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依北站在卧室外的阳台上,背对她,双臂支在栏杆上,微仰着头看着远处,拉出一条利落的下颌线,他指尖擒了支烟,烟雾迅速被风吹散,融入夜色。

夏南枝看了会儿,下床踩上拖鞋推开门,腿间还有些疼。

“哥哥?”她裹紧衣服,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局促地抓紧门沿,在离他隔两三米的距离就站定。

“怎么醒了?”纪依北迅速灭了烟,一只手把她拉过来,随即用自己的睡衣外套裹紧她,“冷吗?”

背部传来熟悉的温热触感,伴随着再亲密不过的味道,烟草味混着青草香的沐浴露味,轻柔又缱绻地包裹她。

夏南枝忽然觉得眼眶又有些热。

同时过去十几年来努力塑起的坚硬铠甲也在一层层被剥落,原先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痛苦的过去,不确定的未来都在这一刻紧密相拥的现在撤出脑海。

夏南枝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习惯没有纪依北的生活了。

“不冷。”她轻声说,声音带着哽咽。

如今的姿势是纪依北从背后环住她的腰,看不到她到底有没有哭。

听到她的声音,纪依北叹了口气,伸手在她脸上抹了把,好在没有哭,他低头在她头顶蹭了蹭,落下一个宠溺而温柔的轻吻。

“夏南枝,我很喜欢你。”他在身后轻声说,带着叹息,和终于屈服的投降。

夏南枝,我很喜欢你。

尽管我从前顾及自己是个警察刻意和你拉开距离,但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靠近。

尽管你做了那样的事辜负我一片真心,我也还是那么喜欢你。

夏南枝在听到那句话后一怔,真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说起来,她和纪依北的关系确立的也粗略,连个正儿八经的告白和接受都没有,但是夏南枝从来不在意,在她心里,纪依北是这么多年来心中难以企及的光,能够在一起都是不可思议的。

突然听到这样一句告白对夏南枝而言,比当初在一起甚至更有触动。

纪依北抓着她的手指,指腹摩挲,脸颊朝她的颈侧靠了靠。

“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我刚才站在这想,是不是我做的不够才让你觉得你对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才会去干这样一件无法挽回的事。”

他顿了顿,感到怀中人的轻颤,又裹紧了一点衣服。

“我知道你放不下叔叔阿姨的死,但是这样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好吗?”

一滴滚烫的泪突然砸在纪依北的手背,夏南枝突然微拱起背,把脸埋进手掌,再也没有克制的哭声从手心传出。

纪依北除了心疼之余,也终于松了口气。

先前夏南枝不哭不闹甚至整体笑着的模样更让他担心,就连偶尔的哭都是克制着声音。

如今这样,却像是一种救赎。

救赎自己犯的错,救赎别人对她犯的错,救赎一切的偏执和扭曲。

纪依北捏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身,按住她的后脑贴近胸膛,迅速感觉到胸前一片濡湿。

“哭吧。”

哭出来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一直觉得前面的告白不够正式,所以今天补上啦。

南南的心结也会随着受伤和愈合慢慢结开。

☆、照片

一夜无梦。

纪依北醒来时夏南枝睡得还沉, 便也没叫醒她, 起来去隔间洗漱完便听到门铃声。

他随意地甩了甩手上的水滴, 在睡衣上随便一抹,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他那胖侄子小波和小波妈妈。

“叔叔!”小波一见他就兴高采烈一个拥抱扒住他的腿,没等他说话就冲进屋找兔子。

纪依北随口客套一嘴:“怎么这么早来, 打个电话我送去就行啊。”

“昨天大晚上才接回来的,这不小波闹了一晚上大清早就过来了,你快上班去了吧?”

“嗯。”

小波蹲地上把兔子抱到膝盖上, 扭头问:“叔叔我怎么觉得他胖啦?”

纪依北呵呵笑两声:“我倒觉得你比过年时也胖了不少。”

这话一落,里屋突然砰砰两声,紧接着房门被拉开。

夏南枝睡眼惺忪地揉着眼,身上松松垮垮, 是床边纪依北脱下的短袖, 里面竟一点都没穿,衣服刚好盖过臀部,露出白嫩嫩的长腿。

“哥,我行李箱是不是不在你房间啊?”

纪依北余光瞥见小波妈妈一脸震惊的表情,她比纪依北大10岁, 算是表姐,也算是看着夏南枝长大的。

但他仍秉持“敌不动我不动”的优良传统,大义凛然地说:“应该在隔壁, 我一会儿给你拿。”

夏南枝揉罢眼睛,朝客厅方向一扫,立即浑身一震, 打了个冷颤。

此时她大脑飞速运转,夏南枝觉得自己高考时大概也不及现在的十分之一。

说自己只是借宿在纪依北家?

不行,夏南枝不用看就知道自己脖子和大腿间的痕迹有多暧昧。

难不成装作自己不是夏南枝?

也不行,看她表情早就是一眼认出了她。

并且,与此同时,小波十分不分场面地喊出声:“南枝姐姐好!”

夏南枝:“……”

纪依北看着她脸上强压抑住的抽搐,好不容易才忍住自己的笑意,并没有要出手相救的打算。

夏南枝视线迅速扫遍小波的全身,干笑两声:“小波又长胖了呢。”

然后“砰”一声重新关紧房门。

小波妈妈紧紧盯着卧室门,像是想看出个洞来,一脸的难以置信——现在的年轻人这是什么骚操作?纪哲和陈溪知道这回事吗?

“刚才那姑娘……”小波妈妈指着紧闭的房门,“是南枝吗?”

纪依北坦然:“嗯。”

“哦……这姑娘又变漂亮了。”

“……”

“那我们先走了,小波,拎上笼子,走了走了!”小波妈妈也许以为自己是打断了什么,一把拉上小波就要往外走。

“对了。”纪依北叫住她,唤了声姐,“这事先别给我爸妈讲,那丫头害羞不好意思,过段时间我们再说。”

小波妈妈仓促地一点头,逃也似的走了。

心里不停打着鼓,想着,以前就觉得纪依北这小子不怎么正经,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就这么被人撞破还脸不红心不跳!流氓!

等她离开后,纪依北才重新回了卧室,夏南枝正生无可恋地坐在床边。

“走了?”

“嗯,像是吓到了。”

“……”

纪依北把隔壁房间的行李箱拉进来打开,蹲在地上仰头问一旁的夏南枝:“穿哪件?”

“那件。”

夏南枝指着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

纪依北替她取出来,摸了把衣服的料子,皱了下眉:“这么薄,不冷吗?”

“可是我只带了这一件裙子。”夏南枝伸出腿随意地拨弄箱子里的衣服。

纪依北没明白,理所当然:“那就不穿裙子呗。”

“疼啊。”夏南枝垂着眼,声音轻缓,甚至没有情绪,只是垂在床边的两条腿轻轻晃荡了下。

纪依北见她那样心便软得一塌糊涂,凑过去亲了会儿:“这些天不碰你。”

夏南枝悄悄抬起一侧眉毛。

“好好养养。”

她轻笑一声,圈住纪依北的脖子靠过去,喃喃:“才不养,你得碰。”

夏南枝当真是个妖精,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心,就连冷着脸时也独有一番韵味,叫人捉摸不透,与人疏离却又忍不住靠近。

她读高中时就追求者无数,纪依北记得有一年圣诞节是周六,一个男生不知怎么知道了他们家地址,当天晚上就跑来家门口,弹着吉他在楼底下给她唱情歌。

可她却全然不理,戴着耳机心安理得地待着自己房里,直到后来要睡觉时被那吉他声吵得不行,才咚咚咚跑下楼。

具体说了什么纪依北也不清楚,他只知道那音乐声戛然而止,并且那个男孩再也没出现过。

纪依北揉着她已经消了淤血的手腕,随口问:“之前圣诞夜来家门口给你唱情歌那人,你给他说了什么让他走的?”

“圣诞夜——?”夏南枝偏头回忆,“弹吉他那个?”

“嗯。”

“那个啊。”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我跟他说,‘我男朋友被你吵得睡不着,快走吧’,他就走了。”

“吹吧你就。” 纪依北拎了拎她的鼻尖,“傻子才信你这鬼话。”

“那个人就信了啊。”

“呵,那人相信你高中和男朋友住在爸妈家里啊。” 纪依北不屑。

“因为。”夏南枝停顿一会儿,看向纪依北,眉眼一弯,“我跟他说,我是你家的童养媳啊。”

“……”

时针跨过八点整,纪依北嘱咐夏南枝乖乖待在家里便上班去了。

夏南枝随便吃了点纪依北早晨时煮好的小米粥,趿着拖鞋溜达到书房,瞥见那把□□正放在书桌上。

弹夹已经被取出来了。

夏南枝食指绕过扳机孔,提起来把玩一阵,又百无聊赖地扔进书桌抽屉里锁上了锁。

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

审讯室内。

赵峰大剌剌坐在椅子上,倒也称得上自在,他头发很短,发量又少像鸭子的绒毛一样竖立在脑袋上,指尖习惯性地绕着前额一撮旋毛。

纪依北注意到他的小拇指上的骨头有着明显的弯曲,指尖朝外。

当时他在模拟使用SAP时就因为惯性砸到小拇指,痛了好几天,他本以为是自己使用不熟练的关系,现在看来也许是这武器的一种弊病。

“夏英霖,是你害死的吗?”

“没错,我干的。”赵峰大方承认。

“他的小臂也是你砍断的?”

“是,用SAP,说起来那东西还是他给的我,他挺信任我,王范就是我告诉他的地址,我俩一起去抓他时他给我防身用的,后来晚上我受人之托把他约出来杀掉了他。”

他说着,像是满足自己的杰作一般,揉了揉鼻子露出一个轻佻微笑。

纪依北来回凝视着赵峰,又问:“为什么要把尸体扔在那?”

“不知道。”他漫不经心地耸肩,“只是听命行事。”

“听谁的命?”

赵峰咧嘴笑开,露出一嘴黄牙:“我不知道,我们只是一个办事一个打钱,再说了,我就是真知道,恐怕我一说出口就会死在警局里头吧?”

他很聪明,清楚知道自己如今是被两帮人同时追捕,一正一邪。

于是他顺从地认了罪,也许还能免了死罪,至少在监狱里他是安全的,而一旦他真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并且说出来,一定会被恼羞成怒的幕后主使弄死。

“那么火场里夏英霖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那不是我负责的。”他懒散地耸肩,“不过这很简单,随便找个符合特征的人顶替就行了,花钱买命嘛。”

与此同时,纪依北听见此刻在监控室的同事们的声音:“付局。”

付局走进监控室,目光阴霾地注视着屏幕中的纪依北。

而纪依北也缓缓从赵峰身上移开视线,下巴微微仰着,望进监控摄像头里。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付局心里咯噔一下,纪依北已经恰到时机地岔开视线。

他已经听阿明说了昨天付局问他案情的事,他说完才想起纪依北说过要保密,于是坦白了昨天的事。

有一个疑点——

当初告诉付局的是找到王范后,那人一问三不知于是断了线索,可当阿明无意中向他提到赵峰时,他甚至连问一句赵峰是谁都没有问。

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早就知道赵峰是谁!

从审讯室出来,还是没能从赵峰口中探出背后主使的身份,纪依北懒散地坐在桌子上,闷头灌了半瓶水,细细回顾刚才赵峰说话时的神态。

他认为赵峰没有说谎,他的确是不知道。

.

志华娱乐公司CEO办公室。

陆潜正坐在何彭对面,手机上是一条匿名彩信,上面是几张他和何彭的合照。

牵着手一起回家、车内接吻、一起进出高档饭店,以及一张从窗外偷拍的两人上半身□□的合.照。

文字内容是——明天见。

何彭握住他的手:“我已经叫人去查了,就算查不到明天也会有公关团队出面,娱乐杂志和营销号我也会打点好,遏制住消息扩散。”

陆潜紧绷着脸,平日脸上的吊儿郎当都收进去。

他知道这次的事不简单。

这人不可能是哪个八卦记者——八卦记者都会顾虑何彭的身份,不敢乱拍。

但也不可能是一般人,他们俩算是颇为小心谨慎,一般人拍不到这么多照片,而且那人显然不是为了勒索,只是要打压陆潜。

那么,是圈内人吗?

陆潜头痛地挠了挠眉,接着随意摆手:“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才知道在言情里加bl副cp不太好……嘤嘤嘤因为我自己是言情耽美都看的,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反感。

不过副cp的戏份不多,而且何彭也算是案件推动之一,剧情需要吧~

☆、神坛

下午到下班时间, 纪依北便收到一条夏南枝发来的短信, 给他发了个定位叫他来接。

车从大马路拐进一条岔路, 老远就看见一身显眼的鹅黄色连衣裙,姑娘活活把春天过成了盛夏。

纪依北按了两声喇叭,摇下车窗, 夏南枝抬头,小跑着坐进车。

还没等纪依北发问,小姑娘就抢先问:“你猜我来这干什么的?”

纪依北笑:“干什么?”

夏南枝兴冲冲把衣领拉开一些。

上面红通通一块, 有个纹身——是一把枪与玫瑰缠绕的图案,玫瑰妖冶血红,□□铿锵光辉,玫瑰的枝蔓缠绕枪身, 花朵在枪口绽放。

她兴高采烈, 手指指着纹身解释:“看!这个玫瑰花代表我,枪代表你,好看吗?”

小姑娘皮肤嫩薄,刚纹完那块皮肉都微微肿着,线条凸起, 格外显眼。

纪依北轻轻朝纹身吹了口气,凑近去看:“不疼吗?”

夏南枝不依不挠:“问你呢,好不好看!”

“好看。”

夏南枝环住纪依北的腰靠过去, 她发现纪依北的腰背肌肉精瘦,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显壮,摸着手感极佳。

她胡乱摸了一通, 头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哥哥,以后你就是我的枪,我再也不给你惹事了。”

纪依北心头一颤,知道她这是在道歉,也知道她倔得很,很少愿意承认错误。

纪依北拍了拍她的头,调侃一句:“哟,小丫头终于是长大了,不过我可不指望你能再也不惹事,能稍微照顾着点你哥的心脏我就心满意足了。”

夏南枝笑起来,反驳道:“才不会,说不惹就不惹了。”

“对了。”纪依北突然探身从车后座拿起一个手提袋,“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夏南枝边说边拆盒子。

里面是一条手链,款式很简约,夏南枝记得这是一个牌子出的新款,她先前在杂志上看到时就想买。

“你什么时候买的?”夏南枝惊喜,伸出手腕,“帮我带上。”

“昨天买的,可你昨天干了混蛋事儿我就没给你,今天这是你勇于认错的奖励。”纪依北食指按住她的手腕,替她带上了手链。

夏南枝举着手晃了晃,眼里都是得到心爱东西的光,她随口答:“那以后我多犯错多认错,每次都有奖励吗?”

“能得你。”纪依北笑哼,提手拍了一掌她的后脑勺,“一条手链而已你就这么开心?”

“你送的当然开心啊。”夏南枝头也不抬,仍然注视着手链,看它在阳光下投射的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纪依北明显感觉到自从昨天晚上两人聊完后夏南枝就越发肆无忌惮地黏他。

以前夏南枝从来没主动叫他去接过,也很少露出这么纯粹单纯的笑容,更不用说如此直白的表达道歉和喜爱。

很多人都是经历一些事后成长成熟,而夏南枝反倒像是变得幼稚了。

这倒不错,纪依北想。

.

第二天到了中午,关于陆潜的新闻终于没能压住在全网形成一起狂澜。

【当红男星被潜规则!陆潜与神秘男子曝出合照,据悉此男子是其娱乐公司高层】

网上谩骂声不断,难以入耳。

“牛逼了当红明星当男\\宠,有钱就是好啊”

“好恶心自己是这种人还跟别的女明星传绯闻,女明星们都不膈应吗?”

“陆gay片源好一直是因为有这个后台吧,粉丝都快把他捧上天了,现在打脸了吧!”

“我室友已经哭了三个小时了,为他付出这么多感情结果这么个结果,粉转黑没商量。”

“弄得来自己多清高,结果还是送上门给人睡,不过有靠山的人果真是不一样。”

与此同时,过去几年陆潜上过的综艺、访谈都被挖出来,大家纷纷拿着显微镜细细琢磨他说的每一句话,只要有一句话说得不得体就落得全网嘲的效果。

而仍然鼓励着支持着陆潜的粉丝则被大家骂成脑残粉,又掀起一番高潮。

夏南枝看着手机上的新闻,给陆潜发了一条信息“你在哪?”

其实她知道陆潜这些年绝称不上一帆风顺,刚出道的陆潜也是被人非议无数,后来靠着实力大作品一部接着一部,部部深入人心,这才在娱乐圈真正立了足。

而遇到何彭是在那以后的事了。

也因为何彭的身份,各种原本虚无力的嘲讽、诽谤都纷纷化作实质的刀片,人们终于揪住了顶端人物的小辫子齐心协力地要将他拉下神坛。

陆潜这些年已经显然是娱乐圈成功的典型,在今天之前,任何一个人想要单独扳倒他都是很难的,于是便七嘴八舌地组成了一股势不可当的舆论。

信息很快就回复,轻描淡写的一句“避难”。

隔着屏幕夏南枝都能感受到他那勉强维持着的傲气,她以前就觉得陆潜是天生就应该在镁光灯下发光的,而镁光灯也会不由自主追寻他的脚步。

他与舞台的配合明明就是天生的。

夏南枝发消息“需要我发点避难物资给你吗?”

陆潜发了一个酒吧地址过来“晚上来喝酒,叫上纪队。”

夏南枝笑笑,刚打算跟给纪依北说一声,收到一条辛然的短信。

她们俩好久没有再聊过天了,大概是上次采访时夏南枝说自己最好的圈内朋友是陆潜时,辛然就该猜到她对那晚游艇上的事早已一清二楚。

那个夏南枝故意掉下的耳环也无疾而终,也许还在辛然那,也许早被她扔了。

短信内容是“南枝,我和卢皓分手了,晚上陪陪我吧?”

夏南枝回:“抱歉,今晚我有点事。”

另一头便再也没了回复。

夏南枝不甚在意,收起手机。

.

街灯一盏盏亮起,天色暗下来,下班回家与出门寻夜生活的车辆交错,川流不息。

夏南枝和纪依北一块儿到了与陆潜约定的地点,推开包厢门,只有他一个人,何彭不在。

陆潜支着头懒洋洋冲他们打了个招呼,他没醉,也不颓,仍然是他该有的样子,乍一看是完全没被新闻影响。

“陆潜。”

“坐啊。”

“何彭没来?”夏南枝问。

陆潜淡淡道:“来了这酒吧可就热闹了。”

“也对。”夏南枝拿起面前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底又给纪依北倒了半杯,“要不我去接个访谈替你谈谈这事吧?”

陆潜摆手:“不用,你别卷进去,现在传得正热闹听不进你说什么的。”

这倒是事实。

夏南枝抿一口酒,轻轻靠着纪依北肩头,又说:“你的公关团队有什么想法吗?”

“今天早上删贴封号禁言,忙活半天也没拦住,反倒骂得更凶,我让他们撤了。”陆潜轻叹,玩笑道,“怕是要落地成盒了。”

他说着,拿起酒杯跟眼前两人碰了下。

纪依北喝了一大口,一本正经:“网上造谣转发量过一定数量是承担法律后果的。”

陆潜随口:“照这数量,那看守所都得装满了。”

夏南枝这才忽然想起来,自己从来没和纪依北说起过陆潜和他男友的事,他看了新闻倒是一点都不吃惊。

她手肘撞了下他的腰,问:“你也早知道他俩的事啊?”

“谁俩?”

“他和何彭啊。”夏南枝指着陆潜。

“不知道啊,看新闻才知道。”

“那你怎么一点不吃惊,我刚知道时还吃惊了挺久的。”

一时间,不知道是夏南枝的错觉还是什么,纪依北这个千年城墙皮居然露出一瞬的尴尬神情。

接着便听陆潜在桌上敲了敲玻璃杯。

“南南,打个商量呗。”陆潜笑眯眯,“你的纪队借我几天,我就说那照片里的人是他。没了何彭那层身份指定能少不少骂声。”

他那表情一看就是在说玩笑,夏南枝一眼便知。

要是他真想这么做早就可以在谣言四起前处理妥当,指不定还能营造出一副两个美男子在经纪公司压力下被迫地下苦情恋多年的戏份。

指不定还能因祸得福,再吸一波粉了。

可是陆潜没有,他不屑于这么做。

“闭嘴。”纪依北不爽地翻了个白眼。

夏南枝义正言辞:“不借。”

陆潜脸上还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

忽然,夏南枝想到些什么——

陆潜显然是属于同性相吸那一类的,而他第一次遇到纪依北还是在他刚刚进娱乐圈不久时,说起来纪依北还救了他一次,那时他应该还不认识何彭。

夏南枝狐疑地朝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两眼。

陆潜属于很容易受大众喜爱的典型小鲜肉长相,而纪依北则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硬气、痞气。

这么说来——何彭身上的气质倒和纪依北相像。

“看个屁。”纪依北伸手蒙住她的眼。

我糙。

电光石火之际,夏南枝了然。

她一把拉下眼前的手,冲陆潜说:“你他妈别是以前追过我哥吧?”

陆潜坦然地一耸肩承认了,顿时纪依北这个钢铁直男脸上的表情便有些丰富。

陆潜十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充:“我给你鉴定过了你哥妥妥的直男,以后只要防着你这样的小妖精就够了。”

夏南枝:“……”

要不是这会儿出了这档子事,夏南枝简直想掐死眼前这个不要脸的gay。

纪依北则是一脸的“关我屁事”。

她忽然觉得心累,在访谈中承认的圈内最佳好友竟然曾经觊觎着她的男朋友……

开过玩笑,原本严肃紧张的气氛消失。

夏南枝本以为今晚是陪陆潜借酒消愁、不醉不归,结果只是嘻嘻哈哈一阵,就像是平常一般。

离开酒吧时都还是清醒着的。

三人在酒吧后门分别,陆潜挥手道别,坐进不远处何彭的车中。

在大规模的讽刺中含笑屹立、不为所动。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陆潜没真喜欢过纪依北大家放心,后续副cp的番外会写他和何彭其实很早就认识了,算是破镜重圆吧。

☆、突破

网上的嘲笑声辱骂声愈演愈烈, 丝毫没有因为当事人的沉默而消退, 渐渐的, 原先一部分粉丝都开始相信陆潜和何彭之间的确是肮脏的利益关系。

从粉丝变喷子往往更加恐怖,她们在网络上发出一则则满含血泪的文章,便被许多人转发、点赞, 再次掀起一股热潮。

夏南枝在那天见完陆潜回去的路上就没忍住替他发了声。

她从网上找到了之前颁奖典礼时的她讲的那番话的视频,当时只是突然想说几句,也算以防万一陆潜和何彭的事被爆料出来, 结果真就成了真。

她转发了那条视频,并且配上一部日剧中的台词:

真正的恶魔,正是无限膨胀的民意,是坚信自己是善人、对落人阴沟的肮脏野狗进行群殴的善良的市民。

而她视频中说的话则是——

“陆潜, 其实今天能拿这个奖我也应该感谢他, 大家也许不知道,陆潜拍戏时受过许多伤,他真的很努力很敬业,所以我想,大家喜欢一个演员更应该去关注他汗水背后铸造的作品, 而不是他的私生活,就像他第一次进入你的目光当中时,不是因为他自身, 而是他塑造的角色。”

然而,没用。

网友们只是将怒火转到了夏南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