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穆秋亭由一介江湖草莽,能做了漕帮的大龙头,自然非寻常人物了。以林靖之傲气,都愿意指点穆秋亭一二的,不想,穆秋亭这个妹妹,其眼光天资,倒是较穆秋亭愈发出众。

林靖不禁道,“容姐你真是错生女儿身,你倘为男儿,必能成就一番事业。”

穆容笑道,“你少打趣我。事业不事业的,我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是要请教你的。”

林靖道,“容姐有事,只管吩咐。”

林靖与穆容颇是投机,穆秋亭看他妹妹与林靖有来有往的,还真是有点心动,想着林靖的人品相貌,也不算委屈他妹妹了。至于林靖前头死过媳妇的事,穆秋亭江湖中人,根本也未在意。

穆秋亭看此二人来往都动了些心思,何况徒小三这见天与林靖同进同出的,徒小三原想着,穆容这等相貌平平的老女,无甚可出众之事…原本,徒小三还挺放心,结果,林靖与这老女竟然来往的愈发热络起来,把徒小三郁闷的,想着他家阿靖兄弟不会眼光真的这般差吧。

徒小三正郁闷着,林靖晚上便神秘兮兮的与他说了,“三哥,你觉着,阿容姐如何?”

“如何?就那样儿呗。”徒小三现下正觉穆容姑娘碍眼。

林靖却是两眼闪闪放光地表示,“哪样儿啊?不是我说,阿容姐这样的姑娘,过这村没这店,要是错过,再没有的。”

徒小三愈发心口发闷,酸溜溜道,“怎么,你真相中他了?”

林靖给徒小三一下子,道,“唉呀,你怎么倒笨了,我不是早说过,此生再不成亲的么。我是说,你!”因穆容这等才干,林靖觉着,错过可惜,想着把穆容介绍给徒小三。

徒小三心下稍松一口气,那酸溜溜的心情也平复许多。只是,一想到林靖竟然介绍女子与他,徒小三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他道,“我说你怎么成天与她在一处,原来是要给我做大媒啊!”

“我们在一处,也是说军中的正经事。”林靖把穆容见识不俗之事与徒小三讲了,林靖认真道,“穆秋亭也称得上江湖豪杰了,但较之阿容姐,仍有不足之处。倘寻常女子,断然配三哥不得,我看,阿容姐,倒勉强可配得三哥你。”

“行了,我没兴趣,睡吧。”徒小三心说,何人能及你,再不理会林靖絮絮叨叨的同他介绍穆容穆姑娘,直接一床大被将林靖裹在怀里,见林靖还要啰嗦,徒小三抬唇将林靖的嘴巴密密实实的封了起来。此刻,林靖便是迟钝如铁木,也是脑袋嗡的一声,炸了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 230 章

徒小三突如其来的这一吻, 说来, 技术性上十分青涩生疏,想也晓得, 徒小三这位大龄未婚男青年, 前面二十几载的人生, 多是在为着生存殚精竭虑。待生存无虞后, 很悲催的又遇到了林靖,以至徒小三从此再不得他人入目,以至于,活了这二十好几年,徒小三竟然没积攒下一丁点儿的经验啥的。

好在, 林靖虽自诩学识渊博,对于这上头,他比徒小三还不如呢。

然后, 林靖就给徒小三这青涩的、技术性极差的一吻给吻懵了。

是的。

机智百变的林靖,当真是傻了,以至于被徒小三压着亲了一回不算, 待徒小三按捺不住将手伸进林靖里衣脱衣裳时,林靖方回了魂, 一脚将徒小三踹床下头去了。待徒小三自床下起身,林靖已经整理好里衣坐起身, 不可思议的望着徒小三,不可置信,“你是断袖!”

“不是!”徒小三斩钉截铁的否认。

林靖气的, 微肿的唇角一颤,“你当我傻!”刚那不是断袖才做的事!

“我也不喜欢别个男子,单就中意你。”徒小三坦坦荡荡,面对林靖的质问并不回避,望入林靖因震惊而瞪得老大的眼睛,认认真真的道,“我中意你,阿靖。”

林靖以往不是没被断袖表白过,当初,他还把那断袖整的很惨。如今,没想到,徒小三竟然也是。林靖一想到跟徒小三一张床上睡了多年,而且,林靖对于□□虽有些迟钝,到底还不是无知。这些年与徒小三一张床上,徒小三偶有粘人时,林靖不是没有怀疑过,不过,他们一起这些年,徒小三也没有做出太逾矩的事,林靖方放下心来。不想,这人却是太能装,靠装出一脸直相,把他骗的好惨。林靖气的捶一下床,道,“那你也不该瞒我!这算什么!”

徒小三老老实实地,“原也没想叫你知道,怕吓着你。再说,你又不是断袖。我原想,就一直这样,叫我守着你,护着你,一辈子陪着你,就这样,就好。”

林靖不得不承认,他也喜欢以前与徒小三的状态,林靖怒,“那你还不装一辈子,你今儿是发什么颠!”这话,何其没良心。林靖心如乱麻,认为徒小三的突如其来令他烦恼不已。他这人,素来都是先考虑自己的,认为徒小三做了唐突事,完全不考虑人家徒小三又憋又忍又痴情这些年。要按林靖想的,你这么会装,你就装一辈子呗。

要说林靖此人相貌才干,自他少年时,就很有些招人了。但,能与他做朋友的,当真是寥寥无几,无他,就是这人的性情,他总是更爱自己多一些的。但,徒小三不愧是爱到深处便昏头的代表人物,他竟觉着,林靖这话也无甚错处。他,他虽然时常背地里吃些老干醋,也曾在心底暗暗畅想过与他家阿靖兄弟如何如何再进一步啥的,但实际上,只看徒小三能瞒这些年,就晓得,他对林靖,虽有些欲念,但那种骨子里的怜惜与陪伴,比欲念更加重要。徒小三叹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总与我叨叨叨的说穆姑娘说个没完,待我回了神,才发现这没忍住唐突了你。”然后,徒小三露出几分可怜,“阿靖,你不会就此厌了三哥,不与我好了吧?”

徒小三也不是没有心机,他深知林靖的性子,那是吃软不吃硬的,你要是硬来,哪怕真要了林靖,依林靖的性子,敢动粗那就完了。徒小三立刻明智的用了哀兵之策,他可怜巴巴道,“我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以前我就觉着,你这么好,我虽偶然救了你,可你是出身公府的小公子,又学问,又有本事,却是一点儿不嫌弃我,拿我当个兄长。我就想着,一辈子待你好才是。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我就,越看你越好,越看你越好,就想,与你一辈子在一处…阿靖,你别恼三哥好不好?”

林靖眯着两只大凤眼瞧徒小三,精明万分地,“少给我装可怜,我被你骗的好惨!”

“我真不是有意瞒着你,我就是担心,你若晓得…会疏远了我。”徒小三把床上的被子给林靖围身上,与他道,“现下都入秋了,你恼我,也要当心身子,还没生火炉呢,夜里冷,莫要冻着。”

林靖把徒小三的手打一边儿去,自己裹好被子,正色道,“以前,我不晓得你那心思,也便罢了。既是晓得了,咱们相交这些年,我也不能不给你句准话,省得你…”

“好了,阿靖你别说了,三哥都晓得。”徒小三眼神黯然,整个人都失了精气神一般,他移开看向林靖的眼睛,道,“今天真是鬼使神差,我们若是能像以前那般过一辈子多好。你不成亲,我也不成亲,就咱俩人在一处过一辈子。阿靖,我晓得你不是断袖,今天,是三哥吓着你了。咱们认识这许多年,我岂会强求于你。你放心,我一丁点儿不让你为难,你也不要怕三哥,我这就去书房,你先歇了吧。”说着,徒小三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卧室。

林靖气的,“回来把衣裳穿好,刚不是还说夜里冷么!”说完后又觉着自己嘴贱,因为,徒小三听到他这话已经立刻由一副蔫萝卜样变成了一根打了鸡血的蔫萝卜,徒小三高兴的大声“嗯!”,立刻过去把衣裳袍子穿好,林靖已是别开脸,别别扭扭地道,“我就随口一说。”

徒小三却是鸡血上身,一时打击不倒的,他笑眯眯地,“哥晓得哥晓得。”

然后,徒小三穿好衣裳,他又不走了,他道,“阿靖,这也晚了,你也休息吧。”

“行了行了,你先关心自己个儿吧。”林靖挥挥手,叫徒小三麻溜儿走人。徒小三却是给他摆正了枕头,扶他躺下。徒小三的手放到林靖肩上时,林靖微有些不自在,徒小三却是仿若未觉,认真的与林靖道,“阿靖,哥虚长你几岁,咱们兄弟多年,你也晓得哥的人品。这件事,是哥不对。哥不该瞒着你,偷偷喜欢你这些年。只是,除了这些私情,咱们难道就无兄弟之情了?在哥心里,你除了是哥偷偷喜欢的那个人,更是与哥相识多年,出生入死,可以性命相托的兄弟。”

徒小三平日里话并不多,但他口才委实不错。他这般说,林靖心下一叹,也便顺着徒小三的手躺下了。徒小三给他盖好被子,道,“你先别睡,我叫侍卫去拿两个汤婆子,这夜里冷,你手脚容易凉。”

林靖道,“你先去睡吧,叫侍卫服侍就是。”

徒小三笑,“好,那我就去了。”

徒小三体贴的给林靖掖掖被角,此方出了卧室,待出了卧室,徒小三细细的吩咐了内侍,还是待内侍取来汤婆子,徒小三给林靖放被子里,又摸摸他手脚,果然有些凉,心下很想留下给林靖暖床,心下却也晓得,凭林靖的性情,是再不能让他留下的。徒小三很是不舍的把汤婆子放好,去了书房安歇。

徒小三一走,林靖方整个人放松下来,真是奇怪,林靖因着少时被孔国公夫人的娘家侄子算计过,对于断袖之事一向厌恶,今突知徒小三对自己抱有此心,林靖虽则是烦恼至极,内心深处却不觉厌恶。甚至,看徒小三里里外外的这么照顾自己,虽则林靖觉着徒小三有卖好兼卖惨的嫌疑,心下竟有些怅然。林靖烦的连带着整颗头都缩被窝里去了,揽个汤婆子在怀里,林靖又有些郁闷,想着真是无故发颠,要是徒小三不发颠,他也不用知道这些烦心事,不知这些烦心事,如今就能叫徒小三给他暖被窝,而不是抱着个**的汤婆子了。

林靖没良心的埋怨了徒小三一回,夜深方倦倦睡去。

徒小三也睡的很晚,他是担心林靖,瞧着他家阿靖兄弟知晓此事的神色,倒不似厌了他的。只是,情之一事,至深则迷,徒小三想着自己对林靖的心意,辗转半宿,半宿还偷偷去卧室瞧了一回林靖,见林靖睡的熟,徒小三方轻轻叹了口气,回书房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 231 章

有许多事, 哪怕看起来无甚区别, 但在不同的年纪,与发生对象间的不同, 所产生的结果, 多是不同的。

就譬如徒小三鬼使神差的啃了林靖一口, 然后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林靖的那点子心思。要知道, 上一个对林靖断袖的,直接叫林靖给折腾的去见了阎王,如今徒小三,林靖除了心烦半宿外,第二天早上俩人还一道用早饭了。

实际上, 早起后,林靖因昨夜失眠大半宿,精神头不是很好。待徒小三盛好白粥递他时, 林靖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那啥,徒小三是个断袖, 还对自己有那啥心思…这么想着,林靖已是习惯性的接过白粥放到跟前, 还搅了一搅,想着以后该与徒小三保持些距离。林靖出身豪门, 断袖什么的,在豪门其实不算什么事,多有些公子少爷的收拢个把小厮在身边, 更有甚者,在外相中什么人,带家里养起来,或是养在外头,一般家里也不会管,只当消谴了。当然,徒小三绝不是什么消谴,正因如此,林靖才不想徒小三误会,而且,他纵是无再娶之意,可也没有断袖的意思啊。他与徒小三相交这些年,总不好无此心意,还占人家的便宜,叫人家这么照顾他。

林靖搅了搅白粥,就开口了,林靖道,“三哥,你也晓得我,我要是断袖,跟你在一起这些年,早断了。你看,我至今仍没断,可见我真不是个断的。那什么,你要是不喜欢女子,你看,是不是寻个心仪的男子。”

徒小三剥个咸鸭蛋,把个流出红油的蛋黄给林靖吃,自己吃咸死人的蛋白,道,“我也不是断的,我就是对你断。”

林靖险没叫他噎着,林靖道,“我是真没这个意思。”

“我晓得。”徒小三道,“阿靖,我又不会迫你,可你也别好不好的就给我介绍别个男子,你这样,可有点儿伤人。”

“我还不是为你好。”林靖道。

“叫我照顾你,你别嫌我,就是对我好了。”徒小三道,“要是你有心仪女子,你愿意成亲,三哥也不拦你,可你别躲着三哥,咱们就如兄弟一般,如何?”

林靖道,“我有什么吃亏的,反正都是你照顾我,我是觉着,这样占你便宜。”

徒小三笑的跟朵花似的,“我就爱叫你占便宜。”

林靖正色道,“不许说这样的话,以后都要说正经话。”

“好,好,都你说了算。”徒小三问他昨夜睡的可好,林靖道,“还成吧。”

“一会儿吃过早饭,你再补个觉,看你眼底都是青黑的。”徒小三还做家常口气,林靖时有失眠的毛病,徒小三深知,以往也是要林靖睡足才叫他做事的。

林靖恹恹的点头,“我得早些生火,昨晚冷的很。”

“一会儿就叫他们把暖盆给你升起来。”

结果就是这般,徒小三的表白虽不算成功,林靖也没怎么着。无非就是俩人分开睡,至于其他,以往如何,以后仍是如何。不得不说,这也是徒小三的本事了。

林靖别扭了几日也恢复了精神,他就是觉着有些怪怪的,他一直拿徒小三做个兄长一般的,却是不晓得这人对自己有这般心思。可反过来想,徒小三纵是有些自己心思,可都这么些年了,却是秋毫无犯,一直是默默的与他在一起。倘不是徒小三亲他一口,林靖还真瞧不出来,徒小三对他竟是有仰慕之心的。

如果徒小三表白后便纠缠不断,估计林靖得先与他断了。结果,徒小三是半点儿不勉强林靖,对林靖一如从前,而且,林靖要分开睡,徒小三立码同意。基本上,仍如以往那般,林靖要怎么着,徒小三都随他。再加上,俩人都有军中的事要忙,说来,情爱之事,对于人类而言,有之固然多些快乐,可无此事,也一样的过日子。

林靖自小接受的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教育,徒小三自小接受的是,如何吃饱穿暖的教育,不得不说,二人于情爱一途,都十分克制。军中一忙,林靖别扭几日,也没空别扭,遂抛诸脑后了。

穆容姑娘却是满心的烦恼,在与林靖对完镖局的账后,与林靖说了些家中兄长的事。穆容道,“我哥一味重义气,什么都讲义气,讲人情,如此,未免规矩松散。”

林靖笑道,“义气人情想来也是在值得的人身上讲的,穆大哥并不是糊涂人。”

穆容自晓林靖话中之意,漕帮里亦有自身派系势力,穆秋亭纵做了漕帮大龙头,一样有需要拉拢的人。倘这样的犯过,难免要给些面子的。穆容长眉微蹙,她道,“漕帮以义而聚,今令漕帮停滞不前的,亦是一个‘义’字。”

林靖看向穆容,“阿容姐此话何讲?”

穆容道,“阿青(林靖),我哥自十几岁就出生入死,现下也算有些基业。今运河水脉,大家总要卖漕帮一些面子。以往,我也觉着我们帮派虽为在野草莽,其实并不比朝廷军队差。在漕帮这几年,我亦开了眼界,长了见识,知道一些官场中事,不瞒阿青(林靖)你,有些事,让人提都不想提。以往,我还觉着,我们漕帮兄弟虽无官无职,比起许多有官有职的,清白的多。可来了盐城,我才晓得,精兵是什么样子。你常说海盐兵不过新兵,可海盐兵已强过漕帮许多,若是你所言精兵,我更是想都不敢想的。”

“我近来,时有些想头儿,也不知对是不对。”穆容道,“如我哥先时,还曾被朝廷通缉过。他做的那些个事,并不全都是对的,可有时,为了生活,也干了。后来,他在金陵站住脚,把我接了过来。在漕运上,拿什么说话,说白了,并不是圣人讲究的仁义道德,大家都是拿刀枪说话的。我偶然会想,如那些个读了满肚子书的大人,以往瞧着也威风,可若他们不懂武功,一个莽汉就能一刀杀了他,人一死,纵满肚子学问道理又有何用?这样想,当然不对,杀人也是要砍头的。可我觉着,尽管这世上终是有许多道理要遵守,可持刀人的刀,会比文章道理更快更能震慑人。何况,我们江湖人行事,倘道理讲不明白,便要讲一讲武力的。”

“这在江湖上讨生活,不进则退。漕帮帮众不少,可论战力,在草莽里是不错的,但,不是没有进一步提升的机会。我劝我哥用军规治帮,他却是推三阻四。若漕帮之法不能变,我们漕帮想更上一层楼,难矣。”穆容说着,想到她哥便是一肚子的火。

林靖道,“阿容姐你不是早就劝穆大哥的吗?”

“我哥在我跟前都是‘啊啊啊,嗯嗯嗯’的应下,一转头就忘了。”穆容轻声道,“何况,我看我哥倒不是不想听我的,只是漕帮里还有几个老家伙,成天在我哥跟前‘兄弟义气’个没完。我哥也担心骤然变了规矩,叫兄弟们离心。”

林靖一笑,“我倒有一法子,就不知可不可行了。”

“你说。”穆容连忙问。

林靖道,“这也简单,我看阿容姐你也对练兵也极有兴趣的,何不从穆大哥那里要上几百人做你的亲卫,便是由你亲自训练,与漕帮不相干的。这些人,你愿意怎么练就怎么练,愿意用什么规矩就用什么规矩。几百人而已,穆大哥不会不舍。”

“这成么?我毕竟是个女子,能练兵么?”穆容虽对练兵有兴趣,她还真没想过自己弄几百人单独训练。

林靖笑,“这有什么不成的,阿容姐你又不是闺阁中绣花的女子,我听穆大哥说,你也会些拳脚的。练兵也并不是要你就与将士们一道训练,你只要管着他们训练的事就成了。”

穆容有些犹豫,又有些动心,一时踟蹰起来。

林靖见状,笑道,“这也不急,阿容姐你慢慢考虑便是。”

穆容当真不是个拖沓性子,林靖提过此事三天,穆容就找上林靖,说这事儿她已与自己大哥说定了。林靖把整理好的军规给了穆容,叫穆容先心里有个数。

林靖这里帮着穆容准备练兵之事,穆秋亭却也寻上林靖,与林靖抱怨自己妹妹。原来,穆容是与穆秋亭吵了一架,才把人手要出来了。现下,穆容还不理她哥了。

穆秋亭道,“我原想着,阿容在金陵气闷,遂带她出来走一走。结果,竟爱上了这些个兵事,要与我分家!”

林靖笑,“这哪里是分家,阿容姐说要这样训练,你非不听。她不过要些人自己练一练,穆大哥你也是,早遂了阿容姐的心意,不就好了。非要等着她与你吵架,这回好了,惹恼了她,你就痛快了。”

“我痛快什么呀。”穆秋亭道,“如今这世道,女人都要翻天啦。”这么说着,穆秋亭又是笑,“别说,阿容来了盐城,精神是比在金陵强上许多。”

“何止阿容姐的精神好,穆大哥你精神就不好了?你镖局的那些个杂事,不都是阿容姐帮你把关。”林靖真心道,“阿容姐这样能干的女子,当真世所罕见。”

“那是。”穆秋亭亦是一脸骄傲,“不瞒阿靖你,当初我在金陵,漕帮里也关系复杂,许多事都赖阿容帮我打理。我这个妹妹,谁娶谁有福。”

林靖点头,“寻常男子怕是配阿容姐不得,阿容姐这般才干,寻常男子也委实委屈了她。”

穆秋亭很是赞同林靖这话,却是一叹道,“我何尝不是做此想,只是如今这世道,对女子要求不过三从四德,阿容的许多好处,却又算不得好处了。再加上她这亲事屡生波折,那些没见识的小人也多诟谇,当真是令人心疼。”

“这亲事,缘法一到,自然就到了。穆大哥你只管放宽了心,依阿容姐的本事,嫁必是嫁世间第一等男儿。”林靖对女子向来温柔,再加上与穆容打交道渐多,难免说上几句。

穆秋亭自爱听此言,笑道,“我就知阿靖你比常人都有见识。”

“是阿容姐真正好。”林靖对穆容颇是另眼相看,哪怕徒小三没娶妻的意思,就穆容本身,亦是值得人敬重的好女子。

林靖与徒小三道,“穆大哥当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徒小三略一思量便晓得了穆秋亭的深意,笑道,“漕帮有漕帮的难处,穆大当家若改军制,在帮里怕是要寸步难行,倒不若以穆姑娘的名义,先另训练些得力青壮。介时,这批人得力,规矩自然就能改了。”

“是啊。”林靖也是翘了翘唇角,不过,接下来闽地对倭寇的又一场战败,纵是不关海盐,林靖也笑不出来了。因为,章总督令徒小三改任泉州将军,带麾下部队,前往闽地抗倭。

徒林二人于江南的转战生涯,就此正式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 232 章

章总督要调海盐军去泉州的事, 林徒二人还是微有些讶意的。不过, 这一年,闽地抗倭屡有败绩, 章总督会另寻他法, 也不是不能理解。调浙兵去闽地, 的确是比较直接的方法, 尤其是,海盐兵近年来对倭寇是有胜无败,在这种前提下,章总督选海盐兵开驻闽地,亦不足为奇。

只是, 浙地与闽地,到底是两个地方。怕是章总督这位新升任浙闽总督的封疆大吏,对于闽地的掌控也是远不及浙地的。不然, 以章总督的才干,闽地倭战不至于此。

是故,林靖知道章总督此意后, 颇有些长眉微锁。

章总督不是直接下的公文,在下达公文前, 章总督直接宣了徒林二人到府城说话。林靖虽则官职低微,章总督对他却是另眼相待, 也令他近前听一听的。侍卫上过茶水,章总督便打发侍从下去,书房内只有章总督、幕僚何忧、徒小三、林靖四人, 章总督说了闽地之败,章总督道,“以往,浙闽两地的形势差不离,可如今,咱们浙地抗倭已颇有成效,闽地却仍是屡战屡败。我对闽地的心,与对浙地的心,是一样的。今闽兵委实不像话,若我有空,我就去闽地亲自瞧着他们练兵抗倭了。我想着,还是得着一位能臣,整合闽地兵力,救沿海百姓于水火啊。”把泉州今年的战报给徒小三林靖二人看了。

二人一看,皆是满眼震惊,无他,这伤亡数字与先时邸报上所写可是不一样。章总督叹道,“倘是真把这数字发到邸报上,怕会引起官场震动。你们先心中有数方好,陛下已诛杀前闽地巡抚,另着新巡抚上任。至于泉州将军一位,我属于阿林(徒小三)你,就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当听到章总督想另谴能臣去泉州时,徒小三便有些明白,章总督怕是要他外调的。见章总督直接问了,徒小三起身道,“末将皆由大人提携当有今日,今当以大人之命是从。”

章总督严峻的面上露出一抹笑意,摆摆手,“坐下说话。”

林靖微微凝眉,“大人欲调将军于闽地,自然是对将军的信任,只是,闽地刚经此大败,募兵练兵之事,倒非难事,我们有海盐的经验可借鉴。我就担心,泉州毕竟是府城,城中巡抚、知府、同知、通判各位大人掌管庶务,说来,反是不如盐城,地方虽小,庶务上反是简单明了。”林靖担心的并不是泉州军务,毕竟,徒小三只有接手泉州将军一职,军务上必是由他说了算的。可自来,军政不分家,况,泉州乃府城之地,大大小小的文官不知凡几,林靖担心的是,文官的掣肘。

章总督道,“今孔巡抚、谢知府都尚未到任,何况,纵他们到任,有先前泉州大败,也必要以军务为先的。”

林靖的长眉急促的皱了一下,问,“是孔谢两家的人?”

章总督因林靖这熟稔的口气很是看他一眼,道,“阿青(林靖)你也知道他们两位?”

“虽不知他二人是哪位大人,只是,京城孔家乃宫里孔太后母族,至于谢家,更是当世豪门,他们两家,如雷贯耳。”林靖神色坦然,笑道,“江南一向富庶,有这些世家大族插手倒不为奇,不过,没想到这回是他们的家族子弟过来任官。”

章总督道,“既你心下有数,我便放心了。”

林靖心说,您老若真能放心才好。孔谢两家直接派出家族子弟,可见闽地所涉利益之巨了。

章总督细细的交待了徒林二人一番,章总督也知道闽地之事怕是不好收拾,只是,眼事他手里得用的人亦是有限,徒小三于军略一事确有过人之处。至于林靖,林靖于京城豪门这般如数家珍,何况,林靖于政事上显然见识远胜常人。原本,章总督是没法子才想着徒小三过去闽地收拾局面的,林靖对豪门的熟悉却是带给章总督一些惊喜,章总督觉着,这次派人,还真是派对了。

章总督中午设了家宴,招待二人,除了表示出对此二人的重视外,就是,章总督也晓得,闽地的雷怕不是好趟的。当然,章总督也表示了,不论这二人在闽地有何难处,只要与他说,他必是二人最可靠的后盾。

待此二人辞别总督府,章总督与何忧道,“就看他们的了。”

章总督行事,也并非一味的令徒林二人去趟雷。纵是将徒小三调至泉州,海盐这里留守的兵马人手,亦是徒小三说了算的。是故,徒小三一点儿没客气的留下了心腹陈二青主持盐城事务,另则,徒小三一走,盐城这里的事还请杭城徐将军帮着照看一二。徐将军一向与徒小三交好,对于徒小三的托付,自然没有二话。况,盐城本就在徐将军管辖之内。徐将军反是多叮嘱徒小三两句,“闽地军政,较之咱们浙地,更加复杂,兄弟你去了,必要处处小心才好。若有什么难处,只管给我来信,我纵是能力有限,能援手的地方必不负兄弟!”

徒小三再次谢了徐将军。

徒小三与林靖道,“还真不知闽地是何情形,徐大哥都这般说,可见委实不大好。”

林靖倒是说,“现在也没什么不好的,先时都死过一茬了。咱们去了,先募兵,至于其他的,这等乱世,文官还得听武官的。”

募兵练兵什么的,徒小三并不发怵,徒小三担忧的是,“阿靖,你与孔谢两家相熟,到了泉州,他们会不会认出你?”

“无妨。先不说咱们的相貌与先前大有不同,再者,过来闽地的,不一定是他们两家的核心子弟。便是他们的核心子弟,也不是人人都认得我的。”林靖与徒小三南下,自然不可能赤果着一张本来相貌,二人都在脸上做了些改变,却也不是直接就换个容貌,只是佩饰发饰上的一些不同,再有一些小习惯的改变,再有脸上做些手脚,便亲近之人都不易认出的。如穆秋亭,林靖会与穆秋亭道破徒小三先时在江南的身份,只是为了进一步的拉近与穆秋亭的关系罢了。

林靖并不担心会叫孔谢两家人认出,林靖所担心的事,倘闽地之事有孔谢两家插手,收拾闽地形势容易,但孔谢两家在京城的政治势力,一旦与两家交恶,林靖无所谓,但,章总督则会面临着巨大的政治危局。林靖睫羽一震,凭章总督的政治眼光,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这位总督大人却依旧派他们过去闽地…林靖心下一声轻叹,掩去心中思绪,转而与徒小三商量起去泉州的事来。

此次,海盐大部分兵马都要随徒小三过去泉州,搬家自不是轻松的事。不过,相较于搬家,听闻徒小三要离开海盐去泉州的消息而极是不舍的海盐百姓更令人动情。

许多百姓一则舍不得徒小三,二则便是担心徒小三一走,倘海盐再为倭寇所扰,要当如何?他们这才没过三天半的太平日子啊。为这,徒小三还邀了些乡绅与些百姓代表,大家坐在一处吃茶说了回话,这是林靖的主意,林靖让徒小三去安一安大家的心。徒小三说的很朴素,把即将接手海盐千户的陈二青介绍给了大家认识,其实,陈二青一直跟在徒小三身边,在海盐也是人人熟识的,然后,徒小三又说了海盐会留下三千劲卒,同时,还说了有府城的徐将军会照顾大家,同时,镖局依旧有镖师会保护大家出行,让大家只管放心便是。后,徒小三正色道,“我在海盐这两年,是亲眼见大家如何拿起刀枪保护咱们的家乡的。倭匪有何可惧?咱们的刀枪一样能砍下他们的头颅!我眼下虽要调往泉州,但,我的心依旧是与大家在一处的,任何时候,只要海盐有难,我必不能袖手!二青是我亲自带出来的人,只要他在一日,只要他还有一口气,这海盐城便是大家的海盐城,便不会让一个倭寇攻进海盐!”

徒小三发表了一回演讲,待他走时,海盐百姓当真是出城送出十里头,还有万民伞送了好几幅,极是依依不舍。徒小三下马辞别了乡亲们三遭,乡亲们才停下了相送的脚步,徒小三与林靖道,“心里怪不好过的。”

林靖笑,“什么时候把倭寇赶出我朝疆域,让百姓得以太平,便不负百姓的一片心了。”

徒小三亦是一笑,“你说的对。”与林靖驱马前行,往泉州而去。

徒小三林靖因是在海盐,况军中行路,一向比文官要快的,故而,新任闽地孔巡抚、泉州谢知府到泉州前,徒小三林靖一行先到了泉州。一到泉州,徒小三一点儿没耽搁,先去军营看望了营中残兵。泉州是府城制式,按制,驻兵当有万余,结果,营中兵力不足千人,而且不说人人带伤,全乎人都不多。

徒小三与代主持政务的泉州方同知道,“这些伤残的兵卒如何还在营中,按规矩,这些兵卒既已伤残,可给银回乡的。”

方同知无奈道,“将军也看到了,两番大战,如今营中就剩这些人了,若是伤残的回乡,咱们营中,就更没人了。”

徒小三道,“无兵,重新招募便是,把些伤残兵卒强留,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又有何益处?”直接与如今管着营中兵卒的一位邵百户道,“营中有多少伤残兵卒?”

邵百户禀道,“回将军的话,六百三十一人。”

徒小三道,“去问一问,谁要是愿意回乡,一律赐金还乡。”

方同知欲言又止,徒小三却是没理他,直接让邵百户去办了。待得出了军营,方同知方与徒小三说了难处,方同知道,“我知将军的意思,只是,按朝廷规矩,老兵返乡,每人赐银二十两,这六百三十一人,就得一千二百六十二两银子。将军哪,眼下咱们库里,不要说一千多两,便是一百两也没有的。”

徒小三皱眉,“如何穷成这样?”他倒不是太过吃惊,当年初接手海盐,比这儿强不到哪儿去。只是,海盐不过一小小县城,这泉州,可是正经府城啊!

方同知苦笑,“大人,倭寇进城,还会给咱们留下什么财物不成。下官能够捡条命,皆因当时倭寇攻城时,下官还是前来赴任的路上。前一路泉州同知病故,下官得朝廷新谴,尚未到泉州,就听闻了倭寇之事。待下官过来,满城文官,官阶最高的就是下官了。余者,巡抚大人出逃外,都死在了倭寇手里。”

徒小三默然良久,道,“银子的事你不必担心,我这里先填补上。我带了三千人过来,城中防卫可由他们接手。不用担心,泉州的情形,不比当年盐城更差。”

徒小三身上那股子笃定镇定的气息很明显的安抚住了方同知的心情,方同知正色道,“是。”

一座战败的城池,最艰难的当真不是战后重建。

因为,在孔巡抚谢知府到达泉州时,见到秩序井然,并且火热募兵的泉州城时,眼中闪过的,都是一丝极为微妙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 233 章

泉州城的情况出乎孔巡抚与谢知府的预料, 这一年, 泉州城两遭为倭匪所劫掠,军民死伤无数, 纵为府城制, 亦能料想今泉州城的一些现况了。但, 当孔巡抚与谢知府的官驾到达泉州城时, 泉州城纵是战败之地,但,百姓生活已恢复秩序不说,甚至,泉州将军的新一轮募兵已经开始。

并且, 城门口就打出旗帜,白底黑字一行大字:募新兵,报血仇, 驱倭匪,以太平。

孔巡抚迅速的反应过来,亲热的握住徒小三的双手, 连声道,“林将军(徒小三)果然名不虚传啊, 这很好,很好啊!”接着又道, “本官来的路上还担心来着,泉州今岁两遭惨败,我就担心咱们城中百姓的安危。有林将军如此虎将, 本官才算放心了。”

徒小三谦逊道,“大人过将了,皆是下官份内之责。”

谢知府也跟着赞了徒小三一遭,连带着出来相迎上官的方同知,也被谢知府赞了一回。

徒小三的品阶在谢知府之上,他带着一丝恭敬请孔巡抚先行入城,孔巡抚挽住徒小三的手道,“今闽地抗倭之事,还要咱们文武同心,上下同心,方能报先前倭匪犯泉州之血仇,还闽地百姓以太后。林将军与我一道入城,我正有事相询。”

孔巡抚一说有事,徒小三便与孔巡抚同行入城。

孔巡抚所问者,无非就是徒小三带了多少兵马前来,此次募兵,打算招募多少人手。而尾随巡抚大人官驾之后的谢知府,则问起方同知如今泉州城的政务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