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段天羽之二十二

第180章

林靖双手一击掌, 许念就捧着个箱子进来了, 林靖与谢长允道,“长允兄,世道艰难, 你是陛下的钦差,又是户部的主事, 正管我们湖北这一摊。这些欠账, 我就交给你了。你们户部甭管想什么法子,得替我把银子给还了啊。”

林靖弄了一箱子欠条,谢长允这顿洗尘接风酒, 甭提多堵心了。

林靖倒是心怀大畅,陪着谢长允光吃酒了, 待谢长允自去歇息,林靖令厨下情收拾几个清淡小菜,煮上一锅米粥。徒小三补一句, “把炖的羊肉给我端上来。”

林靖道, “这么大热的天,怎么还吃羊肉。”

徒小三别个都能随林靖, 就在这吃肉上头, 徒小三道,“光吃酒了, 肚子里空的很。”

“晚上少吃荤的。”

徒小三道,“我这刚吃三天饱饭,哪顿没肉, 我都吃不饱。”

对于徒小三嗜肉之事,林靖倒也理解,林靖道,“这见天的练兵,是要多吃肉。”又问徒小三,“三哥,我看你们南方的鱼烧的也好,怎么不见你这么喜欢吃鱼?倒是肉,顿顿不缺。”

徒小三道,“鱼有什么好吃的,也就你这种斯文人爱吃那浑身是刺的东西。小四小时候,我娘没奶,就把米粥熬的软烂,刮上面一层糊糊给他吃。后来他大些,我有空就去河里捉鱼钓虾,回家收拾干净,就锅里放水,鱼虾放进去煮。虾的话煮熟就捞出来,给他捣乱做糊糊吃,鱼也是煮到骨刺都化了。要不,他小时候就得饿死。我是不爱吃鱼啊虾的,琐碎。我们小时候,过年也就能吃上顿猪肉,要是什么时候吃上羊肉,能美半个月,哪里敢想能有顿顿吃羊肉的日子。”

林靖道,“我小时候有段时间,特别喜欢吃肘子。”

“现在看你碰都不碰的。”徒小三道,“你就该多吃点肉。”

林靖摆摆手,他见不得死人,一遇战事就吃不过荤腥。林靖道,“叫小四一道来吃吧。”前些天徒小四经常过来吃饭,近日倒是来得少了。

“不用管他,他跟阿腾、阿念、有福,他们一道吃。”

林靖笑,“刚断粮的时候,见天的过来吃饭,现在粮草充裕了,就不来了。”

徒小三笑,“他就这样。”其实,林靖不晓得,当初军中粮草紧张,徒小四知道他哥这里有肉吃,他们几个才过来蹭肉吃的。但,因林靖吃饭颇有讲究,而且,林靖一向是吃素的,弄满桌子大鱼大肉,林靖自己先受不了。故而,不到粮食紧张时,除了徒小三,没人愿意跟林靖一道吃饭。就徒小三,主要是徒小三生情简朴,便是喜欢吃肉,无非两三个肉菜也就得了。如此,徒小三的肉与林靖的素,正好一桌子荤素得宜。

徒小三与林靖道,“咱们这一箱子欠条,能把姓谢的打发走么?”

林靖道,“谢长允是个聪明人,他无非就是过来看看咱们在湖北的状况罢了。要是咱们这时半死不活,估计朝廷还能救济些粮草。”

徒小三赞同林靖此言,“这话是,毕竟朝廷还要用关外军缫匪。我担心的是,咱们湖北如今还算兴旺,反是要刺了谢家人的眼。”

“要做大,总会刺着人眼的。”林靖道,“眼下都无碍,难处在缫匪之后。”

侍卫捧上饭菜,有林靖的白粥、青笋、山菇,有徒小三的面饼、红焖羊肉、酒酿清蒸鸭子,汤品的话,俩人的也不尽相同,林靖的是一盅八珍汤,徒小三的则是葫芦排骨汤。

打发了侍卫,二人一面用饭,一面说些军务上的事。徒小三道,“说实话,刚开始军中断粮,我当真是极恼的。不只是为了将士们没吃的,我是觉着朝廷不地道。好几万人,突然断了粮,这还不同于欠饷银。没粮食吃,人饿极了,那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你说,朝廷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林靖道,“这你就小看朝廷了。就是突然断粮,能在军中任一军统率的,哪个没些自己的手段,总不会饿死。我与你说,先时在户部,我不是打过一个主事么。这断粮的主意,与户部脱不开干系。这其实是官场中挤兑人常用的手段。知道你大军在外,反正又不是打仗的时候,就断你几天粮草,叫你着急。他们哪,是想着断了咱们的粮草,我不得跟户部求和,他户部好挣回这个面子。他们是没想到,这断粮倒正对了咱们的心思。户部半月一送粮,我就没见这样打仗的,去岁准备战事就准备了半年,能说没有粮草?可有什么法子,户部不是咱们说了算,连卢大将军都没法子。这无非就是以粮草驱使大军罢了。民间说的好,端谁的碗,服谁的管。这道理,跟朝廷手里捏着粮草,大军在外打仗一个理。户部是想拿捏咱们一把,没想到我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它非得断粮,咱们才有自筹粮草的名头。你看,这偌大湖北,还怕养不活咱们五万关外军么。弟兄们饷银一分不少,过得咱还能多发俩月。就是咱们自己,也能攒些老底,支援一下小牛子他们。我的意思,把现在手里的银子送些回关外,叫陈安与小牛子招募新兵,再练些兵马才好。”

徒小三道,“这主意自然是好,只是一样,这姓谢的看到咱们这里吃得好喝得好,回去怕要作梗了。”

“还怕他作梗?如今湖北上下,这些官员哪个没拿过咱们的好处?谢长允就是回朝作梗,无非就是朝廷继续供给咱们粮草,不让咱们当地筹粮了。可你想想,这事咱们不干,那些拿咱们好处的,怕也要求着咱们继续干下去。”林靖夹筷子青笋,慢慢嚼了,“户部挟私报复,却是实打实的出了个蠢招。你想想,要是军队连朝廷的粮草军饷都能自己筹了,还要朝廷做甚?”

徒小三连忙夹块山菇塞进林靖的嘴里,低声道,“这话私下说说还罢了,切莫在外头讲。”

“这我能晓得。”

林靖反正就有这种靠山吃山的本领,他这本领,倒是一江之隔,如今在西子湖畔钓鱼的金陵王都颇有佩服的。金陵王拿着湖北一带的情报与第七子陈熙雅道,“这个林靖,还真是个人才。”

陈熙雅道,“当真是胆大包天,如今来湖北做生意的,十有□□都有林靖的分子在里头。爹,他这不过半年,非但五万大军吃好喝好,就是他自己,也敛财颇丰啊。”

金陵王道,“是啊。”与陈熙雅道,“把咱们手上这些,给朝廷的钦差,对,就是那个姓谢的,给他一份,好叫朝廷知道林靖在湖北所为。”

陈熙雅道,“便是朝廷晓得,今正在用人之计,怕也不会换了林靖的。”

“倒无需令朝廷换下林靖,就是换下林靖,他往关外一躲,照样过自己的悠哉日子。关外军的战力,比帝都军都要好上一些,这个林靖,必是咱们的大敌。今不过是在新君眼里放一粒砂子,这粒砂子,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要了命。”金陵王淡淡吩咐一句,陈熙雅领了差使退下,金陵王又命人请了段天羽过来,与段天羽商量战事。

金陵王道,“朝廷都着钦差过来看关外军与帝都军的情形,我瞧着,战事近了。”

段天羽道,“属下亦做此想。”

“天羽你在军略上的眼光,远胜于我,想来胸中已有谋略。”金陵王指了指一畔的太师椅,令段天羽坐下说话。

段天羽即便坐了也是腰身笔挺的模样,道,“依属下所见,帝都军驻于两淮,关外军驻守荆襄。朝廷此战定是想速战速决,这两地兵马,当是同时溯江而下,夺江南地盘。”

金陵王道,“卢青是老将,周详老辣。林靖与那个李义勇(徒小三),我倒是不大清楚他们打仗的水准。”

段天羽道,“此二人,颇是难缠。李义勇(徒小三)极是悍勇,林靖不通武功,但此人,智计百出。我先时是想,倘能将二人分开对付,倒能便宜一些。奈何,去岁到淮扬的是卢青,关外军却是驻守荆襄二地。而且,帝都军与关外军皆是精兵,他们人数有十几万之众,他们可以分兵而行。于我们,分兵则不利战事。”

金陵王手中捏了块鱼食,问,“分而破之呢?”

“擒贼先擒王,属下想,以击破帝都军为先。至于关外军,能拦住他们就好,实在拦不住,纵有几场小败,亦是无妨。”

“帝都军有八万之众,关外军只有五万。是不是,先打关外军更容易些?”金陵王看向段天羽。

段天羽道,“关外军虽人少,但,关外军战力在帝都军之上。五万关外军,并不逊于八外帝都军。何况,关外军狡猾如狐,若与关外军交锋,我们至少要拿出五万大军相抗衡。且短时间内,胜负难料。我并不惧关外军,只是,关外军有明显弱点,只消先杀了卢青,关外军怕是不必以战,便可胜之。”

“说说看。”金陵王来了兴致。

“王爷,李义勇(徒小三)虽一时查不出身家背景,但,他一些其他的资料我们是有的,观此人起居坐卧,他当是寒门出身。而李义勇(徒小三)近些年显于人前,多与林靖相关。我的重点,是放在林靖身上。林靖此人,天资出众是毋庸置疑的,不过,此人身上也有明显缺点。他与江北朝廷的关系太差,关外军在外缫匪,朝廷都能断了他的粮草,可见,林靖与朝廷关系败坏到何等程度。但此人手段委实出众,湖北半壁,亦叫他半年便收拾的有模有样,他竟还能从中渔利。此人难以对付,由此可见一斑哪。”段天羽道,“卢青是老将,重妥细致周全,但在我看来,他最大的优点就在于,他团结了关外军。他与林靖关系极佳,那荆襄二城,全靠关外军为主力!林靖肯为他效力,故而,去岁战事,江北朝廷顺遂无比。依属下所见,先杀卢青,杀了卢青,朝廷必要派新的大将军过来。我们在朝中,亦有人脉。何况,林靖得罪的人多了去。那些他得罪过的人家,可是不少豪门大族的。要是能派一位与林靖不和的大将军南下,接替卢青之位,介时,除去关外军,还不容易吗?”

金陵王哈哈一笑,“天羽知我心哪!”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181章 段天羽之二十三

第181章

谢长允在荆州颇住了些时日, 是越住越惊心,他虽是自小锦绣丛中长大,但并非没见过世面。在帝都时, 禁卫军营他也去过的。要论军队仪容,自然是以帝都军为优。不说别的,帝都军兵甲齐整, 就远胜关外军, 瞧关外军这穿的是什么。有些兵丁的软甲啥的,还是自叛军身上扒下来的战利品。就是兵利, 也是五花八门, 刀枪剑戟,啥都有。但, 这些颜色不一, 打补丁似的关外军,身上似有些什么说不清楚但却令人生惧的东西。

其实, 这还是谢长允未在军中历练过的缘故,如谢长允身边的一位家将便赞道, “好一支百战之师。”

谢长允笑,“我瞧着关外军也不一般, 只是具体的, 倒说不上来。”

能与谢长允一道出行的家将自然不是寻常家将,这必是谢家心腹,这位家将便同小主子解释起来,“大爷别看关外军穿得花哨了些, 这在帝都不常见,因着帝都军不大打仗,故而,衣裳战甲都是朝廷统一发的。可在外打仗,越是打得久了,衣甲没有不坏的。这在外头,讲究不了太多,衣裳坏了,随地扒了叛军的换上亦是寻常。大爷再看这军中,兵械不一,可细看,各样兵械数目似有自己章法。若属下所料未料,关外军必然是以军阵为训练的。寻常将军,不怕死,已是难得的悍将。但到了能练军阵的队伍,而且,听闻关外军战功不凡,若属下所料未差,这支军中必有名将。”

谢长允微微一笑,“那必是阿靖无疑了。”

“大爷,靖将军名声响亮,属下也是听说过的。不过,听闻靖将军不通武功。依林家底蕴,这军阵怕是靖将军提出来的,但,训练军阵的人,怕并非靖将军。大爷,切不能忽视训练军队的那位将领,大爷想想,这世间,多少兵书兵略,能读懂的,已是万中存一。能读懂又能将之付诸实际,灵活运用的,百万中存一。这位练兵的将领,亦是难得的名将啊。”家将感慨一回,“大爷切不可忽视关外军,依属下看,关外军现下已不逊于一流军队。”

谢长允正色道,“阿叔的话,我记下了。”

关外军越是出众,谢长允的脸色越发慎重。尤其是,当初朝廷补充兵源,谢家也塞了不少人进来。自然也有人被分到了关外军,当初林靖立威,杀了的十个人里,就有谢氏旁支。一个旁支子弟的死,谢长允并不太放在心上。只要是长点脑子的,都该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兵初到,必然有下马威等着呢。就这样,还不知收敛,这种蠢才,死也不可惜。

让谢长允心惊的是,当初帝都补充的兵源,皆被林靖打散,重新分营训练。许多训练有成色的,再补充到关外军中。而关外军,则是林靖的嫡系部队。

谢长允足足在荆州住了半个月,方带着林靖给的一箱子白条与账本子回帝都去了。

谢长允走时,林靖很是热情的送他一车湖北土物,至于一道来的万公公,林靖也是一碗水端平,一样的送了万公公一车土特产,万公公那脸,笑得跟朵盛开的小白菊似的,对着林靖那叫一个依依不舍,拉着林靖的手说一千道一万的亲热。不知道的,还得以为这是林靖他亲爷爷呢。

林靖也颇是不舍万公公,再三道,“倘下次再有过来的机会,万叔叔你可得来呀,小侄这头一遭同万叔叔见面,就觉着,咱们爷俩,似是前世的缘法,今生的相见。”这话把徒小三都麻得了不得。

万公公还颇是动情的洒了几滴热泪,此方辞别了林靖等人。

谢长允更是牙疼,林靖为了巴结,连个公公都能叔叔大爷的叫,这可真是林家的家风。谢长允不晓得的是,林靖自幼在宫里长大,许多士族可能对阉人瞧不起什么的,林靖完全没有这样的看法,他小时候除了宫人服侍,便是太监照顾他。林靖在帝都时,林太后身边的大内侍张嘉,现在给林太后守陵去了。林靖待张嘉就一直很亲近,这位万公公,其实也是宫里老人,只是先时林靖不认得他。如今万公公与谢长允一样是钦差,林靖把白条账本给了谢长允,亲自招待万公公,把人哄得乐呵的不成。

当然,这其间肯定有银票的功劳,但,万公公能与谢长允一道过来荆州,这便是陈柒宝信任的心腹内侍。这样的人,眼毒,哪个真心哪个假意哪个笼络哪个收买,万公公又不瞎。林靖自然也有笼络之意,但林靖待他,当真不是那种纯粹对阉人的收买。再加上林靖又很舍得花银子,万公公只可惜这么个大财主怎么不是常驻帝都。

好在,万公公也明白林靖杀了陛下亲爹的事,纵是舍不得林靖,眼下分别在即,也只盼来日能再相见了。

谢长允瞧着万公公那依依惜别的模样,心道,这老太监不知收了林靖多少银钱!

因着谢长允脸上那虚情的假笑,万公公还说呢,这谢公子可真的,如何收了人家靖将军这些银子,还不给人家个好脸呢。这可实在太不像话了,收银子不办事!殊不知,林靖是除了一车土物,一箱白条账本,一文钱都没送谢长允!包括谢长允的随扈,更是连土物都没有了。

不同与谢长允的随扈,万公公的手下,则如万公公一般,给林靖打点的眉开眼笑,深觉阿靖将军是个好人。

于是,这同一个钦差队伍,回朝便是两种说法。

当然,双方都表示了对关外军训练的赞美,都说,关外军可用,训练有素。但,谢国公私下表示了对关外军的担忧,尤其林靖的性情,用谢国公的话说,“天生不驯,而利器在手,眼下尚无碍,日|后如何,老臣尚不敢说。”

陈柒宝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既用关外军,便是信关外军。”

“是,陛下心胸,远胜老臣。”谢国公虽这样说,但他何等老辣之人,这位陛下有多不待见林靖,他是知晓的。端看他说此言,陛下并未斥责,便可知陛下心意了。

好在,陈柒宝知道,既要用关外军,现在便不好疑关外军。

何况,眼下大战在即,既是帝都军、关外军皆可用,今南下缫匪花销颇大,陈柒宝还是愿意速战速决的。

天气刚刚回暖,关外军就接到大将军卢青的军令,定下了出战日期。

林靖道,“这黄梅天出战。”

徒小四道,“南方都这样,过了年,天气回暖,就开始黄梅天,没几日不放雨的。”徒小四怪担心林靖身体的,还说,“我们过惯了这样的天气倒没什么,阿靖你穿衣啥的,可是得烘烤过再穿。这会儿南边儿没个好天气,衣裳也是潮潮的。”

徒小三却是知道,林靖倒不嫌天气不好啥的。林靖也不是不喜黄梅天,林靖是不喜这种定个日子便沿江南下的打仗方式。林靖于战事有自己的见解,他向来极重天时,眼下战事,朝廷战据主动。关外军多是北人,便是经过船战训练,到底时间太短。何况,正赶梅雨天,更不利战事。

奈何,朝廷跟催命一般,而且,卢青才是大将军,要说不熟船战,帝都军也强不到哪儿去。但,越是如此,当越是慎重方是。如今倒好,出征的日期都定下来了,如林靖所想那般,便是帝都军自两淮而下,关外军自荆州南下,两相出击,直取叛军所在临安城。

林靖在出战之前做了件事,这件事,人想不到,但,后来直接写入了史册。那不是,林靖炮制了金陵王与段天羽勾结谋反的证据,然后,令人给帝都送了去。

林靖实在受够了,千里迢迢南下打仗,金陵王还没个准确定论。这TND要是逮住金陵王,是杀还是供起来!

没个说法?

不成!

林靖不管有没有证据,哪怕没有证据,他造出证据,也得先把金陵王的反贼立场钉死了!

朝廷得此“铁证”,风波自不必说,金陵王于帝都颇有人脉,打听了些“铁证”内容,金陵王险没气吐血,怒道,“杀千刀的小崽子,竟敢诬蔑本王!”

明明真就谋反,偏生谋反证据是给林靖“炮制”的,金陵王好几十年的人生也没见过林靖这等无赖手段,一怒之下,严令领军大将李锋,定要活捉林靖。

待捉到林靖,他倒要问问林靖,焉何诬蔑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PS:第一更,接下来还有第二更,会稍晚一些,大家可以先睡,明早看是一样哒~~~~

第182章 段天羽之二十四

第182章

尽管林靖对于出战的天时有些意见, 但,这是关外军真正扬名的第一战。

就如同亲眼见到关外军的人对关外军的评价,哪怕不大懂军事的谢长允, 都会觉着关外军气势不同寻常军队。

很快,与关外军第一次交锋的李锋也知道,遇到了硬茬子。

纵金陵王现在想捉林靖剥皮, 不过, 当初段天羽制定的军略是,由李锋为将, 不必求胜, 只求稳,能拖住关外军, 便是大功一件。

金陵王再恨林靖, 也不会改变整个军略。至于李锋,他倒是挺想捉来林靖, 为王爷报“污名”之仇,初初交战, 李锋也动了一番“活捉”林靖的心思。不过,事实证明, 这完全是李锋的妄想与野心, 因为,面对这等如狼似虎的声势,饶是李锋,也亏得水性好, 才逃得一命。但,关外军紧跟着上岸,稍做整理,半月之中,直逼浔阳。便是李锋,虽自水中逃得一命,最终仍是命丧浔阳城头。金陵王接到关外军兵破浔阳城的战报时,直接跌碎了最爱的一只琉璃樽。之后,金陵王连派三员大将,均陨落于关外军之手。

一月之内,关外军称得上连战连捷。

林靖的脸色却极是难看,与徒小三道,“至今未见段天羽的行踪,且自南下以来,所遇叛军,战力寻常,可见并非叛军主力。若所料未差,段天羽定是朝着大将军去了。”

徒小三道,“帝都军有十万之众,便是段天羽亲率军阻大将军于两淮,怕也轻易占不到便宜。”

“只盼如此了。”林靖同徒小三商量后,命军队于浔阳稍做修整,继续东进。

金陵王是真正的见识到关外军的凶残,因为,三个月后,关外军直逼临安城。金陵王与诸儿孙后辈,便在临安城内。

陈熙雅都道,“父王,要不要令段天羽回援。”

“不!”金陵王既然敢谋反,这谋反的素质就不是寻常藩王能比的。哪怕已年迈,金陵王仍不乏决断。他老去的面容有着岩铁般的坚硬,金陵王道,“林靖为什么来围攻临安城,他定知晓天羽与卢青在两淮苦战。他此计,围魏救赵而已。若令天羽回援,这小半年的战事便功亏一篑。传令,死守临安城!”

攻城战是最难打的战事,何况是金陵王所在临安,城池坚固自不必提。

便是以关外军的悍勇,亦是久攻半月而不下。

徒小三都想着要不要干脆直上两淮兵援大将军了,徒小三同林靖商量,林靖原本便没什么肉的双颊凹陷下去,整张脸就剩一双大眼睛明亮过人,林靖道,“是卢青为重,还是金陵王为重?”

徒小三道,“自然是金陵王为重,可是,阿靖,一旦卢大将军出事,朝廷也不可能令你我掌大将军印。介时新来大将军,还不一定如何。今倘能救卢大将军一命,于他,天大恩情。”

林靖叹,“倘是你我手握十万大军,何愁临安城不破。”可惜他们手里只有五万兵马,还要分兵镇襄荆二地,随林靖徒小三南下的,满打满算不过三万人,竟能一路直逼临安城,这样的战力,不要说放到整个朝廷皆是一等一的出众,便是金陵王,在关外军面前亦只能紧闭六门,不敢迎战。

临安城久攻不下,最终,林靖还是听从徒小三的意思,率兵北上,去两淮兵援卢大将军。

纵没攻下临安,一路上,关外军所过之境,林靖也是把能抢的都抢了,不能抢的,直接一把火烧了,也不能金陵王留下半点!

待关外军到两淮才发现,先时卢大将军定的战略,两军分道南下,关外军南下倒是顺利,这都自荆州打到临安再到两淮了,结果,帝都军一直就被段天羽的叛军困在镇江。

关外军一到,一前一后算是抄了段天羽的后路,只是,段天羽似有所防备,这也不足为奇,段天羽不可能没收到关外军到两淮的消息。好在,帝都军与关外军联手,双方激战足有半月,这半月中,互有胜负,最终,段天羽率兵败退。

要依林靖的脾气,必要率兵追杀的。只是,他们胜也胜得不易,关外军损伤严重。更不必提与段天羽交战小半年的帝都军了,十不存一。便是卢大将军,亦受了重伤,要不是关外军来得及时,帝都军就要悉数葬送于段天羽之手了。

这一战,太过惨烈。

饶以林靖的铁石心肠,心下亦十分伤感。

林靖见到卢青时,卢青已是不大好了。

卢青倚在榻间,胸前渗出的血红染红纱布,林靖自幼身子不好,少时便同舒静韵学过医术,不敢说多么精湛,但较些街头大夫亦强上许多。随行太医已是战死,如今的大夫是镇江城找来的,卢青伤势过重,林靖给卢青把了脉,看过大夫开的方子,林靖调整了几样药材的分量,那大夫道,“这方子是医圣用过的回春方,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这方子要千年参为引,如今这镇江城,怕是难寻千年参。”

“我这里有。”

大夫一听立刻喜上眉梢,林靖将参交给大夫,命他下去煎药了。卢青脸色青白中透出一股不祥的灰意,精神倒是尚可,道,“我这伤也无甚要紧,何需浪费好药。”这千年参,便是以卢家门第,卢青也只听过没见过。上百年的参已是难得的珍品,真正千年参,皆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宝。林靖便是带在身上,也是救命的宝物。

“我带着这个,原就是救命用的。何况,那样一株参,我一人也吃不掉。东西就是用的,大将军并非拘泥之人,何需与我客气。”

卢青叹道,“我无颜见阿靖,惜不听你当初劝我之言。”

林靖原本就不建议打这一仗,无他,朝廷原是占着优势的。汉水系的荆襄二镇,朝廷已是打下来了,由关外军驻守。而两淮水系,金陵、镇江,又在帝都军的掌握之中。这沿江重镇,均在朝廷手里。何需要打仗,只要封锁江岸,慢慢消磨,何愁江南不平?

“这与大将军有何相干,朝廷剿匪心切,大将军能不听令?”林靖道,“便是如今,大将军也不必气馁,此一战,我们也不算输。叛军死的人,并不比我们少。”

卢青黯然,“帝都军十不存一,十万帝都军,今只余两万人。关外军情形如何?”

林靖道,“还有三万多。”

卢青颌首,“白陈二位将军都战死了,我如今伤着,帝都军那里,阿靖你多费心吧。”

“是。”林靖道,“这约摸是段天羽与金陵王所用计谋,我们自荆州而下,一路未遇叛军精兵。大将军带帝都军迎战段天羽主力,段天羽所带兵马,不会少于八万。最后,段天羽带回去的,也不过两万人马。大将军,我们应当向朝廷陈明此事。”

卢青道,“也好。总要对朝廷有个交待的。”

林靖一到,卢青肩上的担子顿时轻了许多。再加上,或许是林靖拿出的那支千年老参药效不凡,卢青服药后,伤势大有好转。

三人商量着如何战后重建之事,一则,战后抚恤得催着朝廷先发下来。二则,兵源补充,也得让朝廷快些办。林靖的意思,要不要就地征兵。

卢青道,“还是先听听朝廷的意思吧?”

林靖知道因此战兵力损耗严重,卢青担心朝廷怪罪,故而事事小心。其实,要是依林靖的,也不必实事相报,帝都军是死的多了些,当地招募补上一些,少报些伤亡也没啥。卢青却极是忠耿之人,断然不肯。

结果,性命就葬送在这忠耿之上。

朝廷训斥的圣旨下来时,卢青听过圣谕,一口血喷出来,就此昏死过去,而后,身体状况一路下行,未等钦差离开,卢青便故去了。

实在是死的太冤了!

林靖气得,卷起那轴圣旨,对着传旨的钦差着脸左右便是两下子,抽得钦差脸都肿了,林靖大怒,“大将军十万兵马剩两万,段天羽二十万大军,也是回去两万,这是战败吗?什么叫‘惟盼大将军以将士性命为要,忠心战事’你们有本事,你们来打!老子不伺候了!”立刻传令关外军,直接整兵走人,钦差是拦都拦不住!

钦差一见卢青死了,立知事情不妙。关键是,林靖他不是那等忠驯之臣啊。钦差就要请徒小三说情,林靖脸黑的跟锅底似的,怒吼徒小三,“你要不走,你就留下!”

徒小三哪里敢不走,见林靖火冒三丈,抽出被钦差死拽的袖子,立刻上马,追在林靖身畔,小声的安慰起他来,生怕阿靖兄弟气狠,倒伤了身子。

林靖说要走,那不是吓唬谁,半天之内,关外军便拔营而去,留下传旨的钦差大人欲哭无泪。关外军大将军卢青刚刚身故,底下白陈两位将军亦是战亡,余下倒是还有将领,便官阶太低,顶多管管自己一营一地之事。于是,两万帝都军,吃喝拉撒,可就都落在了钦差大人的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PS:第二更到,大家晚安~~~~~~~~~~~~~

第183章 段天羽之二十五

第183章

林靖负气而走, 整个关外军都跟着拔营,只是,这是回荆襄, 还是回关外。徒小四许念等人都过来问,林靖恨恨的一甩马鞭,“回荆襄!”

林腾劝道, “小叔, 我们这一走,不知帝都军可守得住两淮?”关外军战力强悍, 但, 这些帝都军,伤兵就有数千, 林腾真有些担心。林靖怒, “没听圣旨上说‘要以将士性命为要么’!快点收拾!”

林腾看他小叔这脸色,是半句话也不敢说了, 出去与帝都军的寥参将道,“你也听到了。将军是心伤大将军之死…”

“大将军一去, 白陈二位将军业已战死,今两淮军务, 我们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了。”

林腾亦是为难, “要不然,你们也同我们到荆襄吧。眼下要守两淮,委实不易。”

寥参将很是犹豫,林腾倒也有主意, “你们一道,先去李将军(徒小三)那里说一说你们的难处。”

寥参将也不是头一天打仗,他深知,关外军一走,但凭他们这些帝都残军,断然守住两淮。卢大将军病发身亡,他们便是想守,怕也守不住。他们又不是卢大将军,一片丹心,最终招来朝廷训斥,更因此葬送了性命。他们总要先顾好自己的。

几个中低阶将军求到徒小三头上,徒小三很是义气,道,“眼下我们在两淮,就担心叛军攻荆襄。今兵力有限,断难分兵了。不若就集中到一处,咱们去荆襄安置吧。”

寥参将道,“下官们都听李大将军的。”

徒小三叹口气,过去同林靖说了此事,林靖也没说什么,只是道,“叫他们都快点!”

眼瞅大军拔营,便要弃城而去。钦差都傻了,便是被林靖抽肿了脸,也得过问此事啊。军中上下,根本没人理会于他。

当天收拾好东西,大军便拔营而去。钦差顾不得别个,扑将过去拉住林靖缰绳,苦苦哀求,“两淮这等战略重镇,今一旦弃之而去,将来多少将士血肉方能夺回,林将军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