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给柳湘莲和陈也俊互相介绍了一下,就吩咐下人准备开席。

王仁一愣,忙问道:“之前不是说还请了石大哥的吗?怎么不等他了?”

冯紫英摆了摆手:“别提了,那小子不是进了銮仪卫吗?这两天正好他轮值,本来找好了人替他当值的,结果找的那人然吃坏了肚子,在家上吐下泻呢,遇到这种事情,哪里还脱得了身,这会儿应该还在宫里呢!”

这运气真是没得说了,也不知道是石光珠倒霉还是替他当值的那位倒霉,赶上这种事情。

这会儿正好是吃螃蟹的时候,因此就在园子里面摆了螃蟹宴,另外,冯紫英还请了个戏班子,就在一边搭了个台子,这会儿已经准备妥当,等到几个人入了席,戏班子的班主就小跑着过来请他们几个点戏了。

冯紫英他们对听戏一向很有兴趣,这几位甚至乐意自己扮成旦角上台自己唱上一把,几个人也不看单子,直接就点了起来,冯紫英点了出《贵妃醉酒》,卫若兰点了出《游园》,陈也俊点了一出《大闹天宫》,被几个人取笑了一番,柳湘莲琢磨了一下,直接就点了一出《长亭送别》,这便轮到了王仁。

这会儿流行的并非后世的京剧,而是近似于昆曲,不过,听惯了后世流行歌曲的王仁,对于戏曲实在兴趣不大,还不如让他们清清静静地吹几个曲子为妙。王仁顺手接过单子,琢磨了半天,才点了一个《还魂》,大闹天宫之类的武戏,还是免了吧。

戏台上,那位杨贵妃正在依依呀呀,冯紫英卫若兰他们很快就是一脸陶醉,在那边打着拍子,嘴里还在跟着哼唱。王仁却有些郁闷,干脆也不用什么蟹八件,直接用手掰开了蟹壳,取了里面红彤彤的蟹膏慢慢吃着。

当然,觉得没意思的不只是王仁一个,陈也俊除了皮肤微黑了一点,其实看起来也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容貌堪称俊美,若是白一点,生在魏晋时期,掷果盈车的人里面估摸着也有他一个,不过这会儿他同样一副对戏台没有兴趣的模样,正敲开蟹爪,拣里面那点子肉吃。不过他感觉倒是很敏锐,见王仁看了过来,也抬起头来,冲王仁一笑。

王仁回了一个笑,又拿了一个大螃蟹掰开,挖了里面的蟹膏送进嘴里,王仁喜欢吃蟹膏,不过,一般人不怎么知道,只以为他习惯先吃蟹膏,再吃蟹腿,这个习惯很多人都有。而在家里的时候,家中吃蟹,往往孙夫人会专门剔出一盘子蟹膏来留给王仁,王仁算不上挑剔,平常也不挑食,难得有一样特别喜欢的,孙夫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反正螃蟹也算不上什么稀罕的物事,每天到了秋天,庄子上都要送上一大堆的。

王仁正打算拿第三个螃蟹的时候,一个已经掰掉了蟹爪和蟹腿的蟹身送到他面前,红彤彤的蟹膏正对着王仁的眼睛,王仁一愣,转头一看,发现陈也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自己身边,在他耳朵边上说道:“你喜欢吃蟹膏,我喜欢吃蟹肉,可不是正好?”说着跟王仁眨了眨眼睛。

王仁一愣,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这么亲近了,分食一只螃蟹,这简直跟同用一个碗吃饭差不多了,还没想到该怎么说,那个满是蟹膏的蟹身已经塞到了他手里,陈也俊大咧咧地说道:“气什么,咱们虽说不是一起长大的,不过也差不到哪里去了,有什么好生分的!”

第48章 听戏

陈也俊记忆里的王仁还是那个不过五六岁,脸上带着婴儿肥,穿着大红色衫子的白嫩嫩的小男孩,说话奶声奶气的,偏偏总是装出一副大人的腔调,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让陈也俊很想像捏自己家的弟弟一样捏一把王仁的脸蛋,当然,那时候已经十岁多一点的陈也俊也就是心里想想而已,并没有付诸实施。

等到多年后再见,却发现,原本白胖胖的包子如今拉了条变成了细长的饺子,而且生得也很不坏,因为年龄的关系,个头并不算高,骨架也颇为纤细,瓜子脸,丹凤眼,即使算不上美少年,也是颇为清秀养眼的,尤其刚刚陈也俊看着王仁拿着小银匙挖着蟹黄送进嘴里,那满脸享受的模样,让陈也俊顿时觉得自己的胃口也好了起来。然后,就有些小冲动地做出了之前的举动。

好在王仁还算给面子,在陈也俊有些站不住脚的解释之后,很是心安理得地接过了那半片蟹身,很是熟练地挖出里面的蟹膏送进了嘴里,眼睛也眯了眯,唔,果然很好吃啊!

陈也俊看得很有趣,也顾不上用小钳子夹开蟹钳了,又拿了一个,拆掉上面的蟹腿蟹钳,扒开上面的壳,递给了王仁。

那边卫若兰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笑了起来:“也俊,你不是把阿仁当做小宝宝了吧!”

王仁有些尴尬地一笑,陈也俊倒是很坦然,笑嘻嘻道:“我喜欢吃蟹腿,阿仁喜欢吃蟹膏,我们两个可不就是绝配嘛!”

卫若兰和柳湘莲都笑了起来,一边冯紫英不在意地摆摆手:“行啦,说什么废话呢,听戏,听戏!啧啧,这琴官的嗓子,可真是不赖啊!”

卫若兰笑眯眯地说道:“要不,你也上去唱一场,琴官是杨贵妃,你正好做唐明皇啊!”

冯紫英一拍桌子:“好主意!”当下就站起来往台后走去,打算自己亲身上阵了,陈也俊显然没见过冯紫英的这一面,不禁看了看王仁,王仁在一边说道:“紫英若兰还有湘莲他们不光喜欢听戏,自己也喜欢亲自上台唱,不过也就是在咱们这些人面前吊吊嗓子,要是让冯家老爷子知道了,估计非拎起鞭子抽上去不可。”

陈也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那位神武将军可是个暴烈如火的性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生出冯紫英这个长袖善舞,有的时候性子显得有些惫懒的人物的。

说话间,冯紫英已经化了妆,穿着一身戏服迈着步子从后台出来了,“爱妃”两个字叫得那叫一个情意绵绵、深情款款啊!听得王仁只觉得胳膊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当然,不得不说,即使是作为业余的票友,冯紫英的水准还是很不错的,唱了几句,懂行的卫若兰和柳湘莲就叫起好来,神情也颇有些跃跃欲试。

一折子戏唱完,冯紫英才转入了台后,很快换下了戏服,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些得意的神色,看着几个人,自矜地问道:“怎么样?”

卫若兰顺手捏起酒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放下,站起身来:“还不错,不过比起小爷我,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的!”

冯紫英立刻不淡定了:“光嘴上吹嘘有什么用,有本事上去练练啊!”

卫若兰轻哼了一声,摸出一条帕子擦了把手,然后直接将帕子丢到了桌上:“上就上,今儿个不让你心服口服,我卫若兰的名字以后倒着写!”

“那你以后就等着叫兰若吧!”冯紫英嬉笑起来,“啧啧,兰若这个名字似乎比若兰好听啊!”

卫若兰白了冯紫英一眼,施施然往后台走去,那边戏班子班主赶紧跟了上去,一张脸苦得快要拧出汁来!像他们这样下九流的人物,最怕的就是自己的金主斗气,轻则破财,重则连性命都由不得自己了。不过好在他认识冯紫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冯紫英虽说有的时候显得冲动一些,不过一般而言还是很好说话的。

没过多久,一个梳着飞仙髻,长裙摇曳的美人带着一个小丫鬟春香从后台走了出来,美人妙目流转,挑起兰花指,娇呖呖地唱道:“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

陈也俊看着上面那位“杜丽娘”翩然而行,低吟浅唱,忽然“扑哧”一笑,虽说声音不大,不过还是引得对戏词兴趣不大的王仁凑了过去,连忙问道:“也俊,想到什么了,很好笑?”

陈也俊看着满脸兴味好奇的王仁,凑到王仁耳朵边上,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不知道,若兰小时候有高人给他算了一卦,说他八字轻,想要安然长大,虚得当做女孩子养,因此,七岁之前,若兰都是做女孩子打扮的,现在看不出来了,前些年他耳朵上还有打耳洞留下的痕迹呢。记得那时候,有人去他们家,见到他,还有几位夫人看中了他,差点要提亲了呢!他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是男孩子,后来知道了,在家里哭闹了几场,这才换回了男孩子的衣服!”

王仁瞪大了眼睛,果然是个大八卦,或许以后拿着这个能敲诈卫若兰一把!啧啧,难怪这家伙扮女装没有半点心理障碍呢,感情从小就是当女孩子养的啊!

台上卫若兰并不知道这两位在嚼什么舌头,这会儿已经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柳湘莲在那边握着一把折扇,击打着手心,眯着眼睛一脸陶醉,等到台上春香唱起来的时候,柳湘莲才转头看着一边的冯紫英,笑道:“可把你比下去了呢!”

冯紫英有些酸溜溜地说道:“哎,这小子天生一副娘娘腔的样子,小爷我自然是比不上的!”

王仁笑眯眯地在一边说道:“等会儿我就告诉若兰,说你在背后说他娘娘腔!”

冯紫英赶紧说道:“可别,阿仁千万高抬贵手,刚刚哥哥我也就是一时失言罢了!阿仁你就当没听到算了!”

王仁依旧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手指却搓了搓,冯紫英有些郁闷,一摆手:“好吧好吧,一顿醉仙楼,再多,你就直接告诉若兰吧!”然后就看见柳湘莲和陈也俊也看了过来,他无奈道:“行了,一起吧!哎,我这张嘴,怎么就是管不住呢!”

几个人都嬉笑了起来,柳湘莲笑眯眯地说道:“哎,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呢!”

冯紫英也不过是做个样子,这会儿白了柳湘莲一眼:“身外之物,你什么时候离了这身外之物试试!”

柳湘莲不吭声了,他赶紧转移了话题:“行了,不说了,到若兰唱了!”

上面卫若兰见下面几个人在窃窃私语,无视台上的自己,这会儿见几个人都看了过来,忍住狠狠瞪他们一眼的冲动,继续摆着水袖,唱了起来。

一伙人终究有些心虚,卫若兰刚刚将这一段唱完,下面几个人就是齐声叫起好来,不过在卫若兰眼里,纯粹就是糊弄自己呢,忍着气将《游园》唱完,回到后台换了衣服,擦掉脸上的妆容,便出来兴师问罪。

冯紫英早看出卫若兰心气不顺,赶紧命下人将已经凉了的席面撤了下去,换了一桌,见卫若兰过来,急忙站了起来,端着酒杯迎过去:“若兰果然厉害,刚刚是我输了!我自罚三杯,如何?”不等卫若兰开口,冯紫英就很是豪爽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如此连喝了三杯,虽说是低度的黄酒,不过喝得这般急,脸上还是显出了一点酡红来。

卫若兰斜了冯紫英一眼:“知道认输就好,还以为你要死撑着不认呢!不过,刚刚你们偷偷摸摸说什么了,是不是说我什么坏话了!”

王仁赶紧说道:“哪有呢,刚刚就是湘莲跟紫英说他要输了呢,咱们几个自然是觉得,紫英他的确是比不上若兰你的,这不是要让紫英认输嘛!”

几个人连连点头,卫若兰对此还算满意:“嗯,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见卫若兰被糊弄了过去,几个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冯紫英又恢复了一向的作态,看着柳湘莲,笑道:“湘莲也是此道中人,不如也上去试试!”

柳湘莲摆摆手,说道:“今儿个就算了,若兰专美于前,我就不献丑了!”他前段时间受了点风寒,虽说如今好得差不多了,不过嗓子毕竟还没有完全恢复,在下面哼哼还行,真要上去,可是真要献丑了。

既然柳湘莲不乐意,自然也没人勉强,卫若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笑道:“咱们认识的人里面,怕就是阿仁和也俊两人不喜欢听戏的,也俊还喜欢看点热闹的,阿仁每次咱们看戏,他都是自个在下面吃东西,就是体会不到其中的妙处啊!”

王仁擦了擦手,说道:“哎,这玩意我确实欣赏不来啊!让我拿着话本自个看看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但是唱出来,总觉得吵闹了一些!”

“得啦,别理这小子,这没准是天生的,掰不过来了!”冯紫英笑道,“不过是图个乐子罢了,也没什么说头!对了也俊,之前还不知道你跑什么地方去了,这次回长安,家里可有什么安排?”

第49章 无题

陈也俊转了转手里的酒杯,说道:“看家里的安排吧!反正应该不会闲着就是了!”

在场的人都点点头,他们这些人这辈子多半是这个样子,无论是读还是习武,父辈都会为尽量为他们安排未来的前程,冯紫英、卫若兰如此,王仁也是如此,他有读的资质,王子腾就为他找最好的先生,等到将来进士及第,没有人扶持的进士,哪怕是什么状元榜眼,泯然与众人的也不知凡几,要知道,状元榜眼的算起来并不算稀罕,三年就能出一个,真正能登阁拜相的寥寥无几。而有王子腾这样的父亲,王仁能够用比一般人短几倍的时间爬到更高的位置。这也是传统了,上面有人好做官嘛!

一边的柳湘莲脸上露出些许黯然之意,说实话,哪个年轻人就想着闲云野鹤,不喜欢建功立业!当然,除了贾宝玉那样的情种之外!胸无大志的人也有,不过绝对不包括这位很早就放言定要娶一个绝色之妻的柳湘莲。柳湘莲的父亲当初也算得上文武双全,眼看着就要平步青云,偏偏天不假年,然英年早逝了。没有生父的照应,柳湘莲跟理国公府的亲缘关系也有些远,因此,理国公府能记得他这个人就算不错了。

柳湘莲的父亲刚刚过世的时候,柳湘莲年纪还小,结果因为家中家财还算丰厚,孤儿寡母的很是受了族人不少欺压,不得不破财消灾,最终家产缩水了近半,当时在理国公府的族学念的柳湘莲顿时觉得读没什么大用,自己学得再好,短时间内不还是保护不了自己的家,因此,他仗着学过一点家传的武功,很快就和长安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了一起,加上他的家世让他认识了不少人,没几年就闯出了名头,被人称作冷面郎君冷二爷。前两年他就用了点不怎么上得了台面的手段狠狠教训了一把那些当年趁火打劫的族人,弄回了自家的一部分田产。不过既然走了这一步,想要抽身可不就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因此,柳湘莲尽管如今不怎么亲自出面了,但是身上的印记却是洗不掉了。

几个人自然看到了柳湘莲的神色,不过并未说什么,柳湘莲自视奇高,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没有回头的意思,反正以他如今的势头,只要不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来,那就能安安心心在长安这个地方做个财主。

卫若兰笑眯眯地说道:“也俊你的事情估计已经差不多了,等到领了缺,一定要请我们吃饭啊!”

“那是肯定的!”陈也俊也笑了起来,“不过若兰你也清闲不了几年了!”

卫若兰洒然一笑:“能拖几年是几年呗!”

几个人就这么说笑着,随着冯紫英石光珠步入了仕途,另几个人终究也要走上这条路,从这个时候起,几个人之间的交情慢慢也会加入利益的因素,不复从前的直率纯真,不过,这对他们而言,并无多少区别。

再往后,如如今这般肆意放纵的时候也不多了,冯紫英过了年就十七,他家已经给他订好了亲事,是修国公家的嫡出孙女,已经下了小定,来年就会成婚。石光珠更是早就定下了自己的表妹,婚期都定下来了,就在十月下旬。卫若兰家里也在商议着他的婚事,只是大长公主心疼自己的孙子,恨不得给自己孙子也配一个公主才好,因此颇为挑剔,加上之前也有方外高人给卫若兰算命,说他不宜早娶,因此,这会儿也就是慢慢相看着,并不十分着急。

螃蟹虽好,却是不能多吃的,很快,下人便将桌上的螃蟹撤下,重新上了一桌酒席,不过也就是略微动动筷子罢了,几个人一边听着戏,一边饮酒说笑,不知不觉,多有些醉意上涌,言语间更是恣意起来,几个下人连忙端来了醒酒汤奉上,几个人各自喝了一碗,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下,偏头一看,日已西斜,几个已经清醒了的人连忙整整衣衫,打算告辞了。

冯紫英笑道:“今儿个石光珠那小子没来,等到休沐的时候,非要让他做个东道不成!”

卫若兰从下人手里接过一条在水里浸过的帕子,擦了一把脸,笑道:“多时不见他了,自然要好好敲他一把!”

几个人又说笑了一番,终于还是要回城了。冯紫英将庄子上的残局留给下人收拾,自个带着几个贴身小厮一起出来了:“行了,咱们一起回去便是,也算有始有终了!”

卫若兰很不给面子的说道:“这算什么有始有终,之前难道不是我们自个找来的吗?”

冯紫英见卫若兰开始咬字眼,不由连连告饶不提。

一行人骑着马回了城,到了内城方才各自告辞回家。

到了家中,王仁闻闻自己的衣服,发现尚有一些酒气,连忙先回了自己的院子,吩咐下人准备热水沐浴,粗粗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豆青的家常衣裳,王仁重新束了发,这才往正房行去。

“儿子给母亲请安!”孙夫人这会儿正坐在矮榻上看着账本,不时拿起一边的象牙算盘拨打几下,见王仁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账本,温言道:“仁儿回来啦,快坐下歇歇!瑶琴,给仁儿端一碗酥酪来!”

王仁在孙夫人的旁边坐了下来,瑶琴很快端着一个玛瑙小碗过来放到了榻上的矮几上:“大爷,请慢用!”

王仁端起小碗,拿着调羹舀了一勺酥酪慢慢吃着,一边问道:“母亲这会儿在看账本?”

孙夫人笑了笑:“可不是,仁儿,你以前不是说做海商很赚钱吗?这果然是真的,年初的时候,咱们家自己也买了一艘海船,不过是在苏杭、松江府那边采购了不到一万两的布匹丝绸还有茶叶什么的,卖到了那什么吕宋,换回了一大堆香料宝石珊瑚玳瑁什么的,好多在中原可都是稀罕的货色,虽说咱们出手的价钱也不高,不过还是很有赚头的!不过,这海上的事情,很多时候都说不准,听二管家说,这次下海的船队,回程的时候遇上了风暴,有两艘海船直接被打翻了,沉进了海里!我琢磨着,咱们家也不会每次都运气好,因此想着还是买点地或者是铺子比较放心,虽说进项不多,不过总归没什么风险!你父亲也说了,想要给族里多置办点祭田,所以啊,我这会儿正盘算着,能从公中挪出多少钱来,再置办点田产呢!”

王仁半点也没有自家正在进行土地兼并这一恶劣行径的觉悟,哪怕这会儿商业行为已经非常普遍了,土地依旧是最保值的财富,他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谁知道这年头买卖土地有什么讲究,他可不想随便插口。

孙夫人也就是心情好,这么一说罢了,很快就摸了摸王仁的头,笑道:“这些啊,你听听就是了,仁儿你现在只需要用功念,这些事情有母亲还是家里的管家下人们打理呢!等到你娶了媳妇,这些事情,也就是你媳妇的事了!”

王仁对这种话题差不多已经免疫了,上辈子这个年纪,老师父母都在严防死守,拼命打击早恋,将懵懂的少男少女的心思掐死在萌芽之中,到了这个时候,人还没完全发育呢,家里面就在考虑着嫁娶的事情了。

他对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并没有多少抗拒之心,他算上上辈子的年纪,已经差不多快四十了,虽说都没有多少社会经验,不过,那个年代,获取各种信息的渠道非常多,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海枯石烂、矢志不渝的爱情,一开始爱得要死要活,一分手恨不得要跳楼的人,等到结了婚,一般马上就是一大堆的问题冒出来。而且,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和成就,将来的妻子怎么着也是出身名门,即便不是绝世大美女,几代基因优化下来,容貌起码也会是中上,而且还是纯天然的美女,尤其这年头,虽说名义上还是一夫一妻,但是妾室的存在是合法的,要是老婆不合心意,再纳几个妾室也是一样的,想到这里,王仁不禁暗道,难怪一大堆人要穿越了,不论别的,合法的三妻四妾也能让一大帮男人趋之若鹜啊!

心里胡斯乱想着,王仁嘴上也凑趣道:“母亲,儿子一个朋友当初还发誓说将来必定要娶个绝色呢,儿子自觉不比那个朋友差,母亲可也得帮儿子我挑个好的!”

孙夫人“扑哧”一笑:“你才多大,就绝色不绝色了,真是不知羞!还有,所谓娶妻娶贤,女儿家最重的是德行,哪里是容貌呢!”

听孙夫人这般说,王仁顿时有点晕,苦着脸说道:“母亲,儿子不过就这么一说罢了,哪里是真的不知道轻重呢,而且,母亲一向疼爱儿子,势必不会让儿子将来吃了亏不是!”

孙夫人被王仁逗得直笑:“好了好了,怎么喜欢做这副怪模样!母亲答应你,将来也给你找个好的,就你说的绝色?”不过到底是做正妻还是做丫头可就不好说了,作为一个母亲,最怕的是什么,儿子被狐媚子勾引坏了!孙夫人见王仁在男女之事上还未开窍,就想着要绝色老婆了,心里顿时就生出警惕之心,回头一定要将仁儿院子里的丫鬟都看好了,在儿子自己开窍之前,谁也不许把儿子教坏了!嗯,是不是现在就该留意着寻找几个模样端正,性子也好的丫头,到时候教导儿子人事呢?

孙夫人危机感顿生的时候,外面传来王子腾的声音:“什么绝色啊?”

第50章 稚子高论引争端

听到王子腾的声音,王仁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讪讪地笑了笑,站起身来,给王子腾请了安,才说道:“没什么,儿子跟母亲说着玩呢!”

王子腾白了王仁一眼,轻哼了一声:“没什么就好,小小年纪,可不要起什么歪心思!”

王仁偷偷吐了吐舌头,乖乖,今儿个老爹心情不是那么顺畅嘛!孙夫人这会儿亲自上前来服侍着王子腾净了净面,嘴上说道:“老爷,仁儿也没说什么啊,何况男婚女嫁,本就是天伦大事,怎么算得上是什么歪心思!”

王子腾接过丫鬟奉上的一盏清茶,喝了一口,平复了一下心境,这才说道:“男子汉,当治国平天下,怎么能成天想着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

王仁心里嘀咕了一声,前面还有修身齐家呢,你怎么不说啊!不过看王子腾的模样,也不知道哪儿受了气呢!

“老爷今儿莫不是在外面听说了什么?”孙夫人自然也发觉了这一点,等到王子腾在榻上坐下,自己也在一侧坐了下来,问道。

王子腾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厌恶之色,有些意兴阑珊地摆摆手,说道:“还不是那个什么宝玉!在家里说什么女儿家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什么一见了女儿,就浑身清爽,见了男人,就觉得浊臭逼人!简直是狗屁不通,合着往年他来给我拜年,都是觉得我这个舅舅浊臭逼人呢!”说到这里,王子腾抓起手边的茶盏,狠狠喝了一大口,重重地将茶盏放到了矮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孙夫人吃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还是安慰道:“老爷,这有什么可气的,不过是小儿家的无知妄言罢了,老爷只当是清风过耳,不必过多理会!”

王子腾当然气恼,这算是怎么回事呢?他好好地在内阁当差,结果下了朝,被同僚拉到一边私下打趣了几句,就说起这话来,他当时陪着笑了几句,心里头却呕得不行。

王仁见王子腾看向了自己的眼神颇有些不善,很担心王子腾迁怒到自己头上,赶紧说道:“父亲,母亲说的是,这不过是表弟人小,被下人引诱,胡说八道罢了!不过,表弟惯常待在荣国府里,少有出门的时候,这话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怎么就入了父亲的耳中!”

孙夫人也在一边叹道:“老爷,仁儿说的也有道理,何况那外甥如今才多大年纪,见过几个人,如何就说出这种话来!这其中定有人捕风捉影,添油加醋!哎,老爷,不是我看不得小姑好,只是小姑在荣国府管家也有十多年了,这等阴私之事,如何就能被那些奴才下人拿来嚼舌,还传得快要众所周知了呢!”

见王子腾的怒火转移了方向,不再对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孙夫人继续加了一把火:“小姑想来也是太过心慈,我隐约听说过当年珠儿过世前后的事情,据说本来快要好了,却听不知哪里来的奴才碎嘴碎舌,说珠儿白读了那么多年,结果还是没中,结果珠儿气急攻心,这才去了!小姑也是个没成算的,已经没了个珠儿,莫不是还要让这些闲言碎语给毁了宝玉不成,这等话语说出去,该得罪多少人啊!即便将来宝玉有了造化,若是有人看不过眼,再添油加醋一般,可就是罪过了!”

聪明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多想,可不是,这话真要是被人揪起来,说个大不敬都是可以的,这天底下,从太上皇以下,真正掌权的,还不都是一帮在贾宝玉眼里浊臭不堪的男人,亏得贾宝玉如今还小,还能说个不懂事,因此别人只当做是笑谈,不会计较,若是大了,还这么说,还造化,别把一家子都坑进去了。而且,妹子那个家是怎么当的,这后院里的事情,怎么就能由得那些下人胡言乱语,传得满城风雨,实在是太不像话!

王子腾觉得自己的妹妹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挑战他的底线,告诉他什么叫做愚蠢,什么叫做无能,他甚至都觉得自家实在对不起贾家,将这么个无知无识的女人嫁了过去,这哪里是结亲,简直是结仇呢!罢了罢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而且最初谁也没想到王夫人嫁到二房还能做当家夫人,如今弄到这个模样,说白了,还是贾家自己识人不明呢!王子腾有些不负责任地想着,不过最终还是说道:“算了,这事闹的!夫人,回头你去跟大妹妹说一声,让她管好家里的下人!”

孙夫人有些为难道:“老爷,我一个做嫂子的,如何能管小姑家里的事情,这实在是不合情理啊!”

王子腾一想也是,最终有些无奈,嫂子不能管,难道自己这个做哥哥的还能插手吗?王子腾咬了咬牙,算了,就当自己上辈子欠了自己那个妹妹的,当下说道:“也罢,过些日子不是重阳节吗?送重阳节节礼的时候,我叫人给她带个信吧!无论如何,这内宅不谨,总归还是她的过错!”

心里这样想着,王子腾叹道:“夫人,这些年咱们家的事情倒是辛苦你了!”孙夫人不说别的,一直以来将内宅治理的井井有条,从不让王子腾有半点操心之处,相比起来,自己那个妹妹,简直就是王家女儿教育失败的典型。

孙夫人笑道:“老爷,咱们夫妻之间,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王子腾顺手挥退了屋子里的下人,等到那些人都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面,才叹道:“这世上,多少家族是败在了自家的奴才手上,夫人能管好内宅,为夫才能无后顾之忧啊!”

“那也是老爷信任!”孙夫人对王子腾这个丈夫是感激的,她入门近二十年无子,换了个人,早就要纳妾抬举通房了,王子腾却给了她足够的尊重,这才有了王仁的出生,让她无论在家还是在外,都有了足够的底气。

见老爹老娘在那里恨不得要忆苦思甜,王仁知机地告退了。

这会儿王子腾嘴里不成器的妹妹王夫人这会儿心情很是得意,她刚刚接到从南边送来的信,说是贾敏病了。

不得不说,为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史太君和当年的贾代善都费了很大的心思,林家这一代虽说没了爵位,可是圣眷尚在,林如海是一甲探花郎,人也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家中老太太早逝,没有婆婆压着,进门就是当家太太。偏偏贾敏在别人看来,就是个福薄的。跟林如海琴瑟和谐,恨不得可以说是如胶似漆了好几年,都没能怀上,后来怀上了,又因为林海在房休息的时候跟一个丫鬟发生了关系,硬生生气得将还不到三个月的胎儿给流掉了,从此身体就有些不好。

等到林如海放了外任,做了巡盐御史,贾敏勉强怀上了一胎,饶是小心翼翼地保养着,最终还是只得了个一出生就要吃药的病怏怏的女儿,而且据大夫说,身子底子已经坏了,再也不能有孕。无奈之下只能提拔了一个家生子做姨娘,借腹生子,最终得了个哥儿,养在自己身边,权当是自己亲生的。

不过很可惜,那个虚岁才三岁的哥儿入秋的时候却大病了一场,没熬的过去,直接就去了,大受打击的贾敏受不住,这会儿也病倒了。

王夫人这辈子最讨厌的人里面,贾敏绝对在前三之列,甚至超过了贾政身边的姨娘,当然,赵姨娘不算,这个原本畏畏缩缩的女人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生了一儿一女,如今还嚣张起来了。嫂子和小姑的对立跟婆媳的关系一样,那简直就是天经地义的,而王夫人对此感受尤其深刻,贾敏是贾代善和史太君的掌上明珠,恨不得是当做公主郡主教养的,琴棋画,无一不通,能说会道,心思玲珑,要不然也不至于一直牵着林如海这个典型的才子的心。

但是王夫人呢,当时王家也就比薛家强了一点,王老爷子早逝,王子腾当时的官职还比不上贾政,王家对女儿教养也不经心,不过是学些针凿女红,大字不识一个,王夫人虽说是嫡出,但是做父母的,自然是更关心她的两个兄长,因此,王夫人很多时候显得笨嘴笨舌,不怎么会说话。再加上当时贾赦的原配张夫人还在,张夫人出身香世家,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将王夫人比到了地底下去了,贾敏亲近大嫂,对于王夫人却觉得她粗鄙无知,见识短浅,宝贝女儿不喜欢,史太君自然也不会让女儿受委屈,因此,王夫人一开始的媳妇生涯那叫一个艰难,直到生下了贾珠,王子腾又崭露头角,方才渐渐好了起来,不过那时候贾敏已经嫁人了。她不敢恨手段高超的婆婆,便将自己这个小姑恨到了骨子里面,如今见贾敏日子不好过,她心里自然是幸灾乐祸的,恨不得贾敏这一病直接死了算了,到时候林如何续娶一个心肠狠得的,将贾敏的女儿也折腾一番才好。

当然,明面上,王夫人陪着伤心的史太君很是抹了几把泪,在那里建议送医送药的,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她心里恨不得贾敏直接就蹬腿去了。

史太君是真心心疼自己的女儿,忙不迭叫人从库房里面取了珍藏的什么人参鹿茸、燕窝雪蛤之类的名贵药材,又命人打听京城可有什么妇科圣手,要给女儿送到扬州去。

王夫人一边强忍着不在里面动手脚,一边心中暗自诅咒,最好贾敏虚不受补才好的时候,王子腾派来送节礼的心腹下人直接给了她当头一棒。王子腾对这个妹妹已经差不多没了耐心,将事情粗粗一说,然后直接训斥了一顿,要她管好内宅,不要让那些下人给卖了,自己还不知道呢!即使王子腾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王夫人也臊得满脸通红,只觉得自家兄长太不给自己脸面。

第51章 恩科

不过,对王子腾的本事王夫人自然是信服的,听王子腾说得那般严重,王夫人顿时也上了心,不过,王夫人是个没多少本事的,一贯又以慈善的面目对人,轻易不肯得罪一个人,因此,下人乐得阳奉阴违,趁机给自己捞好处。王夫人又不肯将这事透露给史太君,她一点也不希望被自己那位看起来慈爱无比,实际上比谁都心狠手辣的婆婆有机会教训自己的无能,然后再用什么手段给自己添堵。最终,王夫人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敲打了一下家中的下人,不痛不痒地训斥一番,一点有力的措施也没有,如此一来,自然那些奸猾惯了的下人们只是老实了几天,过了一段时间就将这事给忘在了脑后,照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当然,他们认为的应该大概跟王夫人希望的不那么相同?

王夫人自以为自己的威信足够让那些下人乖乖听话,她素来又是个足不出户的性子,差不多很少参加长安贵妇圈子的聚会,因此,依旧沉浸在扬州那边传来的一次又一次大姑奶奶身体虚弱,一直没有好转,或者是更加病重了的之类的消息中,窃喜不已。

孙夫人对贾敏的印象还算不错,在得知贾敏卧病在床之后,不免感叹几声,当然,很多年没见面的人,还是拐弯抹角的亲戚,也不能指望孙夫人做出更多的举动了。

王仁对这事半点也不清楚,他刚刚得到消息,说是明年太上皇六十万寿,朝廷会增开恩科,也就是说,王仁可以提前一年参加会试了。

相应的,王仁再度恢复到了以前准备乡试时的近乎昏天暗地的日子,甚至连石光珠的婚礼都只是走了个过场,连洞房都没闹成。陈景荣隔两天给他一个题目,命他破题作文,按照他的意思,王仁即使不能考上一甲,起码也该是个进士,若是沦落到三甲里面去,他陈景荣的面子可要丢尽了。

王仁对此显得有些没心没肺,这策论八股什么的,说白了靠的还是平时的积累,考前再如何突击,效果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因此,王仁还不至于一直就是陈家王家两点一线的跑,尚能抽出时间跟冯紫英他们小聚一次。

当然,在得知了贾宝玉那一通古怪言论之后,长安城很多人对那个衔玉而诞的孩子产生了更多的兴趣,其中就包括王仁那一干朋友。

冯紫英对贾宝玉很感兴趣,长得漂亮,聪明伶俐,说话也很有意思,在他见过贾宝玉之后,又跟卫若兰他们说了一遍贾宝玉身上的奇异之处,比如说那块宝玉,还有贾宝玉异于常人的言论,然后石光珠他们也找着接口如同网游刷BOSS一般轮番参观了一遍,并且还有继续的意思,按照卫若兰的说法,不说别的,贾宝玉绝对是个可以一起玩乐的好同伴,知情识趣,也没有什么功利之心,说实话,如果你家里没有被他惦记的姐姐妹妹,贾宝玉不是一个会让人觉得讨厌的人。

王仁没有凑这个热闹,说实话,他跟贾宝玉这个表弟的共同语言并不多,王仁每次见到贾宝玉,一般都是走亲戚的时候,因此,年纪相差了差不多一倍的人该说什么呢?贾宝玉也到了读四五经的年纪了,王仁不能跟冯紫英他们一样,在王夫人和贾政的眼皮子底下跟贾宝玉讨论什么玩物,说什么女儿家的话题,只能四五经之类的话,而纯洁的贾宝玉却很少掩饰自己对于四五经的厌恶,如此自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时间一长,每次王夫人一说:“宝玉,你跟你表哥说说话!”之类的话,王仁只觉得脑仁子疼。

这个年过得异常没有滋味,鉴于过了年之后就是春闱,王子腾甚至让王仁省掉了很大一部分的社交工作,过年的时候,除了走访了几家必须走动的亲戚,其余的时间,恨不得让王仁直接住在陈府,让陈景荣时刻耳提面命。这让一直觉得王子腾已经修炼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个地步的王仁觉得异常惊讶,看起来,似乎到了这种时候,天底下的父母大概都是这个模样,王仁想起上辈子高考之前,他那个老爹就开始东奔西走,想着法子给他争取高考加分项目,推迟了几百万的合作项目,跟别的父母一样守在考点外面,在一群涌出考场的考生中寻找着儿子的位置,第一时间送上新鲜的水果与糕点。看到王子腾如今的模样,王仁很快便联想到了上辈子的老爸,难得有些伤感起来。

陈景荣的态度比王子腾要好一点,他对王仁的进度最是清楚不过,加上王仁还有个在内阁的老爹,一般人都不会跟他过不去。只要王仁正常发挥,基本上王仁榜上有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春寒料峭的时候,王仁穿着足有十几层单衣,提着装着各种考试用品的篮子进了考场,接下来的九天,他都得在贡院里面度过了。

贡院这边的环境可以说是冬冷夏热,夏天味道糟糕,这会儿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长安的早春依旧很冷,而且为了防止作弊,考生都只能穿着单衣,冷风嗖嗖的吹进考棚,几个身体比较弱一点的立刻就打了几个喷嚏。

王仁比较庆幸的是修炼了一点内功,虽说还没有成气候,也没有练过什么招式,不过这足以保证他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够静心答题。

考题并不冷僻,毕竟因为是恩科,自然要做得花团锦簇,给上皇的万寿宴添加点光彩,而不是闹出什么考官故意为难,考生唉声叹气之类的事情来,当然,舞弊这种行为自然更是要杜绝的。

王仁的心理素质显然在水准之上,在很多人紧张得快快要食不下咽、辗转反侧的时候,王仁依旧保持了正常的作息时间——一日三餐,到点就睡,考场上提供的蜡烛愣是一点没用。

等到会试结束,相比于那些萎靡得如同病鹌鹑一般的考生,王仁依旧是精神奕奕,在持砚惊奇的目光下爬到车上,老胡一边笑道:“看大爷的样子,就知道大爷考得不错,这精神头,老奴还没见别人有呢!”

王仁心情也不错,他摸了摸肚子,说道:“胡叔,我饿了,直接回府吧!”

老胡应了一声:“好嘞!”说着就驾驭着马车往王府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