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正在会议室里重新开会,纪依北刚交代完重新调查的任务,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四天前夏英霖白骨刚发现时,纪依北怕夏南枝会想不开而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便偷偷在她手机上装了追踪系统。

本来这几天看她倒也平淡,纪依北便没有经常看定位。

只不过系统中设置了偏离市区过远时的自动提醒功能。

纪依北一边做了个散会的手势,一边掏出手机。

而当他视线一扫到手机屏幕时,纪依北顿时愣住了——位置显示,夏南枝正在她父母的那个陵园中。

她每年只有在忌日那一天才会去那。

纪依北立马打电话给夏南枝,但却迅速人挂断。

这不寻常!

纪依北飞速跑出警局,连伞都没有打,他同时给夏南枝打电话,然而却都被挂断,几近焦灼的情绪在他胸中扩散。

纪依北坐进车里时朝警局对面的小公园里看了眼。

那个方向看过去可以看到当年曾今发生过火灾的那幢公寓。

被雨水打落的树叶在池水上翻滚,砖石间透出湿冷的阴气,水边的树虬根曲绕,根须蔓延千里,从这个城市的各处角落汲取养分。

.

而此时的夏南枝神色平静,同样没有打伞,迎面的风掀起她的外套,斜着洒下来的雨水沾湿脸庞。

她将双手插进兜里,步履稳健,一格一格踏上台阶,庄重、冷静。

就好像这个场景已经在她心中排练了无数遍。

夏南枝心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告诉她自己“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可她仍然一意孤行,并且从容。

她要留、她要追。

这么多年来,始终盘踞在她心中的梦魇终于就要真相大白,她必须得用自己的方法解决掉他,纵使也许往后的日子她会被此纠缠。

对于夏南枝来说,这一步,是一种无以言表的深层皈依,她会孤身冲入那黑暗,并为眼前这两座墓碑底下的冤屈与潦倒还一个清白、一片光明。

夏南枝平静且坚定地跪在墓碑前,腰杆笔直,目光中是无限难以言说的情感。

口袋中的手机不停震动,夏南枝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提示——哥哥。

从前在她还在读书时,夏南枝就把他看作是自己向上的信仰,这些天的同居生活更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快乐。

人呐,总是贪得无厌。

这是不对的。

一直以来她都克制自己的情感,把自己变得好像是不会受任何心灵煎熬的异类,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情感比谁都要敏感、比谁都要脆弱。

“再见了——哥哥、纪队、纪依北。”

夏南枝眼圈通红,泛着血丝,发出呓语般的呢喃。

她脊背直得有些僵硬,几近虔诚地打开墓碑前的石砖。

那底下是夏英霖与张含的骨灰盒。

夏南枝把骨灰盒往旁边轻轻推了几寸,在那下面——

赫然一支黑色手/枪!

作者有话要说:emmmm又是一个卡点……不要骂我

怕你们误会,先说明不是自杀

☆、生气

月光清冷, 照射在池水上, 波光闪烁。

夏南枝大大方方走进陌生的小区, 径直朝着电梯方向走去。

后面突然一声:“——等一下!请问您是这边的住户吗?”

夏南枝回头,装作无意地取下面上的口罩,当即看到眼前的女孩露出欣喜吃惊的表情, 于是夏南枝食指悄悄在唇间一放:“嘘。”

她眨了眨眼,手指指了指楼上。

夏南枝抿了抿发干的嘴唇,趁着那人发愣的间隙直接拐进电梯, 刚才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甚至挂上了冰碴子。

她放在兜里的手紧紧握着一把冰凉的手\\枪。

电梯抵达22楼,夏南枝找到赵峰的公寓号,在门外悄悄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 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门铃。

“谁啊?”门板后响起粗厚的男人声音。

“我是住你下面的,你家漏水快把我那淹了。”夏南枝平静,看不出异常。

赵峰透过门眼往外看,一见夏南枝清瘦又漂亮,当即把心中的怀疑与警惕放下了, 乐呵呵开了门。

“不会啊,我家没漏水啊。”

“你家没漏我那的水是哪来的?”夏南枝抱怨反问。

她只看了赵峰一眼就移开视线,招风耳、小眼睛, 的确就是资料卡上的那个男人,胸腔中腾起的怨怼与愤怒挥之不去。

夏南枝觉得她再多看他一眼就会忍不住立刻拿枪在他脑门上开个洞。

赵峰侧身:“那你进来瞧瞧啊,真不是我这的问题。”

夏南枝直接跨进他的家门, 刚才在外面时她早已经观察过这公寓的构造布局,轻车熟路地推开卫生间门。

她随意地观察一番,地上是湿的,偏头问:“你刚才洗澡了吗?”

赵峰摸了摸自己的招风耳:“是啊。”

夏南枝皱起眉,佯装出另一种模样:“我也不懂这个,是下水道出问题了吗?欸,你给我看看呗,我那卫生间都进不去。”

说罢,她便跨一步站到赵峰身后,赵峰在地漏口蹲下。

一不触及夏南枝的目光,她便迅速冷下来,夏南枝望着赵峰的背影,似有似无嘲讽地勾起唇角。

悄无声息中,夏南枝的手探进口袋中。

.

当纪依北根据定位赶到时,正好从对面蹿出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险些与他撞上,从那辆车上下来两个黑衣男人。

肌肉发达,目露凶光。

纪依北只看了一眼就意识到如今这场面恐怕不对劲。

那两个男人身上的气质很像是专业杀手,并且很有可能配枪!

此刻夏南枝的手机已经关了机,根据定位的最后消息的确是在这里,别无他法,纪依北只好悄悄紧跟着两个男人。

看着他们俩上了电梯,一路直上,数字停在“22”上。

夏南枝拖着被电得已经使不上力的赵峰,随手扯了根电线将他的双手束缚在身后绑了个死结。

“你,你……到底是谁?”赵峰一不小心轻敌,没想到自己竟会落到这般下场。

夏南枝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她居高临下地望着赵峰,似笑非笑:“我?还记得夏英霖吗,那是我爸。”

赵峰瞳孔急剧收缩,当即抽了口凉气。

夏南枝手里举着枪,稳稳当当对准赵峰的太阳穴。

如今她已俨然成了审判者的形象。

她声音很淡,泛起一层浅浅涟漪:“我问你,夏英霖,是你杀死的吗?”

这时候,突然凝滞的空气中划过一道尖利的警笛声,摔碎了原本看似平静的假象。

夏南枝飞快地朝窗外扫了一眼,底下并没有警车。

事有蹊跷!

夏南枝将枪口抵住赵峰的后脑勺,声音冷冰冰的:“跟我过来!”

赵峰双腿发软,被夏南枝半拖半拽,身后还是一支黑洞一般的□□,他几乎是爬着出门的,狼狈至极。

电梯上的数字不断上升。

夏南枝当机立断,一脚踹开楼梯间的门又关上,她眼里有火。

透过门隙,夏南枝往外看,从电梯里出来的两个男人显然不是警察,那凶神恶煞急匆慌忙的模样显然来这的目的是和她一样的。

她当机立断,立马拽着赵峰往上爬了两层楼——那群人若是在屋子里搜不到人一定以为他跑了,而不会怀疑他会往楼上跑。

雨水从楼道窗户中飘进来,丝丝凉意。

“回答我的问题!”夏南枝用枪在他头顶砸两下。

赵峰被迫跪在地上,双手被束缚于身后,耳朵被砸出血痕,头发散乱开,双目猩红,狞笑起来:“是又怎么样?!”

他也知道自己如今不是死在夏南枝的枪下,就是死在那一伙人的手里。

终究逃不过一死。

周围静寂了几秒,夏南枝如遭冰冻的面孔刹时有了崩溃的迹象,她目光紧紧定在赵峰身上,几乎不受控制地攥紧了手里的枪。

——食指扣在扳机上。

子弹一触即发。

突然身后一句抑制的低沉声音。

“——夏南枝,你他妈给我住手!”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夏南枝当即如遭电击,她终究也没有扭过头去,咬牙切齿道:“是他杀了我爸!”

纪依北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靠近,心跳如雷,仍强镇定下来强迫自己像与绑匪谈判一般:“听着,夏南枝,你杀了他是给你爸报仇了可你妈妈呢!赵峰背后牵扯着一张巨网,他只不过是其中一环,而真正的背后主使还在网中央呢!”

他谈判经历无数,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胆战心惊过。

生怕夏南枝一个冲动当真扣动了扳机,那才是真正的没了回旋的余地。

夏南枝脸色惨白没了一丝血色,一双眼睛紧盯着赵峰。

“夏南枝,杀了他只会便宜了背后的人,你知道我对你下不去重手,即便你对我开枪我都不可能把枪口对准你,可是你想过你杀了他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吗?”

纪依北语气沉稳,散发出不容抗拒的威严,可说话的内容却又这样柔软。

夏南枝泪眼模糊,但仍倔强地没有回头。

“——你要和我分手吗,南南。”

与此同时,楼下的大门突然一声巨响——是那两个男人追出来了!

纪依北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她身旁,一把夺过她的枪把她圈到身后,又飞快地拿枪抵住刚有所动静的赵峰的脖颈。

那两个男人大概以为赵峰是从楼梯逃走了,飞速下楼去追。

黑暗中,夏南枝已经浑身脱了力,虚弱地靠在墙壁上,难以抑制地喘着粗气。

纪依北没有再看她一眼,确认安全后迅速给舒克打了电话请求支援,以防自己就这么带赵峰下去会对那两人堵到。

若是平常他一打二尚且还绰绰有余,只不过夏南枝在他不敢去冒险。

刚才的警笛也是他故意放的,就怕夏南枝会和那两个男人撞上。

一想到夏南枝……

纪依北就觉得头疼。

就这么寂静了十几分钟,谁也没有跟谁说话,直到舒克带来的支援到达,纪依北才回过神来。

他不动神色地将那把枪放进口袋,没有伸张。

“头儿!没受伤吧?”舒克“砰”一声撞开门冲进来。

“没事。”纪依北不以为意地一摆手,揪着赵峰的领子往前一拽,转交给另一名刑警,“刚才已经认了夏队就是他杀的,先带回去,明天我来审他!”

一群人一块儿下楼。

夏南枝安安静静走在纪依北身旁,看不出什么神色的异样,倒也让大家忽视了为什么她会在这的问题。

舒克和几名刑警带着赵峰坐警车离开。

夏南枝则被纪依北不大爽地拽进他方才开来的车中。

光听车门砰一声巨响就能猜测出这会儿纪依北胸中的怒气值大概是爆表的。

夏南枝转了转手腕,仍然绷着一根神经,她悄悄侧眼去看纪依北,他垂着眼,不做声一言不发地把油门踩到底。

汽车在夜晚的马路上如离弦之箭。

车速直接飙上一百码,纪依北眉头紧皱,余光瞥见夏南枝仍然神色平平,半点没有被吓到。

突然一个急刹车。

下一秒纪依北就狠狠将夏南枝按在椅背上,咬上她的唇瓣,动作激烈,唇齿相交

等再松开时,纪依北才发觉夏南枝终于有了表情——她皱着眉,倒抽了口气。

他气得冷哼:“呵,还知道痛?”

夏南枝勉强从他手中挣出自己的手腕,撩起衣袖,上面果然青青紫紫一大块,她低着头淡声解释:“不是你弄痛我的,是……那个人弄得。”

夏南枝纵使是偷袭,也还是在用电击棒对付他时被他扭伤了手。

纪依北看着她的手腕默了一阵,最后松开了她的手。

直到进了家门两人都没有再讲一句话。

纪依北一进门便直接从储藏室里翻出一瓶药酒,走进夏南枝的房间一把拉起她的手。

那淤血不快点推开恐怕整个手腕都得紫了。

他倒了一些药酒在手心,又用手掌捂热后一把盖在夏南枝手腕处,从他手心里传来的温热随着药酒渗透进皮肤。

夏南枝就像是先前两人还没在一起时,只要纪依北一做出什么逾矩的举动,她就慌不择路、不知道该怎么办。

比如现在。

她手腕发烫,但却恍惚觉得只有一小部分原因是药效,而主要是因为那只覆盖在上面的宽厚大手。

明明刚才纪依北还那样生气,现在却细心地替她上药。

尽管还是黑着脸。

夏南枝简直有些摸不着头脑。

许久,纪依北突然出声,夏南枝心头一颤。

“你怎么会去那里?”

夏南枝诚实回答:“我找一个朋友替我查赵峰的线索,他替我找到的。”

“枪是哪来的?”

夏南枝抬眼看他,这回却不回答了。

“说话!”纪依北愤怒。

“……”

气愤重新陷入诡谲,仿佛随时准备开始一场大战,纪依北气急败坏,夏南枝拒绝配合。

夏南枝看着面孔紧绷着的纪依北,忽然觉得很难过,他们原本就不是一类人,是她非要去撩拨他才会有今天这种局面。

如果没有她——

如果没有她,纪依北这时候已经去审讯赵峰,不会难过、不会气急败坏,只会为抓住凶手而高兴。

要分手吗?

也许分手才是对他好。

夏南枝不自觉地这么想着。

可她却恍然发现,失而复得是人生一大幸事,得而复失却是多大的磨难,她舍不得,说不出口。

她不由自主抓紧纪依北的袖子。

纪依北将她脸上几不可察的表情尽收眼底,突然轻轻叹了口气,抹药酒的动作也随之轻下来。

“夏南枝,你前几天为什么突然哭我没再逼问你,枪是从哪来的我也可以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可你不能仗着我对你的心软就随便辜负我!”

夏南枝恍然抬头,下意识开口:“我没有。”

纪依北紧抿唇,眸色漆黑,望不见底,就快把她陷进去。

好一会儿,纪依北突然拨开那只扯着他袖子的纤瘦小手,退后一步转过身:“你自己想清楚再跟我说话。”

他语气决绝。

屋内点点灯光闪耀夏南枝黑暗的心间,这是她贪婪留恋着的温暖与光明。

“纪依北!”

夏南枝几乎在他往前刚跨出一步时便不由自主地喊出声,手指重新攥住他的衣服,用力到指甲都泛白,轻轻颤抖着。

纪依北停了脚步。

“纪依北……”夏南枝语带乞求,眼前因为盈眶泪水模糊一片,连带着他的身影都变得影影绰绰。

模糊中,他转过身。

接着夏南枝感觉到自己脸庞被一双大手轻轻捧起,指腹摩擦她的脸颊。

“哭什么。”男人声音沉着,却带着平常没有的称得上温柔的声线。

夏南枝红着眼望进他眼中。

她听到自己几近虔诚的声音。

“我喜欢你。”

“我只喜欢你,比你以为的还要早,我就喜欢你了。”

“纪依北……”

“你能不能……不要和我分手。”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戏不会虐的呀~

☆、救赎

她对纪依北的感情比她原本以为的还要深得多, 原来夏南枝想, 只要在一起过即便往后分了手也足够她细细回味一辈子, 可现在的她,连分手都不愿意去想。

原来的夏南枝,把自己全副武装, 人前她可以笑,人后她却总是冷漠,她把自己变得没心没肺, 与人始终疏离。

全网唾弃不会使她困扰,甚至好友背叛都不会让她难过,她习惯了一个人。

唯独纪依北是一个例外。

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到的很久以前,纪依北就是她心中唯一的例外。

如今她便是这样恳求心中的例外不要离开她。

“别跟我分手。”夏南枝在心中默想。

她面上虔诚, 眼里泛着泪光和另一股不知名的光芒, 忽明忽暗,化作一团温柔缠绵的水汽包裹住纪依北。

下一秒,夏南枝突然被拦腰抱起,一双大手环过她的大腿束缚在她的尾椎骨,嘴唇被激烈啃噬。

她被抵在墙上, 后背立刻起了一层薄汗,全身过了电,从脚趾到灵魂都蜷曲起来, 叫嚣着更用力的对待。

纪依北托着她,感受腰间被她双腿紧紧夹住,胡乱地凑上去亲她的唇瓣。

含糊的咕哝声从夏南枝嘴角溢出。

纪依北最受不了她这样。

一手抱着她, 放在她臀部的另一只手动作不停,冲冲撞撞地大步走进卧室,用脚带上门。

他凑在她耳边,声音充满情.欲:“混蛋,把你哥的真心当狗肺!”

夏南枝意识浑浊中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身体比心灵的反应来得更快更真诚,她还没回味过那话中含义,当即伸手掐住纪依北的腰带。

“咔哒”一声,金属的声音像一条弦拨通了夏南枝心中的混沌。

她略微睁大眼睛,张开唇喘气。

房间里起初还是破碎的呻.吟,到了后面便成了带着哭腔的求饶声。

以及男人隐忍的声音——

“夏南枝,你给我保证,以后都不许再做这种事了。”

男人动作狠厉,却又亲昵地去触碰夏南枝被咬红的唇瓣,撩开小姑娘脸上湿腻腻的发丝。

她细腻的皮肤上蒙了一层汗,溜滑白皙,在昏暗的夜灯下说不出的性感。

不知过了多久,夏南枝浑身被汗打湿,床单上湿腻一片,在她突然激灵之时,纪依北总算退了出去。

同时他俯在她耳边,沉声说:“你乖一点,就不跟你分手。”

夏南枝眼圈更红,脱了力一般躺着。

纪依北用湿纸巾简单处理了她腿间的泥泞,又亲了下她的额头,把她从床上拽起来。

“走,去洗个澡。”

夏南枝坐在床尾,脚尖点着地,磨蹭一会儿后抬眼,软着声音:“我腿没力气了。”

纪依北宠溺地揉了把她的头发,弯腰一把将她抱进浴室。

浴缸里已经放满了温水,纪依北小心翼翼地将夏南枝抱进去,把毛巾沾湿了替她擦身体,又耐心打上一层泡泡,拿淋浴头重新冲干净。

“先站起来一下,我给你擦干。”

夏南枝勉强站立起来,手指攀住纪依北的肩膀借力,双腿打颤,胸前红红紫紫一片。

纪依北皱着眉拿浴巾擦干她身上的水珠,后悔自己刚才没克制住力道,擦她大腿上的水时突然听到夏南枝轻轻“嘶”一声。

“痛?”

夏南枝脸颊被浴室的雾气染上红晕,她看着纪依北,轻轻点了点头。

早晨时她才算是初尝性.事,根本接受不了那样凶狠的对待。

纪依北探身一看,都肿了,当即眉头皱得更深:“刚才怎么不跟我说弄疼你了?”

“……”

夏南枝被这一问问得突觉委屈万分,抬眼看纪依北仍沉着脸,便更委屈了,连带着声音都发抖。

“我跟你说了呀,你都不听我讲。”

纪依北轻轻柔柔地亲了她一下,裹上浴巾:“对不起,我……我刚才是真没理智了。”

夏南枝摇头,主动靠过去让他抱,纪依北重新把她抱回床上。

没过一会儿,纪依北也冲完澡出来。

便见夏南枝坐在床头,曲着腿,双手环住腿弯,她抬眼看到纪依北就是一声轻唤:“哥。”

纪依北心下软了几分,更觉得自己刚才混蛋,他躺进被子揽过夏南枝,在她背上轻拍两下,安抚似的:“睡吧。”

夏南枝从他怀里挣出脑袋,小姑娘睫毛上还挂着泪,不知是刚才客厅哭时留下的还是床上求饶时留下的。

“你不问我了吗?”

纪依北闭着眼,手指在她肩头搓揉,反问:“你想说吗?”

夏南枝沉默了。

头顶上一声轻叹:“不想说就算了,那把枪我没收了。”

良久,纪依北的胸前被姑娘柔软的发丝蹭了蹭。

“嗯?”

小姑娘手指微凉,去拨弄他的耳朵。

“那把枪和我上次哭有关系。”夏南枝斟酌着开口,她敏锐地察觉到纪依北的呼吸声顿时轻下来。

“我小时候应该是目睹过一场枪击案——但是我没印象,这是我在梦里看到的——我从那个死掉的男人身上拿到了那把枪,我把它藏在了我爸妈的墓碑底下。”

纪依北原本的瞌睡迅速被打跑,悄无声息地睁开眼,声音沉缓:“枪击案,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我到你家后的第一年吧。”夏南枝略微迟疑。

她记得那个梦中见到的小女孩身上的小红裙是陈溪给她买的第一件衣服。

纪依北正色,他在得知夏南枝曾经是那群人的目标后,查过那往后三年的案子想找找蛛丝马迹。

并没有什么枪击案。

随着那伙军火贩的落网,景城好几年都没有相关的案子出现。

如今看来,倒像是特意销声匿迹给警察看的。

“那哭呢,为什么哭?”

“那天我做了个梦,哥哥,如果我说——”夏南枝忽而嗓子一窒,好半天重新寻回声音,“如果我说,我差点杀了人,不是今天,是更小的时候。”

“梦中,我用枪对准了那个男人的太阳穴按下扳机,只是我那时不会用枪,没有开保险,所以才是‘差点’,你不会觉得我可怕吗,我……我在那么小的时候就想杀人,而且我也没有变,你看,我今天还……”

“别讲了。”

纪依北突然凑到她耳边嘘一声,安抚道:“赵峰害死你爸,梦里那男人也一定做过什么坏事,而且你今天也没有扣下扳机。”

话语间,纪依北去亲她的额头:“乖女孩,有进步,现在那把枪我没收了,你以后也不可能会有这种机会了,不用怕。”

夏南枝呆愣地看着纪依北,她当真是有点懵。

在她的预计里,如果纪依北知道了这些事一定会觉得她是个怪物,是从那场火灾中遗存下来的背负仇恨的怪物。

然而他没有。

一点都没有,连预计的问题都没有。

比如“你为什么没有救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男人开枪”,甚至连一句指责她为什么现在才讲都没有。

只有两个问题。

一个是枪击案是什么时候。

一个是为什么哭。

夏南枝环在他腰间的手一寸寸收紧。

“知道吗,对我来说要活得光明向上都不是件易事,我好多次想放弃,就这么沉沦下去,我不喜欢警察,不喜欢所以不安定,可我每次看到你,看到你的那些兄弟们,我又觉得不该这样。”

她声音又轻又软,像把刺人的刷子挠过纪依北的心坎。

“这样活着还挺累的,倦啊,倦得眼皮都撑不住了——还是要撑着。”

一个吻落在她的眼睛上。

纪依北:“别撑着了。”

夏南枝睁开眼看向纪依北,眼里的光忽明忽暗,有一簇火苗,就好像纪依北的下一句话会影响最后是复燃还是熄灭。

然后她听到纪依北说。

“想睡就睡吧,睡饱了,我会叫你起来。”

那个夜晚睡的并不踏实,不过好在没有了噩梦纠缠,随着真相浮出水面,夏南枝从前的心结却在渐渐疏解。

凌晨时分,她辗转醒来,从昏沉的睡眠中脱离出来,天色已经泛白,大脑像上了年久失修的发条。

一个晚上发生了太多事,让她一时甚至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下意识伸手去触碰身侧的温热却扑了空,夏南枝瞬间清醒从床上坐起,空荡的袖口包裹她瘦弱的身躯,漆黑眼底压着执拗与恐惧。

然后在抬起视线的瞬间又重新稳定下心神,心脏回归原位,一寸寸下沉,找到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