脸现尴尬,很有些恼羞成怒,“喂,我可是正六品,你可是从六品,比我低,你这么不给我留面子,是不是想小鞋穿啊!”

“来啊来啊,等你给我做一双,我倒要试试!”小牛子原是个斯文人,虽然有些个犟脾气,但一直自诩斯文人。可自从入了匪帮,尤其是参加过击杀正三品谢都军的行动后,小牛子不得不承认,自己如今也是匪气横生啊。自从意识了这一点,小牛子便横的不得了。他一发飙,连徒小四都要避他风头,徒小四只得道,“好好,看你这样,我小鞋还没做,先给你喷死了。”

小牛子一笑,与徒小四道,“那高家也是城中书香人家,小三哥给你结这门亲,可见是挑了又挑了。以后你娶了媳妇,自然有媳妇管你。眼下可得置办几身像样的衣裳了,还有,你成亲的院子也得重亲收拾才像个娶媳妇的样儿。”

徒小四脑袋点的跟捣蒜似的,一径道,“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徒小四成亲的事,徒小三光管着把事定下来,细务都是小牛子干的。就是徒小三也觉着,小牛子做个细致稳妥,是个好的。

在山里训练人手的贾家兄弟强烈要求,下回再有大户人家的千金,必要三哥考虑一下还在打光棍的他们兄弟。徒小三道,“你们好好干,我也给你们弄两门大户人家的亲事。”徒小三早有计划,他要彻底的掌控锦州城,与大户联姻是一条极好的途径。何况,兄弟们跟了他这么些年,如今都是大小伙子,该弄个好姑娘娶进门儿了。

贾家兄弟还很记挂徒小三,道,“哥,你先挑个最好的,剩下的再给我们兄弟分派。”

徒小三道,“我不急,今年给小四办喜事,明年就给你们挑。”一幅把兄弟摆前头的无私老大作派。

贾家兄弟顿时觉着,当初跟着大哥就是没跟错啊!

结果,徒小三却是未料到,便是徒小四这桩亲事,险酿出一件大事故。

亲事就像林靖说的,一看门第,二看人品。门第,高家据说祖上出过官儿,现在也是以书香传家,只是书香之外生意也做得有模有样就是,锦州城以前最大的盐商是朱家,自从徒小三平了朱家,现在就是以高家为首了。高家有钱,门第也还成,徒小四从六品武官,有功名,人也生得眉清目秀、高大威武,先不说徒小四这官儿,就是这模样,也很拿得出手去。

就因弟弟这人品,徒小三硬是给弟弟求来了高家嫡长女为妻。

原本徒小三不大懂这闺女与闺女的区别,这还是同林靖说起话来,方知道了些高门大户的讲究。嫡庶长幼,皆是不同的。

他徒小三给弟弟娶媳妇,自然要最好的。

结果,就是这个最好的,出了差子。

徒小四挺满意这桩亲事,对于媳妇,他也满意,睡着挺好。就是睡觉问题,还有洗脚问题,徒小四晚上同媳妇睡都要格外注意,他现在娶了媳妇,媳妇又生得那般美貌,如此,别说洗脚了,徒小四每天晚上都会洗个澡再同媳妇睡。

只是,媳妇读的那些诗啊词的,叫人听不大懂。

这个也没关系啊,有学问的人他也打过交道,像阿靖,人家还是秀才呢,也没嫌过他没学问。他与阿靖也说得来,所以,他觉着,他与媳妇也挺说得来的。而且,每月的薪俸,他也交给媳妇管着。闲时还能跟小牛子畅想以后生娃的事儿。

要问这事儿为什么是跟小牛子畅想的,因为不知怎么回事,媳妇特爱回娘家。徒小四三不五时的就要去接一趟。徒小四又不是成天没事儿干,他见天儿的帮着他哥练兵呢,每天累个半死,还得隔三差五的去接媳妇。刚开始,新婚夫妻,徒小四是乐意的。时间一长,徒小四也累呢,到小牛子院里说话,徒小四道,“娶个媳妇,还是这么冷锅冷灶,还不如不娶呢。”

小牛子道,“不是说挺好的,怎么弟妹总回娘家啊。”

“谁知道啊。原本挺好,就是话少,近来不知怎地,大冷天儿,开着窗子对着月亮念书,还念一行就泪一行。我怕她着凉,把窗子关上,还一幅幽怨模样。跟脑子有病似的,叫人弄不明白。”徒小四一派苦恼。

小牛子道,“大家小姐,又是读书识字的,难免爱伤春悲秋。”

媳妇不在家,徒小四干脆在小牛子这里歇了。

让小牛子起疑的是,成亲没几天,那高氏竟然把自己的大丫环开了脸。小牛子还说徒小四呢,“纵是相中了丫环,这刚刚新婚,你这样可不太讲究。”便是大户人家三妻四妾,说起来,也要给足正妻脸面的。毕竟,正妻是要管家的。

徒小四冤枉死了,“我还没碰呢,非要给,有什么法子。”

小牛子素来细致,别的他不晓得,可大户人家因为女人多,寻常都是女人为了留住男人无所不用其极的。这种主动给丫环开脸塞给丈夫的,倒是稀罕。

小牛子心下起疑,却是不动声色,直待第二年春拿到确切证据,这才同徒小三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是人高姑娘婚前就有意中人了,这意中人吧,还是高家的一位表亲冯家,偏生冯家与被徒小三铲除的朱家是姻亲。大户人家关系复杂,这高姑娘嫁了徒小四,按理,徒小四真是比冯表兄强十倍,奈何高姑娘不爱徒小四这一款。

不爱就不爱,锦州城民风开放,你就是提出和离,徒家兄弟不一定不允。偏生,高姑娘有话不直说,两人勾搭起来,那真是啥事都敢干。再加上徒小四对着高氏没什么心眼儿,军中的事都给高氏套了不少出来。当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冯表兄还想捏着这些表柄,替朱家报仇,然后,冯高两家平分锦州城的私盐市场。

简直是发得好一场大梦。

原本不过俩人发梦,但,徒小三刚把控锦州城没几年,冯表兄那里,竟然搭上了一位李守备的路子。这就不是小事了。

徒小三给林靖送年礼时说起此事,道,“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倘不是小牛子细心,怕要出大事。”

林靖问,“这个小牛子,是你打哪儿弄来的?”

“人家白送的。”徒小三道,“那会儿在金陵,那个,我也是被生活所迫。稍微好些的活计,就得有身份。那会儿我也年轻,刚从老家逃出来,手里没银子,也没处弄身份文书,就得从最底层讨生活,争地盘儿。那会儿弄钱不是得需要人么,就买了一批便宜的,小牛子这个,算是添头。那会儿没多想,不过,他小时候倒是生得细皮嫩肉,还识字。后来看他还成,跟小四年纪相仿,也玩儿的来,就一并做伴儿了。”

林靖微微点头,道,“倒是块可造之材。”

作者有话要说:PS:写一下支线,大家晚安~~~~~~~~~~~~~

第147章 锦州城之八

第147章

小牛子入了林靖的眼,对于小牛子, 称得上喜忧参半。

由于徒小三麾下多为武将, 文职则较少,徒小三一向爱惜有本事的人, 在锦州城, 也笼络了一些秀才师爷之类的。但在林靖看来,这些人也就是个打杂的。一则这些人出身各不同, 忠心上就得两说。二则,限于资质, 中上等人才都是稀罕, 何况是上等人物。

像徒小三有什么大事都宁可跑上一天一夜的马找林靖商量, 一则是出于对阿靖兄弟眼光的信任,二则徒小三身边少这样一位能统筹大事之人,也是原因之一。

林靖与徒小三交往甚密, 自然知晓徒小三的薄弱之处,他瞧着, 这个小牛子倒是不错。就想着,让徒小三把小牛子送来, 林靖给他做个短期培训什么的。反正, 林靖志向是,不为良相,便为良师的。如今良相是没影儿了,他就格外的愿意做良师。

徒小三一听,求之不得啊。

立刻着人回去, 就把小牛子打包送来了。

小牛子这一来,先叫林靖把老底子身子给问了出来,这不问不知道,林靖还与小牛子家有些渊源,林靖道,“原来,你竟是甄家子弟。”

小牛子黑臭着脸,眼中迸射出浓浓的恨意,道,“都说姓牛了!”

徒小三抽他后脑勺一记,“叫你小牛子真没错,你都多大了,怎么还死犟死犟的。”

林靖摆摆手,“行了,你得谢他家啊。要不是他家无情无义的把人给卖了,你怎么能遇上小四和三哥呢。要我说,在你们那人吃人的家里,还不如跟外头跑江湖清静呢。”

林靖与徒小三感慨,“那甄家,甄太妃现在估计就是孤老宫中了,甄大人是又奸又滑,小牛子这有情有义的性子,当真不像甄大人。”

小牛子道,“我干嘛要与个贱人相像。”

林靖拊掌道,“说得好,再不能与贱人学贱样的。我看你就很好,三哥托我三天三夜,托我教你些本事,要不是看你有人品,他就是托我三年,我也不能应的。行了,你就住我这儿吧。”

小牛子道,“小四这会儿正要人陪呢。”

徒小三道,“不过一个女人,还能要了命不成。倘这点小事就要生要死,就叫他死去。”

小牛子心说,这也是亲哥说的话呢。小牛子道,“谁还没个难受的时候。”反正,小牛子是很不放心徒小四了,即便他要留在林靖这里,他也要写封信着人带回去才放心。

小牛子因被林靖逼问身世,心下老大不高兴,见林靖没事,他就出去写信了。徒小三道,“以前我就想着,小牛子兴许是秀才家道中落,没想到竟是被家里人卖了的。”

林靖道,“大户人家,阴私便多。妻妾嫡庶,弄不好就是家族丑事。”

“你说,当初怎么也没人来找呢。”徒小三道,“就是对外说丢了孩子,也得做个找孩子的样子吧。就是大太太狠毒,爹总是亲的吧。”

“他原就是庶出,家里嫡姐在宫里为贵妃,他爹升官全指望着嫡姐,可见家中正房势大。这事儿,甄大人不见得就完全不知,只是,孩子没也没了,与嫡妻翻脸,闺女那里如何交待?不过是装个糊涂罢了。”林靖随口一说,却是将当年甄家之事道了个**不离十。

徒小三道,“这可真他妈不是个人哪。虎毒尚且不食子,要不是小牛子命大,怕这条小命早没了。”

“我看小牛子这命,最大的坎儿就是少时,如今,艰难已过,以后当是康庄大道了。”

“你这都会看命了。”

“略通一二吧。”

徒小三道,“那你给我算算,那奸夫淫妇,该是何下场。”

“这得看你了,是杀是留,还不是三哥你一句话的事。”

徒小三道,“这几年,杀的人有点多,李守备那里,是我部下,我自有处置。高冯两家不过是砧板上的肉,我要他们的命,一句话的事。只是,杀了他们,又得寻理由不说。府尹大人求了我好几遭,再出什么匪患人命案,府尹大人这官儿怕要挪位子了。何况,两家人人口甚众,我也不想过多杀孽。这人吧,没名声不成,人家小瞧。要是凶名太甚,也不大好。可要是不杀,这口气断难咽下。”

林靖笑道,“这有何难,三哥你以退为进,放那对野鸳鸯各回各家,成全于他们。难不成高冯两家还敢叫他们活着。”

徒小三原想说,这可都是亲生的,可想一想小牛子的遭遇,徒小三便明白,在大户人家,这亲情可能是最不值钱的。徒小三道,“以前我倒羡慕那些大户人家,穿得好用得好,如今看来,也有不好的地方。”

“大户人家,最擅长做交易。”林靖微微一笑,“三哥回去,怕要得准备接受高家的再一次联姻了?”

“他家闺女这般,难不成我还要给小四娶来?”

“是娶是纳,有什么关系?高家不敢有二话。只是,他家为图安心,还是想你收下他们闺女的。”

“别说小四,便是其他兄弟,也不能娶这家人家的闺女。”徒小三道,“罢了,我把他家闺女退回,且看他家表现如何?”

林靖哈哈一笑,想着徒三哥这般心情直正之人,竟也学会抻一抻、晾一晾这些当地豪族了。

要说受林靖指点进步最快的,绝对不是小牛子,而是徒小三。

徒小三受困于先天教育与见识,但在做事上,很有些闻一知十的敏锐。他回锦州城就是这样处置的,召来高家家主训斥了一回,“要你早说,你家闺女有意中人,我难道要替弟弟强娶你家千金。你有话不说,只瞒着,如今做出这样的丑事,要如何了之?”

高家早快吓死了,先说并不知闺女先前有这样的心思,再言,高家再无这样的忤逆之女,任凭徒将军处置。

“要是我麾下将士做出这等事,我自有军法处置。可他一个妇道人家…罢了,只当是你我两家无缘,就此和离吧。令爱的嫁妆,悉数退回。府尹大人我已知会了,和离文书已经写就,你按个手印,这事就算结了。以后,令爱嫁予何人,再不与我徒家相干。”

只看高老头儿那惊愕中带着一丝惶恐的神色,徒小三便觉着,阿靖给出的这主意果然不错。他这般以退为进,反是叫高家摸不着底了。

徒小三为弟弟把事结了,私下劝了弟弟一回,道,“这回是哥看走眼,下回给你寻个比这好一千倍的。”

徒小四并非不知好歹之人,他自小就是由徒小三一手带大,徒小四道,“哥你有好事第一个先想到我,这怎能怪大哥,千金小姐,养在深闺,谁晓得竟是一淫妇。罢了,反正我睡的时候还没人沾过,咱们也不算吃亏。”

“你能这么想,再好不错。女人如衣服,这件不好,换件好的就是。”

徒小四点头,不过,这头一遭成亲,遇人不淑,却也令徒小四在女人身上的心淡了许多。相对于和离的高氏没几日便病死的消息,徒小四更关心小牛子,虽知道小牛子在林靖那里学习呢,徒小四道,“阿靖虽有学识,性子却不好,小牛子又是个犟头,怕要吃亏的。”

“阿靖哪里性子不好了,他那人,心地最好不过。你们不过小时候爱拌个嘴,如今大了,还忘不了小时候拌嘴的事不成。”

徒小四哼一声,“也就大哥你觉着他哪里都好,我看你恨不能换了小牛子,自己过去,住在寒州城。”

徒小三道,“我是没空,我要是有空,早就去了。”

事间无事不可用于交易,徒小三是从这些当地土豪这里长了见识,果然,高氏一死,高家立刻提出再次联姻之事。徒小三一口回绝,这要是高家姑娘性子刁蛮或是怎么的,徒小三可能还会考虑,但,高氏女如此淫性,就是身边不大受重视的将领,徒小三也不能送人家绿帽戴啊。

不过,回绝了亲事,高家倒是送上不少别个好处。其中一处,就是高家的一处盐田。徒小三此方召了高氏一子在身边做个小官儿。如今,高家方渐渐心安。

徒小三刚体会到这收放之间的妙处,城中却是出了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