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忽然想到了一句评价王夫人的话“天真烂漫,喜怒出于心臆”,所以此刻她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白日宣淫的厌恶,所以她偏喜欢袭人的形容朴素温柔和顺,宝钗的藏愚守拙素衣荆钗,不喜晴雯的风流灵巧张狂轻浮,黛玉的仙姿玉貌锦心绣口。

这样一个人,不能用单纯的好坏来评价,纵观《红楼梦》全书,晴雯和黛玉的死也不能归咎于她一人身上,所以从她面相上看她一生都没有大磨难,晚年还有后福。

“你出去吧,明儿让凤丫头过来一趟。”王夫人垂下眼皮侧了侧身子继续捻佛珠翻经页。

“二太太有什么话和我说也是一样的,明儿我要带着她去清虚观还愿,还要在那里住些日子亲手抄些《阴鸷文》散给人,归期不定。”

王夫人一皱眉牵动起了眼角数条细纹,“你自己去也就罢了,让凤丫头留在家里我有用得上她的地方。我找你们过来就为了说管家的事情。之前你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凤丫头一心守着你我也不说什么,现如今你大好了,也该让凤丫头重新拾起来了。”

让她继续跟在你屁股后头充当管家娘子吗,到了大厦将倾时你一句凤丫头到底是那边的人就把她打发了。

《红楼梦》中都说王熙凤是聪明人,可在他看来王熙凤就是个出头椽子傻大胆。

聪明反被聪明误,便是真正的蠢。

《红楼梦》里真正聪明的人全都隐而不出心中有数,大家伙似乎商量好了,冷眼看着王熙凤拼了命的维持荣国府这艘破船表面的风光。

“二太太不知内情,我也不敢瞒着您,也不怕您笑话我没出息,打从我醒转回来一时半刻都离不开她,二太太若强留她我也没有办法,没得和长辈争呛,只我这才挣回来的半条命怕就要没了。”贾琏故作伤心的拿袖子抹眼睛。

“罢了,我知道了,你去吧,没得恶心我。”王夫人眼睛不离佛经,赶苍蝇一般一挥缠着蜜蜡珠串的手。

“侄儿告退。”贾琏恭敬而出。

——

天上太阳热辣辣的晒着人,把躲在门旁竹林里的看门婆子晒的酣声如雷。

安儿轻轻推开后门一出溜跑了进去,直奔通往贾琏院的夹道子。

她也不敢现于人前就偷偷躲着,直到看见贾琏从外面回来她猛的就扑了上去一把抱住贾琏的腿,“二爷你不能不要我!”

贾琏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她就笑了起来,“我正要找你呢,起来,跟我进来吧。”

安儿见状,只当是贾琏夫纲振奋要收她做小顿时眉开眼笑,心想也不枉她没脸没皮作的这一场,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可恨那个母老虎拦在前头,早晚治死她我做大!

彼时王熙凤已经梳洗停当,心里欢喜就抱着大姐儿逗弄,母女两个呜呜啊啊的对话很是亲香。

待看见贾琏领着安儿进来王熙凤顿时就竖起了眉眼,但她不知道贾琏是什么打算,于是转瞬间就笑了起来。

平儿最是了解王熙凤见她这样忙把大姐儿接了过去,并担心的扯扯她的袖子。

王熙凤拍开平儿的手,站起来,笑容满靥的道:“恭喜二爷喜得佳人,我这就让人收拾西厢房去如何?”

贾琏笑道:“你该打,这才多大一会儿就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不成。我把她带进来就是没想瞒着你。我和她的事情虽说是你情我愿两厢勾连,如今我及时抽身到底对她不住,二奶奶开恩还了她身契放她出去吧。”

王熙凤“啊”了一声呆住了。

贾琏从平儿手里接过大姐儿抱在怀里,一边笑着逗弄一边道:“平儿你去找她的身契,你们奶奶的东西你总是知道在哪里的。”

平儿心里狠替王熙凤高兴,答应一声就进了里间。

安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如白纸,膝行爬到贾琏脚边哭道:“二爷你不能这样没良心,我不出去,死也不出去!”

王熙凤定定神,心里欢喜无限,对跪在地上哀求的安儿反而宽容了几分,“咱们主仆一场,这样吧,我再送你二十两嫁妆银子,你就别再哭哭啼啼纠缠不休的了,最后一点脸皮也不要了不成?”

安儿嚎哭道:“我还剩什么脸皮,所幸我也不活了。”

话落爬起来就往墙上撞。

就在这时平儿拿了卖身契出来急忙一把抱住,劝道:“安儿,好死不如赖活着。我都听见了二奶奶要送你二十两嫁妆银子呢,有了这银子你出去后有的是人聘你为正头娘子,你自己当家做主好日子在后头呢,做什么寻死。”

王熙凤站在贾琏身旁冷笑道:“一般的人咱们安大小姐看不上眼呢。”

贾琏叹息道:“我从不觉得人往高处走有什么不好,只是如今我没那个心了,做不成你攀爬的梯子,你何苦纠缠不放呢。”

王熙凤气不过瞪了贾琏一眼,“都是你招惹的好人!”

贾琏笑道:“到底也有我一半的错,二奶奶你给她寻条生路吧。”

话落抱着大姐儿就进了里间。

“二爷,二爷别不管我。”安儿瘫在地上哭嚎不止。

王熙凤反而笑道:“你接着哭,我看你能不能哭的他回心转意。”

平儿、安儿、丰儿和嫁给了来旺的宁儿都是从小服侍王熙凤长大的丫头,她们之间的情分不同一般,否则依王熙凤的性子就不是只把安儿撵出去了事了。

这会儿平儿见安儿哭的可怜就道:“你这个作死的蹄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如今二爷眼见是不要你了,你还不跪求大小姐给你一条生路还等什么呢。”

平儿喊出大小姐来就是想勾出王熙凤和她们之间的情分来,王熙凤自是知道,于是冷笑道:“平儿我看你是白替她操一回心了,眼见着她根本不领你的情。平日里我最恨那些自己不尊重往下流走的贱蹄子,在家时我也每常说给你们听,谁承望我自己的丫头倒打我的脸!”

安儿心一横就嚷起来,道:“你生来是主子小姐,你哪里懂得我们这些卑贱人的苦楚,好不好的拉出去配小厮,若是再犯个不大不小的错就撵出去任凭去死,我偏就不甘心。二爷那样的人物,哪个见了不爱,你问问平儿丰儿她们心里有没有二爷,我不信只我一个人有这个心!她们不过是扭捏作态没机会伸手罢了!”

平儿把心一冷撒开了手,指天发誓道:“我要有那个心就让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王熙凤冷眼看着安儿,“平儿你何苦跟她置气,她自己下贱就打量人都和她一样呢。二爷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二爷既要给你一条生路那就按二爷说的办。平儿你去外头叫两个人来。”

“是。”

“让我死了吧!”安儿爬起来就又要往墙上撞。

这次平儿没拦着扭头直接出去叫人。

王熙凤笑道:“你撞啊,你撞死了我给你埋尸。”

额头抵着冰凉的墙壁安儿紫涨着一张脸皮,却是失去了撞死的勇气。

不一会儿平儿领着张材家的、王兴家的进来了,王熙凤一摆手两个媳妇架起安儿就拖拽了出去。

王熙凤呆坐了一会儿就对平儿道:“把银子给她拿上。”

“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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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姐儿尿撒锦绣袍

大姐儿将将五个多月,正是吃了睡睡了吃的年纪,不想被贾琏抱在怀里之后却活泼爱笑起来。

这小人专挑了贾琏和王熙凤的优点长,整个粉团子一般惹人爱,把贾琏内心里深藏的慈心都勾了出来,爱惜非常,不禁为她看起相来。

替婴孩看相要听其啼哭之声,于是贾琏拧了她小屁屁一下,大姐儿吃疼柔声细气的哭了起来,起初还有些许嘹亮渐渐的气息就细软了下来,小猫崽子似的。

贾琏又观其唇耳皆薄,却是个薄命流荡之相。

这和书里的结局不一样,书里结局巧姐嫁给了刘姥姥庄子上的地主。

是了,他怎么忘了,《红楼梦》是一本没有完结的书,后面的结局都是后人续的。

如此,他以后也不必拿书中结局来看待这个世界里的人物了。

正在这时他觉大腿上一热,探手一摸笑了,“好闺女,你一泡尿可把我这件新上身的衣服毁了。”

王熙凤掀帘子进来就听见这句急忙把大姐儿抱走交给了外间的平儿,似乎生怕他从此厌恶了大姐儿就急忙骂道:“小挨刀的就是没福分,她老爷才发了善心抱抱她,她就这样不争气,回头看我不狠狠拍她几下子。”

一边骂一边找了一件靛青色连珠纹的长衫给贾琏换上。

贾琏笑道:“我听出来了,你哪里是骂大姐儿,你分明是抱怨我没抱过大姐儿。”

王熙凤抚平长衫上因折叠放置而弄出来的褶皱,抬起头来笑道:“呦,我怎么敢抱怨你,你可是我们娘们的顶梁柱,话说回来你若真能撑起咱们这个小家,我从此就甘心被你压服。”

贾琏笑着往贵妃榻上一歪,翘起二郎腿道:“上有天神下有阎罗,你记着今日自己说的话。”

王熙凤笑着在他身边坐下,两手交叠放在腿上,一根涂了嫣红指甲的手指翘起指着贾琏,“我若忘了就让我头上长疔如何?可你若还像以前那么偷偷摸摸不着调就让你从此沾不得女人如何?”

贾琏一把搂住王熙凤在怀里,轻轻抚弄着她红润的唇瓣,笑道:“好。”

“又弄什么鬼。”王熙凤拍掉贾琏的手嗔了他一眼,“和你说正经的,二太太找你过去什么事儿?”

“让你管家的事儿,不过我给推了。”

王熙凤“啊呀”一声,“作死的你怎么就给推了!”

话落就要起身却被贾琏扣在怀里动不得。

“你放手,你自己没出息还带累我和你一样不成?”

贾琏笑道:“知道你是个好强爱权的,且听我说,迟早这荣国府都是咱们说了算却不是现在。”

王熙凤撇嘴,“不是我埋汰你,凭你我得等到猴年马月去,还得靠我自己小心谋划。”

“你想怎么谋划?是不是忍辱负重跟在二太太身边做她的管家娘子?”

“说的恁难听,你是大老爷的嫡长子,这偌大家业迟早不是咱们的吗,我跟着二太太管家应当应分,我看谁敢把我当管家娘子使唤。”

“二太太就敢,老太太更敢,更何况你上头还有个正经婆婆大太太呢,这三头都压在你头上,你能有几分权利使,还不是要听她们的,好不好的,三重孝道压下来,不是你的错也是你的错。”

“你当我没想过吗?我心里清楚着呢。可依着你又有什么好办法不成?咱们做晚辈的还能违逆长辈吗?哪家新媳妇也都是这样熬下来的,我受几年夹板气,吃几年委屈就是了。”

“那是几年呢?你忖度着老太太能活几年,大太太二太太能活几年,几年下来咱们荣国府又是什么光景你预料的到吗?难道你真以为荣国府的荣华能再延续几十上百年不成?”

王熙凤面色一整,低声道:“你是不是在外头听到什么风声了?”

贾琏笑而不答,却道:“你自己分析分析咱们荣国府的势力,二房是一股,大房是一股,老太太占着孝道自己是一股,三方势力往三个方向使劲,如此拉扯之下荣国府不散架都难。你我二人都以为这荣国府终究是咱们的,所以尽心尽力的服侍上头维持锦绣,殊不知,到头来咱们两个是一场空。”

王熙凤悚然一惊,讷讷道:“不能吧…”

“怎么不能。元春妹妹被送到宫里两年你可知道二太太往里头送了多少钱?”

王熙凤怔然摇头,“我才从二太太手里接过给丫头仆妇发放月例的差事,还不曾接触过元春妹妹的事情。”

“傻婆娘,你跟在她后头一辈子都接触不到。可我在前院却知道一点,每月宫中总有一笔银子被二太太提走不知去向,少则五六百,多则三四千。长年累月下去,咱们家里有金山银山也不够填的。”

王熙凤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心里还存着几分希望,“元春妹妹入宫也是为了咱们荣国府不是?”

贾琏冷笑,“若果真她得了大造化咱们大房就彻底站不起来了。按理说我是长子嫡孙,在府里的地位合该只比正经袭爵的大老爷低吧,你别跟我提二老爷,二老爷终究是要分出去的,能贵得过我这个嫡长子吗,可事实上我在府里什么地位你是知道的,还比不上宝玉那个黄口小儿。咱们俩生的大姐儿,正经嫡出大小姐,你见老太太抱过没有,又问过几回呢。”

贾琏的话让王熙凤心里沉甸甸的,“依着你,咱们倒是那夹缝里的可怜虫了?”

“难道不是吗,你以为捡着二太太施舍给你的那点管家权利你就真的是主子了吗?说到底不过二太太身边一条自以为聪明实则被人利用的狗罢了。”

“你!”王熙凤气的脸皮涨红。

贾琏却望着她笑道:“这就受不了了,还有呢。我知道你看不上大太太的刻薄小气,极少去她那里尽孝心,巴心巴肝的奉承二太太,如今二太太用得上你处处维护你,可若有一日你没了利用之处,到那时大太太以婆婆的身份压制你的时候,你猜二太太会不会管你?”

王熙凤额头沁汗,牙齿紧咬,身子绷直。

贾琏却还不放过她继续道:“果真有一日二太太把管家权都放给你,银库钥匙也交给你,你猜银库里还能剩下多少银子?若没了银子,老太太二太太大太太大老爷二老爷公子小姐们问你要吃要喝要穿你哪里弄钱去?怕是依着你要脸要强的心卖了自己的金项圈珍珠钗都要服侍的他们满意吧。”

王熙凤身子一软瘫在贾琏怀里,贾琏抱着她轻拍。

“如此你还想跟在二太太后面管家吗?哦,还有,你也许觉得我们贾家一门两国公,祖宗又是发了战争财的,银库里定然堆满了金银珠宝吧,你定然想不到,至今连我这个嫡长子都没进过银库呢,何时被人搬空了咱们俩还在屋里睡大觉呢。

你合该知道的,咱们贾家的规矩,长辈屋里的猫狗都比咱们贵重,那些长辈屋里出来的嬷嬷管事们都是咱们头上的爷。宁国府的贾蓉你是见过的,他还得管赖大赖升叫赖爷爷呢。这就是我们‘钟鸣鼎食书香世族’贾家的好规矩,奴仆成了主子,正经嫡子嫡孙反成了奴仆。”

“别说了。”王熙凤满身汗津津的,禁不住扯了扯衣领,“你这是全往坏处想呢,一家子骨肉总有好的时候。”

“你说的也对,一家子骨肉总有好的时候,荣国府里有银子使的时候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日银库空了你再看。有道是贫贱夫妻百事哀,更何况是这么一大家子人呢,从上到下哪个心里没有小算盘。”

王熙凤再次咬牙,“那、那咱们就没有出路了吗?”

“我是有整治荣国府的心,可上头长辈层层压着,一时半会儿肯定施展不出来,只能是咱们自己先出息了再慢慢治吧。若果然二房有了坏心从中作梗,老太太偏袒,咱们只好撂开手随着上面的长辈们一块高乐吧,千里搭长棚总有散的一日,到那时各奔前程吧。”

王熙凤冷笑:“你说的轻巧,咱们做小辈的还不是要听长辈的,他们若让咱们俩管家,咱们还真能撂开不成?”

“果真逼到脚跟前了,那就提条件,彻底清查荣国府的库房和账本,到时候看情况再定计。你记住了,咱们要是管家就要有绝对的权利,我主外你主内。”

王熙凤继续冷笑,“你想的倒美,咱们家那些奴婢仆妇哪个是好缠的,到时肯定四处嚼蛆。”

“所以我才说,要么不管,若要管就要一气呵成,不给他们反扑的机会。做事情最怕做到一半,上头强行终止。不说溃烂处更溃烂,咱们更成了笑话,从此还有威严可言吗?”

王熙凤坐直身子望着贾琏道:“那你现在可有主意?”

“有。我跟二太太说了,明儿就带着你去清虚观还愿,还要在那里抄《阴鸷文》散给人,归期不定。”

“咱们还能永远躲在清虚观不成?你这算什么主意。”

贾琏笑道:“你不是陪嫁了两个庄子三个铺面吗,咱们先把你的嫁妆经营好,别的且不管。家里头,二老爷是不通俗务的,大老爷是个只爱享受的,宝玉没长成,只我还能管管外院,咱们等着人来请就是。”

王熙凤笑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贾琏笑道:“这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咱们自己手里要有钱。不分家咱们也不能有私产,但经营你的嫁妆却是谁也管不着的。你等着看,我保准让你赚的盆满钵满。”

虽不知道贾琏说的有几分,但此时王熙凤心里高兴就笑道:“行,我就等着二爷给我赚钱了。”

贾琏笑道:“你去安排一下咱们明儿一早一家三口就去清虚观。”

“都听二爷的。”

话落王熙凤欢欢喜喜的出去了。

第5章 清虚观初露相面才

提到清虚观就不得不提观主张道士,他是贾代善的替身,先皇御口里的大幻仙人,又被当今皇帝封为终了真人,王公贵戚常以神仙称之。掌道录司印,是道教官方的掌权人。

而贾琏对他在书里的模糊印象是知恩图报,近距离接触之后对这个老道士的印象才清晰起来,这是个人情练达、世事通明,道俗通吃的人物。

“昨儿接到府上的通知已经晚了,我连夜紧着让人收拾出了一个小院子来,里头一应家什都是现成的,院子里还有一口井,一个小厨房,却是能常住的,只是委屈二爷二奶奶了。”

贾琏掀开襁褓把大姐儿的头脸露出来,因笑道:“有什么可委屈的,是我们做小辈的扰了您老的清净才是。凭您老的声名权势,一般二般的人家还摸不着门呢,我们一家三口是享了祖宗的福。”

这话说的张道士心里熨帖非常,因笑道:“二爷抬举了,小道也是托赖府上良多。”

落后半步的王熙凤笑道:“依我说咱们都是自己人,哪有什么他抬举我我托赖他的,反倒生分。”

张道士笑道:“二奶奶说的狠是。”

说着话小院就到了,张道士止步,笑道:“二爷二奶奶一路坐车而来定然疲乏,且先休整,随后我就让小道士送上热热的饭菜来。”

“老神仙别忙走,我还有事要劳烦您。”贾琏把大姐儿交给王熙凤才道:“想必老神仙已经知道我来清虚观的目的,除了《阴鸷文》不妨多赐些别的道书给我,也让我知道几分道法的深厚。”

“这有什么难的,二爷若感兴趣晚间可来寻我,我有一屋子的书呢,管教二爷知道我们道法的博大精深。”

“老神仙有请敢不从命。”贾琏笑着作揖。

张道士忙扶起来笑着走了。

一时夫妻二人进了屋,早有提前来打点的丫头仆妇挂好了卷草纹碧绿帐子,桌椅几案也都擦拭了一遍。

这一住就是半个月,荣国府来催了几次都被贾琏挡了回去。

王熙凤却是沉不住气了,尤其当她发现贾琏开始沉迷道书,时常和张道士对坐论道的时候她害怕了,她怕贾琏和东府的贾敬一样从此撇家舍业入了道门一门心思炼丹成仙。

于是这一日她抱着大姐儿去了张道士特意给贾琏腾出来学道的书房,却见从台阶到院子里排起了一个长队,小道士们正交头接耳嘻嘻笑着玩闹。

“这是做什么,他琏二果真要舍了我们母女入道修仙不成?!”

王熙凤把大姐儿往平儿怀里一搁就急忙闯了进去,却见屋里的贾琏正端坐在一张黑木长桌后面和一个小道士说话,走到近前就听到他道:你天庭狭窄,眼似羊,山根折断是无亲无故之相,腮骨宽大,唇大而厚,定好与人斗气。

这时后面一个小道士就蹿到前面来惊叫道:“二爷都说对了,我和张铁蛋一个村的,他从小就克死了自己的爷奶爹妈,现如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可不就是无亲无故吗。”

张铁蛋被人说破了身世恼羞成怒的吼道:“不是我克死的!”

吼完就推开旁人逃了出去。

“二爷,你何时有了这本事?”听到这里王熙凤把自己来此的目的都忘了。

“这不是才学的吗。”

王熙凤冷哼,骂道:“骗你娘的鬼。”

兴儿在贾琏的示意下把小道士们哄走就笑道:“二奶奶别不信,二爷真是现学的,这些日子都是奴才亲见的。”

贾琏笑道:“不过玩玩,做不得真。”

王熙凤奚落道:“我还当你要学敬老爷去修仙问道呢,我告诉你,你甭想!”

“修什么仙问什么道,我哪里舍得下你和大姐儿。对了,这些日子我琢磨着给大姐儿起了个名字,我说给你听看你喜欢不喜欢,我观咱们大姐儿稍有弱症,遂以名字补足就叫贾芃如何,《诗·风·鄘风·载驰》中有‘我行其野,芃芃其麦’之语,就取草木茂盛之意,愿我儿如草木一般生命力茂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王熙凤是没读过书的,只些许认得账本,虽然没听懂贾琏说的诗句却是听懂了“生命力茂盛”几个字,于是笑道:“如今二爷越发出息了,取的名字也用上典故了,我看这名字就极好,只不知是哪个字?”

贾琏笑道:“随了她这辈兄弟们的名,草字为头,凡人的凡。”

一听从了兄弟们的名,王熙凤大喜,却道:“我们大姐儿真是得了大造化 ,只老太太那里若问起如何回呢?”

“你忘了,敏姑妈就是从了兄弟们的字,老太太还有什么说头。”

王熙凤这才放开了高兴,从平儿怀里抱过大姐儿道:“娘的心肝,现如今你也有名字了。平儿你吩咐下去,往后咱们院里的人都喊芃姐儿,有这个名字压着咱们还怕什么命轻不轻的,这可是她老爷给她取的。”

有名和无名差别大着呢,王熙凤自然千欢喜万欢喜的。

正在此时大老爷板着脸,手里托着两个文玩核桃大步走了进来,“小畜生,你若敢学贾敬我就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