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又吩咐,没吩咐我叫你回来做什么?——你们老板呢?把他叫出来,小爷有话说。”那拉氏是不屑跟这种小书童一般见识的,只是黛玉看上了他手里的那套书,而那拉氏又看好了黛玉这个小妹妹,所以一心要把那套书买下来送她,所以才不得不使出点儿微风。

这年头,人善人欺啊!

第11章 谁是人间惆怅客

书院里书架一道道,隔开了众人的视线。

林宁原是埋头钻研医书的,却被雪雁风风火火的拉过来,见黛玉被一个女扮男装的人搂着肩膀,看上去很亲昵的样子,便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嗯?你是谁?”那拉氏见了林宁这副样子,也是忍不住愣了一下——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是以为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到了这里呢!这个人,怎么跟那个人那么像?

“我?我是她的奴才!”林宁似笑非笑看着这个看上去有几分男儿气的女子,指着黛玉说道。

“哦?奴才也有这副气势?真是难得!”那拉氏笑笑,对着林宁竖起大拇指,一颗悬着的心野落下来。自己称自己是个汉家女的奴才,可见他跟紫禁城里的那些人没什么瓜葛,就算长得像也只是偶然而已。

雪雁却在一边急得抓耳挠腮,眼看着自家小姐又被一个公子哥儿搂在怀里,她真是心急如焚。暗暗地悲鸣——小姐是什么命啊?为什么女扮男装出来,都能惹得这些公子哥儿搂搂抱抱的?难道小姐今年红鸾星动?啊——呸呸呸,小姐今年才六岁呢,哪儿就能说起姻缘之事?

“主子有气势,奴才才有气势。做奴才的,自然是狗仗人势,得了主子的威风,才敢出来人模人样的招摇。”林宁一边说,一边斜着眼看身侧的小书童,见那小子满脸憋得通红,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兄弟,别尴尬,哥哥我不是说你。去吧,把你主子请出来,咱们好商量这套宋版书的价钱。”

“呃,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小书童的肩膀被林宁拍了一下,看似风轻云淡,实则如千斤巨石压在肩膀。小书童也是有见识的,知道这次遇到了大人物,哪敢怠慢,忙不迭的跑到后面去请掌柜的。

而那拉氏却被林宁一番主子奴才论给说的来了兴致。不错,她就是去年春天选秀时被康熙皇上金口玉言指给了胤禛做福晋的步军统领费扬古的女儿,将来的大清孝敬宪皇后那拉氏。原是因为指婚后那拉氏生了一场病,耽误了婚期,后来费扬古忙于军务,常年驻扎在外,所以这婚事竟然一拖拖了一年。弄得那拉氏不上不下,在京城呆着自觉十分尴尬,所以求了母亲带着几名贴身家人,跑到扬州别院来住着,名为散心,实则是躲避京城那些女人们的七言八语。

林宁和黛玉都不知她的身份,还当是当地外放大员膝下的千金,所以只存了平常心,想着能交往便交往,不能交往也无所谓的心思,说起话来,不用顾忌那些繁文缛节,倒也随便。

“公子——几位公子,我们掌柜的有请几位到内室雅间用茶。”不多时,小书童就颠颠儿的跑回来,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说道。

“嗯,又是用茶。咱们今儿可是喝了不少的茶了。”林宁笑笑,示意黛玉先行。毕竟他刚才说了,自己时黛玉的奴才。这年头,跟着人家混,要懂得大小尊卑不是?

“兄弟,走吧,这扬州城虽然繁华,却只有两样东西入得我的眼,一嘛,自然是瘦西湖,二呢,就是这雨前龙井了。不知这个知味书院的掌柜的舍不舍得破费,给咱们弄点好茶尝尝。”那拉氏说着,便拉着黛玉的小手抬脚就走,一边还嗔怪那小书童:“你这小奴才,还不头前带路?咱们可不知道你家掌柜的雅间门口朝东还是朝西,这万一走错了,进了你们家的库房,凭你们这副小气样,还不得把我们当贼捉了?”

“岂敢岂敢?公子说笑了…”小书童不敢再放肆,只恭恭敬敬的头前带路,引着四人穿过书院的大堂,进了后院,穿过院子中间大块青砖铺成的通道,出了院子的后门,又拐过一道穿堂甬道,进了一个独门的雅致小院,方推开院门,含笑道:“几位贵客里面请。我家掌柜的在里面恭候着。”

“楞伽小筑?”黛玉站在院门前,看着上面四个清风傲骨的匾额,踌躇了片刻。

“怎么?有何不妥?”那拉氏跟着抬头看去,只觉得这四个字很好,却不知好在哪里。满家女儿,从小不教读书识字,满人尚武,且费扬古又是武将,女儿不读书倒也是平常事。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奇,难道这院子的主人是个出家人?如何用了这四个字?”黛玉凝眉,心中却暗暗疑虑:传文大清才子纳兰性德别号楞伽主人,不知这四个字跟他有没有关系呢?

“公子,请。”小书童又一次躬身礼让,没办法,谁让掌柜的再三叮嘱他一定要把人请到这里来呢,这所小院,平日里都是院门紧闭,也只有掌柜的能隔三差五的进去一次,真真不知里面有何玄机。

“进去看看吧。”那拉氏倒是大方的多,率先一步踏进了院门。黛玉和林宁对视一眼,也跟着进去,雪雁在进去后,还忍不住往后看了看,见小书童止步不前,忍不住生气的问道:“为什么你不进来?难道里面是什么陷阱?”

“呃,对不住,这儿是我们家掌柜的严格规定的禁地,所以小的不敢进去。若非掌柜的特别嘱咐,小的也不敢带几位进来…”

“贵客远来,有失远迎,失礼了。”温润的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别样的柔和。林宁一愣,暗道,这楞伽小筑里,居然住着一个女人?

一个白衣女子站在门口,全身素缟,衣袂飘飘如仙,脸色苍白,妆容精致,看上去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头上发髻却透着几丝斑白。

“贱妾沈婉,特意烹泉煮茶,静候几位贵客多时了。”女子浅浅一福,便已经仪态万方。

哇靠!沈婉?!林宁瞪大了眼睛,满清第一才子的小三儿哦!

那拉氏和黛玉却没有林宁那么夸张的表情。沈婉这个名字,在女人的耳朵里并不陌生。满清第一才子的女人,多少还是有些知名度的,况且她本身也是个才女。只是康熙二十四年,纳兰性德病逝后,沈婉便销声匿迹,再也没什么消息,所以像黛玉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也只是听母亲说过此人而已。想不到却在这里遇见,人生际遇,飘忽不定,真是玄妙无比。

“沈夫人?”那拉氏上前一步,虚扶一下沈婉,连声叹道:“咱们满清第一才子的未亡人…哎!”

“贱妾不过是一个苦命人罢了,却不敢当姑娘‘未亡人’三个字。”沈婉面色凄然,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带着淡淡的哀伤,这哀伤虽然若有若无,但浅浅的丝丝缕缕,便能让人痛彻心扉——十年来她的悲伤慢慢沉淀,早就凝结成了一丝怨灵。

“纳兰公子能有夫人,这般守候,今生也算无憾了。”那拉氏虽然不懂诗文,但纳兰容若的名气在满蒙贵族之间是十分响亮的,他在那些满洲小姐的心目中,早就成了情圣的代名词。

“几位贵客请屋里用茶。”沈婉侧身让开屋门口,黛玉摒弃了忧伤,方发觉空气中有丝丝缕缕的茶香,沁人心脾,令人醒神。

“有劳夫人。”那拉氏和黛玉先后而入,林宁和雪雁随后跟进去,沈婉最后一个进屋,进屋后放下了有些破旧的湘妃竹帘。!

第12章 舍弃家财求平安

两间通透的屋子里,几件古朴的家私。窗明几净,一室茶香。

沈婉请那拉氏和黛玉等人进屋坐下,林宁和雪雁则站在一边。黛玉不忍看林宁真的站在自己身后充奴才,便歉然笑道:“宁公子虽然自称是我家的家仆,实则是我父亲故人之子。跟奴才站在一起,实在有失妥当。”

“公子请坐,这位小哥儿也请坐吧。”沈婉倒也随和,让林宁坐了,又亲手搬了个绣墩给雪雁坐。雪雁哪里敢坐,忙欠了欠身子,陪笑道:“主子们坐着品茶,奴才去外边候着就是了。”

黛玉微笑点头,雪雁便匆忙退出去守在门口。

沈婉给各人斟了茶,细细的端详着那拉氏。良久方轻声问道:“恕贱妾冒昧,这位公子一定是京城来的了?”

“你怎么知道?”那拉氏惊讶的看着这个女子,心想莫不是你有通灵的本事?

“贵人一口京腔儿,一听便听出来了。”沈婉微笑,“京城女儿家能女扮男装下江南的,定是王公大臣家的千金小姐,亦或是公主格格?还请贵人宽恕贱妾轻慢之罪。”

“这倒是。”那拉氏释然,“总归是我自己出卖了自己。实不相瞒,步军统领是我的父亲,乌拉那拉氏是我的亲族,我的名字,叫做瑾瑜。”

“原来是——”林宁一愣,后面的话差点脱口而出。想着刚才还刚刚见了胤禛,这会子竟然见了人家的媳妇,今儿这一天,还真是精彩无比啊!

“是什么?”那拉氏瞪了林宁一眼,嗔怪道。

“原来真的是贵人啊!”林宁讪讪的笑着。

“哼,刁奴。”那拉氏给了林宁一个白眼。

“贱妾给格格请安了。”沈婉对着那拉氏重新请安。满洲贵族称家里的女儿皆为‘格格’。此时那拉氏虽然被指给胤禛为福晋,然尚未过门,所以沈婉这样称呼,也算合情合理。

“夫人何必多礼?”那拉氏忙抬手相搀。

“这位小姐是吴越人,一口吴侬软语,细软香甜,如莺啼流转,十分的动人。”沈婉又给黛玉添茶。

“不错,我原是姑苏人,随父亲在扬州居住。家父现任扬州巡盐御史,小女黛玉,见过格格。”黛玉也不好再坐下去,既然知道了那拉氏的身份,少不得起身以礼相见。

“好妹妹,我说你全身上下皆是大家风范,原来是林御史家的千金。”那拉氏拉着黛玉,越发的亲热。又奇怪的问道:“这知味书院既然是夫人的产业,怎么夫人如此节俭,竟连个使唤的人也不用?这左左右右的,全凭夫人一个人张罗,如何使得?”

“格格真是好眼力。”沈婉歉然一笑,起身对着黛玉轻轻一福,“刚才那些奴才多有得罪,沈婉再此向林姑娘赔罪。”

“夫人多虑了。原也没什么得罪之处,赔罪二字如何担得起?”黛玉忙起身还礼。

“昨晚贱妾给菩萨上香许愿,菩萨托梦于我,说今日必有贵人前来,会助我完成毕生余愿。不想今日果然有几位贵人降临。可见菩萨怜我。沈婉冒昧请几位光临这楞伽小筑,原也是一片痴心。请贵人助我!”沈婉说着,便慢慢的跪倒在地上。

那拉氏和黛玉对视一眼,皆不知所以然。

到底是那拉氏年纪大些,且又是京城来的,此时不好躲在后面让黛玉出头,况且她原本就是个爽性之人,于是欠身扶起沈婉,苦涩笑道:“夫人是聪明人,夫人看我,也不过是个弱女子而已,还有我这妹妹,天生一副娇滴滴的模样。我们两个女孩儿家,又能帮你什么?”

“昨晚菩萨显灵,告诉贱妾,说能救我女儿出苦海的人,定会在今天驾临寒舍。贱妾一心为女儿求平安,还请贵人帮我。”沈婉被那拉氏扶起来,又听她推辞,心中不免凄然,说话间又落下泪来。

林宁这辈子最见不得这个,女人家在一起,有话不好好说,非要哭哭啼啼的。又想那拉氏必是沈婉梦中的那个贵人,这女人将来母仪天下,可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吗?如今她已经被指给四皇子为妻,也算是难得的富贵命了。她若想保一个姑娘,也就是几句话的事儿。于是轻声咳嗽一声,看了一眼那拉氏,在一旁圆成道:“夫人的女儿?可是纳兰公子的千金!明相府的孙小姐,又有谁敢为难她?夫人不必多虑了。”

沈婉听了林宁的话,少不得止了哭声。

那拉氏被林宁看了一眼,仿佛自己的身份也被他看穿一般,心中有些冷飕飕的。暗道,这个刁奴,竟然有这般凌厉的目光,看来也不是等闲之辈。

只是沈婉一再恳求,那拉氏也不好推脱的太绝,便微笑着拉着沈婉的手,劝道:“夫人放心,回京后我一定抽时间去明相府上看望你的女儿。夫人若有书信,尽可托付给我。我一定帮您送到小姐手上。”至于其他,可真的不好说了。明相如今暗中扶持大阿哥,和索相互相较劲。阿玛为了避开这些,自请圣旨去了西疆军营,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往后拖了再拖。自己这个做女儿的,委屈只能闷在心里,又如何替别人出头?

“格格能帮贱妾,是贱妾母女的福星降临。请受贱妾一拜。”沈婉说着,又要给那拉氏磕头。

林宁坐在一边,安静的吃茶,心中却苦笑道:这女人,看来是磕头磕上瘾了。

那边你推我让,说来说去。林宁只是沉默着,安静的看戏。黛玉无意间瞧见他悠然自得的样子,心中却偷偷地笑:这个家伙,此时倒有些没心没肺了。

沈婉果然写了家书,拖那拉氏带给自己的女儿。那拉氏等人也不多耽搁,接了书信告辞出来,又谢沈婉的好茶。沈婉送至门口,和几人一一道别,眼睛里似有泪光隐隐。

那拉氏和黛玉互相明了了身份,越发的亲密,黛玉便邀请那拉氏跟自己回府居住,那拉氏自然也不愿一个人回去。于是吩咐了家人回去取衣裳,自己跟着黛玉直接去御史府。二人说说笑笑一路走回去,却把林宁给甩到了后面不理。

回到御史府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刻。家人见林宁和自家小姐一路说笑着和走来,还带着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儿回来,便知道是有客来,立刻上前迎接,又说老爷回来一会儿了,见小姐和宁公子都不在家,把家人好一顿骂。

“不碍的,父亲最疼我。我去跟父亲说。何况今儿来了一个好姐姐,父亲自然不会再责备我。”黛玉怕那拉氏不自在,忙瞪了家人一眼,拉着那拉氏的手往里走。后面却有人急匆匆的喊道:“贵人请留步。”

黛玉一愣,回头看时,却见一个婆子抱着一个包裹匆忙赶来。于是问道:“你是谁?叫我们留步作甚?”

“老奴是楞伽小筑的奴才,我家主子有东西交给贵人。”那老婆子说着,便把手中的松花色包裹递到黛玉跟前。

“哦,这必是沈夫人交给纳兰家小姐的东西。应该是给姐姐的。”黛玉不肯接,只瞧着那拉氏。

“我们主子说,这个要交给林家的小姐。”那婆子虽老,却不糊涂,歉然的看了那拉氏一眼,依然举着包裹递到黛玉面前。

“好吧,既然是这样,我先收下。你们夫人还有何话?”黛玉点头,吩咐雪雁接过东西。

“我们夫人说,知味书屋交给林家小姐,她也可放心的去了。”那婆子说这话,对着黛玉深深拜下去,不等黛玉说什么,便径自转身离开。

那拉氏一愣,喃喃的说道:“这是什么话?她如何放心的去了?”

“坏了!莫非她要自尽殉情?”林宁恍然大悟,出了一身冷汗。

“快叫人去瞧瞧!”黛玉也苍白了脸色,急忙吩咐。

“你们两个且家去,我去瞧瞧就来。”林宁说着,匆忙转身,追着那婆子一路奔去。

这里黛玉打开包裹,果然见一纸房契地契,还有书信一封。拆开看时,却是沈婉把知味书屋这份产业,送给黛玉,求黛玉好好地保管,又说这座书馆原是纳兰容若在江南的产业,沈婉不能看着它被奸人利用,毁了纳兰公子的心血,所以才坚持这些年,拖顾公子照看。如今能为这书馆找到一个好主人。她也可以放心的去了。

那拉氏不识字,见黛玉看着书信落泪,便劝道:“妹妹别哭,林宁已经去了,说不定能及时劝下沈夫人。咱们别在这风地里站着了。进去吧。”

黛玉擦了眼泪,收好了书信和契约,和那拉氏一起进府。

第13章 论书院黛玉疑心

林如海正在妻子房里说话,因为那拉氏瑾瑜的到来所以下人早就匆匆送了消息进去。贾夫人强撑着起身,叫丫头给自己换了衣服,大致梳洗了一下。毕竟人家是将来的四阿哥福晋,身份在这儿,总不能太过怠慢。黛玉陪着瑾瑜进去时,贾夫人正端坐在床上,因林那拉氏乃未出阁的姑娘家,林如海不便见面,早就躲去厢房了。

黛玉见母亲忽然起床,吓了一跳。忙上前去问道:“母亲,您怎么起来了?”

“傻孩子,瑾格格来了,你更应该早些回来。怎么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可曾慢待了格格?”贾夫人说着,又对瑾瑜颔首道:“小女平日娇生惯养,有失礼仪,还请格格莫怪。格格快请坐,玉儿,吩咐丫头看茶。”

瑾瑜知道,林如海为官清正,林家乃公侯世家,贾夫人一事五品的诰命。自己就算是大臣的女儿,被指给了四阿哥,但终究还没成婚,也没有诰命封号,不过是个格格而已。所以便忙福身行礼,含笑道:“是瑾瑜冒昧叨扰府上,深感不安。又拉着妹妹在外边贪玩,误了回家的时辰,还请夫人莫要责怪妹妹。”

“你们小姐妹倒是和气的很。”贾夫人见瑾瑜开朗大方,和黛玉全然不是一个性情。二人倒是合得来,也实在难得。心里高兴,脸上的气色也好了许多。

一时瑾瑜和黛玉都坐在贾夫人身边,细说起今日之事。黛玉便把沈婉的事情都细细的告诉了贾夫人。贾夫人听完,沉思良久,忽然叹道:“这件事,有几分不妥。你们小孩子家,也是欠考虑了。”

瑾瑜和黛玉一听此话,都唬了一条,忙问如何。

贾夫人便拉着二人的手说道:“既然知味书院是纳兰公子名下的产业,自然归明相府上所有。那沈氏如何能自作主张,给了玉儿?就算是她为她的女儿打算,也不该如此。这产业之事,将来若是闹出来,可不是件小事。那明相虽然不是什么贪财之人,但知味书院里古籍不少,加上房屋地产,算下来总少不了几百万两银子。如此轻易地给了外人,岂不叫人心疑?”

黛玉忙道:“母亲说的是,是女儿疏忽了。差点因祸上身。不如这就叫人把这包袱给她送去吧?”

瑾瑜也说:“伯母不要怪妹妹,妹妹小孩子家,想不到也是有的,都怪我多事,却引了这些麻烦。早知道这样,我便不答应她去看她的女儿了。明相那人,表面上温润谦和,实则狡诈无比。这些年他和索相暗中相争,做了不少坏事。只是那沈婉却是个可怜人,丈夫死了,女儿不能守在身边,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十年,这会子还不知是死是活呢。若是她果然就死了,咱们可把这个还给谁去呢?”

贾夫人闻言,心中也动了恻隐之情。又问黛玉:“宁公子怎么还不回来?叫人快去瞧瞧。你父亲刚才还在,这会子又去忙了。一会儿用晚饭,待我跟他商议一下。这件事,总要小心为好。”

黛玉忙答应着,转身吩咐人去寻林宁,又叫人添了饭菜,招待瑾瑜用晚饭。

贾夫人房里的婆子丫头们都各自忙碌起来,传饭的传饭,传话的传话。另有人去黛玉闺房收拾瑾瑜休息的床铺。

晚饭刚端上来,前面便有人进来回话,说宁公子回来了,正在书房和老爷说话。

贾夫人便道:“少不了也是这些话。咱们先用饭吧。事情已然这样,只好从长计议了。只是不知那沈氏如何?”

回话的家人忙道:“宁公子叫奴婢转告夫人小姐,说,沈夫人并没有死,而是落发出家了。”

“哦,她竟是个痴人。”贾夫人听了,无奈的摇头。

饭后,黛玉和瑾瑜陪着贾夫人说了几句话,见她神色疲倦,没什么精神,便劝着她早些睡下。瑾瑜先行一步,由雪雁领路回房沐浴,黛玉则瞧着母亲睡了,方悄悄地下去。

夜风轻抚,轻柔的掀动起长长地裙角,夜色里缓缓前行的女孩宛若花间精灵一般轻盈。

“喂,丫头。”林宁靠在假山石上,看着从面前走过去的黛玉,忍不住叫了一声。

“哎呀,你怎么在这里?吓了我一跳!”黛玉被一边假山石里突然跳出来的林宁吓得一哆嗦。忙往后退了两步,拍着胸口。

“我又不是鬼,至于这么害怕吗?”林宁笑笑,借着皎洁的月色,看她清丽的容颜。

“难道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你悄悄地躲在这里,跟贼一样,再忽然喊一声,可不把我吓坏了?”黛玉嗔怪。

“我有话对你说。”林宁说着,抬手拉住了黛玉。

“宁公子,很晚了,天凉。有什么话,明儿再说吧?”王嬷嬷跟在黛玉后面劝着林宁。

“王嬷嬷,我有很要紧的话,你也跟过来一起听。”林宁看着王嬷嬷,认真的说道。

“这…既然是很要紧的话,奴才还是守在这里,万一有人过去打扰,也好抱个信。”王嬷嬷到底是下人,总不敢多参与主子的事情。

“有什么话,你说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到这里来?”黛玉看着面前水池里细碎的月光,奇怪的问道。

“丫头,知味书院不能留。”

“嗯,那是明相府的产业,我母亲也说了。”

“不是。那不是明相府的产业。沈婉告诉我了,那是纳兰公子当年用别人的名字置办下的一个书院,原来是为了给朝廷效命,后来纳兰公子去世了,知味书院失去了作用,才成了真正的书院。”

“它是朝廷的产业?”

“不是朝廷的,但皇上却知道它的存在。谁知道将来哪一天皇上一高兴又想起这里来,一句话又要引发什么事故?总之此为是非之地,还是离得远一些好。”

“嗯,此话有理。可房契地契在我的手上,沈夫人又出家了。我们怎么办?”

“我跟林大人商量了。明天就把书院卖了。把银子捐给沈夫人出家的那所寺院吧。”

“好。回头我把东西给你送过去,你处理就好了。”黛玉点头,忽然怔怔的看着林宁,半晌又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宁一愣,抬手摸了摸她冰凉的脸蛋儿:“我是你救回来的无家可归的孤儿。仅此而已。”

“你不会骗我?”

“不骗你。”

“我觉得,你不是孤儿。今天沈夫人说的贵人,应该是你。只是她只知道瑾瑜姐姐是京城来的格格,却不知道你。”黛玉叹道。

“小丫头,你想多了。”

“你们这些人,有事总喜欢瞒着我。”

第14章 仗义出手琐事忙

第二日一早,林宁自然要出门。他跟茶老板约好了要去取生茶。瑾瑜是个闷不住的,她搬来和黛玉同住,原就是为了找个伴儿一起玩耍,所以一定要跟着林宁出去。黛玉却不想跟出去了。昨儿走了一天,害的她腿疼了一个晚上,雪雁揉了半夜,方才睡了,今儿是再没力气出去了。

瑾瑜在屋里焦急的转了几圈,眼看着那西洋座钟上的指针指向巳时,越发着急。转身拉着黛玉劝道:“好妹妹,你累了,不如叫人套车,咱们坐车出去?”

“好姐姐,你要去就去,何必拉上我?”

“你不去,我才不跟那个刁奴一起出去呢。他处处都提放我,跟防贼似的。我宁可自己出去玩儿。对了——昨儿我听说,花朝节扬州城内有百花盛会,虽然是民间的集会,但州府的官员也很是重视,码头附近,那些花农都把自家的好花都搬出了出来,咱们何不去瞧瞧,有好的买回来,给伯母解闷儿也好。”

“何必急在一时?花朝节年年都有,往年也不怎么热闹。我都懒得去呢。”黛玉不上当。

“今年与往年不同,往年都是花农凑钱弄这个,今年确是扬州商会出钱。听说场面比往年大了数倍。还有‘百艳争芳’这样的节目。好妹妹,咱们先去瞧瞧热闹?”

“就算是热闹,也要等花朝节那天才好瞧。今儿才初七,可有什么好瞧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