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却是不以为意,笑道:“姐妹们能够有上签那就很好了,我不过一个俗人,也未必要什么好签!”说着,便凑过去看黛玉三春的签文内容。

林母轻斥道:“佛祖面前,也这般口无遮拦!我们要去听住持讲解佛理,你若是不去,便去外头转转,记得带上几个小厮,也别跑远了!”

贾宝玉对佛理兴趣不大,又看向了三春,问道:“林妹妹,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咱们一块儿出去玩可好?”

林黛玉顿时皱起了眉头,她这次出来可不光是普通的礼佛,却是想要在铁槛寺给贾敏上香祈福,供奉经文,还要做一场法事的,哪能跟着贾宝玉出去玩,不过还是说道:“二表哥自个去玩便是,我便不去了!”

三春也是摇了摇头,贾宝玉顿时有些扫兴,不过还是跟林母主持道了别,出去找了他那些小厮随从,一块儿到别处玩去了。

等到贾宝玉走了,那住持领着林母她们一块儿去了大殿一侧的静室,开始给林母她们讲解一些佛经义理,福缘果报之类,林母听完,然后叹道:“住持也该知道,老身这辈子就一个女儿,只是她是个狠心的,竟是在我老婆子之前就去了!她如今过世也有了一年了,老婆子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还要劳烦诸位大师,为她念几卷经文,做一场法事!”

那住持赶紧答应了下来,一边黛玉也是唤了一声紫鹃,紫鹃连忙拿了一卷包裹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却是十几本佛经,黛玉轻声道:“这些也劳烦诸位大师了!”

住持又是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小施主这般仁孝之心,定有福报!”

林母看了那十几本佛经,心中就是暗叹,林黛玉只怕抄了有一阵子了,平常也没见她显露出来,只怕每晚回去还要在灯下辛苦,顿时又是生出了怜爱来,伸手轻轻抚摸着林黛玉的头发,轻声道:“玉儿,你母亲也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能够保重身体,她在泉下才能安心!”

林黛玉心中一暖,垂首答应了下来。

因为之前打过招呼,因此,寺里早有准备,早就在一处偏殿设了香坛,这会儿又供上贾敏的名讳灵位,法鼓金铙,幢幡宝盖都拿了出来,一群和尚就在香坛前演起了佛事。

黛玉看着,又想起了贾敏当年的音容笑貌,母亲在世时候的慈爱,如今却是天人两隔,不由流下泪来,怎么也止不住,三春赶紧扶住黛玉,口中连声劝慰不止。

佛事作罢,林母大手笔地捐了一大笔的香油钱,又给黛玉三春还有贾宝玉都点了长明灯,还给林如海也点了一盏,黛玉一听,眼泪又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见黛玉眼圈发红,看着竟是有些肿起,林母一阵心疼,忙叫人捧了热水毛巾过来,又叫人过来,伺候黛玉净面,黛玉因为今儿个过来礼佛,如今又还在孝期,胭脂水粉却是一概不用,头上用的钗环也都是素银或者是白玉青玉所制,如今虽说是二月了,但是风还硬得很,林母怕她被风吹皴了脸,连忙叫人拿了面脂给她脸上抹了一层,见看不出什么痕迹了,这才放下心来。

黛玉到贾府之后,一直没怎么哭过,却是让林母一时间忘了,黛玉这似乎比较爱哭的性子,心里又是一阵叹气,她拉了黛玉的手,叮嘱道:“女儿家家的,平常可不能随意流泪,小心将福气给流没了!”

黛玉听林母说得郑重,脸上露出了一个笑来:“外祖母,玉儿知道了!”

林母有些无奈,不过还是说道:“笑一笑好,喜欢笑的女儿家,才讨人喜欢!”

黛玉又是答应了下来,三春瞧着林母对黛玉这般关怀备至,眼中都不由露出了羡慕之意。

林母注意到了这一点,也没有多少,她就是偏心了,那又怎么样呢?

这会儿已经差不多过了未时,午时将至,很快就有知客僧过来,言道寺里准备了一席素斋,请几位施主移步。

铁槛寺的素斋还算不错,林母正好想着让林黛玉换换心情,便笑道:“今儿个你们可算是有口福了,这边的素斋,便是几位王爷也是夸赞过的!”

探春是个机灵的,连忙道:“那孙女今儿个可要多吃点,也好多沾点福气才好!”

林母笑道:“正该如此,平常看着你们几个丫头,就是吃得太少了,身子骨也看着消瘦,真是叫人不放心!”

三春黛玉都是抿嘴轻笑了起来,又跟着林母撒起娇来。

到了那边之后,探春忽然问道:“老祖宗,宝玉还没回来呢!”

林母笑道:“之前我已经问过了,他跑到下头村里玩去了,那边离水月庵比较近,干脆就跑水月庵去了!”

林黛玉听着就是微微蹙了蹙眉,水月庵里头都是女尼,一般去的多半是女眷,贾宝玉带着一帮小子随从过去,岂不是不太像话,只是林母没有说什么,而且瞧着三春的样子,似乎也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因此,她自然也不好多说。

用过了素斋之后,林母依旧按照正常的起居习惯,带着黛玉三春在客院中歇了半个钟头。这边本来就是贾家停灵之地,遇到这些事情,自然来不及返回府中,多半就在客院起居,因此,客院屋子倒是不少,也挺宽敞。

一直等到林母起身之后,贾宝玉才回来了,看起来却是满脸兴奋之色,跟黛玉三春打过招呼之后,便在那里说着自个今儿的见闻,说是瞧见了人家的犁头纺车什么的,村里的女孩子虽说生得不够秀美,却有些泼辣,可惜的是似乎家里管得严,只叫她带着弟妹云云。然后又说到水月庵,那些老尼比较无趣,一个个也都跟那些婆子一般,死鱼眼珠子一样,倒是瞧见了一个叫智能儿的小尼姑,很是娇憨有趣……

林母听着就是一阵疑惑,这等到了什么地方,第一眼看到的永远是漂亮女子的人,为何谁都坚信他会是有什么大出息,大造化的人呢?

当然,面上还得和气地听他说得兴高采烈,等到他说到那些女尼的时候,林母就是皱眉道:“人家是出家人,怎么能这般编排人家!”

贾宝玉也不害怕,笑嘻嘻道:“老祖宗,你去了你就知道了,那些女尼一点也不像是出家人!”说着,还皱了皱眉,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因为林母的介入,林黛玉跟贾宝玉之间还真的算不上太熟,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若是喜欢了,什么都是好的,若是不喜欢,那么自然能够从一个公正的立场上来看,何况,林黛玉来了这么长时间,贾宝玉折腾出来的事情,着实叫林黛玉实在是生不出什么好感来,因此,贾宝玉这么一说,林黛玉就是轻笑一声,讥讽道:“我瞧二表哥就是以貌取人,长得好看,什么都好,长得不好看,那么,就算胸有丘壑,在二表哥心里也就是死鱼眼珠子了!”

贾宝玉看着林黛玉这带着一些娇嗔的模样,忽然脱口而出:“林妹妹就算不好看,我也是喜欢的!”林母一下子脸都黑了。

第50章

贾宝玉那句没脑子的话,叫林黛玉一下子黑了脸,接下来好几天都没理她,不过有林母照应着,府里头还真没人敢说林黛玉小性子什么的。

好在贾宝玉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移开了,史湘云来了。

史湘云一来就是一句:“爱哥哥,你可算是想起我来了,之前说了以后没事就接我来,是不是如今有了新姐妹,就将我给忘了?”

贾宝玉赶紧赔罪:“怎么会,云妹妹,我若是忘了云妹妹,就叫我变成癞头龟!”

史湘云噗嗤一笑:“爱哥哥就会哄我!”然后又带着点好奇看向了林黛玉:“这便是林姐姐吗?”

林黛玉抚鬓行了个平辈礼,笑道:“早就听外祖母说过云妹妹了,今日方得见面,实在是闻名不如见面!”

史湘云瞧着林黛玉,心里就是一酸,在她看来,亲戚之中,真正对她好的无非就是史氏那个姑祖母,还有贾宝玉,往年的时候,自家姑祖母只要一有闲暇,就忙不迭地叫人接自个过来玩耍,哪知道等到黛玉来了之后,竟是许久没想起自己,可见姑祖母疼爱黛玉更胜过自己。虽说心里发酸,但是面上史湘云却依旧一副疏阔模样,笑着回了一礼,道:“林姐姐说笑了,我就是个野丫头罢了!”

三春在一边也是掩口笑了起来,探春笑道:“就她有自知之明,从小跟个小子一般,常穿着二哥哥的衣服到处晃悠,老祖宗瞧了,还以为自个眼花了,家里有两个二哥哥呢!”

与林黛玉的疏离不同,史湘云恨不得变成贾宝玉的小尾巴,成天跟在后面,贾宝玉被贾政打狠了,以至于伤了底子的事情,也就是贾家几个人知道,林母与王氏等人都是下令封口,不许下人在外头胡说,贾家的下人经过一番清洗之后,总算明白了,脸面是主子给的,主子要是不给,你也没处喊冤去,因此,自然是不敢违令,嘴巴闭得紧紧的,因此,即便是贾家的亲戚,也不知道贾宝玉的情况。

史湘云对贾宝玉读不读书,科不科举,那是不在乎的。她某种情况下,跟贾宝玉性格有些相似,是那种喜欢及时行乐之人。史家虽说如今依旧一门双侯,也有官职,在朝堂上还有几分影响力,只是史家人口繁茂,既没有如同贾家一样,开国的时候很是发了一笔,也没有如同王家一般,干脆就得了个市舶司的好差事,薛家更别提,前朝的时候就是豪商,因为大手笔地倾全族之力支持当年刚刚显露出一点气象的太祖爷,开国后混了个紫薇舍人的差事,还能做着皇商的营生,生意做得极大。

史家人口多,分过几次家,祖产倒是不少,问题是,金陵那边所谓的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就知道史家全族到底有多繁盛了,以至于虽说最早的保龄侯置办了不少产业,但是随着史家人口繁衍,那些产业养活金陵那些族人都有些够呛,京城这边自然也没多少进项了。

因此,虽说是正经的侯门,论起富贵气象来,却是不如贾家多了,史湘云父母过世之后,就被史氏接到贾家抚养,习惯了贾家那等奢靡之后,回到史家,婶子并无开源之力,只有节流之能,因此,家里头往往就是裁撤下人,缩减开支,虽说对史湘云的一应待遇,与自家女儿并无区别,但是比起在贾家来,还是差了不少。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贾家,史湘云和身边的丫头婆子,拿的是两家的月钱份例,因此,自然颇为宽裕,回了史家,贾家总不能再给她一份,这不是打史家的脸吗?何况,史鼎的夫人也是大家出身,规矩上头颇有些严厉,对于家里姑娘的教养也是这般,对于什么诗书,那并没有多少要求,却是对女红针凿很是看重。史湘云本性就有些大大咧咧,哪里耐得住性子,因此,自然觉得婶子待自个不好,因此,在家最盼望的就是姑祖母接自个到荣府去,不用做什么针线,还能和贾宝玉以及三春她们一块儿玩耍。

如今到了贾家,原本她在贾家做客,迎春探春都是庶女,惜春年纪幼小,又是东府寄养在这里的,因此,史湘云反而是最为出挑的一个,如今来了个林黛玉,按理说,两人也算是表姐妹,但是,在史湘云心中,林黛玉却是一个跟自己争夺姑祖母和贾宝玉注意力的竞争者,心中难免生出了一些敌意来。

史湘云的敌意非常隐晦,即便是林母,虽说有着上辈子的一些记忆,一时间也没察觉得出来。何况,她想着接史湘云过来,也是想要转移一下贾宝玉的注意力,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与其让贾宝玉烦着黛玉,不如换了史湘云,反正史湘云自个也是乐意的。

老实说,林母还真有将史湘云与贾宝玉凑一块儿的意思,某种意义上,这两人才是绝配,至于薛宝钗,她既然是想要什么青云路,那就叫她去真的去试试,这青云是不是好上的!

史湘云的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就在荣禧堂与荣庆堂之间的一个小院子,附近其他地方如今也围起来了,正要大兴土木,在那边再隔出几个小院子出来,给三春居住。

林母不知道这辈子元春在没了家里的支持之后,能不能再混到上辈子那个地位,她实在是有些担心,元春空有野心,却没有相应的心机手段乃至智慧,要不然,她上辈子绝不会做出出卖秦可卿的事情,毕竟,义忠亲王都过世多少年了旧部多半已经不在了,或者是另投他人,就算还有忠于他的,谁会拿一个私生女当回事。尤其,秦可卿身份暴露出来了,就算是秦可卿自个作孽,没有洁身自好,也轮不到贾家这样的臣子私自处置了她。

林母对新帝实在是有些发憷,那样的人,说不得为了铲除勋贵,真做得出将元春捧上去的事情,到时候再来一出省亲什么的,回头贾家肯定要将主意打到林家身上去,哪怕只是想恶心一下林家,林母也是不乐意的。

与其如此,不如将贾家那些空余的地方先收拾起来,借口家里孩子们一个个大了,日后成家生子,总不能还挤在一块儿,到时候,没了足够地方,想修什么大观园,也是修不起来的。

史湘云来了之后,因为她住的地方距离荣禧堂那边贾宝玉的院子并不算远,因此,这两人如今几乎是同进同出了,每日里一早,贾宝玉头一件事就是跑去找史湘云,然后一块儿来给林母请安,吃过早饭之后,史湘云与黛玉三春去上课,贾宝玉就回自个院子折腾,时不时想出点主意出来,讨史湘云欢心,今儿个说自个吃着什么觉得好,亲自带着人送过来卖好,明儿个又异想天开,说是要做东,大家去花园里头赏花取乐,总之,没一刻安分的时候。

没几日便是林黛玉的生日,因为并非整寿,又在孝期,自然不好大办,因此,不过是林母出钱,在自个屋里摆了个小宴,叫她们几个同辈在一块儿凑个趣便是。

因为是孝期,他们年纪也小,不好吃酒,因此喝的却是玫瑰露桂花露调的卤子,刚喝了一轮,史湘云便开始起哄,说是不能光是林姐姐一个人过生日,之后不管谁生日,都要来一场云云,贾宝玉自然是连声答应了下来。史湘云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又笑道:“我记得还有一个人跟林姐姐一日生日来着,却是不记得是谁了!”

贾宝玉接口道:“你连她都不记得了,亏她如今还整日惦记着你呢!”

史湘云做恍然大悟状,笑道:“可是想起来了,是珍珠吧,哦,后来被爱哥哥你改名叫袭人了,怎么近来没瞧见她?”

贾宝玉笑道:“回头我叫她过来拜见你便是了!”

林黛玉对袭人可没什么印象,她来的时候,袭人就变成了三等,如今也不过是刚刚才提到了二等,她又知道,林母不喜欢她,因此,自然不会跟着贾宝玉出去,碍了林母的眼,林黛玉能够看到贾宝玉也就是在林母那里,自然没有机会见到袭人。她一直觉得史湘云大大咧咧,因此,却也没有觉得她是故意拿自个跟袭人相提并论,因此只是笑道:“那真是巧了,回头咱们再看看,还有谁是一天生日的,以后可以凑到一块儿,也更热闹一些!”

贾宝玉也是好热闹的,说着连连点头,又道:“说起来,平姐姐与我也是一日生日呢,可惜的是,平姐姐竟是也跟着琏二哥哥凤姐姐他们南下去了,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的,一个个都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史湘云没曾想林黛玉跟贾宝玉都不拿这当回事,不由心里有些郁闷,不防却见惜春似乎是有些了然地看了她一眼,不由心里一惊,赶紧将话题岔了开来,笑嘻嘻道:“爱哥哥就知道这个姐姐,那个姐姐的,哪一天,再来个姐姐,我们这些妹妹可就没地方待了!”

贾宝玉连声道歉赔笑,又是一阵甜言蜜语。

史湘云那话本来是个玩笑,结果,有些人就是经不起念叨,这日,林母刚打了个盹,外头就有人禀报,说是二太太来了。

按理说,王氏这会儿应该在佛堂,不过她若是有事,下头的人也不会拦着她。王氏如今算是见识到了林母的手段,如今她身边也没个亲近的人,纵有万般想法也是不成,早就想着找个人来帮忙,之前才叫人送了一封信去金陵,结果才出了正月没多久,就有了回信。王氏一看,却是自家妹妹一家子要进京了,便来找林母商议。

第51章

林母听完,面上便露出了奇异之色,说道:“老二媳妇,怎地你年纪如今大了之后,不光未见稳重,这主意竟是越来越离谱了!薛家虽说与咱们贾家也是老亲,不过,王家是你妹子的娘家,贾家终究隔了一层了,怎地进京之后,老屋一时半会儿收拾不出来,不在娘家暂住,回头说起来,岂不是叫王家那边面上无光,搞得就像是他们容不得出嫁的姑奶奶一般!”

王氏听得瞠目结舌,只觉得面上通红,心中暗骂,林黛玉一个外孙女过来,都有个单独的院子住,轮到自己娘家妹子,老不死的就有这般说头,实在是可恼,只是却不敢反驳,勉强说道:“老太太说的是,只是之前隐约听说,我家兄长那边即将调职,可能要离京任职,所以儿媳想着,毕竟咱们家跟薛家也是多少年的亲戚了,家里也不缺地方,所以想着叫她们母子几个就在咱们家暂住一段时日,等到薛家老屋修缮妥当了,再搬回去!”

林母点了点头:“竟是如此,之前却是不曾听说你兄长将要离京,想必是要高升了吧,回头该叫人备了厚礼庆贺一番的!”

王氏脸上顿时露出了与有荣焉之色,低头道:“具体是什么职位,如今还没有确定下来呢,且不用兴师动众!”

见王氏露出了一些得意来,林母心中只是冷笑,她如何不知道,王子腾之后是干什么去了,从京营节度使,说是升迁做了什么九省统制,巡视九边,品级的确是上去了,实际上却是明升暗降。京营节度使是何等职位,当年贾代善在世的时候,一等的国公,真正的职位也就是这个,论起品级,在武官中也不过就是中上,但是,这个官职与九门提督一般,不是圣人的心腹,是别想沾手的。

王子腾原也是简在帝心的人物,前些年在这个职位上那叫一个如鱼得水,谁不因此高看他一眼。如今看似高升,实际上,巡视九边,却是远离中枢,九边那些骄兵悍将,有几个拿王子腾当回事的,何况一年还得跑多少地方,想要跟人家联系感情,时间都是不够的。

林母懒得跟王氏解释,就让她自鸣得意去便是了,因此,又问道:“薛家进京,只怕要一大家子人,到时候安排在何处呢?”

王氏早就打算好了,直接就说道:“咱们家东北角上梨香院不是一直空着吗,那边总有十几间的屋舍,足够他们一家子居住了,而且东北角上另有角门出入,薛家在外多有产业,进出也便宜!”

梨香院原本是贾代善晚年的时候静养之处,如今却叫薛家搬到那里,怎么不叫人高看薛家一眼,王氏在这等事情上头,倒是颇有些聪明劲。不过,林母想了想,却也没有反对,梨香院离主院是有一段距离的,何况,梨字通离,林母想着心中便不喜欢,干脆就让薛家住了便是,不过,还是要敲打王氏一番,她意味深长地说道:“想必这事你也绸缪了一段时日了,不管怎么说,也是亲戚,那便这般安排吧,回头就叫人将梨香院收拾出来!正巧,家里如今孩子们都大了,日后几个孩子也要娶妻,我正叫人多隔几个院子出来呢,梨香院那边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顺便也一并改了便是!”

王氏被林母一说,心里就是一突,嘴上却是连忙说道:“还是老太太想得周到,媳妇却是鲁钝了!”

林母却是说道:“金陵虽说离京千里,薛家那边行李多,该是走水路过来吧,想必过两个月也该到了,还是得叫人抓抓紧,不能叫人说咱们贾家怠慢了亲戚!”

王氏顿时有些尴尬,她只是跟林母说,薛家要进京,名义上是送薛宝钗进京参加小选的,实际上却是薛蟠闯了祸,打死了人,虽说金陵那边的衙门碍于薛家跟王家贾家的关系,一直拖沓,没有将薛蟠拿下,但是,终归还是发下了海捕文书,只是只要薛蟠不大大咧咧冒出来,人家也不会平白上门索拿便是。

薛家那边在信里头自然是向贾家和王家求救了,希望将薛蟠这事抹平了,回头才能让他公开露面。只是如今金陵的地方官似乎不是很卖王家贾家的面子,因此,王子腾那边虽说说了,他会处理,不过却需要点时间运作一番,因此,薛家哪里会一路就往京城过来,估计还得在路上躲上一阵子。

王氏只觉得自个话说早了,要是晚上几个月再说也来得及,只是,她如今天天在佛堂里头,简直快要被逼疯了,做梦都想着早点出来,继续做她的太太,最好能从邢氏那里夺了管家权,因此,就想着,老太太一向是个要面子的人,素来讲究的是胳膊折在袖子里,不肯叫外人看了笑话。家里若是来了亲戚,她这个二太太却要在佛堂吃斋念佛,难免有些不像,回头稍微一哭求,只怕老太太就能答应下来。

哪知道,这会儿一想,薛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进京呢,顿时有些无措起来,好半天才编了个说辞,说道:“之前薛家老爷去了,我妹子他们孤儿寡母的,被薛家宗族逼迫,虽说保住了皇商的牌子,不过,终究我那外甥年纪还小,生意上难免容易被下头人给骗了。他们家如今要进京,路上还得将外头的产业给巡视一下,只怕得耽搁一段时日,才能进京,梨香院的事情,缓一缓也是无妨的!”

林母心里头嗤笑了一番,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这也是正理,薛家当年便有百万之富,后来得了皇商的牌子,更是产业遍布天下,想要将外头产业好好巡视一番,确实得花不少力气,既是如此,你回头多跟你妹子通信,总不能人家都到了门上了,咱们家还没反应过来,那可就是笑话了!”

王氏瞧林母神色,总觉得林母似乎带着一些讥笑之意,疑心林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毕竟,如今王氏可还没有收拢清楚自个身边伺候的人,说不得里面大半都是林母的眼线,没准林母已经知道娘家妹子的儿子打死人的事情了,不免有些又羞又气,暗自觉得林母不给自己面子,只是终究不敢争辩,自然也不好问林母,是不是自个以后可以不去念佛捡佛米佛豆了,只得按捺下心思,勉强奉承了林母几句,就听林母说道:“好了,我这边也没什么事情,你若是无事的话,回去多念几句佛也是好的!”

王氏不甘地告退了,林母等到王氏走后,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冷笑,鸳鸯瞧着吓了一跳,试探着问道:“老太太,是不是薛家有什么不妥?”

鸳鸯也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王氏这些日子愈发沉不住气了,后来说话便颇有些不对劲的地方,鸳鸯自然也发觉了,这会儿等着王氏走了,便问道。

林母伸手拿了茶盏,抿了一口,说道:“可不是不妥吗?老二媳妇,倒是跟我老婆子玩起心眼来了,那薛家也不知道怎么教的儿子,才十多岁的人呢,竟是有本事当街杀人了!如今哪里是送女儿参选,护着儿子四处避祸才是真!哼,他们这个巡视产业,说不得巡视个年许,都未必巡视得完!”

鸳鸯顿时瞪大了眼睛,就听林母又说道:“回头还是得跟几个丫头说一声,薛家的儿子能做出那等胆大妄为的事情,可见家教如何,他们家的女儿,估计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可别叫她给糊弄了,来了之后,当做寻常亲戚处着便是,却是不要太过亲近了!若是她们问怎么回事,也不要说什么杀人的话,就说薛家进京是要参加小选的,只怕日后要专心备选,叫她们不要打扰了薛家姑娘!”

鸳鸯一听就知道,林母已经对薛家产生了恶感,心中一凛,她的一切都系于林母,林母所恶,自然也是她之所恶,心里头自然也就知道应当怎么拿捏对薛家人的态度了,当下就答应了下来。

说到薛家打死人的事情,林母一下子就想到了贾雨村,上辈子的时候听说他做过黛玉的西席,还是林如海举荐给贾政的,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如此。贾雨村这人,最是狼子野心,忘恩负义不过,为了自个的前程,简直跟疯狗一样,谁都敢咬,贾家虽说罪有应得,不过别人可以弹劾,贾雨村出手,却实在是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贾雨村能混到后来的位置上,跟贾家和王家的提携是撇不开干系的,结果瞧着贾家不行了,大概也有上头那位圣人的授意,立马反口就咬上了贾家。

林母对贾家的未来并不如何忧虑,贾家再倒霉,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只是却是不知道,林如海会不会被贾雨村攀咬上,琢磨了一番,还是打算叫人打听一下。

没多久,就将事情给打听出来了。贾雨村进京的路上,遇上了甄家的人,他当年原本就跟甄家的旁支甄士隐有过一段交情,凭着这点交情,又跟甄家人套上了干系,后来竟是又被甄家人也介绍给了贾政,贾政瞧着贾雨村学问志向,很是欣赏,直接就跟贾雨村联了宗,又将他举荐给了王子腾。

林母听说之后,不由暗自摇头,兜兜转转,竟是又回到了原来的路上,只盼着这贾雨村暂时别盯着林如海吧,等到林如海交割了盐政上头的差事,进京之后,也就没多大问题了。

第52章

薛家还没有来,那边宁国府的贾珍就跑过来了,为的是贾蓉的婚事。

“秦家?”林母问道,“哪个秦家,是御史台秦御史家,还是甘肃秦巡抚家?”

贾珍顿时有些尴尬,赶紧摇了摇头,说道:“都不是,却是政二叔的同僚,工部营缮郎秦邦业家!”

林母顿时皱了皱眉头:“这人之前却是没有听说过,你仔细跟我说说!”

贾珍咬了咬牙,想着避重就轻一番,不过经不住林母的眼神,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了:“那秦邦业寒门出生,多年无子,后来在养生堂抱养了个女儿,不过,他们夫妻两个对那女孩子疼爱无比,便是亲生的,也不过如此了!”

林母果断摇了摇头:“蓉哥儿是你的独子,日后要继承族长之位的,他的媳妇,将来自然是宗妇!倒不是我嫌弃秦邦业官位低微,家境贫寒什么的,实在是,这样人家养出来的女儿,如何能承担得了宗妇的身份!”

贾珍腆着脸说道:“老祖宗,那秦家的丫头却是绝色,蓉哥儿以往就喊着要娶一个绝色,他一向是个定不下心来的人,若是有了这么个媳妇,日后还不好好争气,在家守着,不再在外头闯祸了?”

林母似笑非笑地看了贾珍一眼,冷哼了一声,说道:“什么绝色不绝色的,娶妻娶贤,即便是圣人纳妃,也要重德不重色!何况红颜易老,再如何美貌,也不过是十年左右的青春,到时候,你难不成再给蓉哥儿找一个?蓉哥儿年轻,这会儿惑与皮相也是有的,家里头选几个出挑的丫头,好生伺候着便是了,何必要娶个小官家的养女!你若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好的,回头我老婆子帮着张罗便是,反正蓉哥儿年纪也不大,等个一两年也无妨!”

贾珍一听,就有些抓瞎,吞吞吐吐了半天,才期期艾艾地看向了林母:“这个,这个其实是父亲的意思!”

林母又是一声冷笑:“你们家老爷都出去修道多久了,自家丫头长到这么大,也不见他回来看一下,他能管这事?你就是想要扯虎皮做大旗,也得挑个好一点的理由!”

贾珍被逼得实在是没办法了,他直接说道:“那老祖宗,你先叫人下去,侄孙慢慢与你分说!”

林母摆了摆手,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吧,在外头看着点!”

鸳鸯带头应了一声,带着屋里伺候的人一起出去了,远远地站在外头,也不靠近。

林母这才看向了贾珍:“行了,珍哥儿,你也年纪不小了,眼看着过几年都能做祖父的人了,也别在我这个老婆子面前耍什么花腔,到底怎么回事,也好跟我老婆子交个底,总不能你要是要干什么连累九族的事情,还叫我老婆子蒙在鼓里吧!”

贾珍瞪大了眼睛,讪讪道:“那个,老祖宗,难道你已经知道了?”

林母不耐烦地摇头道:“我知道什么,不过别的我不知道,我老婆子看着你珍哥儿长大的,还能不知道你?那秦家的姑娘再如何绝色,人家总归还是官家小姐,估摸着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物,你什么时候见到了!何况,秦邦业一个小官而已,你若是看中了他家养女的姿色,上门好言好语,叫那丫头进门给蓉哥儿做个二房,虽说有些不合规矩,不过总归你就是顶着个爵位,并不入仕,蓉哥儿将来继承的也就是府上的家业,轮到他,爵位有也跟没有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偏生如今却想着许出宗妇的位置,这里面若是没有什么猫腻,我老婆子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活了!”

贾珍露出了一个震惊的神色,竖起了大拇指,说道:“老祖宗,你是这个!”

然后,贾珍又仔细瞧了瞧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若是别的也就罢了,就像老祖宗你说的,再如何绝色,做个二房便是,那秦邦业再如何硬骨头,也拗不过咱们贾家,何况,他下面还有个儿子呢!只是,那位秦家姑娘,身份上头却是有些不一样!”

林母问道:“莫不是谁家丢了的孩子?那干脆等人家认祖归宗了再说,何必官盐当做私盐来卖!”

贾珍赶紧说道:“不是这个,却是那一位当年留下来的!”贾珍见林母一副震惊的模样,赶紧低声将自个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那秦可卿果然就是故义忠亲王的私生女,生母是别人献给义忠亲王的一个清倌人,一直养在外头,因此,当年老义忠亲王坏了事,也就没连累到她身上,她那时候产下一女,血崩而亡,这孩子就被心腹通过养生堂的手,辗转送到了秦邦业手里。

秦邦业当年曾经受过义忠亲王的恩惠,虽说是个小官,对义忠亲王也是忠心耿耿,因此,即便是亲儿子秦钟,在家也是比不上秦可卿的,虽说秦可卿一向表现得温柔可亲,但是,秦钟却也知道,秦可卿不过是个养女,因此,对秦可卿一向有些嫉妒不服,面上亲近,实际上心中却颇有些芥蒂,只是在秦邦业面前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林母表现出一副刚刚听说这事,极为震惊的模样,勉强平复了一下心境,咬牙道:“你们东府这是疯了吗,当初赦儿不过是沾了点边,他这辈子就算是废了,你们竟然还敢再掺和这等事情!”

贾珍顿时有了一些优越感,得意道:“老祖宗,你常年待在府里,消息可不灵通!圣人如今年纪大了,愈发惦记着从前了,这些日子以来,常常召了如今这位义忠郡王进宫,以叙天伦,毕竟,那位是嫡长子,如今义忠郡王也是嫡长孙,这才叫名正言顺了,听说,圣人想着封皇太孙呢!”

林母沉默了一下,才冷笑道:“你们想得倒是好,不过,上头那么多年长的皇子,固然不是什么嫡子,他们如何会服气一个侄子!何况,义忠亲王乃是谋反自戕而死,圣人哪怕一片舐犊情深,但是,只要义忠亲王还顶着那个名头,他这一脉就不会有什么希望,难不成叫圣人下罪己诏,说义忠亲王当年是冤枉的?何况,这叫朝中大臣如何想!当年多少人为了自保,胡乱攀咬,落井下石,早就将义忠亲王这一脉给得罪死了,若是叫他们翻了身,那些大臣又该如何自处!”

贾珍顿时傻了眼,原以为是一张好牌,再不济,也能左右逢源,如今一看,竟是个烫手的山芋,压根沾不得了,这会儿不由有些慌乱起来:“这个,侄孙已经叫人跟秦家那边说好了,若是这回反悔,岂不是得罪了义忠郡王?”

林母淡淡地说道:“若是你爹在外头有个外室,还生了个私生子,你会当那私生子是自个兄弟吗?”

贾珍眉头一竖:“怎么可能!”继而脸色就有些发白。

林母轻笑一声:“正是如此,义忠郡王乃是当年太子妃所生,太子妃追随义忠亲王而去,而义忠郡王因为其父的缘故,被圈禁多年,寸步不得出,说不得还被内务府那边克扣得不轻。而府里那些虽说有着郡主县主封号的姐妹,都要过了适婚的年纪了,才被宗人府胡乱找人配了!结果,一个外室所出的私生女,却有人庇护,自在的在外头生活,不曾受过半点委屈,你若是义忠郡王,你能真对此毫无芥蒂?你还想着娶了那秦氏,讨好义忠郡王?义忠郡王用得着你的时候还好,日后用不着你了,你又该如何自处?”

贾珍听得冷汗淋淋,明明是早春的天气,里衣和中衣都被汗水打湿了,这会儿一阵一阵地发冷,格外难受,他直接就伸手,狠狠地给了自个两巴掌:“多亏了老祖宗,侄孙真是被油蒙了心,脂迷了窍,竟是昏了头了!若非老祖宗,侄孙这次可就是闯下大祸了!”

林母也不阻止,见贾珍那般,只是端着茶,喝了一口,这其实已经是送客的意思了,只是贾珍依旧不肯走,还是厚着脸皮问道:“那个,那这亲事,该怎么跟秦家退了呢?”

林母简直要被贾珍的智商给感动了,她没好气道:“不过是两边的父母口头上说了一遍,又没有婚书,也没有下定,外头应该也没传出什么风声,回头就跟秦家说,蓉哥儿年纪小,性子不定,又听了外头的胡言乱语,说是要先立业,再成家。或者就说,找人给蓉哥儿算了八字,就说他命里不该早娶,要不然难免有些妨碍,给秦家陪个不是,再给点银钱做补偿便是!秦家那边还敢明着跟你说,那丫头是什么身份不成!”

贾珍赶紧诺诺称是,又说道:“果然还是老祖宗有见识,我家那个婆娘,简直就是个蠢货,什么都不知道,唉,若是蓉儿他娘还在,如何会如此!”

林母懒得听这等话,最烦的就是活着的时候不知道珍重,死了倒是念起人的好来了。贾珍又不是贾赦,当初被自家老娘坑了。贾珍可是贾敬的独子,贾敬是个万事不管的,贾珍自个选的尤氏,尤氏也不过就是落魄小官家出身,年纪大了,没了当年的容貌,又没有相应的手段心性,连贾蓉都拢不住,自个也没个一儿半女,在家又能有多少话语权,下头资格稍微老点的下人都敢不拿尤氏当回事,她跟邢氏性子有些像,一向不敢违背贾珍的意思,她又不知道内情,又能有什么主意。

不过,林母却没心情去同情尤氏,要不是不想叫元春借着秦可卿爬上去,她才懒得多管,因此直接便道:“夜长梦多,这事早点解决了,蓉哥儿的婚事,再缓两年吧!”

贾珍心急火燎地答应了下来,给林母行了一礼,然后几乎是火烧屁股一般跑了,连惜春这个妹妹也没有想到问候一声。

第53章

惜春对宁府那边并不亲近,她几乎是襁褓中便被送到了荣国府,养在史氏膝下,宁府那边逢年过节都未必会回去一次,虽说也知道自个是宁国府的人,但是,对那边却也没什么期待之心。

荣府这边对她若说上心,也就是那样,她一个宁国府的嫡女,跟荣府两个庶女也就是一般的待遇,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但是,不管怎么说,惜春的日子还算是比较好过。

宁府不比荣府,并没有什么继承问题,贾敬当初虽说是次子,但是他兄长贾敷从小就是个药罐子,娶了个媳妇没多久便过世了,也不过就是留下了一个病歪歪的遗腹子,因此,爵位理所当然就落到了贾敬这一脉头上。人口少,也没什么分家的事情,因此,论起钱财家当来,宁府那边其实要比荣府宽裕得多。惜春好歹是宁府的姑娘,贾珍也不是什么悭吝之人,虽说算起来是一家子,也没有送什么日常花用的钱财,但是,有什么惜春能用的东西,也会给她准备一份,每个月惜春那边也能够另外领到一份月钱,不过,这些都是年节的时候,一次性给的,因此并不显眼,惜春也没有需要花用的地方,又不像是迎春一样,辖制不住自己的下人,自然过得宽裕。

虽说没什么期待,不过,自家兄长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想都没有想起他,小姑娘知道了,难免有些别扭,听下头丫头说了,当时就沉了脸,不说话。

黛玉与迎春探春也都在一边,连忙引开了话题,她们都是闺阁女儿,对贾珍并不算熟悉,何况,说白了,这些都是惜春的家务事,她们也不好多说,因此,只是说着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说什么花样衣饰什么的。

黛玉虽说在孝期,很多东西用不上,不过,她天生有着很好的审美,这会儿在那边点评着那些花样,然后又说道:“这些年最出名的绣样莫过于慧纹,一方面的确是高妙雅致,另一方面也是那位慧娘红颜薄命,所遗慧纹存世极少,因而贵重!我年纪小,也只是见过一些仿品,不过,已经可以见出其匠心独运,高妙难得!仿品尚且如此,却是不知道真品如何了!”

探春嘴快,笑道:“原来林姐姐也有没见识过的,这慧纹,别家没有,咱们家却是有的,原来也是有两三件的,不过如今却只剩下一件了,是一套十六扇的璎珞,上头俱是大红纱透绣花卉并草字诗词,我们姐妹几个也就是之前得了机缘,那日老祖宗宴请各家王妃诰命,南安王妃正好说起,老祖宗拗不过去,这才将那璎珞拿了出来,我们姐妹也有幸瞄了一眼,至今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