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被黛玉不紧不慢的话给堵得死死地,一时也没了借口,只好伸手指了指黛玉的眉心,笑骂一句:你这小妮子,真真是个难缠的!

林宁换了衣衫,独自一人出了御史府,一路走马观花,先去茶摊上取那茶老板的生茶。

那老板果然是个守信用的,给林宁弄了两篓子鲜嫩碧绿的茶叶放在阴凉地里,见他准时到来,忙迎上前去:“公子真是准时,果然巳时二刻就到了!”

“嗯,东西可弄好了?”林宁微笑点头。

“好了,您看看成色?”茶老板引着林宁进了茶坊后院,搬出那两篓子茶叶来给林宁看,果然都是上好的龙井新茶,碧莹莹的装了慢慢的两竹篓子。

“嗯,不错,辛苦你了。你叫人把这个帮忙送到巡盐御史府上,我的名字叫林宁,你跟家人一说,他们都明白。对了,送过去的时候拿棉布把这竹篓子包起来,别让这大毒日头晒着这茶叶。“林宁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了两片金叶子递给茶老板,“这个,赏你的。”

林宁的金叶子是穿越的时候随身带来的。因为不知道大清朝的银票到底是什么样的,有没有防伪水印,所以组织也没有造假,而是真金白银的给他准备了些盘缠。为了方便携带,主要是黄金,把黄金锻造成竹叶的形状,薄薄的,一次携带了一百斤,如果不够,那只能凭他自己的本事了。一个拥有现代生活经验经过特殊培训打造出来的医学高手武功高手跟踪反跟踪高手若是在五百年前都活不下去,那他也不用回来了,直接死在大清朝算了,组织全体人员会为他默哀。

“哟,这可不敢,小的说好了白送,怎么敢再要公子的金子呢,更何况,这也不值这些。”

“这不是茶钱,是给你媳妇和女儿的辛苦费,以后还有麻烦她们的时候,别叫女人说我小气。”

“是了,小的多谢公子赏赐。”茶老板给林宁连连作揖,这两片金叶子赏的正是时候,自家女儿眼看着就要出嫁了,一家子都在给她准备嫁妆。这金叶子正好可以作为陪嫁给女儿打一对耳环,一枚金戒指,估计还绰绰有余,嗯,再给老婆打一个金戒指吧,老婆子辛辛苦苦跟了自己这些年,也没沾过金子的边。

林宁从茶坊里出来,正要往知味书院那边走,一边却冲过来一个黑脸小伙子,扑通一声跪在林宁的跟前。把林宁吓了一跳。

“你这人,一下子跳出来,把人吓了一跳。”

“恩公,恩公!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无以为报,今生愿做牛做马,凭恩公驱使。”

“你是——哦,你是昨天那个小贼?”林宁看着脸上抹了锅底灰的破衣烂衫的家伙,拍了拍额头,昨天走的匆忙,竟然忘了给这小子留下点烫伤药,这些傻瓜蛋子,弄个锅底灰当药,抹了一脸,弄得跟个鬼似的,还跑出来吓人。

“是啊,昨天若不是公子出手,小的早就成了那些人的拳下之鬼。公子大恩,永生难忘!”

“行了行了,你起来吧。你干什么营生的?”

“小的从小没有爹娘,是靠吃百家饭长大的。现在在码头上替人扛货物赚俩钱糊口。”

“诺,这是烫伤药,你拿回去,把脸洗吧干净了,把这药抹上。三天别洗脸,不然这烫伤可会留下疤痕。我还有事,你忙你的去吧。”林宁从怀里摸出个小瓶,扔给那小子,抬脚就走。

“恩公!恩公…”那小子缠人的功夫还是了得的,见林宁要走,忙上前抱住林宁的腿,哀求道:“恩公,请你收了小的做您的奴才,小的吃饭不多,还有一把子力气,您有什么粗活重活,都交给我没问题…”

“我自己也有力气啊!再说,我也没什么粗活重活。”林宁无奈的苦笑,难不成你还赖上我了?

“恩公,您救人救到底。昨儿小的得罪那人,小的也打听了。他可是金陵赫赫有名的呆霸王。昨儿虽然被衙门带走了,可天没黑人家就出来了。他当然不敢找您寻仇,可…可…我那莲生妹子…”

林宁登时明白。那个薛大公子原是皇商世家之后,出了名的弄性尚气的家伙。想来朝廷里有他的后台,甚至还有皇子撑腰。扬州地方官也不敢十分的难为他。别人倒还无所谓,昨儿那姑娘可是在劫难逃的。

“好了,你先起来吧。既然你愿意跟着我,那就留在我身边吧。只是你这副行头跟着我也不像个样子。你且回去,带了你的莲生妹子到那家茶坊,就说我说的,让他们先留你三日。三日后我自会来找你。”

“是是是…奴才多谢恩公收留之恩。”

林宁又给了他一块碎银子,方转身离开。这一折腾,竟然快到了晌午。

第15章 温饱之后新目标

其实对于沈婉,林宁是没有多大感觉的,一个旧社会的小三儿而已,社会使然,不是某个人的责任。虽然林宁本人就是六皇子胤祚再回大清,但他有他自己的追求有他自己的任务,又不是回来当救苦救难的菩萨的,所以出家就出家了,每个人都要走自己的路,林宁没办法干预太多。

倒是知味书屋,林宁很感兴趣,因为他每次来,都能在这里找到些有用的书籍,有的直接买了回去,有的标价太高,他心疼银子,舍不得买。不过这下好了,知味书屋成了林丫头的产业,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霸占着,等查阅完了那些名医典籍,把那些失传已久的东西都做好备份,带到现代,也不枉在扬州城混了这些日子。

至于将来,林宁没有想太多,反正他是要回去的,而且林家也必然会败落。那么这家书院就当成将来林黛玉维持生计的家底,也未尝不可。只是要早些动手才行,不然将来这份财产被人家算计了去,林丫头可有的哭了。

这小丫头——哎!林宁想起来心里就有些软软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拿着知味书屋的契约先去知味书屋看了一眼。很好,书屋一切正常,并没有因为沈婉的出家而怎么样。看来沈婉对于知味书屋也是个可有可无的东家。

林宁放心的去相关衙门办理手续,把知味书屋换到了自己的名下。

其实他一开始是想弄到黛玉名下的,但想想用不了多久,林如海病故,贾家那些精明的家伙们要霸占林家的财产,所以才多了个心眼儿,反正将来自己走的时候,所有的身外之物都是黛玉的,人家小丫头是自己的主子嘛,在自己初来乍到无依无靠的时候收容了自己。林宁是个忠诚的男人,知道从一而终的。

办完了这些琐事,已经过了中午,林宁从衙门里出来,顶着暖哄哄的太阳走在扬州的青石板街道上,低头发现脚下千层底的黑色布鞋上不小心沾了点灰尘,于是弯腰低头去弹了弹鞋面的灰,忽然一道阴影遮住了阳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

林宁心中一惊,来不及抬头,便往一侧倒去,借势侧翻,双脚还没着地,便听见咚的一声,他原来站着的地方,便多了一块大石头,青石地面被砸碎,碎石纷飞,有一块小石子打在林宁青色的衣袍上,啪的一声又被反弹回去。

林宁怒火中烧。

妈的,走个路也被人砸黑石头,小爷在这块儿混的也太差了吧!

事实上,林宁很想破口大骂,但还没等他骂出口,一道寒光在眼前一闪,人家已经拿着大刀迎面砍过来。

“你奶奶的,还动刀子?”林宁身子一侧,轻松躲过去,然后一猫腰,整个人便如鬼魅一般转到了那人的身后,然后挥手往那人的肩胛骨上拍去。

对方眼见着面前没了人影,也迅速转身,左手挥起,及时挡住了林宁拍过来的手掌。

不过双方力道相差太远。一个致力取胜,一个仓促应敌。这一下,林宁却是占了大便宜。

“呃!”那人的手腕和林宁的掌刀相碰,闷哼一声,往后退了五六步,皱着眉头,活动着手腕——事实上他手臂内骨头生疼,左手不敢用力,应该已经骨裂。

林宁却不再给对方多少机会,纵身上前,步步紧逼,凭着赤手空拳,把那人逼到了墙角处,飞起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长刀,然后抬手扼住他的喉咙,厉声问道:“谁指使你?!”

“哼!”那人倒也算是个汉子,冷哼了一声,索性闭上了眼睛。

身后风声又起,林宁不敢怠慢,手上用力,嘎嘣一声拧断了那人的脖子,同时飞起一脚往后一踢,化解了后背的一记杀招。

对方显然是被花钱买来的杀手。功夫不弱,职业道德也不错。林宁无心纠缠,从袖子里取出自己防身的军刺,反身与那人打到一起,招招直逼对方性命。

林宁接受过现代格斗的训练,身体也经受过各种强化体能的挑战,对方并不是他的对手,一记杀招,军刺雪亮的刀尖抵在那人的喉头,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刺进去,要了他的性命。

为了方便杀人,林宁在动手的时候便故意把二人引导了小巷子里僻静之处。此刻二人丧命,虽然血溅五步,幸好没有外人发觉。

林宁拿出一块雪白的帕子,擦了擦军刺上的血迹,沉声喝道:“还不出来?!”

“奴才给宁公子请安!”

两个寻常百姓打扮的人,不知从何处飘然而至,并肩跪在林宁身后,额头触地,谦卑万分。

“是四爷的人吧?”林宁淡笑,这两个人从昨天和胤禛分手后便悄悄地跟在自己左右,应该是他派出来或者跟踪调查,或者保护自己的护卫。

“奴才单凭公子吩咐。”

“查查他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对我下毒手。还有,我不希望身后一直有人跟着,刚才你们也看见了,寻常人根本无法奈何我。办完这件事儿,就回去向你们主子复命吧。”林宁说完,回头看了一眼二人,抬脚便走。

就算是胤禛派来保护自己的人,他也一样不喜欢。

他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

找了个小面馆吃了一碗面,扔下两个康熙通宝,林宁拍屁股走人。大街上依然繁华,仿佛是为了响应衙门的号召一般,扬州城几乎每家店铺的门口都摆放了时鲜的花卉。弄得感觉像是在过年一样热闹。大街上人们谈论的话题也都跟花朝节有关,听说这次扬州商会的几个头领连官府的人都说动了。还联合秦淮河上有名的画舫,弄了个‘百艳争芳’。

所谓‘百艳争芳’就是选扬州城一百名姿色上等的姑娘,在花朝节那一天表演才艺,吹拉弹唱琴棋书画,各显其能。

花和美人,世间至雅之事。单只听听,也足以勾起那些人心里的馋虫。

嗯,到那天也去凑个热闹,说不定能泡上个漂亮妞也不错。在古代什么都不好,就只一样好,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娶一大堆老婆,完了等不想要了,还可以一纸休书把人家给退回去。林宁一面懒洋洋的走着,一遍从心里琢磨着,自己哪天也找个漂亮的姑娘,把自己这处男的帽子摘了,从此甩开大步奔小康,也学学人家韦小宝。

第16章 远离孤独欢乐多

林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申时。春日午后的阳光照在御史府鳞次栉比的屋宇上,形成反差极为强烈的金色和藏青色的色调,宛若浓重色彩的油画一般,充满了静谧的古韵。

“站住!”

一声娇喝,把林宁吓了一跳。回头却见那拉氏瑾瑜穿一身淡蓝色汉族少女的服饰站在月洞门口,正怒视着自己,仿佛二人有天大的仇恨。

“干嘛?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吓人?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就是你的错了。”

“你说什么?你说我长得丑?”瑾瑜气急败坏,转身寻找东西去砸林宁,“你个刁奴,我不打死你,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看看——现在这些人呢,就是不喜欢听实话。你自己拍拍胸脯想想,你跟我的主子比起来,谁更好看?”林宁也不是有心要说瑾瑜丑,其实这女人在满人里,长得算是如花似玉的了。满人的祖先生活在北方苦寒之地,天生条件差,遗传基因不好,那些满洲贵族少女几乎都是女生男相的主儿。但这位瑾瑜格格四五岁时没了母亲,从小儿长在江南长大,却也是水灵灵的娇小姐。虽然身上还有满人的豪放,但却让她更加可爱。林宁之所以要故意说她丑,是因为这丫头竟然悄悄地站在背后吓唬人,还口口声声叫自己刁奴。

林宁不是个大方的男人。相反,他很小气。一般都是有仇必报,绝不隔夜。 .800yule.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林宁说,对不起,我是小人。

“你这个刁奴,你还敢跑?”瑾瑜终于捡了一根树枝跑过来打林宁,林宁却懒得跟她纠缠,转身撒丫子跑了。

“我不跑,难道等你来打我?”林宁呵呵一笑,跑到长廊拐弯处又停下来。

“你给我站住!”瑾瑜说着,又冲上去。

“姐姐,你们在干吗?”黛玉从小茶房出来,身后跟着雪雁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是贾夫人的汤药。

“这个死奴才,他竟然骂我是丑八怪。看我饶得了他!”瑾瑜说着,还一边卷袖子,仿佛要和林宁不死不休似的。

“好了姐姐,你看你,裙子都踩脏了。”黛玉笑着上前拉住瑾瑜,把她手里的树枝抽出来,又弯腰牵起她的裙角,让她看着冰蓝色裙角上的泥巴。

“呃,我竟然忘了。都是林宁这奴才害的。”瑾瑜说着,又瞪了林宁一眼。

“自己不小心,却赖别人。”林宁笑着摇头。

“你——分明是你说的…”瑾瑜气急败坏。

“我说什么了?”挑衅的微笑看起来那么欠扁。

“你说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瑾瑜明白林宁的陷阱,冷冷的哼了一声,又补充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那是,如果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大家都去养狗了。”林宁依然微笑,目光带着极尽的挑衅。

“好啦!你们两个别吵啦。”黛玉一跺脚,站在二人中间,“林宁,你就不能少说一句吗?姐姐是女孩儿家,你怎么说话这么没遮拦?”

“好,你叫我闭嘴我就闭嘴。我听你的。”林宁讨好的笑笑,又冲着瑾瑜咧嘴。

“你——你什么态度嘛!”瑾瑜不服,瞪了一眼林宁,转身进屋去。

雪雁便道:“姑娘,您在这儿跟宁公子说话,奴婢把这汤药给夫人送去。”

“快去,不然要冷了。”黛玉忙点头。

“是。”雪雁端着汤药,又冲林宁笑笑,穿过长廊往贾夫人房里去。

“怎么出去这半日才回来?”黛玉看林宁轻声责备。

“有些麻烦,不过终于办妥了。放心吧。”林宁笑笑,走到黛玉跟前,“你怎么没有午睡?”

“姐姐叽叽呱呱的说话,哪里能睡觉?”黛玉无奈的笑道。

“这个女人,哪儿那么多话!要不我带她出去逛,你回房好好地睡一觉?”林宁看着黛玉有些疲倦的小脸,有些心疼。才六岁的孩子呢,就要侍奉母亲的病,还要料理家里的琐事。真是不容易啊!

“算了,你刚回来也该休息一下。再说,瑾瑜姐姐一个女孩子家,总去街上乱跑也不好。我去看母亲了。你也回房去吧。”

“好,你去吧。”林宁点头,站在原地,看小丫头袅袅的身影消失在花木丛中,方转身回房。

房里放着两个大竹篓子,一看便知是早上茶老板给送来的生茶。林宁也不着急,先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方叫两个小厮进来帮忙把自己的屋子收拾了一番,又弄了两张新买的竹簟扑在室内的地上。然后自己轻手轻脚的把那些茶叶从竹篓里拿出来,一点点的凉在竹簟上。

忙活完了之后,天色已经黑了。

“想喝一口好茶,真是不容易呢。”林宁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褶皱,方转身出门,往前面书房去等林如海回府。

后院闺房。两只大大的柚木浴桶里,两个冰肌玉骨的女孩沉浸在氤氲的水汽之中。一个浴桶里飘着红艳艳的玫瑰花瓣,另一个浴桶里飘着艳紫色的兰花花瓣。四名丫头在一边服侍着,搓背,清理头发,捶打肩膀。

“妹妹,那个林宁,怎么看都不像奴才呀,况且,他说自己是你的奴才,而你却叫他宁公子。真是奇怪。”瑾瑜微闭着眼睛,享受着丫头的揉捏和温热的浸泡。

“他医术高明,说能治好我的病症,父亲以朋友待他,也吩咐家人不许小瞧了他。所以我称他宁公子。只是他总不肯说自己的来历,又非要认我做主子,我也没办法。”有些话即便是亲姐妹都不能说,何况那拉氏?黛玉无奈,只好找些理由来敷衍。

“他医术高明?”那拉氏惊讶的睁开眼睛,“医者父母心,如此随性妄为之人,如何能行医?这治病救人可不是小事。妹妹竟然能信他?”

“往年吃别人的药,每年都要犯病。今年吃了他的药,果然好了很多。真真有效果,才敢相信的。”黛玉这话倒是不假,果然是林宁的办法治好了她的病。

“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瑾瑜陷入沉默之中。良久方叹道:“我阿玛身上,刀伤无数,每逢阴天下雨,便疼痛无比。不知林宁有没有好办法…”

“姐姐一片孝心,大人知道了必然欣慰。姐姐放心,回头我问问他。这个人虽然刁钻了些,但却不是那种不学无术之人。姐姐放心好了。”

“果然如此,可要多谢妹妹了。”

“姐姐谢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医术高明。纵然要谢,也是去谢他。”

“傻丫头,他是你的奴才,我不谢你,又去谢谁?”

闺房里一阵欢快的笑声,透过浅碧色的窗纱传到了院子里。林宁陡然止了脚步,从心里叹道:“果然让她开开心心的过下去,是不是就可以逃开那个泪尽而亡的宿命?

第17章 薄暮淡淡论心境

林宁在黛玉的院子里站住脚步,恰好雪雁从里面出来,见了他站在那盆夹竹桃花下,便没好气的问道:“宁公子怎么在这里发呆?大晚上的,也不怕吹了凉风?这儿可是我们姑娘的闺房,里面还有个格格,宁公子也该避讳些才是,公子不在乎,我们姑娘和格格的名声也是要紧的。”

“你主子洗澡,难道我还要进去吗?”林宁好笑的看着她,这丫头每回见了自己都跟吃了几斤火药似的,说起话来梆梆的,像个机关枪。

“胡说八道!我们老爷敬你的医术,才给了你脸。你竟然在这儿欺负我们小姐?!”雪雁当真恼羞成怒。

林宁暗暗后悔,自己一时只顾着说话呛她,竟忘了古代和现代的区别。亏了自己还曾经在这里活过五年,竟把这里的习惯一概都忘了。于是忙道:“我原是来给你主子诊脉的,不想她这个时间沐浴,既然这样,那我先回了。明儿一早再来吧。” WwW.⑧00yulE。Com

“等等!”雪雁忙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一边的小丫头,“诊脉不是小事,我进去问了姑娘再说。不管怎样,姑娘的病是第一要紧的。”

“你看,横说竖说你都有理。我就等着吧,你快去问。”林宁说着,转身往一侧走了几步,在院子里的小石头凳子上坐下。这原是夏天乘凉的地方,此时早春,石凳冰凉,早有婆子去拿了垫子来给他垫上。

雪雁进去不多时便出来,对着林宁轻身一福:“宁公子恕罪,方才是奴才言语冒失,冲撞了宁公子。还请公子大人大量,不要跟奴婢一般计较。我们小姐已经沐浴完毕,请公子进屋给小姐把脉。”

林宁一愣,这丫头变得也太快了些!她如此谦恭,倒是让林宁不大好意思了。小丫头嘛,还是辣一点好,太过唯唯诺诺了,倒少了许多意趣。

“雪雁,你怎么像是变了个人?若不是你实实在在的站在我面前这身段模样都没变,我还以为姑娘又换了别人过来说话呢。”林宁笑着站起身来,弹了弹袍子角,看着雪雁撅起的小嘴,知道定是黛玉训斥了她,便把脸凑到她的近前,小声笑道:“没事儿,一会儿我跟你主子求求情,让她不罚你了。好不好?”

“哼,都是你闹得,还来充好人!”雪雁终究是生气的,所以往后退了一步,侧身站到一边,“您快请吧,只管在这里说话,小姐又要说我不尊重公子了。”

“你不带路,我怎么走?”林宁站直了身子,淡淡的笑着。

“是了,公子请跟奴婢走。”雪雁恨恨的瞪了林宁一眼,抬脚走在前面,引着林宁往屋里去。

西里间卧室的门帘掀开着挂在一边的金钩里,从门口望进去,恰好看见相依坐在一起的两个姑娘。

二人刚洗了澡,半干的头发松散的挽着,身上皆穿家常春衫,瑾瑜是秋香色的长衫,白绫裙。裙角绣着一簇簇的海棠,整个人清新雅致,她已经十四岁,是初长成的少女,身量高挑,歪在美人榻上看雪雁绣的花,一边看一边夸奖,连声称赞。

黛玉则穿一件淡紫色夹袄,领口袖口皆用深紫色绒线滚边,稀稀疏疏的绣着几支粉色的兰花,腰下也是白绫裙,裙上却绣着一株茂盛的兰花一直开到膝盖以上,细长的叶子似乎迎风舒展,宛若名家手笔下的草书,酣畅淋漓。腰下一枚和田玉佩,系着紫色闪金蝴蝶宫绦,玉佩雕琢成蝴蝶的形状,恰好和盛开的兰花相得益彰。她正和瑾瑜二人坐在一起,品评着雪雁用大红绫子绣的百蝶牡丹,瑾瑜一味的夸奖,而黛玉则圈圈点点,针法针脚都说的头头是道。

林宁暗叹,小小女孩,年方六岁便已经如此美貌,不知再长几年,会怎样的倾国倾城。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曹公不惜重墨浓彩去渲染她的灵动秀丽,如今就连自己看到她,竟然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姑娘,宁公子来了。”雪雁走到黛玉近前,轻声提醒。

“哦。”黛玉忙抬头,看见林宁有些痴然的目光,又轻轻侧脸看看一边的瑾瑜,心中一笑,脸上却平静的说道:“请公子东里间坐,叫人沏茶来。我这就来。”

黛玉的闺房只是小小的三间北屋,西里间是卧室,东里间为平日看书写字的地方。东里间和正中间的小厅用百宝阁隔开,阁子里放着几件古董瓷器,小小的书房为半敞开式。林宁原是站在厅里的,此刻黛玉如此说,他便转身进去,自行坐在紫檀木的玫瑰小椅上,看着墙上那幅赵孟頫的行书。

这幅字一直挂在这里,林宁每回来给黛玉诊脉,都会看看它。

清溪一叶舟,芙蓉两岸秋。

采菱谁家女,歌声起暮鸥。

乱云愁,满头风雨,戴荷叶归去休。

寥寥几笔却写得体势紧密,姿态朗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