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林谨玉识时务的继续去当万金油。

包子听到里头要茶,欢喜的捏了捏林谨玉的小肉脸儿,眉开眼笑道,“谨玉少爷,晚上有你爱吃的清蒸鲥鱼呢,快去吧。我给少爷泡茶去了。”包子笑眯眯走了,林谨玉见包子的胖屁股将袍子后摆都拱起来了,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后面,下定决心一定要减肥,万不能成为第二个包子叔。

林谨玉溜达着过去,在主院外头碰到许俊卿身边儿的侍卫,侍卫抱拳行礼,“孙少爷来了,太爷吩咐了,请孙少爷直接进去。”

林谨玉还了礼方进了主院,许俊卿正坐在书案后看书,这父子俩都有手不释卷的好习惯,不过许俊卿一看就是严谨之人,坐姿笔挺端正,难怪会看不惯许子文懒散的模样呢。

“谨玉见过师爷。”林谨玉作了个长揖,许俊卿眉宇间尽是温柔,从书案后起身上前扶起林谨玉,笑道,“才回来啊,走,咱们里屋儿说话。”

林谨玉笑着随许俊卿到了卧室,两人坐在铺了狼皮垫子的小炕上,有下人送上手炉,林谨玉搂着,笑道,“看师爷心情好,我就放心了。先生怕您还在生气,托我代他给师爷赔罪呢。”

许俊卿摸了摸林谨玉的脸,笑道,“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不过,子文断说不出这种话。他也只是在我面前敷衍几句认个错罢了,我一转身,怕他仍是我行我素呢。在他眼里,都是别人的不是,哪里有他错的时候呢?”

林谨玉忍不住笑了,“师爷,您还真了解我家先生诶。”

许俊卿笑叹,“我要认着跟他生气,早气死一千回了。唉,这十几年,他竟然无一长进,你瞧他在车上,连忠顺王都敢编排?这人跟人,是有些天生不对盘的?逞一时之快乃是匹夫之为,活了这几十年,吃了这些苦,也没学会谨慎二字,我岂有不生气的?”

大概是许俊卿憋得太久,才会对他说这些话吧,林谨玉暗想。殊不知许俊卿不过是想先打好底子,免得日后林谨玉怨怼儿子。林谨玉顺着许俊卿的话头说笑,“我也觉得自师爷来了,先生就跟以往大不相同了呢。我从小跟在先生身边,觉得他就跟个神仙一般,没有不知道的事。到了京都,我随先生见过些人,先生言辞客气,纵是不喜,也从不会给人难堪,还常教导我要谨言慎行呢。我想着,大约是师爷一来,先生一放松,难免随意些。”

许俊卿摸着林谨玉的头,笑道,“哪里有这种事?”

林谨玉脸色落漠,轻声道,“之前,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我做事说话也是随兴而为,总觉得就是犯了错也有父亲在后头兜着呢。后来,父母相继过逝,我同姐姐到了京都,再没人庇护于我们姐弟。受了几遭欺负才长了记性,凡事自然要小心而为,不然被人欺负了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师爷,您远在山东,这么多年先生一人在外漂泊,也没出过一星半点儿的错。我看,这其一,是先生处事有方;其二,是不想您在家担心呢。不然,上皇也不会这么喜欢先生呢。如今您这一来,先生嘴里硬,心里是极高兴的,或许觉得你在,他能安心的歇几日,不必再小心翼翼的面对众人,言行难免随兴。先生又无儿女,最信任之人就是师爷了,在师爷面前,自然不必伪装成如隆中诸葛的模样了。”

许俊卿听了这席话,心中大慰,又心疼林谨玉懂事,更加怜惜道,“唉,他这个脾气是难改了。”许子文是许俊卿最小的儿子,自小啥东西一点就通,许俊卿也最疼爱他,偏许子文最不听话,弄到现在,无法无天地跟徒景辰搅在一起,许俊卿看向林谨玉,“子文跟皇上的事,你知道了?”

林谨玉点了点头,“嗯,先生早告诉我他喜欢男人了。”拉了拉许俊卿的手,林谨玉笑,“师爷,喜欢男人又不稀奇,你生气也就是因为先生不肯成亲吧?若是担心先生无后,何不在族中为先生过继一个孩子?”

许俊卿心思忽然一动,试探的问,“谨玉,子文的性子跟常人不大相同。他眼光极高,等闲人怕是相不中。这么多年,他跟你感情如同父子一般,其实比父子还要深厚。那你,愿不愿意日后成婚,过继一个孩子给子文,待他老了也有后人为继呢。”

林谨玉还当是啥要紧事儿呢,大方一笑,“哦,这个啊,没问题,我以后娶她七八个老婆,多生几个给先生挑吧。他若是喜欢,挑一个就是。我反正不喜欢养小孩儿,有人给我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师爷,您放心吧,我小时候还常跟先生躺一个被窝被觉呢。先生就像我父亲一样,我儿子,就是先生的孙子,师爷完全不必为这个操心。”

许俊卿听了这话如闻天簌,心中再无隐忧,揽着林谨玉的肩笑,“好,有谨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好孩子!子文能有你做徒弟,真是他的福气啊。你今年十三,过几年也要娶媳妇儿,跟师爷说,想娶个什么样儿的?”

林谨玉伸出小胖手说条件,“第一,性子得好,不能太泼辣,若是以后我纳妾啥滴,撒泼打滚儿断然不成;也不能太软和,任人欺负,以后怎么管家呢?”

许俊卿笑着点头,“有理。”

“第二,容貌得中上之姿。这关系到我儿子以后长相如何呢?真娶个无盐女,生个孩子太丑,怎么见人呢。”林谨玉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家风得好。家里兄弟得人品端正,否则以后大小舅子就拎不清了。我就这三个要求,娶妻娶贤,纳妾纳颜,古人诚不欺我。”

虽然儿子指望不上,孙子真是再正常不过,大有可为,许俊卿大喜过望,“好,待我回去给你留意,包管你满意。”

林谨玉笑,“那就劳烦师爷了。”

“这种大喜事,我巴不得为你操持。”许俊卿完全将许子文的那些气抛诸脑后,搂着林谨玉计算,“嗯,你现在就开始准备春闱,不可懈怠。我让公主多看几家姑娘,待你金榜题名后,我便托人去说媒,聘礼你完全不必操心,我来操办。只管好生读书就是。”

林谨玉完全不介意跟许家绑一辆车上,他自小拜许子文为师,又因许家关系出入宫廷,反正他注定要被打上许家的标签,瞧师爷这番模样,也是一心为他好。至于啥爱不爱的,反正这年头不准男女私下见面,再说能娶好几个呢,大不了多纳几房妾呗。由此可见,林谨玉完全被封建地主儿思想同化,并且颇是乐在其中。

一老一少笑声不断聊到天黑,小厮掐着时辰进来问摆饭的事儿。

许俊卿笑,“摆在东厢,谨玉,陪我用晚膳。”

林谨玉笑道,“师爷,叫先生过来一道用吧,勉得先生一人不自在呢。”

许俊卿乐得他们父子亲近,便允了。

荣国府连续多少天低迷的气氛,自贾宝玉接到进宫的圣旨,犹如一道阳光射穿阴霾,整个荣国府跟着燃起生命的曙光。

贾母见贾宝玉回来,眼睛笑得眯成一道线,待贾宝玉行了礼,将人搂到跟前问长问短,贾宝玉笑道,“老太太上回不是说甄家也有个宝玉吗?今日上皇召我们两个一道进宫,我看他如同照镜子一般,容貌竟是相同无二呢?后来,我与他说话,他诗词文章真是胜我十倍有之。我本想邀他来咱家,他说匆忙未备礼未行帖,不合礼数才没来。老太太,咱们给甄家下帖吧,听说他家有几个姐妹,俱是能诗善画之人呢。”

贾母连声称好,王熙凤笑问,“宝玉,除了你们,还有别人儿没?”

贾宝玉笑,“上皇、皇上、太后娘娘、忠顺老千岁、几位皇子,还有许驸马、许学士、林表弟,都在。人多着呢,上皇还夸咱家的小戏子唱得好呢。”

王熙凤瞧贾母脸上笑容渐稀,笑问,“怎么林表弟也去了呢?”

“我也不知道,我们去时,林表弟就在了。今儿个忠顺千岁出了个对子讽刺许学士,我同甄宝玉都胡乱对了,林表弟倒是狠狠骂了回去,”贾宝玉有些不安道,“我当时都吓着了,林表弟真是胆子大。”

王熙凤挑眉笑,“你倒是一气儿说了,知道我们没福气进宫,成心吊我们胃口呢。”

贾宝玉道,“今儿个许学士穿了件玉青色的袍子,忠顺千岁便出了个上联:井底之蛙穿绿袄。林表弟见忠顺千岁身上是绛色衣衫,对了句:落汤蟹子着红袍。”

王熙凤“扑哧”便笑了,探春等人也俱是满脸笑意,贾母笑中多了几分兴灾乐祸,搂着宝玉道,“谨玉自小少人教导,就是这样说话没分寸。那忠顺王乃上皇爱子,亲王之尊,岂是能轻侮的?这图了一时痛快,不知道日后如何呢?宝玉你且记住,入宫行事说话都要小心,说不好宁可不要开口呢,否则岂不是要给家里招祸么?”

贾宝玉点了头,贾母笑道,“你做得很好。明儿个就给甄家下帖子,我看甄宝玉提前进京,八成也是来备考了,咱们是通家世交之好,你们俩个既然合适,不如一道念书才好呢?”

“是。老太太先把他们请来吧,我跟甄兄约好了一处念书呢。他们刚来京都,还没找到合适的先生,我想着,不如先一道同我去家学,一来有个伴当。二来两人比较着,学业进益也快呢。”贾宝玉笑着拉扯贾母的袖子。

贾母欢喜更甚,“宝玉说得很是呢。凤丫头,不必等明儿个了,今日先把帖子送去,着两个稳当的媳妇,跟甄太太说,既然两个孩子脾性相投,不如明日相约一道上学才好,别耽误了课业。”

王熙凤笑着派人不提。

87

87、许睿卓巧借徒东风 ...

今日上皇赐宴,除了酒戏尽兴,席上诸人皆各有收获。

徒汶斐自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林谨玉无一处不好,尤其是林谨玉这对子真是骂得忠顺王哑口无言,贴切工整。只恨宫中规矩森严长辈在侧,否则徒汶斐真想过去掐掐林谨玉的小肉脸儿,咬上两口,越瞧越觉有福气。

林谨玉头一遭进宫时称得上大放异彩,上皇亲赞的俊杰之才,不少人知道。徒汶渲对林谨玉兴致挺浓,不承想今日一进宫,林谨玉毫不留情,将忠顺王骂了个狗血淋头,徒汶渲终觉得林谨玉胆子太肥。才华是有,不过,这种性子怕是不好掌控。倒是两个宝玉,一人是自己的伴读,四大家族同枝连契;一人乃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家嫡子,亦是掌实权之臣。徒汶渲更关注这两个宝玉,对林谨玉的心反倒淡了。许子文对他们三个外甥向来是一视同仁,即便徒汶斐由许子文亲自教养长大,不过两人关系平平,若舅舅能保持中立,何惧林谨玉呢?

忠顺王对许子文的感情,那真是咬牙切齿不足以形容。原本义忠亲王老千岁坏了事,论贤论长论母妃地位,哪里轮得到今上。偏这个许子文三不五时的在父皇跟前挑拨离间,不知背后坏了他多少好事,最后竟然是皇袍易主徒景辰即位,这叫忠顺王如何心服?如何不恨!他恨不能吃了许子文的肉喝了许子文的血,好不容易将许子文逼离了京都,没承想徒景辰坐稳了皇位,这个东西便悠哉悠哉的回来了!不仅回来,还带了个更惹人厌恶的小东西!

不过,小小一个林家还用不着他忠顺王府亲自出手,何况现在他也不愿真跟许子文翻脸,时机未到!忠顺王轻轻勾起唇角,命人备了两份厚重的见面礼分别送至荣国府和甄家。

至于皇帝徒景辰,只得说一句没白喜欢林谨玉一场,关键时刻十分有用。不过,他觉得许子文瞧忠顺王家戏子的眼神十分有问题,回寝宫琢磨了半宿。

甄宝玉归家后,很是赞叹了贾宝玉一番。

甄夫人同两个女儿看过宫中赏赐,笑着命人送到儿子的房里,犹不信道,“真有这么好?”俗话说庄稼是别人的好,儿女是自个儿的好。何况儿子自幼出众,家族中最得老太君喜欢,甄夫人笑道,“咱们与贾家本是世交,你与贾宝玉一见如故,就是你父亲知道也只有高兴的。这回好不容易说动老太太容你到京备考,年根子底下,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先生。即是贾家相邀,我明日派帖子,先过府请他家老太太安,再着人去贾府家学见过先生,奉上束脩,你才好去念书呢。咱们与贾家虽然亲近,也断不能失了礼数。”

二姑娘甄玥笑道,“我可是头一遭见弟弟这样着急着去念书呢。”

三姑娘甄玳歪着眨了眨眼,绝美的小脸儿上一派天真无邪的纯净,“大哥哥,你也忒急了,这样急赤白眼的去了,不说咱们跟贾家亲近,倒是有起子小人会小瞧大哥哥呢。若是大哥哥想跟贾家二爷相聚,下帖子请贾二爷来咱们家不也一样吗?”

甄夫人笑道,“你妹妹说得很是呢。”

母子四人正说着话,陪房卫丰家的进来笑禀,“太太,贾家派人送帖子来了。”

甄夫人笑,“可真是巧了,你们先去厢房坐会儿。”又对卫丰家的道,“请进来吧。”

林之孝家的同旺儿媳妇含笑进来,先请安行礼。甄夫人见她们衣饰华丽,头上插着几件金钗,知道是荣国府有头面的媳妇子,笑着赐了座,又问贾母诸人安,问道,“你们来可是有事?”

林之孝家的笑道,“是,我家二爷自宫里回去说起贵府大爷,喜得一刻都待不住了,催着我们拿帖子过来。老太太说知道夫人进京,原早想下帖相邀,只是听说府上忙于姑娘聘嫁,倒不好轻扰。若太太什么时候得闲,老太太请太太过去喝酒。再者,我家二爷一直在家学念书,听说贵府大爷才识过人,二爷想着邀大爷一道同去,介时一道长进,后年春闱,若都能金榜题名,岂不是两家的喜事么?”

甄夫人笑道,“多谢你家老太太挂念。我也正想着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呢,来京后一直忙忙活活,没片刻空闲,如今且好了。你们辛苦些,回去跟老太太说,明天我带着他们兄妹去府上给老太太请安。我听了宝玉说了进宫的事,也想见见贵府的宝玉呢。”

林之孝家的笑,“那奴婢们明个儿就在府里恭迎太太姑娘哥儿了。”

甄夫人笑,“卫丰家的,请她们去喝杯茶再走。”二人起身,再次矮身福过,方跟着卫丰家的下去了。

甄宝玉与两个妹妹笑着出来,甄夫人笑对儿子道,“可算遂了你的心意了吧。”

甄宝玉笑道,“太太放心,儿子一定同贾兄弟一道好生念书。”他本是视男人如粪土之流,觉得天下最清贵的莫过于“女儿”二字,平日间少有谈得来的朋友。不承想今日一进宫,与贾宝玉志投道合,再者,贾宝玉容姿出众,两人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意。

甄夫人笑着拉过二女儿,温声道,“你订了亲,不能随意走动了。明儿个就委屈我儿一个人在府里了。”

甄玥低头笑得羞涩,“太太放心吧,家里多少丫环婆子呢,女儿一个人,看书画画都好的。”

甄夫人笑道,“琴棋书画,略懂就是了,针指女红才是女儿家该学得正道呢。你如今已经在跟着我学管家,当在这上面留意才是。”

甄玥柔声应了。

又一时,忠顺王府的赏赐到了,前来送礼的忠顺王府的小太监,甄夫人与儿子恭敬的接待了,小太监行了礼,笑道,“今日见面匆忙,我家王爷说了,贵府公子文思敏捷,王爷素来最爱灵秀剔透的人物,宫内也没带什么,简薄了些。这是王爷吩咐另备的几样东西,不值什么,是我家王爷的一份心罢了。”

甄夫人忙道,“谢王爷赏赐。他小小人儿,哪里禁得起呢。家中外子仍在金陵,无当家主事之人,只能在家叩谢王爷大恩了。”

小太监笑道,“夫人不必惶恐,如此客气,倒失了王爷对令公子赏识的美意。王爷说了,后日府中仍有戏酒,若是贵府公子觉得今日宫中戏文还可入目,邀令公子过府听戏呢。”

甄家母子俱欢喜的应下,又赏了个大喜封,命管家送小太监出门。

甄宝玉笑着说起今日戏文琪官儿的唱腔如何婉转动听,身段如何柔美,扮相如何传神等等。甄夫人却有些心不在焉,她是个能干的,否则也不会一人进京为女儿备嫁。朝中事,她多少听甄老爷说起过。这皇子王爷虽尊贵,可也不是好随意结交的,只是如今他们母子孤身进京,竟无可商议之人。甄夫人心思灵动,想着今日进宫的不只她家宝玉,荣国府宝玉也在。若有赏,定是都有的,且看荣国府如何行事,贾家在京日久,消息灵通,定无差错的。打定主意,甄夫人又叫了女儿来说笑。

且说林谨玉将许俊卿哄得展眉开颜,一时用过晚饭,许俊卿又大大的夸赞了林谨玉一番。从相貌到学识,自品性到德行,由举止到谈吐,差点没恶心死许子文。

许子文挨了耳光,老实听着,也没说啥打击他爹兴致的话,只是捧着茶碗一径喝茶。

许俊卿笑道,“我看过谨玉的文章,照此进度,过一年春闱问题不大。我过几天回家,谨玉年纪也大了,待过了春闱,正是说亲的时侯。谨玉这孩子心思很正,我回去跟你母亲商议,让你母亲留意些世家女孩儿,总得相看个配得上谨玉的呢。不然,介时匆匆而为,岂不委屈了他?”

许子文盯着碗里的清茶,叹道,“爹,这事不用急,他春闱后才十四,哪里就说亲呢。”

许俊卿脸一沉,“是,跟你当年一样,从十四拖到十八再拖二十,一直拖到现在!”

“那也该问问谨玉的意思吧。”许子文给了林谨玉一个眼神。

许俊卿眼睛如电,自然看清儿子的小动作,斥道,“你眼睛怎么了,乱眨什么!谨玉早跟我说过了,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要照什么标准挑,头头是道,合情合理!你很不必操心这些,难道我会让谨玉吃亏不成?对吧,谨玉?”

林谨玉笑道,“师爷,您别急。先生也是为我着想呢,先生是怕我太早想这些,做学问分心呢。师爷愿意为我操持,是我的福气。可是,挑的人起码先生得满意我才能点头,要不,这不是不孝吗?”

许俊卿温声道,“你只管做学问。公主的眼光向来是最好的,我包管你满意。俗话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不然,你姐姐出嫁后,你府里连个主持中馈的人都没有,可怎么过日子呢?有个女人,就像个家了。”

林谨玉道,“师爷,您跟师奶奶说,别挑家势太好的。我家里没什么人,门第一般,结亲嘛,门当户对就可以了。”

许俊卿剜了许子文一眼,对林谨玉道,“你就放心,你家哪里门第一般了,列侯出身,不比谁差?若不是我家里没合适的女孩儿,我一定从自己家里挑。”

“大哥家的三丫头与谨玉同年,正好般配。”许子文不客气的拆台。

许俊卿一拍桌子,瞪着眼睛道,“你今天是非找打呢?”

许子文放下茶盏,悠悠起身,“爹,您就去挑吧,反正我不点头,谨玉不敢娶,您挑也是白挑。谨玉娶谁,我说了算,您别瞎忙活了。”许俊卿一抬手,许子文伶俐的躲出三步远,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一笑,“你再打我,我今晚就进宫跟舅舅告状去。”说完,一转身,一背手,施施然走了。

林谨玉忙过去给许俊卿顺气,劝道,“师爷,快别为我跟先生发火,我心里不安呢。”

“好孩子,你别多想。三丫头虽好,不过已有人家了。”许俊卿握住林谨玉的手道,“其他旁枝,哪里能与你相配?”

林谨玉笑,“师爷,您只管放心,我信您。您跟先生都是为了我好,也不要为我的事吵架,多伤感情呢。”

许俊卿叹息,有失必有得,养了许子文这么个不省心的孽障,老天爷便赐给他一个懂事贴心上进的孙子,叫他怎么能不喜欢呢?

此时,许子文也是满心苦恼,这随口一说,他爹好像真是深信不疑,倒不会对他逼婚了。不过,瞧他爹对林谨玉掏心掏肺的模样,许子文就发愁日后他爹知道直相时的怒火该如何平熄。

寒夜阴冷,头顶一片漆黑,无星无月,明日应是阴天。包子领着徒汶斐到跟前时,许子文才回了神,眼睛一亮,似笑非笑,“汶斐来了,走,跟我屋里去暖和暖和。外头冷,这深更半夜的,别冻着你。要不,你外公得心疼得睡不着觉了。”

黑灯瞎火的,徒汶斐也没看清许子文脸上的伤,一进屋,灯火通明,许子文人生得俊,半边脸青紫淤肿,乍一看真有些可怖,徒汶斐一惊,许子文命包子去沏茶,自个儿往榻上一歪,指了指榻旁的绣凳,笑道,“不用惊讶,现在老爷子不知道想起啥,非要张罗着给谨玉说亲,我略拦了一二,就遭了教训。”

徒汶斐是个谨慎的人,起身自包子手里接过茶捧给许子文,眼睛透亮,轻声问,“那舅舅的意思呢?”

许子文轻呷一口香茗,抬眸瞧了徒汶斐一眼,将茶握在手心,语中带笑,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意思。谨玉是我的弟子,你外公喜爱于他,肯亲自给他做大媒,是他的福气。凭你外公外婆的面子,什么闺秀求不得呢?不过,凑巧,我知道你对谨玉很有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跟你说一声罢了。免得你日后抱怨我这个舅舅做得无情义,没提前通知你。”

我心思见不得人,那您跟父皇的关系就能见光了!徒汶斐心里报复性的回了几句,温雅一笑,“是,谢舅舅提醒外甥。外甥此来,便是为了给外公请安,舅舅若无事,外甥就过去了。”

许子文挥了挥手,专心品尝盏中香茗,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喽,最后一更喽~~~今天提前完成,哈哈,撒花吧撒花~~

88

88、甥舅俩定计西山寺 ...

小厮挑着八宝琉璃宫灯在前引路,徒汶斐稍作思量,心中便有了主意,神色自若的到了主院求见许俊卿。院中侍从哪敢让四皇子侯着,再者,主子向来对四皇子青眼有加,自做主张将人直接带了进去。

许俊卿见到徒汶斐,心情更佳,携林谨玉起身相迎,笑道,“汶斐来了,快过来,坐。怎么深更半夜的过来,可有妥当的人跟着?”

此时,许俊卿带着林谨玉到卧室边儿上的西厢说话。靠窗是一溜小炕,烧着地龙,极暖和。炕上铺就着银鼠褥子,中间一张四方小炕桌,桌上摆了几个鲜果。请许俊卿林谨玉先坐了,徒汶斐方笑着坐在炕桌儿另一侧,温声道,“是父皇有几件加急的奏章叫我带来交给舅舅,我也想念外公呢,听说外公还没休息,就过来给外公请安。听舅舅说外公要给谨玉说亲呢?”

许俊卿听到送什么奏章便心生不悦,啥东西要这么深更半夜的送过来!奏章也不过是个名头罢了!提到林谨玉,许俊卿脸上方有些喜色,笑道,“是啊,过两年谨玉就到成亲的年纪了,我让你外婆多留意些世交女孩儿,省得到时抓瞎。”

竟是真的,徒汶斐不动声色的笑道,“那可好,外婆的眼光是最准的。穆离年纪大了,谨玉的姐姐明年就得出嫁,留谨玉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府坻,不说外公舅舅,便是我也不放心呢。”

都是懂事的孩子啊,许俊卿欣慰一笑,道,“看你们关系倒融洽。”

林谨玉见徒汶斐不着痕迹的给自家先生上眼药,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道,“师爷说的是,刚认识时,瑞王还改名换姓的骗我呢,硬说自己姓杨,哄了我足有两年,我就是心太实诚,偏信了他。”

徒汶斐起身朝林谨玉作了个揖,笑道,“谨玉,是我不对,今儿个当着外公的面跟你赔不是,你大人大量,原谅我情非得已吧。”

果然人不要皮,天下无敌啊。林谨玉真是见识了,不过林谨玉也不是好捏的软杭子,一溜下炕巴唧跪地上了,呯呯嗑俩头。吓了徒汶斐一跳,忙将人拉起来,又弯腰给林谨下腿上拂尘,叹道,“你这是做什么,吓死我了。我瞒你在先,跟你赔不是也是应当的。”

林谨玉握着徒汶斐小白的手摸了两下,笑道,“瞧瑞王说的,您是龙子凤孙,身份在那儿摆着呢。您瞧得起我是我的荣幸,我怎能尊卑不分呢。您给我作揖道歉,我不给您嗑一个,不得折死我吗?”

许俊卿暗暗点头,笑道,“谨玉说得对,都坐下说话。”

徒汶斐笑,“我一见到谨玉就喜欢,这两年我差事忙,谨玉又闭门守孝念书,说话的时候少,就怕他跟我生份。外公也知道,除了穆离,我没有适龄的朋友,如今谨玉即是舅舅的弟子,也就是我的师弟呢。只要谨玉跟我亲近,作揖赔礼也不算什么。倒是外公,过几日我想去西山寺礼佛,洗尘大师与外公有旧。大师佛法高深,外公即想与谨玉说亲,何不先让大师瞧瞧,谨玉成婚,女方有何忌讳的地方,如属相生辰之类的,咱们好错开相看。这婚姻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谨慎些也是好的。”

“汶斐说得有理。”许俊卿笑道,“我与洗尘几年未见,倒想去他那里再品莲芯茶呢。”

徒汶斐笑道,“是呢。外公什么时候去,叫上外孙。我一道也沾外公的光去尝尝呢,大师的莲芯茶可是有数的,到时也带上谨玉,叫他一沾佛缘呢。”

许俊卿倍觉有理,笑道,“好!若是天气好,就后日吧。”

林谨玉想,这有钱人是不是都有毛病啊,那苦了巴唧跟黄连水一样的东西,有啥好喝的?搞得还跟占人家多大便宜似的。

徒汶斐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了。许俊卿也担心夜中路难行,吩咐林谨玉送徒汶斐一程,也不必再过来了。徒汶斐大衣裳未脱,从小厮手里接过林谨玉的黑貂大裘,亲自展开,为林谨玉穿上,低垂着眼眸开始系扣子,很简单的一件事,徒汶斐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坚定,虔诚得好像在举行什么仪式一般,让林谨玉颇是手足无措。拒绝客套的话还没说出口,徒汶斐手指灵巧,已经别上最后一枚玛瑙石磨圆的珠子扣。又帮他上下整理了一下,方挽着林谨玉的手,轻轻一笑道,“外公,那我们先走了。外公好好休息,外孙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许俊卿送他们到门口,皱了下眉,见两人走远,叫了侍卫进来。

徒汶斐没让林谨玉送,反倒是携着林谨玉到了水阁,许子文尚未安歇,见到二人一道过来,笑了笑,并未说话。徒汶斐笑道,“外公说了,后天去西山寺礼佛,到时请洗尘大师为谨玉占上一课,只要说谨玉不适早婚,外公便会暂熄此念。不过,我与洗尘大师不熟,就劳烦舅舅周旋了。”

许子文略一点头,“这你不必操心。早些回去吧,这么晚了,路上注意些。”

徒汶斐别过林谨玉,方走了。

许子文懒懒起身,唤人进来伺候梳洗。林谨玉想了半天也没琢磨明白,上了床,躺被窝儿里熄了灯才问,“先生,你不想我娶亲吗?”

“你现在还小呢,我爹选人的标准我一清二楚,闺秀中的闺秀。你如今未到年纪,何必急着说亲,若是过得一二年,有更合适的人呢?”许子文叹道,“这是一生的大事,我希望你能更慎重些。等你再大些,真愿意联姻,我会与你参详个合适人选,其中利害,也会说与你听,而不是这样糊里糊涂的决定。”

林谨玉有些感动,许子文的确是一心一意为他着想,总是以他的感情喜好为第一优先考量。忍不住将自己的小肉手摸进许子文的被窝儿,嘴里说道,“先生,您对我真好。”

许子文捏住林谨玉手腕,拧了一下,骂道,“给我死回去!大半夜的发什么春呢。”

林谨玉缩了一下手,扭扭屁股,硬扯开许子文的被窝儿钻了进去,两只胖胳膊抱住许子文劲瘦的腰,嘟囔着,“先生,弟子真是感动死了,一起睡吧。我好些天没跟先生一起睡过了,行嘛行嘛。”小肉脸儿在许子文脖颈上蹭啊蹭的装乖撒娇。

许子文哭笑不得,抬手扇了林谨玉屁股两巴掌,抓了两把,觉得手感还不赖,笑道,“你多大了,嗯?赶紧滚回自己窝儿里去!当你还是小时候么?”

“不要,一起睡嘛,我睡觉很老实的。俩人睡暖和。”林谨玉死赖着不动,摸黑撅着嘴亲了许子文两口,正想再亲,忽然一只手无声无息的扳住他的脸,狠狠的推向一旁,声音冷冽如冰,“林谨玉,马上滚出去!”正是徒景辰。

林谨玉吓得大叫一声,哧溜蒙头钻底下去了,不肯冒头。天哪,真是见鬼了!徒,徒景辰怎么来了?

许子文也吃了一惊,命人掌灯,徒景辰黑着一张脸,无声无息的站在床畔正阴恻恻的盯着两人瞧,许子文拍了拍胸口,要挣扎着起身,被徒景辰按下,“别动,小心着凉。”

“你怎么来了,外头的侍卫也没动静,都是死人一样。”许子文伸手摸了摸徒景辰身上的裘衣,冰凉如水,徒景辰坐在床侧,温声道,“我不放心,过来看看。包子他们早看到我了,你都已睡下,我就没让他们来通禀。林谨玉,穿衣服,换房间。”徒景辰武功不错,不然也不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俩人床头,都没人察觉。夜中视力极佳,当然看清林谨玉撅着臭嘴乱亲的糗样,这个死胖子,仗着年纪小便撒娇卖痴占子文便宜,真是欠收拾!

林谨玉在被子下鼓弄了两下,细声细气的问,“那我去哪儿睡啊,我衣服都没穿呢。”

许子文叹口气,示意道,“景辰,你上来休息吧,明日你还得上朝呢。”许俊卿在家,许子文真没有跟徒景辰鬼混的胆子,拍了拍林谨玉的后腰,“别闷坏了,把脑袋伸出来。”

徒景辰指着林谨玉憋得有些红的包子脸,低声问,“你跟他一起睡?”

许子文无奈,反问,“你觉得我会看上谨玉?”

林谨玉不满,这是啥意思,他怎么了?英俊潇洒一表人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怎么了?竟然被人嫌弃!徒景辰瞧了眼林谨玉郁卒的包子脸,微一笑,解去衣裳,淡淡地不屑道,“那倒不会,你要是喜欢这种类型,哪里还轮得到我,包子比他好看多了。”

待徒景辰上了床,在林谨玉的被子里躺好了,挥手一股内气弹灭灯烛,林谨玉规矩的将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甜甜的感慨道,“能跟师傅师娘睡,真是太幸福了。”

没等徒景辰发火,许子文掐住林谨玉的屁股冷笑,“你是想挨揍,嗯?”

林谨玉摸着屁股,终于安份的闭上眼睛,转个身,对着他家先生才能睡得香甜。不过,一大早醒来时,他在自己被窝儿里,至于徒景辰啥时跟他换的位子,林谨玉硬是睡了个神鬼不知,毫不知情。此疑问留待多年后,他与徒汶斐谈起,并称之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十大未解之迷,徒汶斐笑,“八成你被父皇点了睡穴,这都不知道,笨。”

所以,若干年后,林谨玉才得知此晚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