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一听原来这样简单就笑道:“由得你吧。”

“谢老太太体谅。”

便在此时外头听见王熙凤的声音。

“我们琏二爷可在老太太这里?”

“回二奶奶,琏二爷在。”

不一会儿王熙凤便风风火火的进来了,先向贾母行礼然后就急忙道:“二爷快往前头去,二老爷正寻您,说是忠信王府来人要你过去说话。”

贾母登时坐正了身子,心想,素日并不和忠信王府来往,今日怎么来寻贾琏,莫不是他在外头得罪了人?

如此想着就开口道:“琏儿,自你祖父去后咱们家早已不似旧时风光,后头又被你父亲带累,早已沦落成了二三流人家,不可骄狂无状以免得罪了人,你可懂得祖母的苦心吗?”

贾琏作揖道:“您放心便是,不是祸事是好事,我去了。”

话落对王熙凤安抚性的一笑,转身漫步而去。

——

贾代善在时,待世交之客在荣禧堂,后来不知怎么荣禧堂便成了王夫人白日起坐之所。男人们待客之处便改在了前院三间正房内。

贾琏到时忠信王府的长史正在和贾政闲谈,贾政满脸赔笑。

“我来晚了,让客人久等。”贾琏含笑抱拳而入。

长史起身迎上来笑道:“琏公子多礼了。下官此来,是奉王命而来,王爷有话告诉公子,说:‘麻将的巧思极好,本王笑纳了,白玉麻将没有倒有六副极好的碧玉麻将赏给他吧,闲了尽可让他来寻本王,若有更巧妙的玩意进上来更好,若没有本王也赏识他那个人。’”

话落长史笑着对贾琏拱手,“我们王爷是极少赏识什么人的,琏公子是这些年来的头一个。”

贾琏笑着还礼,“琏荣幸之至。”

长史又道:“那日在珍宝阁下官也在,王爷也说了让您去王府闲玩的话,今日又传话让去,可见我们王爷对琏公子是极满意的,琏公子可不要让王爷久等才好。”

“一定一定。”贾琏笑道。

又说了几句客气的话,长史便告辞而去。

长史一走贾政便迫不及待的问,“琏儿,你何时认识的忠信王爷?”

贾琏笑道:“那日去街上闲逛,逛到珍宝阁便想着给我们老爷买一件合心意的生辰礼物,如此便结识了王爷,原来那珍宝阁是王爷的产业,我又碰巧有个玩意便进给了王爷,王爷喜欢就给了我脸了。”

说着话贾琏走向堆放在一边的提梁盒打开一看里面绿莹莹的放光,果真比他看中的那套白玉质地更佳。

“二叔请看,这就是我进给王爷的玩意了。二叔若有闲,咱们叫了我父亲过来一块玩一把如何?”

贾政忙道:“既是王爷喜欢的必是不同凡响,这就让人去请吧。”

“是。”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宝贝们都不喜欢留言吗?

第15章 地官赦罪神鬼莫侵

既叫了贾赦还是三缺一,于是叫来了贾珍。

等人到齐之后四人规整坐好,贾琏先说了一遍规则,然后就带着他们打,如此两圈下来除贾政还不开窍,贾赦贾珍这两个玩家的祖宗就都会了。

“老二你磨蹭半天了,出牌啊。”贾赦这个急脾气恨不能以身替了他。

贾政急出了满头汗,手一会儿放在二饼上一会儿放在东风上,又问道:“大哥你方才出了什么牌?”

贾赦翻了他一个白眼,“东风!”

“那、那我也出东风。”

贾琏把头一歪看了一眼贾政的牌面顿时笑的不行,“二叔,你有两张东风,可以碰了。”

“琏兄弟,观棋不语真君子!”贾珍笑道。

“二饼!”贾政一咬牙把牌扔了出去。

“糊了!”贾珍把牌面一推,笑哈哈的伸手朝贾赦贾政贾琏要银子。

贾政是个敦厚老实的,在玩乐上如何干的过贾赦贾珍他们,自觉没趣,也把牌一推站起来道:“不和你们玩了,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打小就这么可恶!”

话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甩袖就走。

贾赦做主分了贾政放在桌面上的银子大笑道:“老二,不是我们欺负你,是你太笨了,榆木脑袋不知变通,打小就笨,没想到长到这个岁数上还是这样笨。”

贾政转过身来,气的鼻子都红了,“论玩乐我自是比不过你们的,不如咱们比比读书如何?”

贾赦啧啧两声笑道:“你会读书,你怎不考个进士出来打我们的脸呢?”

“你!”

贾琏贾珍两人连忙起来拦在中间做和事老,贾珍笑道:“不过是咱们叔伯兄弟聚在一起玩乐谁还能当真呢,要不咱们把银子都还给政叔?”

贾政一听越发气闷,扔下一句“愿赌服输”就大步走了出去。

气走了贾政,贾赦高兴的了不得,嚷嚷着喊人填补贾政的空位还要继续打。

这时老太太那边来叫人,贾赦贾珍连忙让人提了属于自己那套麻将一哄而散溜之大吉。

贾琏摸摸鼻子,只好跟了来人去回贾母。

此后麻将在宁荣二府扩散开来,极得后宅女眷们的喜欢。

忠信王府给贾琏送完礼后珍宝阁也开始往外售卖麻将,麻将之风从京都刮向了全国各地。

忠信王凭此狠赚了一笔又是后话了。

——

立秋之后,各地庄头送了租子过来,七月半这天两府在一起祭祖之后便各自回院,紧闭门窗。

今夜鬼门大开,活人回避。

月凉如水,银辉遍地,花枝柳叶的影子落在地上,扭腰摆动间像是张牙舞爪的孤魂野鬼。

贾琏捧着蛋糕走在花影摇曳的鹅卵石小径上头也不回的道:“大门外已为你们设了供桌,还不快去!再敢打他的主意,小心我灭了你们!”

随着贾琏这一声落地,树冠上似有数团黑影哄然散开,冥冥之中阴戾婉转的唱腔也远盾了。

很快贾琏来到了贾赦的卧房,在他推开门的一刹那,蜷缩在被窝里的贾赦便觉身上一轻,也不觉得冷了。

“父亲,儿子来给您过生辰了。”

贾赦“嚯”的一下掀被坐起,怒目圆瞪,“王八羔子你来做什么,快滚!”

屋里点了很多蜡烛,满屋灯火通明。

所以贾琏一下就看到了贾赦通红的眼睛。

像是哭过的样子。

贾琏心中想道:这位七月半生的倒霉蛋不会每年都这样度过的吧?

“滚滚滚!”贾赦鞋也没穿,光脚跳下地就把贾琏往门外推搡。

贾琏手里托着蛋糕灵巧的躲开,不退反进,笑道:“父亲别怕,那些孤魂野鬼都走了,我在大门外设了供桌烧了纸钱。”

贾赦呆滞的看着贾琏一句话也说不出。

在屋里瞅了一圈贾琏暂时把蛋糕放在了床榻上,而后搬下了一盆兰花,把花几挪到了床前,然后才把蛋糕放了上去。

“父亲,过来坐,儿子给你过生日。”

贾赦僵直身躯站在那里竖起耳朵听了听,见果真没有鬼笑声了这才回过神拿捏起了父亲的样子来。

“小畜生,你这是做什么?”贾赦大马金刀坐到床沿沉着嗓音问,眼睛却好奇的瞅着贾琏把细细的蜡烛插\进了圆盘一样大的糕点里。

“父亲,许个愿吧。”

贾赦嫌弃的瞪贾琏。

贾琏继续笑道:“父亲,往后每年儿子都这样给您过生日可好?”

贾赦撇嘴,两腿盘起来,耷拉着眼皮道:“你老子我是七月半生的,你就不怕被我克死了?为这个,自你妈死后你就被二房弄去教养,和我不亲倒像是仇人,哼!”

“那时年轻不知事,死过一回才知父亲终究是我的父亲。何况,父亲有所不知,我死过去后进了阎罗殿,阎王老爷说我不是他那里的鬼,往我脑袋上打了一下我就醒过来了,醒来后却像是开窍了似的,能相面会驱鬼。”

“当真?!”贾赦又惊又喜的望着贾琏。

“怎敢欺骗父亲呢。”贾琏含笑望着贾赦。

“那、那你果真看见了有、有鬼围着我这间屋子?你可听见鬼哭鬼笑了?”

“看见了也听见了,它们怕我呢,所以我一来它们就跑了,以后也不敢再来惊扰父亲了。”

贾赦捏紧双拳,眼眶通红,哑着嗓子道:“琏儿你过来。”

贾琏凑近,蓦地就被贾赦抱在了怀里。

贾赦也不说什么掏心窝子的话,只紧紧抱着贾琏。

贾琏不曾被人这样抱过,上辈子在他很小的时候爸爸就死了,妈妈和她的情人卷走了家里所有的财产,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又因他早熟的原因,别的孩子哭着喊着向院长争宠求抱,只有他冷冷清清的一个人躲着。

原来被人抱,被父亲抱是这样温暖的感觉啊…

贾琏抬起手,慢慢的、慢慢的回抱了他。

片刻后贾赦把贾琏推开,用哈哈大笑来掩饰自己的难为情,“来来来,许愿许愿。”

贾琏也收起那些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情绪,笑道:“父亲,许愿要闭上眼睛的。”

“囚囊操的,事儿真多。”嘴虽毒,却乖乖闭上了眼睛。

少顷,贾赦睁开了眼,“行了行了,许完了,还要我做什么?”

“吹蜡烛。”贾琏笑道。

贾赦照做,然后探头嗅了嗅蛋糕,“闻起来真香甜,我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糕点,能吃吗?”

“能吃。”贾琏用特制的海棠木刀切了一块放在白瓷碟子里递给贾赦并送上了同款的海棠木勺子。

贾赦尝试吃了一块眼睛就亮了,忙不迭的点头,“好吃。”

贾琏也陪着吃了一块,笑道:“父亲既觉得好吃那便是真的好吃了。父亲以为我拿这糕点出去卖如何?我打算开个糕点铺子,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四季斋,父亲可有兴趣帮我?”

贾赦吃完一块自己又切了大大一块,乜斜眼瞅贾琏,“你果真不想要荣国府了?我告诉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为着荣国府自己人斗的乌眼鸡似的反倒让外人看了笑话,让那等硕鼠钻了空子。我曾开诚布公的和老太太说过,老太太不允我改造荣国府,依旧偏着二房,我的心就凉了,荣国府拱手送给二房又如何,账面我门清,早已是入不敷出了。与其陷进去还不如及早抽身,仗着荣国府的势做些赚钱的生意岂不好?”

贾赦冷笑,“你倒是大方。”

贾赦耷拉眼皮吃了大大一口奶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家里的事儿有我看着呢,外头你放开手脚做就是,若果真能赚钱,咱们大房由此起来了,你再看老太太是个什么嘴脸,我那老娘比谁都精明。”

贾琏笑而不语。

贾赦拿木刀挑了一朵奶油花填进嘴里,被那入口即化的口感完全征服了,享受了一会儿又道:“还有吗?”

“有呢。往后四季斋开起来种类更多,但凡出了新品一定头一个送给父亲品鉴。”

贾赦满意的点点头,拍拍肚子就躺下了。

“我睡了你守着我。”

“好,父亲安睡,有琏儿在神鬼莫侵。”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久等啦~

第16章 贾相师相面史太君

午后,斜阳的光辉铺在了院子里,香甜的气味从西厢房传了出来,兴儿昭儿等小幺儿一呼啦都钻了进去。

“妈,给我尝一个小猴子的鸡蛋糕。”昭儿仗着自己年纪小率先讨要。

兴儿妈高高举着烤盘用自己肥硕的屁股挤开他,笑骂道:“主子都还没吃呢你倒要的紧,滚一边去。”

“你们这些猴儿崽子,一眼瞅不见就作妖,都给我出来,教你们的九九乘法表可背会了?”

听着外头平儿的训斥声小幺儿们嬉笑着都急急忙忙跑了回去坐好。

凉亭里摆了个小黑板,几个凳子,平儿就是教导他们的老师。

兴儿没着急走,偷拿了一个藏在怀里笑着道:“妈,我没骗你吧,我们二爷给你这个前程好不好?”

兴儿妈啐了兴儿一口,满脸笑。

兴儿蹦跶着往外跑,又嘲笑道:“爹和妈再把弟弟弄到宝二爷那里去呀,宝二爷那里可是热头热灶呢。”

“小狗操的,反了你了,有鸡蛋糕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骂虽是骂,脸上笑容一点不减,咧着个大嘴把鸡蛋糕一一拾出来摆盘。

不一会儿丰儿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孟大娘,进给老太太姑娘们的鸡蛋糕都做好了吗?二奶奶让我来取。”

“做好了,都做好了,这不就是。丰儿姑娘歇着,我来装盒。”

门外贾琏抱着芃姐儿走了进来,兴儿妈见状忙忙的拿起一个鸡蛋糕递过去,陪着笑脸奉承道:“大姑娘,吃。”

丰儿忙半路截了过去,斥道:“大姑娘还在吃奶呢怎能吃得了这个,孟大娘糊涂了不成。”

兴儿妈连忙告罪,轻轻打自己嘴巴。

“不必如此,也是你的好心。”贾琏转脸又对丰儿道:“撕成长条给她拿在手里啃着玩吧。”

丰儿应声照做。

“二爷,我拾掇好了,咱们这就走吧。”

贾琏转身看去就见王熙凤站在门口打扮的彩绣辉煌明艳靓丽,一双丹凤眼尤其神采奕奕,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便笑道:“走吧。”

——

新兴的麻将是贾母的心头好,因此今日又组了局,听见丫头说琏二爷来请安坐在下首的秦可卿急忙站起要躲就听贾母道:“都是一家子骨肉你坐着吧,避什么,反倒生分。”

坐在贾母右手边的尤氏一边挫麻将一边笑着安抚,“听老太太的没错,你坐着吧。”

“是。”秦可卿柔声答应,专注挫牌。

不一会儿贾琏抱着芃姐儿打头进来了,后头跟着王熙凤,张嘴就道:“哎呦我的老祖宗,你今日耍牌怎也不派人叫我去,我正手痒呢。”

贾母笑道:“你近来忙的脚不沾地的,我们岂敢耽误了你的发财大计呢。”

王熙凤凑到贾母跟前笑道:“什么发财大计也比不得在您老人家跟前尽孝心啊。”

坐在贾母左手边的王夫人淡淡道:“你果真有孝心就来帮帮你可怜的姑母吧。”

这时贾琏笑道:“老太太、二太太、尤大嫂子、小嫂子安好,知道你们耍牌这就给你们送新鲜糕点来了,吃一些饱肚子还能再战一夜。”

此话一出说的众人都笑了,连坐在一边下棋的迎探惜三姐妹都抬起了笑脸。

“近来你们那院子进进出出的人多嘈杂,究竟是做什么呢?总开着后门也不是事儿,还是关了好。”王夫人问道。

王熙凤笑着接话,“二太太放心就是,后门虽开着也时刻让人守着呢,一准跑不进来一个歹人,若出了事就拿我的头去。”

贾母笑着和稀泥,“拿你的头有什么用,二太太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也是为了咱们家好你说是不是?”

王熙凤笑道:“谁说不是呢。”

说着话就从食盒里取出了猴子形状的鸡蛋糕来,一盘放在牌桌上一盘给了迎春三姐妹。

“老太太快尝尝,二太太尤大嫂子小嫂子也尝尝。”王熙凤笑着招呼。

贾琏看着贾母,忽然道:“老太太泪堂深陷隐约似泪痕,怕有儿女之丧。”

原本安和欢快的气氛顿时一凝。

“你胡说什么呢。”王熙凤急忙给贾琏使眼色。

坐在贾母身边替贾母搓牌的赖鸳鸯冷嘲道:“老太太不过是昨夜没睡好罢了,琏二爷充什么神仙道人,你何时学了相面之术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呢。”

贾琏淡淡道:“许是我看错了也未可知,老太太只当我胡唚吧。”

贾母早已没了吃鸡蛋糕的心情,脸色沉沉的望着贾琏,“琏儿,你要仔细,你老子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你嘴里诅咒的‘儿女’可也有你的父亲!你不要因了我没有帮扶你的野心就从此心怀怨望,胡言乱语膈应我。”

这话就有些重了,王夫人、尤氏、秦可卿并迎探惜三姐妹都忙忙的站了起来,低垂着头不敢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