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朝廷的事情了,我们不便多说。不过该我们做的却不能不做。”宣宁说着,轻轻地眯起眼睛看着外边瓢泼大雨。

不多时春纤端了红糖姜汤进来,先进去给黛玉服了半碗,之后所有淋雨之人每人都服了半碗,众人各自歇下,只是雪雁从黛玉的屋子里搬出来,换了宣宁在里面陪同。

宣宁进来的时候,黛玉已经睡熟。孩子气的脸上,睡熟的表情是满足和甜美,黑亮的长发散落在枕间,此时的她,是最没有防备,最最真实的姿态。

宣宁的心底涌起奇异情愫,他忽然想起刚才给她针灸的时候,虽然他极力的告诉自己她是病人,自己是医生,可是她白皙的皮肤、若有若无的体香让他有些心慌意乱,当时没怎么觉得,可是现在想起来,那绝对不仅仅是心慌意乱…

胤禛冒雨从圆明园回到自己的府邸时,已经过了三更时分。

回书房,命人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把身上的湿衣服再次换下,只带着心腹小厮狗儿出书房消失在穿堂的拐角处。

四贝勒府密室。

四面的墙上点着油灯。闪烁昏黄的灯光下,一排十字架上绑着十几个人。

“就这些?”胤禛的声音比三九严寒的北风还冷,连平时跟惯了他的狗儿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回主子。就这些,剩下的人都死了。尸体已经报给九门提督府。九门提督府已经对固伦公主被劫一案做了记录。”暗影中闪出一个消瘦的身影,藏青长衫,正是管家戴铎。

胤禛点点头。戴铎这样说的意思就是,现在密室里绑着的这几个人都已经跟九门提督没了关系。这些人可以任凭胤禛发落,发落完了随便找个地方一埋,人不知鬼不觉。

“开始审讯吧。”胤禛转身坐在一把半新不旧的太师椅上。

今夜无眠,他有足够的耐心让这些人开口,而他的一肚子邪火也将在这些人的身上尽情的发泄。

第95章

瑾瑜一夜无眠。听着哗哗的雨声,一直到五更天时,睁开眼睛看看发青的窗户,叫了一声:“杏花。”

“福晋,这会子还早,奴才听着你昨晚没睡好,不如再躺一会儿吧?”

“不睡了,躺的我浑身酸痛,还是起来走走吧。”瑾瑜说着,自己坐起来靠在床边。

“这雨哗哗啦啦的下了一夜。这会子刚停下,外边虽然湿漉漉的但空气很好。福晋若要出去走走,就多披一件衣裳。”杏花服侍瑾瑜起床,见她不忙着梳洗只看着窗外,便拿了一件棉绫夹衣来给她披在肩上。

“我正想出去走走。你们忙你们的吧,我回来再梳洗。”瑾瑜双手拉住衣襟,抬脚出了房门。

天色还早,府里各处都静悄悄的。瑾瑜先来弘晖房里看了看熟睡的孩子和奶妈子,依然悄声出来,慢慢的出了院门往后面园子里走。一路呼吸着湿润的空气,只觉得沁凉的感觉直沁五脏六腑之内。

瑾瑜正低着头走,冷不防前面有人站在面前,熟悉的气息挡住了凉风,蓦然抬头却看见胤禛消瘦憔悴的脸。

“爷!这么早,你这是…”瑾瑜话说到一半便不自觉的住了嘴。她不知道胤禛昨晚睡在哪里,只是觉得这样问出来肯定是让胤禛脸上挂不住劲儿。

“嗯,早么?”胤禛答非所问,又问道:“你这是去哪里?”

“不去哪里,就随便走走。爷要去哪里呢?”瑾瑜机械的回答,心里又觉得好笑——这还是夫妻吗?怎么看都像是路人甲乙丙丁。

“我去睡一觉。”胤禛疲惫的说着,抬脚就走。确因身体不适,身子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瑾瑜忙转身扶住他,心疼的问道:“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扶我回房吧,睡一觉就好。”胤禛的声音很低很虚弱,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昨晚的焦虑,加上淋雨,再加上伤心和震惊,直到后来审讯到结果时的愤怒,数种情绪交错在心里,再有一夜未合眼,铁打的人恐怕也受不住了。

瑾瑜扶着胤禛回自己房里,服侍他躺下后边焦急的吩咐杏花:“快去叫人传太医来!爷身上火炭一样,可怎么办才好!”

“福晋莫急,奴才这就去。”杏花慌慌张张的跑出去吩咐人,瑾瑜坐在胤禛身边拿了湿毛巾搭在他的额头上,看一眼昏昏沉沉的人忍不住轻声长叹。

“额娘,阿玛怎么了?”弘晖悄悄地从外边进来,蹭到瑾瑜的身边小声问道。

“阿玛累了。”瑾瑜转身看着七岁的弘晖,脸上露出几分微笑,“弘晖出去玩吧,别在这里吵阿玛睡觉。”

“额娘,阿玛是病了吗?”弘晖看着胤禛苍白的脸色,“你看他的嘴唇都裂了。”

瑾瑜无奈的点点头:“好孩子。你阿玛病了。你别吵到他。乖乖的出去玩,好不好?”

“我不去。我要留在这里照顾阿玛。”弘晖认真的看着胤禛,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纯净如一泓秋水。

胤禛在半睡半醒之间,似乎听见了弘晖说话,干裂的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话却没说出声音来。

“阿玛,您说什么?”弘晖眼尖,看见胤禛张口,忙把耳朵凑过去。

“说什么?”瑾瑜也凑上去看着儿子认真的眼睛。

“额娘,阿玛说:水…”

“哦,快,拿水来!”瑾瑜忙回头吩咐丫头,立刻有人端了半盏白开水来,瑾瑜一勺一勺的喂胤禛,喝了三四口,胤禛的嘴巴就已经闭上,睡的也沉了。

戴铎从外边回来,听胤禛病倒,只暗暗地叹了口气立在一旁等瑾瑜发话。

瑾瑜看了他一眼,使了个眼色,便起身出了卧室去了东里间。戴铎急忙跟上。

宣宁从外边进来的时候,黛玉正穿着一身烟紫色的中医站在窗户的跟前。繁复的窗棂半开着,明媚的阳光从外边照进来洒在她的脸上,些许凌乱的发丝都被照成了金色,就连烟紫色的江绸上也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泽,微风一吹轻轻的抖动,如烟如霞。

宣宁看的有些呆了。

黛玉回头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宣宁,淡淡一笑:“看什么?”

“看你。”宣宁微笑,看她怔怔的眼神,懵懂又迷幻,心下一动,不由自主的伸手撩起她的额发,手掌似有似无的在她脸上划过,轻声说道,“真好看。”

黛玉轻笑,屋子里顿时没了声音,安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雪雁端着两万山药羹进来,见二人相对而立谁也不说话,轻笑道:“吃了饭。”

“谁这么早起来炖的羹?”黛玉回头看向碗中,轻笑着走过去。

“公子一早起来吩咐奴婢们炖的。主子尝尝可口不?”

黛玉本不想吃,宣宁却走过来拿了小汤匙勺了一点送到她的嘴边,刚入口,浓稠的汤顺着喉咙轻轻的滑了下去,啧啧嘴,唇齿留香。

山药软烂无比,一点涩味都没有,配上浓浓的骨头汤,慢火细熬,简直就是极品,

“真好吃。”黛玉笑着接过宣宁手中的汤匙,。“我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山药羹了。”

饭饱之后,她几乎没力气站起来了,见雪雁又端来一碗桂圆银耳汤,她哀嚎,“哎呀,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还有别的,没肚子吃了…”

“姑娘没肚子吃,可就便宜我们了。”雪雁说着便要转身往外走。

黛玉急忙拉住她:“不行不行,好歹给我尝一口再说。”

雪雁咯咯笑着把银耳汤放到高几上,王嬷嬷在外边听见声音进来笑道:“好久没听见主子要东西吃了,今儿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呢。”

“公子不回来,我们主子吃什么都没味儿。公子就是我们主子下饭的菜呢。少了他可是不能的。”雪雁说着,拿了托盘转身出去。

“死蹄子,越来越没规矩了。再胡说八道的,小心我把你打发出去!”黛玉笑着羞红了脸,偷偷地看了一眼专心对付碗中山药羹的宣宁,好在人家没理会什么。

早饭刚用完,康熙便派人过来看黛玉。原来早朝时九门提督在朝堂上说了昨晚公主遇袭之事,又自请降职入狱云云。京城之内出这样的事情,的确是九门提督失职,但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内情,虽然九门提督说行凶之人尽数歼灭,没有活口。但作为皇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的。

康熙即刻命人过来看黛玉可有损伤,又在朝会上把九门提督削职降罪,压入大牢听候处置。又听说胤禛也因淋了雨病倒了,便命李德全看了黛玉之后再去四贝勒府看看胤禛,再回来回话。

宣宁听说李德全过来,便忙躲了进去。

黛玉同李德全说了当时的情景,又感慨若不是四爷恐怕自己已经命赴黄泉,一时间便垂下泪来。

“公主是有福气的人。自然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这会子皇上十分惦记着公主,方叫老奴才赶着过来看了公主,再去四贝勒府中去看四贝勒。”

“四爷怎么了?”黛玉忙问:“可是昨晚淋了雨,也生病了?”

“可不是嘛!那么大的雨,怎么能不生病呢!公主放心,皇上已经派了太医给四爷,想来也没什么大碍。老奴一会儿就过去瞅瞅,若有事,定然瞒不过公主去。”

“嗯。公公说的有理。只是四爷为了救我才淋了这场雨,到底是我心中不安。”黛玉说着,便转头吩咐雪雁:“叫人备车,我和公公一起去贝勒府上瞧瞧四爷。”

雪雁正要劝,却听见李德全已经开口:“公主自己身上不好,还是在家里养着吧?公主若身上不自在,皇上心里也放不下呀。”

“无妨。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黛玉笑笑,又吩咐雪雁:“备车吧。”

雪雁只好下去准备,黛玉劝着李德全吃了一盏茶,和他一起出门,上了车去四贝勒府。

胤禛是外感风寒再加上心神疲惫,沉沉的睡一觉发发汗也就好了。

瑾瑜亲自送李德全出门,后拉住黛玉,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妹妹今儿且别走了。就留下来用了午饭再回吧?”

“福晋要照顾四爷,我就不给福晋添乱了。”黛玉来看胤禛,心里是担心胤禛会因为昨晚的事情同瑾瑜说什么。当时自己腹痛不已在胤禛的怀里叫他去找宣宁,他说的那些话让黛玉惴惴不安。生怕胤禛一着急说什么话伤了瑾瑜,所以才赶着和李德全一起过来。如今看来瑾瑜什么都没听到,大家还可以相安无事。她便想着立刻回圆明园去了。

而瑾瑜,根本不用胤禛说什么,心里早就存了一种心思。

六年多的时间,胤禛一直把黛玉的事情放在第一位,无论吃的用的,只要关系到黛玉,他都是用尽了心思讨她开心。而瑾瑜伴在他身边这些年,又何须他自己说出来?事到如今,瑾瑜想着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了。便拉着黛玉准备挑明。

瑾瑜此刻的心里只是想着:侧福晋也好,嫡福晋也好。只要胤禛开心快乐,自己都无所谓了。就算没有黛玉,也会有别人,他贵为皇子,终不能一生只守着自己一个女人过日子。若是黛玉能过来,也能博得个姐妹长相守,倒也算是一种造化。

于是瑾瑜拉着黛玉笑道:“妹妹难得来一趟,却是来了就走。如今真是大了,哪像小时候我们姐妹整日在一起说话也说不烦?”

而黛玉此时一心想回去和宣宁在一起,她心知关于胤禛,自己的关心越多,越说不清楚,原来胤禛的心藏得深深地倒还罢了,如今他不再想藏,而自己若再不避讳,恐怕装傻瓜也装不下去了。于是对着瑾瑜轻轻福了福身:“福晋见谅。实在是今日身上不好,懒得很。只想着回去歪着。刚才若不是李公公说四爷因昨晚淋了雨也病倒了,却是挣扎不起来的。”说着,黛玉便看了一眼身后的王嬷嬷。王嬷嬷便笑着凑到瑾瑜耳边说了两句话。

瑾瑜扑哧一声笑了。拍着黛玉的手说道:“既是这样,姐姐我就不留你了。女孩子家这几天难过的很,妹妹且回去歇着。等四爷身上好了,我带着弘晖去园子里找妹妹玩耍。”

“好,姐姐一定要来。”黛玉说着,便起身告辞。

“姑姑!姑姑——”

黛玉回身,看见弘晖从屏风后面转过来,扑到黛玉跟前拉着她的手说道:“姑姑别走,我阿玛叫你了。”

黛玉一愣,不知弘晖说的什么,于是低头问道:“晖儿,你阿玛叫我做什么?”

“不知道。刚才我在阿玛身边,听见阿玛在梦里叫了一声:玉儿…”弘晖摇着黛玉的手认真的问道:“姑姑,阿玛可不是在叫你?”

黛玉的心里咯噔一下,忙笑道:“那是你额娘的名讳,你怎么就随口说出来?还不给你额娘赔罪?”

弘晖一愣,回头看瑾瑜,不得其解。瑾瑜知道黛玉的意思是把‘玉儿’理解为‘瑜儿’。可是瑾瑜心中却十分明白,胤禛从一开始便叫自己为‘瑾儿’。

“晖儿!”瑾瑜忙上前去拉开弘晖,低声笑道:“这是你阿玛说的梦话。你也认真的当一件事儿来跟姑姑说。还不快回去,小心姑姑生气了再不理你。”

“好啊好啊,我不说了。姑姑——你带我去园子里玩儿吧。我要放风筝。上次你给我的风筝我没放起来,都是丫头们太笨了!”

黛玉愣愣的站在那里哭笑不得。

“妹妹,小孩子家虽然口没遮拦。但是却不会说假话。今儿姐姐我跟你说明了。姐姐我也知道,你是皇阿玛亲口御封的公主。可我们这位爷的心里一直装着你。若是你的终身落在别人那里…哎!到那时还不知我们这位痴心的爷会做出什么事儿来!所以…”瑾瑜说着,拉着黛玉的手笑了笑,带着几分苦涩得笑道:“妹妹,如果你愿意,我去跟皇阿玛说。我拼着一死,也要玉成你们二人。你进这个门,我把这个位子让给你…”

“姐姐!”黛玉急忙开口打断了瑾瑜的话,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愿意。”

“妹妹——”瑾瑜想到了各种结果,只没想到这一点。这些年胤禛对她的心意就算是块石头也该动了情,何况黛玉?

“姐姐,我不愿意。你是四爷的嫡福晋,现在是,将来也是。”黛玉幸福的微笑着,目光看着外边摇曳的花丛:“我的心里也有人,那个人是谁姐姐比谁都清楚。这会儿我索性说句不怕臊的话——今生今世,不,还有来生来世,如果可以的话,应该是生生世世——我都只愿意跟他一起,携手并肩,一直到老。”

“哎哟,我的傻妹子。”瑾瑜笑笑,看看左右。奶妈子早把弘晖拉走,身边并没有别人。于是索性拉着黛玉的手在院子里坐下,笑道:“这些年每回说起他,你总说他还活着,他没有死,他一定会回来找你。可这一晃快七年过去了,他到何时才能回来?你过了这个年就十四岁了吧?等到十五岁及笄之年,恐怕皇上就要为你指婚了。我的傻妹妹,难道到那时候你还这样对皇上说?”

“姐姐…”黛玉轻笑,凑近了瑾瑜的耳边,小声说道:“他已经回来了。不信你问四爷。四爷昨晚见到他了。”

瑾瑜如遭电击,傻傻的愣在那里,半晌方笑道:“你这丫头,又骗我的吧?你知道四爷在家里从不提那宣宁的名字,你叫我去问他?”

“姐姐不信?”黛玉笑着摇摇头,“不信我也没办法了。我要走了,姐姐只管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好好做你的嫡福晋吧。”

“你们一个个儿都不跟我说实话,弄得我也是真假难辨。算了,你不愿意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许是我们三人的缘分不到,不过我们还是好姐妹,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们千万别为了这个生分了才好。”

“只有姐姐不把我当妹妹的那一天,可没有我不把姐姐当姐姐的那一天。”黛玉说着,便起身告辞,出了二门上了马车,和瑾瑜告别回园子里去。

胤禛沉沉的睡了一觉,又出了一身透汗。直到傍晚时分方才醒来,身上的热渐渐地退了,脸上也恢复了几分血色。瑾瑜忙命人端了清粥过来,亲自一勺勺的喂他,极为庶福晋格格们过来请安后便各自退下,房里只有他夫妻二人相对而坐。

“爷,你觉得身上怎么样?”

“没事了。”胤禛看着面前安安静静地的瑾瑜,心中忽然平和起来,那些激流暗涌尔虞我诈,似乎都与她无关,不管自己怎么对她,她都是会这样微笑着看着自己,从来不问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如既往的守护在自己的身边。他忽然觉得原来自己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最初。这六年多走的很累,很充实,只是在这一刻才发现,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瑾瑜和弘晖还在自己身边。于是他慢慢的伸出手拉住瑾瑜的手,轻声问道:“晖儿呢?”

“奶妈子抱下去喂饭呢。爷饿了吧?想吃点什么我叫下人去准备。”

“你吃了吗?”

“还没。”

“那我和你一起吧。”

“好。”瑾瑜会心的微笑,拿了件长衫给胤禛披上,扶着他慢慢的下床。

第96章

弘晖果然缠着黛玉去圆明园里,回园时尚不到午饭时分。

宣宁回来的事情已经有许多人知道,此时也用不着再避讳。只是弘晖从未见过他,此时忽见黛玉的屋子里有个陌生的男子,便冲上前去大声喝问:“喂,你是什么人?怎么跑到我姐姐的屋子里来了?”

“你姐姐?”宣宁一头雾水看着眼前这个六七岁的孩子,抬头看看门口的黛玉,又问:“你姐姐是谁?”

“我姐姐是这屋子里的主人,你到底是谁?怎么这么没规矩随便乱进公主的屋子?”弘晖双手掐腰气势汹汹的看着宣宁,问道。

“小鬼。”宣宁不解的问道:“你又是谁?胆敢叫公主姐姐,难道你是皇子?”

“哼,我不是皇子,我是皇孙!”弘晖认真的说道。

“这不是乱了辈分吗?你阿玛不好好的告诉你怎么叫人吗?”宣宁有些头疼,这孩子怎么回事,这么大了连这样的常识都不懂?

“哼!懒得理你。识相点的,你赶紧的出去。否则我回去回了我阿玛带人来抓你。”

“喝!口气不小。”宣宁看着弘晖五官和神情都酷似胤禛,黛玉又是刚从四贝勒府回来,便已经猜到这小家伙是谁,只是存心要逗逗他才会跟他磨牙。便伸手摸摸他光溜溜的额头笑道:“你带人来抓我?你抓得住吗?“

弘晖的脑袋一歪,不高兴的说道:“不要摸我的头!我是男人。”

黛玉早就忍不住,已经咯咯的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进屋坐在椅子上,接过丫头上来的茶润润嗓子,说道:“你们两个别闹了。弘晖,他不是外人,你阿玛也认识他,你只叫一声叔叔吧。”

“姐姐,他是谁啊,为什么要叫叔叔?”

“你叫我什么?回头我告诉你额娘和阿玛,这笔账又该怎么算?”黛玉佯怒着看弘晖,“当着人也这么没大没小,你的屁股可是又痒了?”

“好姐姐,这里没外人。他又不是我的阿玛,也不是我的叔叔伯伯们,更不是皇爷爷身边的人。就算让他听见我叫你姐姐,又能怎么样?我不喜欢叫你姑姑,好像你有多老似的,你也只比我大五六岁,我就喜欢叫你姐姐。”宣宁说着,又冲着宣宁挤了挤鼻子,做了个鬼脸,又连着叫了五六声姐姐。

原来不是算差了辈分,而是这小鬼故意捣乱?宣宁气结。起身弯腰把脸凑近了弘晖面前,装出一副凶恶的模样来问道:“小鬼,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哼,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爱新觉罗弘晖。”

“哦!”宣宁心头一软,历史上记载这孩子是早殇的,这也是那拉氏瑾瑜唯一的骨肉。想到这些他不由得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苦笑道:“你这孩子还真是调皮。公主叫你额娘姐姐,怎么还能做你的姐姐?你说我不是你皇爷爷身边的人,又怎么知道我见不到你皇爷爷?我正想着下午去宫里走一趟呢。你说若是你皇爷爷知道你管固伦公主叫姐姐,会不会打烂了你的屁股?”

弘晖一扭头,挣开宣宁的手掌,不屑的说道:“吹牛!我皇爷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叫宣宁。”

“宣宁?”弘晖疑惑的看着宣宁,然后不屑的摇摇头,转身走到黛玉身边,“没听说过。”

宣宁无奈的看着黛玉。黛玉笑道:“没办法,四爷府上所有的人都不许提你的名字。这些年了,这孩子从不知道你是谁。”

“哎!都是那些大人的过错。”宣宁笑着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纯钢小弹弓在弘晖面前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吗?”

“弹弓嘛,谁没见过?”弘晖不屑的说道。话虽然这样说,但眼睛还是使劲瞄着那只弹弓,心想不知这是什么材料做的,竟然如此精致,比小厮们用树枝做的弹弓好看多了。

“嗯,还不错,知道这是弹弓。那你听说过‘弹无虚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