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就打,反正有你陪着一道光棍!”

于是,两个光棍就这么热热闹闹的准备过年的事啦~~~~

作者有话要说:PS:发现很喜欢写节日啊,自己心情都会跟着飞扬起来~~~~继续零点前的更新,大家晚安~~跟着石头一起,一定要零点前睡觉啊~~~~不要熬夜~~~~

第 218 章

第218章

将近年关的时候, 关外王知府的一个儿子还过来送了回年货, 王大郎不是一人来的, 他是与有福一道来的。徒小三看他们都是浑身的大皮袍子,想到关外到杭城, 何止千里之隔, 不禁道, “你们怎么来了?”

有福一幅有钱土财主的打扮,左右瞅瞅, 见都是自己人才道, “三哥你们这一走, 都大半年了, 我们不放心。小四、小牛子他们都不放心,这眼瞅又要过年, 咱们趁着做些老参鹿葺的生意, 顺道跑一遭。过来瞧瞧三哥、阿靖、还有二青,也跟你们一起过年, 免得你们冷清。”

徒小三道,“我这儿一点儿不冷清,你说你们这大老远的,叫人怎么放心。”

“没事儿, 谁还敢打咱们的主意, 我们带了两百人的商队一道南下的。”有福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裹了好几层,打开来, 是一叠的信,道,“这是阿腾、阿念、小牛子、还有那啥念青王妃写给阿靖你的。”

徒小三嘴巴抿了抿,想着小四也该给自己写信的,结果,有福把这一叠信拿出来后,就没再拿信了,徒小三心说,徒小四这没心肝儿的,怎么也不记得给你哥我写封信啊。王大郎却是个细致人,连忙道,“小四写了一箱子信给三哥,他写的信太多了,怀里揣不下,就放箱子里。那箱里在车的最里头,我去瞧着搬下来。”

“这不急。”徒小三假假道,“他就是写信也没什么正经事,无非是些口水话。”

王大郎看着徒小三可不似不急的,因为,林靖看信时,徒小三都恨不能把脖子伸人家信前头去了。王大郎一笑,出去先令人卸车,把徒小四的一箱子信给徒小三搬了下来。

徒小三见着那一尺见方的小箱子,不禁乐了,道,“小四这是要改行考秀才啊。”

有福道,“三哥你不晓得,你在时不觉着如何,你这一走,我们可想你了。咱们兄弟这些年,生生死死的都在一处,何曾这般分离过。我听小牛子说,小四做梦都叫哥哪。”

徒小三的手不自觉的放在那装信的红木箱子上,轻轻的抚摸着,笑,“我总在你们身边,你们何时才能独挡一面?快与我说说,关外可好?”

有福笑道,“三哥你只管放心,小四管的可好了,他如今可是今非昔比了。寒州城有阿腾阿念,锦州城有咱们兄弟,龙城那里,有石总督,都顺顺当当的。就是咱们的生意,也是越发兴旺的。”

徒小三问,“可还太平?”

“挺太平的。只是咱们关外地方大,几条官路都是日夜有咱们的人巡逻,边儿上的土匪早叫咱们收拾干净了。只要是买了咱们平安旗的商家,就没有出过事的。以前但有商贾在咱们关外做生意,总是战战兢兢的,现在都说,虽则要说些银子买平安旗,但也值啊,不用担心吊胆的了。”自从关外三城大一统,这平安旗的生意就越发的兴旺了,故,有福说来,那真是头头是道。

这也是关外财源的一个重大进项,基本上就是一出关,就跟徒小三他们以前做土匪时卖护身符似的,现在改名儿了,改叫平安旗。商旅买个平安旗,那一路自然就平平安安的。至于不买的,那就得听天由命了。

除了平安旗一事,还有林靖三城连锁的太平客栈,那真是再太平不过的客栈了。当然,这客栈并不是强制性入住的,住不住都随你,主要是,林靖品味高,把个客栈收拾布置的,那真是,寻常商贾想住,估计都定不着房。

另外,关外大小生意,当然,太小的那种路边摊什么的,也就是交些个管理卫生费,一月不过一二百钱罢了。其他生意,现下也不必交朝廷的税了,税收早就掌了徒小三、林靖一伙的手里了。

所以,关外现下就等于,财源、军队,早便易主了。

至于朝廷知不知晓,徒小三、林靖一伙早连石总督都收买了,何况其他人。其实,主要也是关外在朝廷的认知里,一直是有些土产(人参、鹿葺)的蛮荒之地。只要关外按时上交宫里的参葺供奉,关外能收支平衡,朝廷就要念佛了。不然,他报个旱涝雨雪灾的,朝廷还得搭钱哪。

听着有福与王大郎一五一十的说了些关外之事,徒小三才算彻底放心了,待接风宴备好,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回酒,有福、王大郎一行便在海盐住了下来。

结果,俩人年前竟做成了一单大生意。有福同林靖道,“这沿海常闹倭匪,听说有钱的大都搬府城去了。怎么竟还有这样的大财主啊!”

“怎么了?”林靖一面翻看着年下的邸报,随口问了有福一句。

有福把屁股底下的椅子往林靖身畔拉了拉,道,“阿靖,说来你都不信。咱们带来的参,不是有几支百年左右的老参么,这样的老参,在咱们关外,能有一千银子,就是造化了。在杭城,不过是卖了三根出去,还剩两支,原是想着,给你和三哥留着的。可前儿三哥说你们这儿有两支总督大人给的,参这东西,药性也是有年限的。我就想着,把这两支也出手。唉哟喂,可真是见着财主了,杭城那里的财主出价五千,结果,嘉善那小县,竟有人出价七千。”

“这样的老参,可遇不可求。”说这一句,林靖道,“是不是张千户买的?”

有福点点头,“我听手下管事说,买参有那家是个千户。”

林靖微微一笑,没说什么。有福一向机伶,道,“你说,会不会是那个什么张千户打听了我们住在三哥这里,才来买参的吧。”这是官场常见的贿赂手段,并不稀罕。

林靖摇头,“你们才来几日,他如何会知我们之间的关系呢。来往三哥这里的人多了去,他知道哪个亲,哪个疏?断不会因此就冒失的花上万两银钱的。他买这参,不是走礼,就是自家留着用。”

“那个张千户,可真够有钱的。”有福咂摸着嘴巴道,“他家那管事,拿出上万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林靖笑,“他家原是商户出身,做的是茶丝生意。如今他是嘉善千户,家里自然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有福道,“这商户出身,也可以做官啊?”

“你先前也做官做了好几年的人,如何连这个都不晓得了?只要不是贱籍出身,都可科举做官,只是,做官后,家里便不可经商了。”林靖好笑,想起什么与有福道,“你这也是来一趟江南,挑些土物回去吧。”

有福道,“这回原就想着贩些丝绸回去的,年下价太高,待过了年再说。”

林靖道,“上等丝绸还是得到杭城、江宁那一带去寻,若是寻常丝绸,县里就有织户。”

有福道,“就寻常丝绸便可。那些上等丝绸太过贵重,而且,实在太有限了,真正上上等的,也轮不到咱们。还不若就弄些寻常丝绸,特别好销。”

林靖道,“年后我让蒋县丞陪你走一遭,介绍几家大的织户给你。”

有福应了,他是准备住到年后清明的,顺带弄些明前茶回关外。甭看海盐是个县城,因前今年对倭的两场大胜,年前海盐的庙会也热闹的了不得。有福无事,还与王大郎出去逛了逛哪。只是,年前闽地却是传来了被倭寇劫掠的消息,沿海一带颇有县城遭秧。

徒小三道,“这些倭贼,忒是可恶。”

林靖道,“我这话说的没良心,不过,还是庆幸不是咱们这里遭秧。哎,看来章总督是走不了啦。”徒小三去杭城拜年,就听人说章总督今年任满,不知会不会调任的事。

徒小三道,“我倒觉着,章总督可能被调任闽地做总督。”

“这个节骨眼上,章总督怎么肯去。”林靖道,“一则他在浙地只是一任总督刚刚任满,于浙地的情况熟悉。而且,浙地不过是刚打两场胜仗罢了。倘去了闽地,人生地不熟,光官场上的这些枝枝蔓蔓,没有一年半载的,哪里捋的清。章总督只要脑子没问题,便不会现在去接闽地的烂摊子。”

这个新年,因着有有福和王大郎的到来,格外的热闹了些。大家吃过年夜饭,又一道围着围炉打牌玩耍,直至过了午夜,方各自睡去。

徒小三回房,又从红木箱里取了封徒小四的信来看,林靖笑道,“平日里瞧着小四粗枝大叶,却是个一等一的性情中人。”

“那是,小四这点儿最像我,有情义。”徒小三摸着这信,就像摸着自家弟弟一般,一时还得瑟兮兮的同林靖道,“阿念阿腾估计也记挂你,只是,他们都是腼腆人,不好写这许多的信。”

林靖有些怅然,“他两个,估计这是头一遭离家过年哪。”

“哪里是头一遭了,先时咱们在山里,也过过一遭的。”徒小三道,“不过,那时有你。这会儿估计也想你哪。”

林靖道,“他们也老大不小了,该自己撑起来的。”

徒小三把读完的信放在另一个匣子里,把自己那得瑟的心略收了收,与林靖道,“是啊,这回咱们来江南算是来对了。”

“是啊,也不早了,睡吧。明儿一早就有人过来拜年了。”林靖道。

初一拜年,主要就是徒小三坐府里等人来拜。待初二之后,就是挑些下官家的帖子,看哪个顺眼,徒小三过去吃戏酒。

待到初八,属于官员的年便过完了。

年后的第一封邸报,整个江南官场震动,这场震动倒不是因章总督的连任,而是,闽地总督革职,令章总督兼闽地总督,从而成为浙闽两地共同的总督大人,权掌抗倭之事。

江南官场因朝廷此举,颇为震惊。

林靖吃惊的倒不是浙闽二人都划归章总督所掌之事,林靖吃惊的是:陈柒宝何时有这般大气魄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昨晚失眠到早上五点,然后,白天补眠,晚上又睡不着了…

第 219 章

第219章

林靖对陈柒宝并不陌生, 说来, 陈柒宝这个人吧, 打眼一看,一百个人里, 九十九个得说这是个好皇帝。为人多好啊, 当初就替亲爹坐过牢, 后来因缘际会的做了皇帝,侍孔太后至孝, 对孔家也是极尽优容的。而且, 在朝上广开言路, 很愿意听取忠臣之言。就是徒小三头一回见着皇帝陛下, 回头还与林靖说呢,说皇帝陛下很是圣明。

当然, 圣明这话, 徒小三现下是不肯再说了的。

陈柒宝就是这样的人,他把面子工程做得极好。可林靖当真是一百个人里的例外, 他从见陈柒宝的第一面就不喜欢这个人,觉着这个心机太过。要是你亲爹是被人冤枉,有什么重大冤情不得伸冤,你去替你爹做牢。可也不看看自己那是个什么玩意儿的爹, 就千里迢迢的过来替爹做牢, 要林靖说,真是个伪君子。

林靖的审美,一直是徒小三这样的, 两个继兄害死自己亲娘,就要想法子为亲娘报仇血恨。像徒小三杀了继兄两家的事,寻常人听到得觉着这是个杀人狂魔,林靖则不同,林靖认为,大丈夫当有此血性才是。要不是徒小三这点子血性入了林靖的眼,林靖哪里会与徒小三混在一处。林靖甭看生得文弱,他骨子里绝对是个快意恩仇之人。

从林靖的视角来看陈柒宝,这绝对是个有小聪明而缺乏大智慧的人。只看当初他们关外军被人坑成那般,陈柒宝也不过一人给他们发了个烈士嘉奖令,就知这人真正的智慧水准是什么样儿了。

如今,这人竟然让章总督权掌浙闽二人主持搞倭事宜。

林靖都说,“这是谁给皇帝陛下出的主意啊?这人可真是个人才。”

徒小三说,“这主意不好?我看,这主意好的很。”

“你会不会听我说话啊,我说这主意不好了吗?我都说出这主意的人,是个人才了。”林靖道,“只是,这主意虽好,却是未能尽善。”

“这话怎么说?”徒小三道,“我觉着,这主意就够好的了。抗倭并非一地之事,年前你还没瞧见么,咱们这里刚太平了,闽地就遭了倭乱。要说这打仗啊,就怕一人一个主意。有一个领头羊就够了,倘闽地年前就叫章大人来管,说不管不会遭倭乱哪。”

“你也说了,抗倭并非一地之事,除了闽地容易被倭寇侵扰,苏地一样有倭寇上岸劫掠的。”林靖道,“要是我,便设苏、浙、闽三地联合大总督,权掌抗倭之事。不信你走着瞧,便是章总督能把浙闽两地管好,倭寇一准儿就往苏地去了。”

“你这话极在理的。”徒小三道,“可见出这主意的人与阿靖你比,还是略逊一筹的。”

“那不一定。”林靖道,“别看陈柒宝一向小家子气,能想出这样主意的人,绝不是陈柒宝这样的狭隘性子。我都能看到这其间的不足,三哥你略想一想也能想出来的,何况是想出这主意的人呢,思虑只会比我们更清楚的。若我所思不错,这人必然是想到了三地联合抗倭之事,只是,或是他提了这意见,陈柒宝未曾采纳,或是为了避嫌,他没提三地联合之事,只是先提了浙闽两地联合抗倭。”

联合搞倭之事,在徒小三看来,没什么难理解的。而且,徒小三认为,这是个绝好主意。但是,如今林靖这话,徒小三可是真有些不明白了,徒小三道,“你这话叫人不解,如何想到却不能提了,还避嫌,避什么嫌?”

“你这怎么都不明白,苏浙闽三地,这是多大的地盘儿,三地设一位大总督,这又是何等的权柄。就陈柒宝那小心眼儿,他能放心把三地军权交付一人?避嫌也就是避这个嫌!”林靖道,“别看你觉着联合抗倭是个好主意,可这浙闽总督之位,不是那么好接的。”

徒小三皱眉思量半晌,道,“这个我明白,浙闽总督权限虽大,责任也是巨大的。倘是能将倭匪收拾了,章总督自然是大功一见,倘是见不到成效,章总督怕要难辞其咎。”

“知其一,不知其二也。”林靖道,“你慢慢看吧。”

徒小三十分想问一问,林靖却是不肯再说了。

不过,章总督高升,浙地官员自然要过去请安祝贺。林靖又开始给徒小三准备贺礼,此次,他是要随徒小三一并去杭城的,毕竟,只要章总督诚心想抗倭,断然不会放着徒小三这两次对倭皆能全胜的军中之星不用的。

这样要紧的时候,林靖自然是要跟着一道去的。

还有,林靖想去打听一下,京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形,章总督如何贪上了这么个大机遇大麻烦。林靖好奇的是,浙闽总督的事,是如何产生的。

有福和王大郎在县里收丝绸,林靖便随徒小三带着贺礼去了杭城。

总督府门庭若市。

徒小三的官阶,能送份礼进去就是不错的了,至于总督大人有没有时间见他,得看天意了。不过,据林靖推测,机会很大。果然,徒小三递了帖子进去,门房很快出来回话说,“总督大人说,今儿个是不得闲了,林副将不妨明儿下午再过来,总督大人那时得闲。”

徒小三笑,“有劳。”令侍从赏了门房银子,便与林靖一道去了徐将军那里,徐将领升了协领,待徒小三林靖二人极好,见他二人一并过来,竟亲自相迎,二人连忙一施礼,徒小三道,“这如何使得,将军折煞下官了。”

“这就外道了,咱们战场上的情分不比别的,过命交情,岂在意那些个俗理。”徐将军一面笑着,携二人到了书房,待侍从上了茶汤,徐将军方道,“我算着你们必要来杭城一趟的,如何,可去总督府请过安了?”

徒小三笑,“去了,只是总督大人事务忙,不得见。”

徐将军道,“这几天,总督大人极是繁忙,你大致也听说了,如今大人身兼浙闽二地军务,有不少闽地官员过来请安哪。”

“闽地也常闹倭患,如今总督大人正管这个,他们定也是急的。”徒小三道,“下官这次过来,也是想着,朝廷怕是要对倭匪动真格的了。”

“是啊,可算是等到这一日了。”徐将军道,“这些年,倭匪横行,江南百姓被他们祸祸的不轻啊。咱们算是赶上了。”

徒小三连忙起身表达志向,“愿听总督与将军差谴!”

徐将军摆摆手,笑,“坐吧,咱们自己人说话,何需这般客套。”又问徒小三,“你可有什么打算?”

徒小三当然有自己的打算,不过,他这人哪,天生一幅可靠面相,徒小三很实在地表示,“见着朝廷的邸报,我就想着,这抗倭可不正是咱们武人的行当么,就赶紧过来了。打算什么的,还真没想。”说着,他还搔了下头。

徐将军是个坦荡人,却也不傻,不由笑睨了林靖一眼,林靖道,“没来得及打算,这消息太突然了。原本我想着,总督大人三年任期已满,又有前番剿倭之功,应是会高升的。实未料到,总督大人如今竟成了浙闽总督,还要主持抗倭事宜。将军,咱们不是外人,当年以腹背相托。我们这回过来,也是想跟将军商量着,咱们并不是嫉贤妒能之人,想来总督大人对于抗倭之事亦有所打算。咱们都是浙地的将领,以后有什么事,我们远在海盐,不甚灵通,就得将军你多关照我们才好。”林靖明明白白的是想与徐将军结成同盟的。

徐将军一向认为徒小三林靖都是人中之雄,听得林靖这番话,哪里有不愿的。官场上,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何况,是徒小三林靖这样的朋友。徐将军道,“你这话说的,咱们都是朝廷的臣子,自然是听从总督大人的吩咐。咱们的交情,不比寻常,这话,你就是不说,倘杭城有什么事,我能不知会你们?”

林靖弯唇一笑,“我这人不会说话。不过,有将军这话,我算是把心搁肚子里去了。”

徐将军提点了二人一句,“明日若去总督大人那里,总督大人必然会问抗倭之事的,你们心里有个章程才好。”

徒小三道,“打仗无非就是兵将,上下齐心,这仗便好打。”

“是啊。”徐将军一叹,“只是,这话,说来容易,做来难哪。”

徐将军这话只说了一半,难在何处,却是未提。而是又打发人去了自己岳父纪将军的府上,中午徐将军设宴摆酒,待得晚上,徐将军带着徒林二人去了纪府,纪将军待徒小三亦很是亲近。朝廷都能让章总督掌浙闽军权,就为了抗倭,可见,朝廷这次抗倭的决心是极大的。如徒小三这样自抗倭之功中迅速升迁的武将,自然多的是人拉拢。徒小三与林靖商议过,他们根基浅,必然要投靠一位大员的。他们现下身在浙地,且,徐将军为人不错,不若便与徐将军结盟,如此起码能在浙地武官中有一席之地。

故而,这两场宴会皆是宾主尽欢。

待得第二日,徒小三过去总督府请安时,徒小三自然去见章总督,至于林靖,他这低到没品阶的文书,只有在待客的小厅里等着的份儿里。该待客小厅坐着的,一水儿都似林靖这样的,各官员的幕僚心腹之人。不过,林靖没坐多久,就有章总督的心腹何先生请了林靖过去说话。

何先生温言和煦,“原想昨儿就跟你说说话的,偏生事情太多,一时走不开,就拖到了今日。”

林靖笑道,“此次来杭城,能见先生,真是青之幸事。想是先生有事吩咐青。”

何先生就喜欢林靖这份知情识趣,何先生道,“并不是有事吩咐你,你是个聪明人,与外头那些个人不同。你当知晓,这浙闽总督之位,真真是个烫手山芋啊。阿青,你是辅助林副将(徒小三)两胜倭寇之人。我听说,就是徐协领手下将士们现下练的那个小三才阵,都是自你那里学来的。我看过此战阵后,当真是有眼无珠,竟险些误了你这样的大才。”说着起身竟对林靖行一礼,林靖连忙去扶何先生,连声道,“先生这样,实是折煞我了。”

“你虽年少,才干却远胜于我,达者为师,何来折煞之理。”何先生这几句话说的颇为郑重。

林靖摇头苦笑,“我这样的年纪,如何就能想出这样的战阵来。不怕先生笑话,这里头,有我一位师长之功。原是我少时看兵书,觉着三才阵乃大阵,用起来未免不便,虽有我的主意,亦有师长的指点,才有如今的小三才阵。”

何先生心下一动,不由问道,“不知阿青你那位师长在何处?我愿意亲自过去请教。”

林靖自然不能说出舒先生之名,他便道,“他并无妻儿亲眷,原是个云游四海之人,只是我少时得些机缘,他教了我几年书,如今,我也有许多年不曾见过他了。”

这样的鬼话一出,何先生信不信的,便不好再追问了。

何先生令人请林靖过来,主要是想问一问林靖在抗倭之事上有何打算。林靖一笑道,“倭国不过一蕞尔小国,在青看来,并无可惧之处。但以往,倭人数十,便可袭村,劫掠一县,何故?难道仅仅是百姓胆怯之故吗?何况,打仗难的,从来不是刀戈相对之时。决定战事胜负的,往往在战前。”

“这话有些意思,不过你还得细说说。”

林靖道,“要说浙闽大势,我说不好。不过,海盐两次抗倭之战,我倒是有些感触。第一次与倭寇交战,城中留有守兵三百,而且,城墙坚固,前来的倭寇只得百人,兵卒们还是吓得战战兢兢。但,这种怯意在守城的第二日就轻了许多,待到第三日,非但将士们憋足了心气打倭寇,就是城中百姓,也纷纷帮忙助战。待到出城迎战倭寇时,初时还只是官兵参战,到最后,全城百姓都奔了出来,把那百十个倭寇踩成了烂泥。可见,百姓们的胆怯不是不能战胜。第二次剿倭之战,之所以能胜,是因为我提前得来了消息,知道倭寇要来,所以,有所准备。有备而无患,就这样简单。”

何先生却是不好糊弄,道,“你如何得知消息的?还得知的那般确切?”

林靖一笑,“这也是跟倭寇学的,我到海盐后,打听了倭寇们惯用的伎俩。说来,许多战事,不是败给倭寇,而是坏在城里给倭寇送信的内鬼身上。倭寇可以用间,我一样可以用间。”

林靖说的简单,何先生却明白,林靖能打听出倭寇来犯的消息,这其间还不知用了多少心机手段。何先生感慨道,“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林靖谦道,“我不过后生晚辈,可若无总督大人庇护,何能有后来那一场大胜呢。”

何先生心下一动,道,“如今正需阿青你这样的人才,总督大人听说你的才干,也极是喜欢。不知你可愿意来总督府任职?”何先生这就替章总督挖人才了。

林靖是真的服了何先生的心胸,同行是冤家,若是章总督拉拢他不足为奇,难得的是,这话是何先生主动提出来的。林靖想都未想,直接道,“总督与先生抬爱,青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只是,主君与臣属,当如手足如夫妻,生死荣辱,皆当相随相伴。倘青来总督府任职,一则负林大哥之义,二则也有负先生的眼光了。”

要说林靖才干出众,这个何先生早便知晓,只是不晓得他这般出众罢了。如今听林靖这一席话,何先生就不只是看好林靖的才干了,连同林靖这个人的品性,何先生都是有几分认可了的。

何先生看林靖愈发顺眼,林靖却是有些遗憾,倒不是遗憾没留在总督府做官,笑话,林靖以前在关外称王称霸的人,他也看不上总督府的小官儿。林靖就是遗憾,白白了来了总督府一趟,关于浙闽总督到底是谁提议,完全没打听出来啊!

第 220 章

第220章

以往何先生只觉着林靖应该出身不错, 毕竟, 礼仪虽是可以训练的, 但从林靖的年纪,到他举手投足间的一些细微的习惯, 必是自小如此, 多年来形成习惯。

但, 如今一席相谈,何先生对林靖的看法大为改观。

倒不是以往觉着林靖哪里不好, 事实上, 就是以往, 何先生也认为林靖办事稳妥, 把官场中那一套人情往来玩儿的炉火纯青,别个不说, 就说徒小三几番往总督府走礼, 那礼备的,便较其他官员高出一截来。并不是价值高, 而是,合主人心意。

不过,能有这种手段的,机伶一些的就能办到。如各府大管事、内当家, 都是个中好手。

但是, 能对战阵做出化繁为简的变化,然后,辅佐一位就职未久的将领两次抗倭大胜, 这可不是小机伶能做到的事。

何先生对林靖评价,直接从年轻机伶的秀才,一跃成为了国士之才。

何先生对林靖出身的猜测,也由寻常官宦人家的公子,一跃成为了,必然出身显贵。

只是,何先生又有些想不通,倘林靖出身显贵,能叫他辅佐的,又是什么样的人物呢?可那林副将(徒小三),怎么看都是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人物。

要说林靖出身只是中下品官宦门第,不,从林靖的一些细微举止,到林靖这样年纪就对军略有这样的见识,这绝不是寻常门第能养出来的人物。

何先生原只想自己见一见林靖的,结果,一番相谈下来,直接把林靖带到了章总督跟前。章总督不晓得何先生的用意,不过,何先生这样把人带来,自然有何先生的意思。章总督待林靖亦是温煦,主要是,刚刚与徒小三相谈,章总督认为,徒小三做事,一步一个脚印,是个踏实人。自练兵,到治兵,都很有自己一套,难得的是,话语间透出实在,是个可用之人。

对于既踏实又可用的下属,章总督总是很和煦的。

见到林靖,章总督笑道,“以往就听阿忧说起过李秀才,果然是斯文俊雅的出众人物。”想着林副将(徒小三)三十几岁,是个稳重人。这个李秀才有弱冠之年么,这细皮嫩肉的,这也忒小了些吧。会给章总督这种错觉,主要是,徒小三是个苦命娃,自小就要为一家子吃饱穿暖操心劳力,还杀过人,做过逃犯,干过黑社会,当过土匪,当然,也做过高官…这些年的经历,把徒小三历练的,一张脸格外老成、稳重、可靠。林靖就不同了,林靖自小娇养长大,虽然也杀过今上亲爹,逃出京城,但后来,林靖一到关外,很快占住脚,还在寒州城做了土皇帝…而且,人家天生面嫩…所以,徒小三与林靖这明明差不了几岁的人,在面相上就形成了比较大的年龄差距。

总督大人有赞,林靖不免谦虚了几句。

章总督还请林靖吃梨,指了指果碟的青梨道,“这是自西域过来的梨,别看瞧着好,比咱们这里的梨更甜些,刚叫你们林副将(徒小三)吃,他怪拘谨的,李秀才尝尝。”

林靖先道谢,就拿了个梨,咬了一口赞道,“果然好吃。西域那里别个不说,他们那里的水果,多是比咱们中土这里甜。”

章总督看他喜欢,心下高兴,笑道,“是啊,他们那里的葡萄、蜜瓜,味儿都极好。”

“对对。”林靖一幅得遇知音的模样,主要是,这大冬天的,当然,冬天也有水果吃,瓜果梨桃的,好生存着,总能存一部分到冬天的。不过,当地的瓜果梨桃林靖吃的多了,这西域的梨不常见,何况,这梨的确是入口清甜,又不会过分的甜,总的来说,甜度适中,很合林靖的口味儿。林靖就把这西域的水果统统赞了一通,还很遗憾地道,“现下,咱们这里人往西域去的也少,西域人来的也少,不然,他们那里的水果做的蜜饯、干果,也都好吃。如今不要说西域的水果,就是南边儿一些稀罕果子,也不多见了。”

章总督笑,“阿青你对吃食颇有心得啊。”

“不敢不敢,民以食为天嘛。”

章总督哈哈大笑,道,“我家里厨子也不错,只是,没做过关外的饮食,听说你们是从关外过来的。想吃什么,只管与我说,让他们试着做一做。”

林靖连忙道,“关外那地方,可远不比杭城,杭城可是天堂之地。以往在关外讨生活,那是没法子。后来觉着生计尚可,我就跟着大哥来杭城了。我倒喜欢杭城的菜色,上回大哥来杭城,回去时带了好几根笋子,就特鲜嫩好吃。”

章总督不过客气一句,还真没见过这在他跟前敢点菜的,章总督自己的亲孙子也没这胆量啊。章总督一笑,“好,叫他们添一道鲜笋。林副将爱吃什么?”又问徒小三。

徒小三道,“下官没什么挑食的。”

“我大哥爱吃肉,只要是肉,没有不喜欢的。”林靖补充一句。

章总督大概没见过林靖这样不客气的,难得不客气还不讨人厌,不禁又是一乐。其实,主要也是章总督六十岁的人了,他家长孙比林靖都要大上几岁,故而,见着年轻有为的青年,总是多两分喜欢的。而且,林靖虽则官小无品,但林靖这浑身的气派,还真是合章总督的眼缘儿。章总督笑道,“我看你二人,皆是一身的本领,不要说关外那样的荒僻之地,就是在江南繁华之所,也不多见的。况,你们又不是关外人,如何会去关外讨生活?”

林靖吃完一个梨,又拿了一个,咬一口道,“大人不是外人,不瞒大人,我是离家出走的。现在已是与家里一刀两断,再不来往的。”

徒小三感觉林靖要胡扯,不由看他一眼。章总督很想八卦一回,于是便道,“你们年轻人哪,年轻则气盛。等到了我这个年纪,想一想,人这一辈子,也就这一个家,这一双父母罢了。像阿青你,你这样出来,家里能不记挂?”对于林靖说与家中一刀两断之语,文官出身的章总督是不大赞同的。

“哎,我父母早就过逝了。我是跟着家里兄长过的,说来,我兄长对我也不错,只是,我二人脾性不同。有一年,我杀了个人,怕官府追究,便躲关外去了。后来,今上登基,天下大赦,我才回的关内。不过,家里已是不来往了。”林靖当当当一说,便是章总督、何先生自诩见多识广,也听得瞠目结舌,尤其林靖一面咔嚓咔嚓的啃着西梨过来的甜梨,一面轻描淡写的说“我杀了个人”,那种口气,好像在说“我吃了个梨”一般,直把人听傻了。

徒小三连忙道,“那事,那事着实怪不得阿青!”他很是欲言又止,林靖完全是为夏家姑娘报仇。那样的羞辱,不要说林靖,就是搁徒小三,也得把皇帝他爹给宰了!只是,这事却是不好对外人言的,林靖多要面子的人哪。于是,徒小三一幅很有苦衷的模样。

章总督原还想着,要不是什么大矛盾,他帮着调和一二啥的,结果,实未料到,李秀才(林靖)这么个斯斯文文的俊俏模样,却当真不是文弱书生那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