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抬眼,正好和林宁的目光对到一起。他微微的笑着,温文尔雅,令人如沐春风。黛玉只觉得心头一酸,便红了眼圈。

林宁嘿嘿一笑,弯腰问道:“这鹦鹉好不好?”

“有什么好?好好地鹦鹉被你用链子栓了来,竟是造孽,那里还能说是好呢。”

“可它是鹦鹉,天生就该是这样生活。若你发善心,把它放了去,说不定它又落到别人家,若遇到一个和善人还好,若是个不和善的,不听话打一顿,又不给饭吃,那才是造孽呢。”林宁笑笑,接过鹦鹉,吹了声口哨逗它:“说,姑娘请吃饭。”

“姑娘请吃饭。”鹦鹉果然是经过了细心调教的,张嘴就来。

瑾瑜和黛玉一下子被它逗笑了,连外边屋子里的小丫头听见了,也都笑了起来。

“笑什么?没听见姑娘要吃饭吗?还不去把饭端了来?”林宁回头,对小丫头说道。

小丫头听了急忙出去,把黛玉的饭菜端了来摆好。

“谁说要吃饭了?偏生就你多嘴。”黛玉撅起嘴巴瞥了林宁一眼。

“你不吃饭,可就是这畜生的不是了。”林宁指着鹦鹉说着,又吓唬那鹦鹉:“姑娘若是生气不吃饭,我就打你。”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那鹦鹉竟是个鬼精灵,林宁一说那话,它立刻求饶起来。

黛玉听了,越发的高兴,且喜爱不已,对雪雁道:“快把它挂到那边窗户下,弄了食水给它添好。”

“好了好了!”瑾瑜把鹦鹉拿过来叫人弄走,又劝黛玉道:“你别只顾着那鹦鹉的吃喝,你自己倒是饿着肚子不成?”

黛玉听了,也觉得自己肚子有些饿,便笑道:“你们再陪我一起用点?”

“罢了,我在额娘房里用饭,她都跟喂牲口一样逼着我吃饭,好像我吃不胖就嫁不出去似的。哪里还能吃得下?”瑾瑜说着,起身坐到别处。

“我倒是跑了半天,还没吃饭。这会子饿了,也不用前面去麻烦别人,索性这些饭你是吃不完的,不如我帮你。”林宁倒是不客气,坐下来便寻筷子。雪雁忙又去拿了一副碗筷来放在他的面前。

因为林宁吃饭很香甜的样子,所以引得黛玉也多吃了半碗饭。

然后黛玉又觉得胃里涨涨的,便捂着胸口直呼是林宁害了她。

“你素来吃的太少,偶尔多吃一点,胃就受不了了。且不要乱动,乖乖的坐在那里安静一会儿。”林宁说着,已经漱口起身,又去洗了双手,方回来站在黛玉身后,在她的背上来回的推拿。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瘦小的后背上来回的游走,力道不轻不重,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黛玉便觉得肚子舒服了很多,不再那么涨了。

瑾瑜一个人在外边,却迷上了黛玉随身带来的那架小小的瑶琴,坐在琴前试探着弹几下,瑶琴发出叮咚的声音,不成调子,却带着几分拙朴的情趣。

“好了。”黛玉忽然间觉得屋子里太安静了,除了外边瑾瑜弹得那不成调的琴声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她的心里忽然有些紧张。

“不难受了?”林宁住了手,转到她的前面,低头看见她脸色微红,鼻尖上居然带着一层细细的汗珠儿。

“嗯,没事了。”黛玉点点头,目光瞥向别处。

“没事就好。”林宁笑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是自己用来盛茶叶的那只陶罐,于是笑问:“我说找到不到这个了呢,怎么竟跑到了这里来?”

“还不是雪雁那丫头拿来的?我刚还说让她给你送回去呢。”

“送什么,你喜欢吃这茶,我那里还有。明儿再给你拿些来好了。”

“可不敢,你这可是扬州第一的茶,哪儿就那么容易吃到了?”黛玉说着,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林宁知道她心里已经平复了刚才的怒气,便也跟着笑了。

接下来的十来天,还算平稳。林宁经常出门,却再也没喝醉了就回来过。黛玉也就安心的养着,瑾瑜忙着出嫁的事儿,每天都不见人影,黛玉闲时只是弹弹琴,看看书,写写字,逗逗鹦鹉而已。

瑾瑜出嫁的前一天,胤禛居然派人来,要把黛玉和林宁先接到贝勒府上去住。

老福晋不明其理,瑾瑜想了想,笑道:“这样也好。他们两个终究也不能在咱们府上长住,不如就先搬过去住几天,也算是陪陪我。”

“你说的倒轻巧。我还想着你嫁过去了,我这里凄凉的很,留着林丫头在跟前儿说说话儿呢,怎么到叫她先过去?”

瑾瑜便屏退了众人,悄声对老福晋说道:“额娘别只想着林丫头。你且细细的看看林宁,也就明白了。”

老福晋一愣,沉思片刻,又迟疑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低声问道:“难道真的是六爷?”

“是不是的我可不敢胡说,但四贝勒在江南的时候,以兄弟待他,把十三爷也比下去了。”

老福晋沉吟,点头叹道:“初时我也觉得很像,不过后来想着,六阿哥早就死了十年。如何会说没死就没死呢?这世上之人原本也有长的相仿的,不过是巧合罢了。如今看来,这倒是真事儿?”

“他是不是六阿哥,这事儿或许没人能说清楚。但如今四爷要他们先搬过去,自然是有打算的。额娘别犯傻阻拦,也就是了。”

“嗯,你说的很是。那快叫人替他两个收拾东西,就跟着来人一起过去吧。”

“嗯。”瑾瑜点点头,方起身叫了家人进来吩咐。

黛玉忽然听说四贝勒要接自己和林宁过去住,便有些奇怪,后又想到母亲死前和父亲一起说起的有关林宁的身世,也明白几分缘故。想必是四贝勒怕林宁在外边住着不安全,定要接他到那边府上去住,而又怕林宁一定要拉上自己一起,索性人家便说接二人一起过去。

想到这些,黛玉不免又感叹了一回,想着自己竟然如一个附属的物品一般,任凭他们安排,凡事竟丝毫不能做主。于是又掉下眼泪来。

雪雁和王嬷嬷少不得又劝慰了几句,便听林宁从外边说话的声音。雪雁便道:“姑娘若不想搬,不如就直接跟他说,让他去跟四爷说好了。我们在这里住的好好地,如何搬来搬去的倒是叫姑娘来回的辛苦?”

“这话别浑说!”黛玉忙斥责雪雁,“事关皇家的事情,在小的事情也是大事。你只管这么口没遮拦的胡说,等哪一天丢了性命也不知道呢!”

雪雁忙住了嘴,老老实实的去收拾东西。

林宁就在黛玉和雪雁都沉默的不成再沉默的时候进门。

“东西收拾好了吗?”林宁进门便瞧见一堆包袱,大大小小都有。还有几个红木箱子也被抬出来放在门口。俨然是要搬家的样子。

“差不多了。啥时候走?”

“收拾好了就走。”林宁说着,走近屋里,看见黛玉正在整理自己的书籍,便过去帮她,又悄声说道:“房子已经买下来了,只是尚未打扫好。咱们今儿搬过去再慢慢收拾,好不好?”

黛玉顿时面露喜色,手中的书籍悄然落在书案上,她只顾惊讶的看着林宁。

“我悄悄地买了,谁都没告诉。”林宁神秘的笑道。

“四阿哥那里怎么说?”黛玉担心的问。

“就是趁着他派人来接我们,才好就走,不然可怎么好出这个门呢?虽然老福晋人很好,但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你说是不是?一会儿出了府门我们就改道。”林宁看看外边忙碌的丫头们,哟悄声道:“先去咱们自己的家里安顿了,然后明儿一早去四阿哥府上点卯。不就成了?”

“索性明儿你一个人过去也就罢了。我跟他们又不认识,又过去做什么?”黛玉来了精神,又忙去整理自己的书籍。

“虽然无聊,但也要过去的。首先一个,瑾格格就瞒不过去。她对你也是真心的好,你怎能不过去陪陪她?就在新房里陪陪她好了。晚些时候,我会带你回家。”林宁调皮的笑笑,冲着黛玉挤挤眼睛。

黛玉虽然不解,但想到他定然安排好了一切,便信了他。

箱子包袱一件件都搬到车上,一共装了两辆大车。索性黛玉来的时候带的东西本就不多,而在这府上住了也没多少日子。有些福晋送的东西都没带,反正以后还会有来往,东西不必收拾的那么干净。只捡着随身用的带走也就罢了。

出了府门,走出不远,林宁便叫了胤禛派来的总管戴铎,吩咐了几句,戴铎初时不应,后来不知林宁又说了什么,戴铎终于应了下来,然后带着下人车马换了方向,四贝勒府后面的一片房子走去。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马车在一处粉白墙垣前停了下来。雪雁掀开车帘,黛玉探头望去,却见白墙青瓦中间三间大门,两扇黑漆大门紧紧地闭着,上面嵌着一对簇新的鎏金狮子头门环映着日头闪着金色的光泽,一看便知是一处崭新的院落。

“就是这儿了。下来吧。”林宁走到车前,伸手把黛玉抱下车,指着面前的大门,笑问:“可还满意不满意?”

“嗯,很好。这里既幽静,出门又方便。我很喜欢这里。”黛玉点点头,其实只要不依傍在别人家,能够随心所欲的住在自己的院子里,她都是很高兴的。

“咱们进去吧。”林宁说着,便吩咐边上的王嬷嬷道:“这是钥匙,嬷嬷去把门打开吧。今天来不及买家人了,等过了四爷的大喜事儿,咱们也叫人牙子来,买两房家人。”

“好来。”王嬷嬷喜滋滋的接过钥匙,上前去打开大门,林宁黛玉相视一笑,便携手带着雪雁等几个家人一起进门去。

戴铎忙吩咐自己带来的人搬箱子拿包袱,把东西一样样都给搬进去。王嬷嬷便四处张罗这放东西。林宁吩咐雪雁道:“后面有厨房,厨房里已经准备了柴碳锅灶,你带着两个小丫头过去洗刷干净,烧点热水来给你们姑娘泡茶。”

“这茶容易,只是饭菜怎么预备?”

“今儿不要做饭了,一会儿让戴铎叫人去外边叫上一桌饭菜,先凑合着用点。明儿一早我们去四爷府上贺喜,让王嬷嬷在家里慢慢收拾吧。”林宁是从现代社会长大的,凡事在他眼里都可以变通,并不比按照那些旧规矩来。

戴铎带着家人把东西一一抬进来放好,按照王嬷嬷的吩咐,又叫了个妥当的小厮去外边叫了两桌酒菜两坛子上等的绍兴好酒。

里面一桌是林宁黛玉和戴铎三个人坐着,外边一桌给那几个搬运的下人。王嬷嬷雪雁等早就在厨房自己做了简单的饭菜,只等着主子用了饭收拾利索了才自己用。

黛玉见一桌子饭菜,三个人绰绰有余,便笑道:“如今也算是居家过日子了。咱们也别太浪费了。这些菜拣出几样来给王嬷嬷她们吃去吧。都不用在跟前伺候了,我们自斟自饮,像那些小户人家一样,到更有趣。”

“说的很是。”林宁向来喜欢散漫,最讨厌规矩。听黛玉这样说,自然高兴。

“林姑娘是最惜老怜贫的主子,跟着这样的主子,都是奴才们的造化。”戴铎身为奴才,自觉低人一等。却见黛玉如此行事,心中自然觉得亲切,顿时生出几分感激来。见小黛玉年小单弱,为人行事真真可人疼,便对她多了几分爱护之心,又对林宁说道:“奴才的老婆已经被四爷放出来了,现在在家里闲着无事可做,不如让她过来伺候林姑娘,公子可放心?”

“这更好。你的老婆自然是个妥当人。她过来照看着,万一我有事不在家,心里也还放得下。”林宁忙点头答应,他原就有要胤禛找几个可靠地人服侍黛玉的意思,如今戴铎自己说了,倒是比跟胤禛说更好些。便索性说道:“你越发多找两个人过来照应吧。用多少银子跟我说一声就是,总不会亏待了你们。”

“瞧公子说的这话,难道公子还会叫我们吃亏?”戴铎忙答应着,又举起酒杯敬林宁。

黛玉只是陪坐在一边,听林宁和戴铎说些闲话,偶尔吃点东西而已。

第54章

当晚,戴铎便留了六个侍卫在这院子里上夜,前门后门都分派好了人。三进的院子,正房要收拾出来给林如海居住,林宁住在二进院里的东小院,黛玉住在林宁对面的西小院。前面是戴铎留下的人看守,后面是黛玉从南边带来的几个婆子上夜。一时安置好了,大家各自回房歇息。黛玉看着屋子里虽然简单,东西也有限,但想着这总归是自己的院子,这前前后后,无论何事都是自己做主,一时心情畅快无比,歪在床上,越发没了睡意。

“姑娘,睡吧?累了一天了,都没来得及喘口气儿。”雪雁忙完了最后一件事,便端着蜡烛放到床边的高几上,准备脱衣服上床。

“你快睡下吧,我歪一会儿。这会子忽然住进了自己的房子里,竟然没有一丝困意。倒是你们劳碌了一天,也该歇歇了。”黛玉笑着往里靠了靠,给雪雁让开一块地方。

“小姐,林宁说,小姐原来有睡不好的毛病,所以特意嘱咐我不要跟小姐睡一个床,原来是在别人家住,没办法。如今咱们自己有家了,那边可不是已经给我预备好了睡觉的地方?”雪雁说着,指了指黛玉床头一侧的一张罗汉床。

“哦,原也没什么。都是他太小心了。”

“小姐睡觉惊醒,奴婢们少不得睡得沉了,总有两声鼾声。惊了小姐的觉,可就是我们的不是了。他说的是有道理的。还有——”雪雁说着,转身端过茶盏,递给黛玉,“这是酸枣仁研成的粉,他说每晚让小姐当茶喝一盏,对睡眠有好处的。”

“有用吗?”黛玉迟疑的问道。

“嗯,这个…酸枣仁粉可以辅助治疗失眠…酸枣仁敛气安神,和胃运脾,平肝理气…润肺养阴,温中利湿,敛气止汗,益志定呵,聪耳明目!——更重要的是不会苦,直接就水就可以服用。”雪雁背天书似的背了这一套,最后笑道:“阿弥陀佛,他好像就是这么说的。来,小姐趁着这酸枣粉茶不冷不热,喝了就睡吧。”

黛玉听雪雁背的磕磕巴巴,心里却暖暖的。接过那茶盏来,一饮而尽。又漱了口,便脱掉外衣,进床躺好。

雪雁也就在一边的小床上睡下,不多时主仆二人皆进入梦乡。

第二日一早,黛玉起来梳洗,林宁便过来瞧她。却见她神清气爽,便笑道:“昨晚睡得好不好?”

“很好。”黛玉说着,转过身来,雪雁正给她梳头,少不得跟着转过身子去。

“我还想,换了地方,你又闹择席,睡不着呢。”

“没有,多亏了你的酸枣核粉。”

“嗯,要坚持每晚服用,不可半途而废。”林宁点头。

“知道了。你天生是个管家命么?”

“别人的事我才懒得管。也就你这丫头,总让我操心。”林宁感慨了一句。

“没大没小的,有你这样跟主子说话的吗?”黛玉羞涩,转过脸去,却从菱花镜里看他。

“哟,小主子不要生气,是奴才造次了。奴才请问,四贝勒府上的车马还在等候,小主子的贺礼昨儿已经送去了。今儿是赶早过去呢?还是等新娘子过了门再去?”

“你这个贫嘴家伙!”黛玉被他逗笑,又猛然回头看他。不想雪雁刚好把一撮头发绾成了发髻,黛玉一转头,头发却又散开来。急的雪雁连声责怪林宁:“一大早的就来说话,怎么也要等小姐梳妆完了再来说这些事儿呀。”

“罢了罢了,宁可简单些。又弄这么多花样做什么?”黛玉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头发被雪雁绾成一个繁复的发式,连声叹气。

“今儿是四贝勒和瑾格格大喜的日子。小姐代替大人前去贺喜,怎么能简单了事呢?叫人瞧着,不说小姐不喜欢繁复,倒像是有心简慢似的。所以宁可多费些功夫的好。”

“说的也是。不过那些繁杂的首饰就免了吧,只挑两件简单雅致的带上也就罢了。别一天闹下来,我的脖子又痛。”

“这个知道。已经挑好了几样,小姐看行不行?”另一个小丫头忙把首饰盒子拿过来,给黛玉看。

一支翠榴石镶嵌的紫金长簪,一对南洋米珠串成的福字如意珠花,一支鹅黄色的宫制绒花,一对玻璃种的翡翠坠子,一对祖母绿猫儿眼镶嵌的宽大的藏银手镯,四个红玛瑙黄玛瑙绛纹石的戒指。最后是一只五色琉璃镶嵌的项圈。

黛玉皱着眉头说道:“项圈和手镯就免了。戒指只要黄色玛瑙石的。那些红色一概不用。母亲刚去世,我还在热孝里。纵然是四贝勒和瑾格格的大喜,不宜太过素净,但也不能太招摇了。母孝最大。”

“是。”小丫头答应着,把里面的项圈和手镯拿了去,又换了一串珍珠项链和一对沉香木雕花手镯来。

黛玉看了,点点头说道:“这也罢了。衣裳也不要红色,就穿那身宁公子前些天从云容绸缎庄定做的那身黛青色点金的衣裙吧。”

林宁听了,暗暗地点头,心道这小丫头这点年纪,对这些衣服搭配还真是内行的很。果然是几代诗书世家沉淀的家风使然。

原本黛玉还担心林宁会和那些皇子阿哥们碰到一起,产生尴尬。谁知到了四贝勒府上才知道,那种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就算胤禛不特意安排,按照规矩,皇子们也不会跟外臣坐在一起。皇子们都在正房正厅的席面上坐着,在下手相陪的乃是被内大臣佟国维的侄子被胤禛称作舅舅的一等侍卫隆科多。

隆科多的姐姐乃是现在后宫内掌管金印金册的皇贵妃佟佳氏,叔父又是康熙跟前的红人,曾跟着康熙两征葛尔丹。就是今年拟定的出征人员中,亦有佟国维在内。

所以,这一桌皇子们安排他来伺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林宁则被戴铎领到西跨院的一所精致小院里,这里的客人都是胤禛结识的江湖人物,有少林寺的挂名和尚空相大师,还有一个年轻却相貌丑陋的书生,经过介绍,林宁知道这个人名叫邬思道,乃是胤禛去山西时收的一个幕僚,不过此人心思慎密,一直在下面为胤禛办事,在京城极少出头露面,今日恰好进京有事回复胤禛,所以被安排在这里吃喜酒。另外还有两个江湖武士,经空相大师介绍。林宁知道其中一个是漕帮帮主之子,另一个是江南瓷器世家南宫家的少当家。

都是暗地里为胤禛办大事的人。

林宁暗暗地把这几个人都记在心里,只淡淡一笑,坐在空相大师身侧。有小厮上来倒茶,却听空相大师笑道:“狗儿,莫不把四爷私藏的好茶拿来给我们尝尝?”

“大师傅,我们四爷的好茶您不都尝遍了吗?今儿人多事儿杂,您老干嘛非要挑这个时候?”狗儿机灵敏慧,正是将来为雍正皇帝立下汗马功劳的封疆大吏李卫。

“不是我这会子要吃好茶,是这位小兄弟面生的很,想必是头一次来。你不把那好茶拿来给他尝尝?谁不知道四爷的书房里都是你小子当家,那些茶你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这会子倒是跟老衲说起嘴来?”空相大师笑呵呵的看着林宁,却去责备狗儿。

“大师您这就不知道了。我们四爷的好茶都是这位公子炮制的呢,人家哪会像您这样,馋嘴的猫儿似的见了奴才就讨茶吃。”狗儿却不是头一次见林宁,事实上胤禛去江南,他也是跟在身边的。虽然林宁没怎么注意他,可他却把林宁深深地记在心里。

“哎呀呀!我一直在想,这样好的茶世上难得一见,不知是那位高手炮制,原来高手就在这里,真是幸会幸会!”空相大师身为出家人,事事都是四大皆空,唯有对茶十分放不下,所以狗儿每次都嘲笑他是出家不出世,依然是个大俗人。

“哪里哪里。大师谬赞了。”林宁忙拱手回礼,态度十分的谦虚。

一时间气氛便活跃起来,邬思道也是个好茶的,且也是年少轻狂的年纪,便和林宁攀谈起来,却意外发现这个少年比自己小了七八岁,却有着极深的历练,论学术见识,不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倒像是五六十岁的博学老人。一时间又倾慕不已,二人聊的越发热烈起来。

黛玉和林宁同时来四贝勒府上,却被胤禛的奶妈景嬷嬷带去了新房。胤禛专门叮嘱过,林姑娘和那拉氏瑾瑜是闺中密友,让景嬷嬷不可慢待了她,因她年纪尚小,还是个孩子,跟那些女客们在一起未免照顾不周,所以让景嬷嬷带她另找一处安静的屋子,一定要妥当照顾。

景嬷嬷乃是宫里历练出来的精奇嬷嬷,听了胤禛的吩咐,还以为自家的爷和嫡福晋已经看中了这个林姑娘,早晚都要娶进门来做侧福晋的主儿,和外边那些诰命夫人们是不一样的,所以她哪敢怠慢?点心果子茶水样样儿都是极精致的,满满的摆了一桌子在新房对面的东里间里,只等着新娘子抬过来后,让这位林姑娘进去相陪。

黛玉和雪雁二人坐在胤禛和瑾瑜的新房里,透过门口的湘妃竹帘看着对面大红绸子装点的洞房,十分的好奇。

“雪雁,你说瑾瑜姐姐什么时候才能来呢?”

“小姐,现在您可以叫姐姐,等会儿格格和四爷拜了天地,您可就要称她一声四福晋了。”

“这我知道。”黛玉笑笑,磕着瓜子儿,又想了想,忽然又问:“你说——姐姐这会子在做什么呢?”

“自然是梳妆打扮了!一辈子一次的新嫁娘,要好好地装扮才行。这新娘子的大妆,怎么也要两三个时辰吧?”

“啊?”黛玉惊讶的看着雪雁,“莫不是你胡说?若是三四个时辰都坐在梳妆镜前,可不要累坏了吗?”

“嗯,据说啊,每个新娘子大婚那天,都要累个半死呢!”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你,什么死啊活的,快别让嬷嬷们听见。”黛玉忙阻止。

“是了,是奴婢说错话了。”雪雁忙改了嘴,又问黛玉:“小姐可吃茶不?奴婢给您倒杯茶?”

“嗯,行吧。这瓜子磕得的确有些渴了。”

“小姐你看。”雪雁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包儿,里面竟是从自家带来的茶叶。

“促狭鬼!连一点子茶叶也自己带着。”黛玉偷笑。

雪雁便把茶盏里的茶倒进痰盂里,又放了自己的茶叶进去,转身出去找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