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那边也被这个突入起来的惊喜给弄懵了,回头就有些为难地发现,既然结亲的对象高贵了那么一个档次,那么,以前准备的嫁妆就显得有些简薄了,这可是要动用她们给自己女儿准备的嫁妆银子了,想到将来自家的女儿没准还没有侄女嫁得风光,两个侯夫人别提有多高兴了。

第85章

卫若兰与史湘云的婚事定的近乎急迫,才下了定,不到两个月,史湘云就坐着花轿嫁了过去,据说这对新婚夫妻好得蜜里调油,很是甜美。

而就在这个时候,边境传来了战报,瀚海国有人越境劫掠,将边境的一个小村庄屠杀殆尽,虽说在与边军狭路相逢的时候溃败,多半被杀被俘,只有不到十人狼狈逃回了瀚海国境内。

皇帝接到军报,当即大怒,当即决定攻伐瀚海国,一些大臣想要劝阻,却被更多要求开战的声音给淹没了,此事便成了定局。

想要打仗的人其实不少,主要是一些勋贵之家,自开国以来已经传承了近百年,爵位差不多也快到了头,为了子孙的富贵,自然还是很想要在战场上搏一搏,捞点战功好让爵位升一升,再给子孙延续几代富贵。尤其一些人家因为之前的夺嫡风波遭到连累,在朝堂上显然不怎么受皇帝待见,还不如干脆去战场上,一来挣点战功,二来也是向皇帝表表忠心。

在绝大部分人心里,此战自然是必胜的,瀚海国不过弹丸小国,蛮夷之地,天朝大军一至,还不立马灰飞烟灭,这一战纯粹是送功劳的啊!有着这样的想法,请战的人自然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期。

请战的人里面,打头的是南安郡王。开国的四个异姓王的处境一直比较尴尬,当年他们因为功高近乎到了盖主的地步,手头又有兵权在手,太祖无奈之下,为了安功臣之心,不能不封了他们为异姓亲王,虽说没有世袭罔替,但是由于有着兵权,又镇守一方,想要保住爵位自然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于是即便几代帝王如鲠在喉,最终他们还是保证了郡王的爵位。

如今四大异姓王中,东平郡王是个乖觉的,他当年不过是个庶子,在先帝的扶持下才能得封世子,继承爵位之后,投桃报李,交出了手里的兵权,摆出了一副要做富贵闲人的架势,先帝见他识时务,自然不会为难与他,反而在朝中给他安排了比较清闲的职位,等于是将他供了起来。

而北静郡王却是倒霉,上一任北静王死得实在有点早,水溶继承爵位的时候年纪还不到十五,而且身体也不算好,自然不能让他老爹的手下心服口服,皇帝趁机夺了北静王府的兵权,陆陆续续将北静王府在军中的势力给拔除了,等到水溶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已经是尘埃落定,水溶也是个聪明人,干脆也不指望了,如今一边跟一帮文人清客吟诗作画,一边在各种美人(无论男女)身上发泄多余的精力,倒是让皇帝颇为放心。

西宁郡王这么多年来一直镇守平安州,将那边经营得铁桶一块,让历代帝王恨得牙痒痒,不过让皇帝比较放心的是,西宁郡王如今人到中年了,偏偏膝下只有二女,女儿自然是继承不了爵位的,将来顶多封个郡主嫁出去也就是了,没有儿子,等到西宁郡王死了,自然万事皆休。

于是,自然只剩下了南安郡王了,瀚海国那边说实话,一直以来也是南安郡王的地盘,这会儿请战自然是名正言顺。不过,若是真让南安郡王立下战功,想必皇帝就要更加为难了,内阁为此颇有争论,偏偏皇帝一意孤行,最终下旨,封南安郡王为元帅,统领二十万大军,征伐瀚海国。

颇多勋贵将子弟送入军中参战,皇帝对此大为褒奖,不过,也就是口头表扬几句罢了,国库好不容易充盈了两年,多半还是之前抄家抄到的,这会儿还要打仗,打仗说白了,打的还是钱啊!

二十万大军出发了,大家对战争的结果都表示乐观,直接等着胜利的战报也就是了,不过户部依旧忙得打跌,毕竟,后勤还指望着户部呢!

就在王仁得知自己的妻子林婉再度有孕的时候,忽然发现,之前前线那边还三五不时的有什么大胜小胜的战报传回来,不过这会儿似乎太久没有消息了吧!

意识到这一点的人着实不少,很快前线传来了南安郡王中了诱敌之计,带着大军被引入了敌人的埋伏圈,最终兵败的消息,南安郡王带着残兵狼狈突出了包围圈,而被包围了的大军却死伤惨重,没死的也悲剧俘虏了。

皇帝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兵败近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南安郡王试图掩盖兵败的消息,居然私下里面跟瀚海国的人谈和,瀚海国挟大胜之势,狮子大开口,要求和亲,并且赔偿金银丝帛,另外出钱赎回俘虏。

南安王府这边也在走动,甚至南安郡王妃已经物色好了和亲的人选——贾家的贾探春,打算收为义女,嫁给瀚海国主。

可惜的是,还没等到南安郡王妃将贾探春送出去,皇帝就已经得到了消息,皇帝也很干脆,一边命人围住了南安郡王府,一边重新派遣了将领,率领大军驰援,另外命人押解南安郡王以及相关将领回京候审。

王仁有些荒唐地觉得,皇帝其实是巴不得这次失败的。毕竟,这么一场失败之后,牵连进多少亲近几个异姓王的将领,那些子弟被俘虏的勋贵哪怕跟南安郡王关系再好,这次也要气疯了,另外,皇帝直接打着要做两手准备的名义,命令那些有子弟在军中的臣子出钱赎回自家的孩子,当然,这笔钱到最后究竟是落到谁手上,也就不好说了。

瀚海国那边实在是太得意了,他们当初也没有想到过,居然这么简单就将朝廷派来的大军给击败了,想到原来的宗主国要对自己服软,瀚海国上至国主,下至百官,多半要得意忘形了,即使有清醒的人说什么要小心朝廷的报复,这样一小撮不和谐的声音也很快被消弭。

于是,乐极生悲。朝廷这次派出的将领当初是驻扎在与瀚海国比邻的茜香国边境那边的,两国的一些情况颇有些相似之处,他直接带来抄小道进入了瀚海国国内,一路上将经过的村落全数屠杀,就地补给,以掩盖风声,最终顺利地到达了瀚海国国都城下,发起了进攻,最终将瀚海国国主宗室及百官贵族一网打尽,然后便直接回转了。

虽说得到了大获全胜的消息,皇帝对之前犯错的人却一点也没有手软,南安郡王因为兵败在前,隐瞒军报在后,另外居然还敢私下和谈,就算说成图谋不轨都没冤枉他,直接被掳去了爵位,全家被变为庶民。这还不算,南安郡王被赐死,一杯毒酒灌下去,好歹还留了全尸,几个儿子甚至是侄子都被流放,王府里的女眷被没入官府为奴,等着发卖。一群大臣还要称颂皇帝仁慈,按照南安郡王本来的罪名,那可是诛九族都不为过,死了还要被开棺戮尸的。

至于倒霉的瀚海国的一干人,瀚海国主痛哭流涕表示之前是自己痰迷了心脂迷了窍在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说什么万死难赎的客套话,说白了还是求饶。

皇帝也干脆,反正之前大军已经按照皇帝暗地里的命令几乎搬空了瀚海国的国库,若是为难瀚海国主,难免有一干迂腐的文臣在那里进谏说什么有失天朝大国的气度云云。在瀚海国主如丧考妣地按照皇帝的意思推出了几个所谓的奸佞罪魁祸首之后,将他放了回去,又留下了瀚海国太子,名义上说是倾慕天朝泱泱大国的文化,自愿留在长安学习,实际上就是质子。

而之前贾家还想着将贾探春嫁到瀚海国做王妃的打算显然已经破产了,南安郡王府如今已经变成了过去,顶着南安郡王妃义女名头的贾探春如今身份非常尴尬,虽说贾家不至于将孙女交出去,可是之前有了那样的风声,还有谁敢迎娶呢!

贾家压根不知道,皇帝这会儿已经在怀疑,贾家是不是跟南安郡王府沆瀣一气,串通起来了,要不然,南安郡王妃怎么不选别人,偏偏选中了贾家的姑娘呢!只不过这只是怀疑,没有证据,皇帝自然也不好无故向贾家动手。

于是,原本被外放到江西做学政的贾政灰头土脸地回来了,罪名是纵奴横行,公然索贿,虽说没有闹到被扔进大理寺问罪的地步,也被去职,赋闲在家,每每唉声叹气。

就在众人以为贾家这下子要倒霉了的时候,宫里又传来消息,贤德妃有孕了。一干反复小人再度凑了上来,贾家那群草包也欢欣鼓舞,再度嚣张起来。

就在王仁心里盘算着贾家究竟是什么时候倒霉的时候,薛王氏亲自过来下了帖子,说是薛蟠定亲了。

薛蟠定的是桂花夏家的独女夏金桂,听薛王氏的说法,这夏金桂容貌出挑,也是个能干的,最重要的是,夏家就夏金桂一个女儿,而夏家也很有钱。孙夫人对此显得有些淡淡的,她对贾家和薛家都没什么好印象,跟薛王氏敷衍了几句,回头便跟王子腾说了起来。

第86章 万般皆是命

薛家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薛蟠成亲的事情的时候,陈也俊给王仁带来了一个消息,卫若兰病重,如今已经快要起不来床了。

近二十年的交情了,哪怕立场不同,也不能就这么断掉了,休沐的时候,王仁便去了卫家,陈也俊并没有一起去,他要去衙门当值,另外,也是不愿意再看到卫若兰憔悴不堪的模样,想必卫若兰也不会愿意在他这个表兄面前表现自己的衰弱,他看似温文尔雅,其实傲气早就深入骨髓。

卫若兰看见王仁的时候,刚刚喝过了药,屋子里面并没有焚香,倒是摆了不少果子,但是也无法驱散屋子里面苦涩的药味,这会儿还是秋天,卫若兰却披着一件厚重的大衣裳,靠在软枕上,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来:“你来啦!”

王仁见卫若兰原本丰神俊秀的脸已经瘦得看得见颧骨,眼睛下面带着一些青黑,已经显出一些灰败的气色来,心里一惊:“怎么就这样了,大夫可说了,是什么症候?”

卫若兰咳嗽了两声,这才苦笑道:“他没告诉你吗?是痨病!”

王仁坐在一边,心中感叹,看样子应该是肺痨了,这年头又没有抗生素,得了这种病,也就只能这样了,不过嘴上还是安慰道:“你也别担心,好好养着,未必不能痊愈!”

卫若兰摆摆手:“这也是命!任你如何自命不凡,终究扛不过命!”他的确很是心灰,父亲祖母的去世,让卫家的顶梁柱一下子断掉了,皇帝帝位已经稳如泰山,他也无可奈何,能做的,不过是维持家族的荣耀体面罢了!皇帝虽说算起来是他的表叔,可是终究心有芥蒂,他一直顶着个虚爵,贾赦能够就这么混日子,他却不能这样,因而在听说要与瀚海国开战的时候,当即托人在兵部弄了个武职,然后随军出发了,谁知道遇到那样的事情。瀚海国地处西南,气候与长安打不相同,他本来就有些水土不服,后来被俘,纵然因为他是武官,受了些优待,不过还是染了瘴气,虽说当时用了药,却没有好全。

加上这次的失败被俘,甚至家里不得不付出了大笔的代价,他才没有被削去爵位,回到家中,但是兵部那边的武职却是再也别指望拿得回来了,由此生出了心病,勾起了之前在军中染上的旧疾,发作起来,也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什么时候信这个了!”王仁自然听说过卫若兰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也能猜出其中的前因后果,心中生出了一些怜悯,他赶紧说道,“现在你家就你一个男丁支撑门户,就算是为了老夫人和你夫人,也该打起精神来!”

卫若兰轻哼了一声:“我这一房就剩下我这一个了,可是,我还有个叔叔呢,虽说分了家。好歹也姓卫不是!”他那个庶出的叔叔也是个目光短浅的,人也市侩,这会儿觉得他好不了了,直接就上门,想要将自己的长孙过继给他,好继承家里的爵位!开玩笑,就算要过继,他也不会过继那个已经十几岁,至今连三字经都背不全的蠢货,卫家真要落到他们那一房手里,这可真的要败落了。不过哪怕再不甘心,这寿数到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这样想着,卫若兰还是叹了口气,然后抬头看着王仁:“阿仁,我这辈子算起来一事无成,最对不起的还是家人,他日,我若是不在了,你若是可以的话,帮我照看着点吧!”说到这里,他脸上涌起了病态的潮红,咳嗽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王仁赶紧帮他拍背顺气,一边的下人有些见怪不怪地拿来了痰盒,卫若兰咳出了几口还带着血丝的浓痰,又用冰糖雪梨汤漱了漱口,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卫若兰也是没有办法,如今,家中只剩下母亲和妻子,母亲因为父亲的事情老了很多,唯一的指望就在自己身上,偏偏自己却是这个样子。而史湘云,两人成婚不过一年,偏偏就要让她青春守寡,甚至连个傍身的孩子都没有,私心里面,卫若兰并不希望史湘云改嫁,而且,以他母亲的性子,只怕他一去,也是定要让史湘云守住的。这样想着,难免对史湘云觉得愧疚,又想起史家跟王家好歹还有些亲戚关系,当即一时口快,便想要将母亲和妻子托付给王仁了。

王仁简直是无话可说了,作为朋友,给人家照顾母亲,那也没什么,在这个年头,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甚至有人因为至交好友的托付,直接认了义母的,可说照顾人家媳妇,莫说是古代,就是放到现代,那也怎么说怎么不对味啊!别说什么表哥表妹的,慢说两人本质上没有血缘关系,就算有,这年月,表哥表妹凑一块的多了去了。瓜前李下,稍微不注意,那就是一出桃色新闻啊!

见王仁神情尴尬,卫若兰也反应过来,摆摆手,叹道:“罢了,是我糊涂了!”

王仁安慰了卫若兰一番,见卫若兰神情倦怠,知道他也累了,亲自扶着卫若兰在床上躺好,温言道:“外面的事情你也不用多想,心放宽一些才是,好生养病,你家的事情,还是得你自己好起来,心里才有个数!好了,你先歇着吧,我得了空,再来看你!”

卫若兰点了点头,微喘着气,轻声道:“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以后就不要来了,我这个狼狈的样子,让你瞧见一次也就罢了,再瞧见几次,我就算到了下面,也不能心安!而且,我这病,你也知道的,便是家里的下人,都不愿意过多沾手,生怕沾了病气,如何还能误了你!”

“说什么糊涂话呢!”王仁给卫若兰拉了一下被角,皱眉道,“哪来那么多心思,咱们相交一场,如何就外道了!”

“行了,你一向最会说这些道理了!”卫若兰勉强一笑,“你先回去吧,听说你家夫人要生了,你也该多上点心!”

王仁笑道:“嗯,等到孩子满月,你包个大红包便是,好歹也是你侄子呢!”

卫若兰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的!”

王仁出了卫若兰的房间,深吸了一口空气,心中有些黯然,卫若兰看着实在不怎么好,这年头肺痨是绝症,也就只能拖日子罢了,叹了口气,他便在下人的带领下往外走去,刚刚出了院门,却见一个穿着天青色绫子袄裙的少妇带着几个丫鬟匆匆走了过来,一个丫鬟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王仁虽说还没看清楚人脸,不过却也猜到,应该是史湘云,当即便避到路边。

史湘云见到王仁,愣了一下,她本来以为王仁应该已经走了,这些日子以来,来看卫若兰的人其实不少,不过都害怕传染了病气,多半说了几句话,便忙不迭地走了,她本以为这次也是如此,便也没向下人询问,就带着自己盯着熬了两个多时辰的药膳,打算去服侍卫若兰用一些。这会儿正巧遇到,连忙停住了脚步,微微福了福身:“见过表哥!”

王仁也还了半礼,他微微打量了一下史湘云,比起成亲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明妍的少女,她如今也憔悴了很多,脸上满是忧色,史湘云这辈子命并不好,小时候便没了父亲,如今丈夫却这个样子,连个可以依靠的儿子都没有。王仁不知道的是,最近卫家已经有了些流言,说是史湘云八字太硬,克死了父母,如今又要克丈夫了,这些话已经传到了卫家现在的老太太耳朵里面,老太太一辈子就指望着自己这个儿子了,听到这种话,自然信了,如今看史湘云的眼神,简直叫人不寒而栗。

王仁跟史湘云并不怎么熟,这会儿只好说道:“表妹这是去看若兰吧,那我就不打扰了,这便告辞了!”

史湘云点点头:“那表哥慢走!”

王仁点了点头,然后便离开了,卫家那近乎不安躁动的气氛让他觉得疲倦,要说家世,他相交的几个人中,也就卫若兰最为尊贵,可是一步错步步错,卫家看样子几十年内是恢复不了了,皇帝对卫家并无多少情谊,甚至还颇多意见,卫若兰一走,只要皇帝不发话,那个爵位便要被除去,卫家又没有别的在朝为官的人,只怕卫若兰前脚刚咽气,后脚就有人欺上门来。王仁想到卫若兰近乎病急乱投医的托付,苦笑一声,不管怎么样,差不多近二十年的交情,到时候能拉一把是一把吧,只是卫若兰无后,日后两个女流之辈,又如何应对得了宗族的力量,守得住卫家的家业呢!

就在王仁参加了薛蟠的婚礼之后没几天,就得到了卫若兰过世的消息,王仁换了素服上门吊唁,看到在灵堂上扶棺嚎啕大哭的老太太,还有满脸悲戚麻木的史湘云,心中唯有叹息而已。果然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第87章 甄家败亡

卫若兰的死在某种程度上揭露了一个事实,对于那些心思不纯不忠的世家,皇帝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王仁除了在户部做事,在内阁也兼了个打杂的差事,那些阁老们看在王子腾的份上,对王仁也颇有照顾,当贾雨村从左都御史一跃变成了大司马在内阁行走的时候,很是让王仁吓了一跳,这人的升迁也忒快了些。

贾雨村当年被林如海引荐给了贾政,贾家运作了一番之后,贾雨村便得以去了金陵应天府担任知府,一直待了两任,吏部的考评都还算不错,因而得以提升,做了左都御史。

贾雨村是个很能钻营的人,深谙官场的规则,有贾家的庇护,加上他自己既有手段,也有才干,很快便混得如鱼得水。这人靠着贾家上了台,但是做起御史来,却半点没有给贾家面子,他算起来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子,皇帝想处置谁,他就先上去捅一刀子,做了不过一两年的左都御史,他弹劾的世家豪族愣是超过了两掌之数,其中多半要么是贾家的姻亲,要么是贾家的故旧,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不管能不能参倒对方,但是他却是成功地树立了一个不畏强权的形象,很得皇帝的青眼,结果一年之内几度升迁,就这么坐上了三公之一的大司马的位置上。

固然如今的三公不比从前,但是也是颇有权势,贾雨村如今算得上是志得意满,原本偶然遇到王仁的时候,还摆出一副平辈相交的架势,如今俨然开始拿乔充大,一副指点后学末进的模样了,对几个老阁臣也不是那么尊重,便是对作为首辅的陈景仪也是差不多,也不想想看,皇帝再看重他,能比得上自个的亲舅舅吗?平白叫人觉得此人得志便猖狂。

当然,一开始王仁并不知道他是贾雨村,毕竟,他名字叫做贾化,王仁开始还觉得奇怪,谁家给孩子取名叫什么假话啊,不过后来才听别人叫他雨村先生,这才想起来,这位是在红楼中颇占了不少笔墨的那个贾雨村。

王仁对原著中贾雨村仅剩的模糊印象就是那什么判薛蟠的案子那一段,不过这次这事被王子腾毫无后患地摆平了,压根没用得上贾雨村这个人,没有把柄在贾雨村手里,因而王子腾对贾雨村委实觉得有些瞧不起,这人得知恩图报,不论如何,贾家对贾雨村可以说是恩重如山了,若不是贾家在金陵的关系,贾雨村能连年在户部考评上都是良好卓异?哪知道进了京就翻脸不认人,人家被贾雨村参了的,哪怕被什么事,也要被恶心一把,背地里面还得疑心是不是贾家指使的,贾家一帮人在朝堂上也没多少关系,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上门道歉说明情况,跟贾雨村划清界限,因而很多人家如今跟贾家也就是面和心不合,只怕日后若是贾家出了事,这些人家只有背地里面叫好的,断然没有伸出援手的道理。

贾雨村进了内阁,又闹出了幺蛾子,直接就揪住甄家不放了,他还当自己是御史,在那里弹劾甄家贪赃枉法,纵奴行凶,勾结外官,包揽诉讼,草菅人命……什么乱七八糟的罪名都扣上了,就差没说甄家造反了。

甄家也是倒霉,自从甄惟存入了内阁,甄家就举家入了京,这不在自己的地盘上,面对的还是作为一国之君的皇帝,哪有讨得了好的。尤其皇帝想要收拾甄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还惦记着当初甄家不敬,勾搭义忠亲王父子的事情呢,还有那莫名其妙消失掉的大笔银子,皇帝为了这笔钱可是抓心挠肺很长时间了。

没了太上皇,谁还给甄家面子,甄家男子都被送进了刑部大牢,便是女眷也被关在了狱神庙候审,宅子被封,家产被查抄,虽说甄家几个姻亲在想办法营救,可是够胳膊拧不过大腿,如今皇帝大权在握,乾纲独断,这会儿谁敢出头,只怕连自己也被一起收拾了,只得另想办法,也不求脱罪了,只求往轻里面判,只要人活着,日后还有复起之时。不过,很快,这些人发现,即使是这个在他们看来比较微薄的愿望也很难实现了。

甄家的事情闹得很大,罪名也很多,甄家百年豪族,素来又嚣张惯了的,不法之事做得的确很是不少,几乎天天都有新罪名冒出来。这边大理寺正审着,那边就有一群人来喊冤,都是甄家的佃户,为首的那个先开了口,说是逢了灾年,偏偏还加了租子,自家交不起,请庄子上的管事稍缓几日,哪知道却被那管事带着人大棍子打了出去,当场将他爹打成了重伤,回去半夜就咽了气,那管事还不放过,回头带人冲到他们家,将家里稍微值点钱的东西尽数卷走,他老娘想要阻拦,直接就被踢了出去,撞在桌角上,撞了个头破血流,也没熬过几天就去了……

另外几个也是差不多,那些管事不仅加了租子,收租的时候还要用大斗,平常没事就要上门打秋风,几个稍微有点姿色的女孩子也被强占了身子,有的不堪受辱直接自尽了,还有的无奈之下也只得委身做了小妾……

这边见那些主审官说是愿意为他们做主,另一边,趁机来告状的人更多了,一些跟甄家颇有仇怨的人趁机落井下石,四处搜罗甄家的罪证,大批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苦主都被弄来了大理寺,一个个在那里喊冤,要青天大老爷给他们做主,将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甄家绳之以法。

种种荒唐罪行叫主审的人都瞠目结舌,这些虽说不少是家奴所为,但是若是没有主家撑腰,那些家奴也没那么大的胆子,何况,很多事情,没有主家的名帖,就算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想来也没那么大的面子。

“甄家这次算是完了!”陈也俊远远看着大理寺门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冷笑了一声。

王仁之前也没预料到,甄家居然会这么倒霉,贾雨村起了个头,结果小半个朝廷的官员都在跟甄家过不去,他端起杯子轻轻摇了摇,有些疑惑道:“以前没听说甄家得罪了那么多人啊?不是说他们家人缘还算不错吗?”

陈也俊低声道:“你忘了之前那件事了?当初甄家提前反了水,为了向皇上投诚,将跟那人有瓜葛的人家咬出来大半,谁家没个亲朋故旧的,甄家算是犯了众怒了!这不,如今皇上明摆着是要收拾甄家了,不趁着这个机会将甄家收拾掉,难不成等到甄家复起,再咬他们一口不成?”

王仁哑然,果然是这样,这种事情本来难以两全,当初甄家若是投诚之后,不跟皇帝耍心眼,将贪下的钱财都交给皇帝,皇帝未必不能网开一面,可是甄家呢,一边投诚,一边还想着些别的主意,看似两边讨好,其实是两头不讨好,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可不就是自作自受嘛!

王仁有些嫌弃地看了看杯子里的茶,勉强喝了一口,摇了摇头,叹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说起来,听说甄家似乎还隐匿了家产?至今还不懂得钱财是身外之物的道理,这可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了!”

陈也俊见王仁不喜欢这茶,连忙叫茶铺的伙计换上白水上来,又许诺不少他的茶钱,这才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他们总想着皇上会念念旧情,不至于让甄家绝了根,若是出了大牢,却身无分文,这日子怎地过得下去呢?对了,说起来,你见过甄家那个甄宝玉没有?长得跟贾家那个贾宝玉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性情居然也差不多,若不是那甄宝玉年长两岁,别人都要以为这两人是双生兄弟了!”

王仁来了兴趣:“真的?人有相似不出奇,连那等性子也差不多,那却是真的奇怪了!”

陈也俊撇撇嘴:“都是一副标准纨绔的性子,贪花好色,厌恶功名,最难得的是,两人跟那些丫鬟什么的调情,说的话都差不多!”

这边在那里八卦两个宝玉之间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那边就听到大理寺门前又是一番群情激奋,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又有人来告甄家人了,说是甄家三爷国孝期间强占民女,逼良为妾,那小妾怀了身子,甄家怕人知道,明知道已经快五个月的身子了,还强行灌了一碗药下去,结果弄出一尸两命来,这会儿来告状的,正是那个死了女儿的爹,还有那个女儿以前定亲的对象,她姑母家的表兄,这会儿还在那里哭号呢!

王仁听着,心中长叹了一声,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这些罪名单一个拎出来,已经在不赦的罪名里头,何况还累积了这么多,这不死都叫人觉得老天不开眼啊!

甄家的案子足足审了小半年,卷宗堆了快要一屋子,眼看着已经没人继续来告状了,也不排除天高路远,告状的人还没到,不过大理寺的人已经不乐意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了,甄家如今除了叛国谋逆的罪名没有,别的律法上能找出来的罪名,几乎都有了,再多几个也影响不了结局,大理寺的几个主官一起商议了一下,拟了折子上奏,这就准备结案了。

皇帝这些天也知道一些这堪称闹剧的审案进程,这会儿看到折子,也觉得松了口气,直接批复了一句:着有司依律办理!得,意思就是对甄家用不着网开一面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甄家的案子终于落幕了,甄家几房在外面凡是有点头脸的甄家男人都被判了死罪,只除了死法的问题罢了,剩下来的幸运的流放充军或是打入了贱籍,是生是死全凭运气,比较杯具的还有被阉割了送进宫里做粗使宫奴的,在这个年代,可以说再没有翻身的余地。

女眷里面有被赐死的,也有跟着流放充军的,最多的还是变成了官奴,没有意外的话,子子孙孙都是贱籍了。

甄家,这次可以说是彻底完了。后来王仁还听说,甄家在别处的旁支,怕受到牵连,有几房干脆自立一支,重修了族谱,更极端的,甚至还改了姓,再也不提甄家的旧事,曾经的辉煌和荣耀都被遗忘在了尘埃里。

第88章 金玉良缘

就在王仁还在那里跟陈也俊打赌,下一个倒霉的是谁家的时候,贾家又闹出了幺蛾子,贾宝玉那块胎里带来的宝玉丢了,贾宝玉人也痴痴傻傻的,不过王仁很怀疑贾宝玉之所以傻了不是那什么玉的关系,而是因为前儿不久,林黛玉出嫁了,估摸着贾家那边又有人嘴碎,说给贾宝玉听了。

按照王仁的意思,就贾宝玉这样的,傻了也好,就算清醒的时候也总是干糊涂事混账事的,早点傻了少祸害一些人。

最让王仁想不通的是,这种事情,按理来说就该藏着掖着,就算请大夫也该请口风紧的,弄点别的名目遮掩一番,偏偏贾家搞得满城风雨,居然还贴了悬赏的告示,一万两银子悬赏那块玉。

陈也俊冷笑一声:“这等时候,不知道缩着脖子过日子,反而闹出这样的事情来,等着瞧吧!”

王仁也是心烦意乱,回去的时候王子腾正好也知道了,这会儿脸色也不那么好看,孙夫人在一边安慰着,王子腾最终苦笑一声:“罢了罢了,咱们王家是王家,贾家那样的国公府第跟咱们也没什么干系了,顶多到时候给他们一碗饭吃便是!”

虽说不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但是长安城显然被这个悬赏给勾动起来了,不时有消息传出来,一万两银子啊,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这会儿一大群人恨不得将整个皇城都翻个底朝天,也有人在动一些歪脑筋,就有人仿造了一个惟妙惟肖的,结果送进去之后被贾家人大棍子给打了出去。

然后,在宫里养胎的贤德妃就下了旨意,给贾宝玉和薛宝钗赐了婚。

薛宝钗如今快二十的人了,还待字闺中,主要还是母女两个挑剔,又要有钱人家,又要进去就做当家主母,嫁的人还得上进有前途,这样的人长安不少,但是真要是这样的人家,谁家肯娶一个商家女做主母。如此一来,贾宝玉便变成了首选,为了这门婚事,薛家付出的代价很是不少,为了建造大观园,贾家几次三番从薛家那里借了足有二十几万两银子,还不包括在薛家铺子里面赊欠的木料摆设。

尤其薛蟠至今不怎么长进,薛王氏瞧着王家已经不想管他家的事情,因此更是要巴紧了贾家,国公府的牌子还是很好使的,起码在生意场上没什么人为难,哪怕薛蟠没什么才干,靠着家里的老掌柜老管事,总算能够支撑住薛家的家业,若是没人撑腰,以薛蟠的性子,早就因为得罪了人被往死里整了。

薛王氏喜气洋洋地到王家来下帖子,王子腾看着那张大红金字的喜帖,食指敲了敲桌子,沉吟了一下,问道:“你都想好了?”

薛王氏喜笑颜开,说道:“大兄,娘娘赐婚,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呢!”

王子腾对后宫的事情知道得很少,对于贤德妃的圣宠如何也不清楚,不过当今并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人,王子腾知道,如果当今要收拾贾家的话,绝对不会给贤德妃甚至是贤德妃肚子里的龙种半分面子。不过这话自然不能随便说,王子腾心中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这么想,那就好!”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说,贾宝玉除了是嫡子之外,没有半点袭爵的优势,如今人也傻了,他才不相信什么冲喜就能好的话,不过,薛宝钗蹉跎至今,确实也找不到比贾宝玉更好的选择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王子腾也无话可说。

想了想,王子腾还是说道:“蟠儿如今也娶妻了,可有什么打算?”

薛王氏脸色僵了僵,薛蟠如今是彻底被她那个儿媳妇夏金桂给拿捏住了,连以前最喜欢的香菱也被发卖了出去。夏金桂是个泼辣的,而且更不是什么要脸面的人,薛王氏想来笨嘴笨舌,每每想要教训媳妇,却被轻轻巧巧堵回去,一旦说多了,夏金桂就在那里说要和离,要收拾嫁妆回娘家。薛家如今家底大不如前,还指望着靠着这个媳妇将夏家收入囊中呢,哪里还能跟夏金桂翻脸,因此只能忍气吞声。

见薛王氏脸色不好看,王子腾也不知道缘由,不过还是说道:“二妹,薛家想要立足,归根结底还得靠蟠儿,蟠儿如何还能一直那么不懂事下去,他如今二十多岁的人了,既然如今已经成了家,也该立业了!”

薛王氏赔笑道:“蟠儿这些年一直跟着铺子里面的掌柜学着做生意呢,并不曾胡闹!”

王子腾淡淡地说道:“既然你这般说了,我便信你一回,只是日后若是他再闹出什么不好收拾的事情来,别怪我这个做兄长的狠心!”

薛王氏心里一凉,薛蟠的德性她这个做娘的还能不知道,赶紧说道:“妹妹我就蟠儿一个儿子,日后还得靠着他养老送终呢,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妹妹我如何还活得下去啊!”

见薛王氏言语中颇有些要挟之意,王子腾只觉得腻味,端起了茶杯,说道:“罢了罢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你虽说是我妹子,可是如今终究是薛家人,王家也没那么大脸面力气照看薛家一辈子!”

见王子腾已经有些气恼,薛王氏暗恨自己不会说话,还是期期艾艾地告辞了。

贾宝玉成了那副模样,贾家也害怕丢脸,因而婚礼并未大操大办,薛家给薛宝钗准备的嫁妆足足八十八抬,在外人看起来是足够风光了,不过,在知道的人眼里,也明白薛家是大不如前了。陪嫁的家具是酸枝木的,虽说也是好木料,不过自然比不上黄花梨和檀木,陪嫁的庄子也不算大,铺子也只能说是二等,至于陪嫁的各种衣料首饰,也算不上什么特别好的物件,这一点,可以从贾王氏原本高兴看过嫁妆后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来。

贾王氏是恨不得将薛家的钱通通搬回自己家来的,如今贾琏夫妻两个已经精明了,不肯再沾手管家的事,贾王氏是个没什么才能的,为了不往里面补贴钱,干脆也撩开了手,让李纨、探春还有宝钗一起管家,李纨因为年轻守寡,婆婆不喜,为了贾兰,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使唤,每每月例发下来便要藏起来,哪里还肯为了这虚无缥缈的管家权将自个的银子搭进去,探春一个月不过二两银子的月例,这里面还包括了胭脂水粉,平常用的笔墨,连同做女红用的针线都在里头,为了讨好贾王氏时不时还得用好料子给贾王氏和贾宝玉做衣裳鞋子,如何还能有结余,而薛宝钗也是个精明的,她知道自家的情况,尤其之前她那个姨妈只是吊着他们家的胃口,说些没用的许诺,自然也不肯拿薛家的钱养活贾家的人。

贾王氏见薛宝钗嫁过来了,本想着薛宝钗怎么着也得带着薛家一半的家私过来,哪知道希望越大,看到事实后落差也越大。就像是比起元春,贾王氏更看重儿子贾宝玉一半,薛王氏想要给女儿找个好女婿,最重要的目的还是为了给儿子薛蟠寻一个好靠山,别让薛蟠吃了亏。因而即便她再疼爱女儿,也不能拿着薛家的家财开玩笑。在她看来,薛宝钗的嫁妆已经够丰厚了,不算她给薛宝钗的私房钱,零零总总也值个几万两银子,除非是嫁到宗亲王府,这样的嫁妆已经足够体面。

贾宝玉依旧一些痴傻,不过在喜娘丫鬟的摆弄下还是完成了婚礼,和薛宝钗一起送入了洞房。薛宝钗除了盖头,看着懵懂痴傻的贾宝玉,只觉得心里发酸。

薛宝钗对贾宝玉的确是喜欢的,贾宝玉这样的性子,对于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闺中女儿来说,的确很有吸引力,家世好,生得也俊秀,出口成章,又温柔体贴,殷勤小意,可是薛宝钗更看重的是将来。之前觉得史太君喜爱贾宝玉,贤德妃又是亲姐姐,将来贾家自然会落到贾宝玉手里,可是贾宝玉为了一个早就出嫁了的林黛玉居然傻掉了,谁家也不能让一个傻子袭爵啊!

可是如今薛宝钗却也没有别的选择,什么金玉良缘的事情是薛家和贾王氏一起放出来的,如今外人也知道了,闺誉难免受到影响,而且,她年纪实在是大了,不嫁给贾宝玉,难道嫁个老头子做填房继室吗?最重要的是,薛家如今的确是没落了,因为他们几次违逆了舅舅王子腾的意思,王家对他们已经只剩下了一些脸面上的交情,不愿意再多照拂,若是没有贾家,在这个权贵云集的长安城,薛家怎么能继续待下去,靠薛蟠,那显然是不可能的,薛蟠那个性子,能管住自己就很不错了!对薛家来说,贾家是最好的靠山。

薛宝钗坐在床前,看着依旧有些呆呆愣愣的贾宝玉,贾宝玉眼睛有些发直,在一边的喜娘说了几句吉祥话,便退下了,毕竟,新娘再配合,新郎干站着也说不下去啊,于是只留下了薛宝钗与贾宝玉两个人。

薛宝钗强忍着羞涩拉住了贾宝玉的手,轻声唤道:“宝玉!宝玉!”

贾宝玉脸上露出一个痴痴的笑容来,他直直地看着薛宝钗的脸,眼中居然慢慢显出几分清明来:“是宝姐姐啊!”

第89章 抄家

不论如何,取了薛宝钗,贾宝玉好了的确是个事实,哪怕嫌弃薛宝钗出身差的史太君和贾政,嘀咕着薛宝钗嫁妆不够丰盛的贾王氏,对此都是喜笑颜开,第二天两人都给了极为丰厚的见面礼,邢夫人见了之后,难免又酸溜溜了起来。前段时间,迎春被匆匆忙忙嫁了出去,据说是贾赦欠了人家五千两银子,把女儿给卖了,史太君知道之后,气急败坏之下,从自己的私房里面拿了五千两银子给贾赦还了这钱,然后就近乎仓促地选了个人家将迎春嫁了出去。

迎春的丈夫是永宁侯府的亲戚,是个老实巴交的性子,父母去世后,在永宁侯府的打点下在内务府做着一个七品的小官,家境还算可以,虽说迎春算起来也是低嫁了,不过以她的性子,这已经是最合适的了。

不过,邢夫人想到迎春出嫁的时候,那堪称寒酸的嫁妆,就算将她在家的时候用的东西都带上了,加起来也不过四十六抬,哪里像是公侯人家嫁女儿,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面说邢夫人刻薄庶女呢!邢夫人气得快要吐血。她的确是刻薄了一些,可是,她除了有个三品诰命的身份,她还有什么啊!管家权至今没摸到,一个月二十两的月例又干得了什么,贾琏不是她生的,跟她也不亲近,一心向着二房,贾赦是个不顶事的,她要是不趁着现在多攒一点养老银子,将来老了可怎么办!若是她管家,她也乐意用公中的银子将迎春的婚事办得体面一点啊!结果到头来,罪名还栽到她头上了。

这会儿看见老太太和贾王氏出手都大方得很,她恨得只想咬牙,心里琢磨着这两位到底攒了多少私房钱,只觉得心肝都抽搐起来了,她有些心疼的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对绞丝金镯子给了薛宝钗,心中气恼无比。之前嫌自己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哼,这所谓的宝二奶奶还是个更低贱的商女呢!邢夫人心中暗骂了两句,嘴上想说几句刻薄的话,却被史太君带着点警告的目光给吓了回去。

然后,莫名其妙宫中就传来消息,贾元春死了,连同肚子里面的孩子一起,无声无息地死了。皇家自然不会为了一个死掉的妃子跟人家娘家人做什么解释,只是死后倒也极尽哀荣,葬进了妃陵,身边的宫女太监也被殉葬,丧礼很是盛大,叫很多人摸不着头脑,这规格,也就比皇后死了差小半点了吧!

贾家也就刚开始慌乱了一下,到最后,连贾元春她亲娘贾王氏也不多想了,这会儿成天盯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指望着赶紧给自己生出个孙子来。

贾宝玉虽说清醒了,不过人还是有些蔫蔫的,但是举止却愈发荒唐了,虽说嘴里还是喊着宝姐姐长宝姐姐短的,不过歇在薛宝钗房里的时间并不多,反而直接明目张胆地将袭人晴雯还有麝月给开了脸,薛宝钗只觉得胸闷不已。薛王氏倒是想要教女儿一些拿捏侍妾的手段,不过薛王氏当年自己也就是仗着娘家的势,哪个侍妾敢勾引老爷,轻点的一碗绝育药灌下去,谁都省心,重一点的,直接卖出去。薛宝钗的娘家可没她那么坚挺,反而娘家要靠着贾家才能支撑,她怎么敢弄这些手段。

很快,到了史太君八十大寿的时候,史太君是贾家的顶梁柱,一品诰命,国公夫人,人脉广阔,为人精明,很多人不给贾家面子,但是一般人都会给史太君面子,因此,贾家大摆宴席,倒是来了不少人。

或许皇帝故意想要打击一下贾家,就在这一天,贾家被查抄了。除了史太君和她身边的丫鬟,还有李纨母子和他们身边伺候的人,加上在大观园修行的妙玉和一些小沙尼,男人都被下了刑部大牢,女眷也被关进了狱神庙。

来参加寿宴的人在锦衣卫宣布无关人等速速离去的时候,都急急忙忙离开了。孙夫人也代表王家来给史太君贺寿,毕竟是亲戚一场,还是留下来安慰了一下李纨母子,至于史太君,在接旨之后就晕了过去。

孙夫人看着转眼就显得破败起来的荣国府,心中叹息不已,最终还是回去了。

“老爷,贾家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说抄就抄了呢?”等到王子腾回来,孙夫人连忙问道。

“不知进退,辜负圣恩!他们家不出事,谁家出事?”王子腾烦躁不已,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有些恼火地说道,“我这张老脸简直要丢尽了,查抄贾家的时候,居然查到了一大堆的借据,我那个好妹妹,居然在外面放印子钱!王家,王家几辈子的脸面都毁在她手里了!”

孙夫人吃了一惊:“不至于如此吧!”

王子腾顺手将被子扔到了一边,杯盖跳了几下,掉到了地上,一下子碎成了几片,一个丫鬟战战兢兢地小跑着过来将碎片收拾了起来,另一个丫鬟知机地换上了一盏新茶。王子腾冷笑一声:“贾家那些败家子,祖宗留下来的基业,不说开拓进取了,连守成都是不行,将家当败了个干净,弄得当家的媳妇都要当自己的嫁妆和老太太的私房钱过日子了!我那个妹妹不光是一毛不拔,居然还生财有道!该死的,甄家藏匿的那笔钱,居然足有一半在她那里,简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回头给我开祠堂,我们王家要不起这么能干的姑太太!”

王子腾正在大发雷霆,转眼看见门外一个丫鬟正在跟门内的人打眼色,王子腾没好气道:“偷偷摸摸站在那里干什么?有什么事,赶紧说!”

那个丫鬟赶紧进来禀报道:“回老爷的话,姑太太来了,看着不太好,说是要见老爷呢!”

王子腾正想说让她滚回去,回头一想,应该是薛王氏,只得叹了口气:“让她在花厅等我,我这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