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竟是让你来了?”胤禛看了一眼林宁,心里的怒气顿时消了一半,长出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羞愤不已不敢抬头的李氏,抬脚踢了她一下,生气的说道:“你越发的没规矩了!亏你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竟连个普通人家的丫头也比不上。戴铎?!”

“把她给我关到后面的小院里,好好地反思反思,这个月就别出来添乱了!”

“是。”戴铎答应一声,冲着身后一挥手,立刻有两个粗壮的嬷嬷跟上来,架着李氏匆匆离开。

“哎!家里没有一个能主持的人,真是乱的不像话。”胤禛叹了口气,对林宁说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四爷这些事儿都是小事,待福晋嫁过来,一切也都会好起来的。”林宁无所谓的笑笑。

“先不说这些了。外边热,走,咱们去书房喝茶。”胤禛说着,便转身往外走。林宁看了自己带来的人一眼,吩咐了一声:“好生把东西按照格格的意思都摆放好了,回头我是要过来检查的。”

众人长出了一口气,齐声答应。

林宁方跟在胤禛身后出了正房院,往前面书房去。

黛玉因闲着无事,靠在榻上又昏昏欲睡,雪雁怕她睡醒了又不想吃饭,便端了杯香茶来劝道:“姑娘,喝口茶吧。”

“我想要睡觉,你偏又端了茶来。”黛玉被雪雁一吵,少不得睁开眼睛。

“这会子睡觉,一会儿午饭又错过来。索性您先打精神,等吃了午饭再好好地睡一会儿,岂不更好?”雪雁说着,便上前去扶着她坐起来。

“如今你跟他一个毛病,一个个儿都不许我发懒,又要出去散步,又要打起精神吃饭。越发的不叫人安生了。”黛玉坐直了身子,端了那茶,尚未喝时,便觉得清香扑鼻,又笑问:“你如何把他的茶给弄了来?”

“哼,什么他的?他的什么东西不都是小姐给的?我昨儿去客房,就见了这茶叶,索性连那茶叶罐子都抱了来。”雪雁得意的笑道。

“你这丫头,越发要不得了。回头人家还不告你是个贼呢?”

“他自己说是姑娘的奴才,难道主子喝他制的一点子茶叶就不行了?人家的奴才,就是要了他的脑袋,也是不敢言语一声的。何况这茶叶原就是咱们帮他弄来的。”雪雁此时还记得林宁白要人家茶叶的事情。

“偏偏你好记性。”黛玉笑着吃了茶,便转身下了凉榻。

“姑娘,外边怪热的,您可别出去走。万一中了暑气,可不是玩的。”黛玉刚走到门口,便被雪雁叫住。

“哎呦!”黛玉挫败的站在门口,回头无奈的看着雪雁,“你又管我?!”

“姑娘——”雪雁笑着走到黛玉跟前,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拽回来,“奴婢刚从外边回来,这大毒日头晒得人肉皮都要爆了!姑娘这会子出去,可怎么受得了?瑾格格都叫人把饭送过来的,也是怕您中了暑气。您可还出去做什么?”

“怕什么,难道这样的天气,外边都没人了不成?”黛玉透过碧纱窗看着外边,果然白灿灿的太阳照着院子里的草木,一片蒸笼之气。又想林宁这会子不知在做什么,这么热的天,可有凉爽的地方避暑,以他的身份去四贝勒府中,那些下人会不会为难他,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

“姑娘,这儿有冰水湃的荔枝,很新鲜的。送来的时候放在盛满冰的箱子里。姑娘吃几个吧?”雪雁端着一个红玛瑙的盘子过来,放在黛玉身边的高几上。

“今年的荔枝倒比往年的大些。”黛玉捡了一个红透的,慢慢的拨开皮儿,露出里面雪白的果肉。轻轻地咬了一口,冰裂甘甜的汁水沁入心扉,说不出的舒爽。又拿了一个给雪雁,“你也尝尝。一个人吃有什么一丝?”

“嗯,个头儿是大了些。不过这甘甜倒不必比往年。”

“这儿是北方,如何比得上南边?这荔枝从南边运过来,中间也要十多天的时间。你看它们现在是红的,摘下来的时候说不定还是青的。无论什么瓜果,都是在枝叶上熟透了,才好吃。”黛玉说着,把吃了一半的荔枝放到一边的小碟子里,小丫头忙捧着脸盆过来请她洗手。

正说着,忽听外边小丫头回道:“林姑娘,前面来了客人,说是来瞧姑娘的。老福晋让奴婢过来请姑娘到前面去叙话。”

“什么客人?”雪雁不满的问了一句。这大热的天,谁又来折腾什么?想必定是贾府的人来了,除了她们家,姑娘在京城并没什么亲戚朋友。

“是荣国府的二奶奶来了。还有几个姑娘们。”

“想必是来给格格送贺礼来的,这会子顺便瞧瞧我。少不得咱们还要去前面坐坐。换衣裳吧。”黛玉摇摇头,起身往卧室里走。雪雁忙把手里的手巾扔到脸盆里,匆匆的跟进去。

来人果然是凤姐儿,惜春年小怕热,被贾母留在家里不许出来,所以只带着迎春和探春姐妹二人,自然还少不了宝玉。只是这府上不比荣国府,宝玉来此,乃是男客,进不了后院。而今儿林宁恰好也不在家,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们都跟着林宁去了四贝勒府,书房里只有几个小厮当差,宝玉来了,只淡淡的坐着吃茶,几个小厮在一旁伺候。并没什么意趣。瑾瑜就要出嫁,各府的太太奶奶们,这几日少不了过来道贺送礼,荣国府自然也免不了的有这一场。只是这一次因为黛玉住在这里,贾母又拿了一些体己来添加上,足足的给那拉家送了一份厚礼。

黛玉换了衣服带着丫头奶妈一起到老福晋房里来,凤姐儿等人已经坐在里面吃茶说笑,黛玉进门,凤姐儿便起身迎了出去,拉着黛玉的手笑道:“妹妹这几日身上怎样?老太太天天的念叨,只是家里忙得很,我竟是抽不出一刻的空儿。也没能过来看望妹妹,妹妹这脸色瞧着倒比那日更好些。果然老福晋更会疼人。”

瑾瑜便上前来,拉着黛玉一直送到老福晋跟前,跟迎春探春姐妹见了礼,分宾客主次坐下,众人寒暄了几句,老福晋便叫人备饭。要留凤姐儿等人在府上用了午饭再走。

凤姐儿便笑道:“府上有喜事,老福晋留饭,按理我们也该沾点喜气再走。可家里还有一大堆的事儿。老福晋的饭,只好改天再领了。”

“二奶奶这话,是嫌我们这里的饭不好了?纵然家里在忙,既然出来了,也没有不用饭就走的道理。再说了,你们姐妹才见了面,连几句话都不说就走?”老福晋说着,又笑问黛玉:“我的儿,听见了吧?你这二嫂子,说是来看你的倒也不假,果然只看一眼就走!”

众人听了这话,都笑起来,凤姐儿也笑道:“老福晋这话真叫人受不起,我们林妹妹在府上住着,老福晋给照顾的这样妥当,今儿我见了,竟比上次见面时气色好了许多!我们哪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可不就是看一眼就走?”

众人又笑。

探春却走到黛玉跟前,“林姐姐。你来。”

黛玉一愣,她又什么话却不能明说?非要拉到一边去?心里虽然犹豫,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微一笑,跟着探春出了这堂屋,往外边游廊上去说话。

第51章

黛玉随着探春出了福晋的屋子,来到廊檐下站住,探春拉着黛玉的手微笑道:“姐姐,你在这里好不好?”

“挺好的。怎么忽然问起这话?况且这还是在格格的家里,咱们姐妹这样出来说话,岂不叫她寒心?”黛玉不解探春的意思,少不得把心里的话直说出来。事实也是这样,像探春这样大家子出来的女孩儿,很应该明白这样的道理。

“可老太太心里总记挂着你。晚饭后太太她们都回房去,老太太留下我们姐妹说话玩笑的时候,总是叹息你不在她的身边。她很是不放心呢。”

黛玉听了探春的话,不由得轻轻摇头,说道:“妹妹是明白人,平日里多劝劝老太太也就是了,勿以我为念,还是要多多保养自己的身体要紧。倘或老太太因为这个身上不自在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姐姐好冷情的人!老太太这样疼你,你应该过去陪她老人家说说话儿,就算是住个一两天也是好的。怎么说,姑妈也是老太太亲生的女儿。姐姐不看家里的老爷太太,就是看在死去的姑妈的面上,也该在老太太跟前承欢几日,略尽孝心吧?”探春说着又暗暗的咬了咬嘴唇,侧着脸瞧黛玉的神色。

黛玉果然白了脸,又红了眼圈儿,沉吟了片刻,方忽然笑道:“妹妹这话说的,倒是叫我没话可说了。总之我是个冷情冷性的人,也不配进荣国府的大门!索性就请回去告诉老太太,就当没有我这样的外孙女,或者已经随着母亲去了,也就是了!”说完,黛玉便转身往外走去,一路小跑绕过长廊,往自己房里去了。

探春站在廊檐下,看着黛玉跑远的身影,又咬了咬嘴唇,沉思了片刻,方转身回房。

雪雁见探春一个人进来,便奇怪的问道:“咦?姑娘,我们小姐呢?”

“她出去了。可能有什么事儿吧。”探春无奈的摇摇头。

瑾瑜忙吩咐道:“雪雁快去看看,大热的天,一会儿要吃饭了。”

“是。”雪雁忙答应了一声,疾步而出往外边寻来。

瑾瑜身后莲生悄悄地跟了出来,叫过廊檐下的小丫头,悄声问道:“刚才林姑娘在这儿怎么了?”

“没怎么,就跟那位姑娘说了几句话,好像是生了气,就跑出去了。”

莲生看了一眼屋内,透过窗纱,却见探春若无其事的坐在椅子上吃茶,少不了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又转过头来低声问道:“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

小丫头也没听真切,只把其中的几句话隐隐约约的说了一遍,少不了听不清楚的地方有些添油加醋的嫌疑,莲生听了,便气的变了颜色,恨恨的啐了一口,低声骂道:“没教养的东西,林姑娘如何,哪里用得着她来教训?一家子黑了心的,想算计人家算计不到,这会子又跑上门来找茬!回头别撞到我的手里!”说完,莲生便紧走几步往外边去寻找黛玉和雪雁。

胤禛原是想留林宁在府里用饭,顺便同他说些话,问问他在京城下一步的打算。熟料刚吃了一盏茶,便听外边管家匆匆进来回道:“四爷,三爷,五爷,八爷,九爷,十爷还有十四爷都来了,大家刚在二门下了车。”

“这么多人?”胤禛皱眉,脸上带出几分厌烦之意。

“四爷有客,林宁先告辞了。”林宁一听,便知道这些人是有备而来,一准儿是打听好了消息冲着自己来的,便不好再坐下去。

“怕他们做什么?就坐在这里吃茶。”胤禛皱着眉头,生气的说道。

“今儿是四爷的好日子,几位兄弟们来给四爷道贺,那也是人之常情。林宁还有些琐事,须得回去了。”说完,林宁便站起身来,对着胤禛抱了抱拳,边往外走。

胤禛少不得起身相送,又嘱咐道:“闲了只管来,我这儿也没什么大事儿。你来了,咱们兄弟好好地吃一日的酒。”

“等四爷大喜之日,林宁少不了来讨一杯喜酒喝。”林宁笑笑,又劝胤禛:“四爷有贵客,还请留步,让管家送送也就罢了。”

“嗯。好生送公子回去。”胤禛点头,看着边上的管家戴铎吩咐道。

“是。”那戴铎也是个八面玲珑之人,忙答应了一声,带着林宁从另一道门口出去。

那拉家来送嫁妆的一百六十个下人,人人得了四爷的赏封儿,个个儿喜笑颜开都在前院的厢房里吃茶,却不知道林宁已经先一步回府。

林宁策马回府,家人虽然有些意外,但也不敢多问。林宁把手中的马缰绳扔到下人手中,自己却一言不发疾步往里面走去。

大书房里,小厮正陪着宝玉吃茶说话,宝玉从小顽劣,正同那几个清秀的小厮胡言乱语,问的几个小厮无言以对,忽见林宁回来,众人仿若见到救星一般,起身迎出去。

“你们几个怎么凑在一起?”林宁不解的看着围上来的几个小厮问道。

“好公子,咱们府上来了客人,偏生公子不在家,老福晋让我们几个伺候着,我们几个哪见过什么世面?幸亏公子回来了。公子快请。”

“哪家来的贵客?把你们吓成了这样?”

“可不是个贵客?人家是衔玉而生的贵人呢!今儿小的们可算是见识到了。”

林宁一愣,看了看门口,暗想:他怎么来了?可是来看黛玉的?林宁发愣之际,宝玉已经听见说话,好奇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一时见了林宁,疑是天人下凡,竟也看得有些呆了。

“这位想必就是荣国府的二公子了?”林宁见宝玉看着自己发呆,便淡淡一笑,上前抱拳问道。

“正是浊玉,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林宁。”林宁笑笑,抬脚迈过门槛直接进门。

“哦!你就是林妹妹带来的那个公子?”宝玉恍然大悟,急忙跟过来问道。

“正是。”林宁说着,便在主位上坐下,又抬手对宝玉笑道:“公子请坐。”

“早就听闻跟着林妹妹来的人仪表不凡,今日一见,果然是天人之姿!”宝玉口口声声赞叹林宁的相貌,言辞大有深意。

林宁皱眉,淡淡的笑道:“早就听闻公子是惯在女儿群里混的,今日见了,也果然是不同凡响。瞧公子的通身做派,到真的有几分女儿之姿了。”

林宁这话,若是说别人,恐怕那人早就雷霆暴怒。此刻就算是边上伺候茶水的小厮听了,也暗叹这位宁公子言辞造次了。只是这话说宝玉,宝玉何人?那是从小便羡慕女儿家,来世一心要修成个女儿身的人!听了这话,他竟然毫不生气,反而在心里美滋滋的。

宝玉忙对着林宁拱手,言辞中颇有要与林宁深交之意。林宁原本很厌烦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公子,然这会儿见他言语虽然可笑,但却也还是个七八岁上无知的孩子,也不好太过激烈,少不得应付几句。

从宝玉的嘴里,林宁听出来今儿荣国府来的人中,还有凤姐儿和两个姑娘,便想着黛玉在里面,又要不得安静。便叫人进去传话,说自己有事先回来了,请问福晋可还有话吩咐。

果然,不多时婆子回来传话,说林姑娘身上不好,快请公子进去瞧瞧。

林宁便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也不同宝玉客气,直接出门往后面走。宝玉听说林妹妹身上不好,心里也十分着急,便跟着林宁一起往里面去,两边的小厮见状,也不敢阻拦,只好叫婆子快进去报信儿,说:贾府的公子跟着宁公子一起进去了,叫大家该回避的都回避一下。

步军统领府上,也只有瑾瑜一个未出阁的格格。剩下的那些,除了丫头婆子,就是老福晋了。宝玉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满人规矩不像汉人那么严格,其实也没什么好回避的。

林宁一路急行,问着边上的婆子,知道黛玉在自己房里,便直接过去。

老福晋,瑾瑜,凤姐儿,迎春和探春几人都在黛玉房里,只是人多,房子狭小,又是大热的天,老福晋便和凤姐儿等人都在外边的厅里坐着,唯有瑾瑜一人在里面照看黛玉。

而黛玉此刻正半卧在床上,额头上帮着一条白色纱布,纱布上隐隐的透出殷红的血渍,整个人没有一点精神,靠在大引枕上半睡半醒。

雪雁的眼睛红肿着,站在一边,莲生也是一脸的恨意。

林宁的心猛地一揪,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瑾瑜被林宁的语气吓了一跳,和他相处的日子不短,这个人一向是淡淡的笑着,一脸的了然与不屑,仿佛一个把世界都看透了的人,此刻却一脸的阴狠,目光狰狞瞪着自己,语气中亦有十分的责备。

这样的林宁,让人不敢直视。

“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跌倒了…”黛玉睁开眼睛,看见林宁的时候,只觉得心里酸酸的,有说不尽的委屈。

“请格格闪开。我要瞧瞧这伤到底如何。”林宁的目光滑到瑾瑜身后,看着虚弱的黛玉那双红红的眼睛,强忍着心里的怒气,说道。

“好,既然你来了,就不用去请那些大夫了。”瑾瑜起身让开,林宁上前坐在床边,抬手解开了黛玉额头上的白色纱布。

这是一处硬伤。伤的不深,只是碰破了一点肉皮,只是黛玉从小娇养,粉嫩粉嫩的肌肤上,这道伤痕显得无比狰狞。

林宁咬着牙,轻着手,用干净的纱布把伤口处的淤血清理干净,又吩咐雪雁取一盅白酒来,然后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抬手从黛玉头上拔了根银簪,把银簪的簪尖从白酒里浸泡了一下,拿出来擦干净,然后从小药瓶里挑出一点土黄色的药末,轻轻地点在不再渗血的伤口上,直到药末把伤口都涂满了,方叫人另拿了干净纱布,把伤口包好。

从头到尾,黛玉都没吭一声。

林宁只是暗暗地咬着牙给她收拾伤口,不让自己对身后的几个人破口大骂出来。收拾完毕之后,他又看着黛玉,沉默的看了一会儿,方道:“好好休息,不必多想。我这药有奇效,绝不会留下一点疤痕。”

“嗯。知道了。”黛玉这次出奇的听话。

“我出去一下,叫人给你弄点汤。”林宁平日被她奚落惯了,这会儿见她如此乖巧,心里又有些不忍,抬手摸摸她头顶上的散发,又轻声宽慰,“不喝药,只熬点清热散火的汤。大热的天,你摔了一跤,只怕心里郁结了一股热毒。”

“好。”黛玉再点头。

“乖乖躺着,要什么让丫头们去弄。”看着乖巧的小女孩,他舍不得离开。

“嗯,知道了。”她浅浅的笑,嘴角露出淡淡的梨涡。

“还笑!痛不痛?”他瞪她。

“不痛了,有些痒。”她笑意更深,看着他的一双眸子泛起了水意,慢慢的抬起手来,纤细的手指抚上他眉心的‘川’字,轻声劝道:“别皱眉。好难看。”

“嗯。”林宁点点头,眉头展开,嘴角恢复了淡淡的笑意。

“林妹妹——”门口有人焦急的叫了一声,打破了一室的安宁。

“宝兄弟,你别这么蝎蝎螫螫的。”凤姐儿见宝玉闯进来,也不跟老福晋问好请安,径自往卧室里闯,忙起身拦住他,悄声劝道:“这不是在咱们家,你行事可要讲些规矩。”

宝玉一愣,转头看见上座上冷着脸的一个老妇人,忙转身过去,躬身行礼:“宝玉给福晋请安。”

“宝哥儿吧?这大热的天,有什么事儿使唤个下人进来传话儿也就罢了。何必亲自跑来?请那边坐着,喝杯茶歇歇。”老福晋脸上有大不快之色,只是不好当着众人的面给宝玉下不来台。毕竟人家进门时客,又打着给自己女儿送贺礼的名号来的。

“多谢福晋。只是——”宝玉忙行礼道谢,然后又翘首看向内室,又不安的问道:“不知林妹妹如何?”

“林姑娘没事了,宁公子是难得一见的名医,什么病啊痛的,经了他的手,保管没事儿。宝哥儿放心吧。回去跟你们老太太说,是我这老婆子疏忽了,倒是叫林姑娘在我这里受了委屈,回头等她的伤好了,我便带着她去府上给老太太赔罪。”老福晋说话间,目光瞥向探春。莲生早就悄悄地把事情告诉了跟老福晋的丫头玉喜儿,玉喜儿人精似的,早就把话传到了老福晋的耳朵里。

林宁从里面出来,冷冷的看了宝玉一眼,又把屋子里从凤姐儿到探春,挨个儿的看了一遍,最后对着老福晋抱拳作揖,朗声回道:“姑娘的伤已经没事了,老福晋若没什么话儿吩咐,在下要先去小厨房瞧着下人炖点清热化瘀的汤来给她服下。”

“快些去吧。有劳你了!改日林大人来京,少不得会亲自谢你。这会子我老婆子就不说那个字了,林丫头这孩子,我当亲生女儿待的,就是公子你,我也没当外人。既然不是外人,也不必弄那些虚礼。一切以林丫头的身子为重。”老福晋连连感慨,却把凤姐儿几人当成了透明一般。

林宁答应一声转身出去,老福晋也慢慢的起身,摇头叹道:“我们先出去吧,这屋子小,夏天天气热,人多了弄得这屋里气味儿不好。还是让这孩子好生歇息一会儿吧。请前面用饭。”

“不敢有劳老福晋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凤姐儿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主儿,她早就从众人的目光中觉察出来,这事儿跟探春似乎有点干系。这会儿若还没眼色,只管杵在这里,恐怕越发的讨人厌了。

“二奶奶说的什么话?难道我们府上连一顿午饭都准备不好了吗?还是请二奶奶给我老婆子一个面子,用了饭再走。”老福晋不冷不热的说着,已经扶着丫头玉喜儿的手出了房门,又回身对这房里伺候的丫头冷声吩咐道:“好生照看林姑娘,若是再有半点差池,我定然揭掉你们的皮!”

“是!”四个丫头并两个嬷嬷一起跪下。

“瑾丫头你也守在这里吧,瞧着你妹妹吃了汤药再到我跟前来。”

“知道了,额娘。”瑾瑜原本也不愿意去前面陪着这些人用饭的,听老福晋这样说,赶忙答应着。

林宁去小厨房,吩咐厨娘取枇杷叶,菊花,薏苡仁,粳米几样东西按照一定的分量调配在一起,煮一锅浓浓烂烂的稀粥,晾得温凉了给给黛玉送去。自己又在厨房随便找了点吃的填饱了肚子,方又去黛玉房里。

此时黛玉已经入睡,瑾瑜在东里间用午饭,雪雁守在黛玉身边,为她轻轻地打扇。

林宁轻着脚步进屋,雪雁觉得背后有人,忙回头看时,恰见林宁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目光。

“怎样了?”林宁小声问道。

“已经不疼了,刚睡着。”雪雁轻声回道。

“不要打扇了,小心风吹到伤口里去。”林宁皱着眉头,看了看外间,又道:“叫人把冰盆拿进来,夏天天热,预防伤口沾了汗水,更不好。”

“是,还是公子想的周到。这些我们都不懂得。”雪雁忙放下扇子起身出去,端了冰盆进来放在床边的高几上。

“你出来,我有话问你。”林宁看了一眼熟睡的黛玉,转身出了房门。

第52章

雪雁跟着林宁出了房门,恰好瑾瑜也用了午饭从东里间出来,见了林宁低声问道:“你吃饭了不曾?”

“吃过了。”林宁点点头,依然往门外走。这会儿他也不想同瑾瑜说话,在他的心里,还是生瑾瑜的气的。黛玉还小,凡事都需要有人照顾,他去为她送嫁妆,而她却让黛玉受伤。这是一笔不公平的账。林宁自认为心眼儿很小,这件事回头还要细细的跟她算呢!

“哎——你…”瑾瑜见林宁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又恨恨的骂道:“都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害的!”

雪雁看了瑾瑜一眼,不敢多言跟着林宁出去,不待林宁问,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原来黛玉从老福晋的房里跑出来,原是一路哭着要回自己房里的,谁知她跑的快,又因为是哭着,一路拿着帕子擦眼泪,便没瞧见脚下的一块小石子,不小心绊了一跤,可巧又踩到了自己的裙带,便磕到在石子小路上,被路边的假山石子碰到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