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跟伏武说最近不绣了,原因除了她跟他讲过的,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怕伏武去卖帕子被人发现了行踪,太早的暴露自己。

此时距离八月十五月夕评比还有近四个月,诸葛老爷被商家压制了三年,今年得知有“神秘绣娘”的存在,定会卯足了劲去寻人,他要寻,她偏不让他那么容易寻到。定要吊足了诸葛老爷的胃口才行。

所谓“及时雨”,要下的“及时”,所谓“雪中送炭”,也定要有“雪”才算。在适当的时候出现,才会显得出她出现的重要性。现在就先让老爷和少爷急着去,她闲散度日,设计好花样子往后再绣才是正经。

洛寻方一走近,便看到树下悠哉的人影。杏白色的褙子勾勒出苗条腰际,青色衫襦在草地上散开一个弧度美丽的圆。越发精致俏丽的五官隐在阴影中,仅有红唇微弯的笑意格外明显。在丁香树下,绿草坪上,淡淡的人影仿若溶入了画中,让人赏心悦目。

洛寻自认阅美无数,此刻也不自觉的定定看了她姣好的侧脸半晌,一阵风吹过,送来馥郁花香,才让他回了神,微笑着走上前去,折了一枝丁香凑到她鼻端。

“想什么呢?”

红绣张开眼,见是洛寻,微笑道:“没什么,胡思乱想罢了,你得闲了?”

“嗯。”洛寻在她身旁坐下,这样闲适的午后,微风轻抚,美人作伴,心门似乎松动许多,想也不想的便说出一句:“刚从虹雅楼回来。”

“虹雅楼?”红绣接过洛寻送的丁香花,凑到鼻端闻闻,淡淡的道:“去看大小姐了?”

洛寻微笑,“你似乎什么都知道。”

红绣摇头:“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到姬寻洛三个字的时候,想到你罢了,你可以当我什么都没说。”

洛寻摇头,在草地上躺了下来,道:“若是不想让你知道,我也不会说起这些,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罢了。”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不,落花无意,流水也无情。只是若有所失的感觉。”

红绣了然的点头:“我明白,那样一个美人,也难怪你有如此感觉了,可感情之事岂是强求的了的?顺其自然便好,是你的,终归是你的。”

洛寻叼了颗小草,不答反问道:“你呢,也是顺其自然?”

红绣一愣,“我还小呢,感情之事暂时不想。”

“你明知我说的不是感情。”洛寻翻了个身,手撑头侧躺着,仰头看着红绣道:“你的将来,难道不想自己做主吗?诸葛老爷对你不上不下,你就忍耐下去?”

红绣眯起大眼,长长地睫毛掩住眸中情绪:“看来,你也什么都知道。”

洛寻一摊手:“随便打听下就知道。绣儿,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儿,你瞧瞧府里人,从主子到奴才各个不是省油的灯,你以为若有一天你和你娘亲离开诸葛府就会快活度日了?除非你们走出南楚国去,否则诸葛老爷一但发现你的秘密,今生今世你都无从自由了。”

红绣听的心惊,洛寻从何得知她是有“秘密”的?

“你跟踪伏武哥?”

“嗯,我那日在府外无意中看到的,还顺带帮他引开了几路跟踪的人马,否则你以为以他的身手会一直安安稳稳的不被发现?”

红绣微笑:“哦?引开?这么说,那日你是故意被酒楼的人追上毒打?”

洛寻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红绣奇道:“洛寻,为何那日不逃?”

洛寻摇头:“世间百态,总要一一尝过才算精彩,被打两下于我来说本不算什么,我就是想知道吃霸王餐被追着打是什么滋味,不过伏武那一脚踹晕了我倒是真的。那厮力气真够大的。”

红绣听了忍俊不禁,洛寻自己也是莞尔,无言的默契在二人中间流淌,或许洛寻这样肆意人生的人,才真真正正算是活着。

闭上眼,嗅了嗅花香,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隐约有小声的啜泣和清脆的巴掌声。另一个苍老的女声拔高了嗓门:

“哪院儿的骚蹄子,竟敢对老身不敬!再掌嘴!”

“姚嬷嬷饶了我吧,我知错了。”

“不行,再打!”

红绣站起身,担忧的望着外面,洛寻也随着起来,见红绣似乎有“管闲事”的意思,抿着殷红薄唇道:“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绣儿,三思而后行吧。”

“可外面的人好像是瑞儿。”

眉头蹙着,她到底是狠不下心肠来,想到瑞儿小鹿似的眼睛,心已经先软了一半。墙外苍老的女声底气十足,不停的责骂,瑞儿不住的挨着巴掌,啜泣着求饶。

红绣抿了抿嘴唇,还是快步走了出去。

第五十七章 变态老妖妇

绕出锦松居大门,对面的是一道白墙,向左转是二少爷的院落,右侧通往正面仪门。

此刻身穿粗布麻衣的瑞儿正跪在墙根底下,粗糙的小手紧着往自己脸上扇嘴巴,小脸上眼泪鼻涕糊成一片,红肿不堪。她的对面,站着一位身穿大红锦缎褙子,翠绿色襦裙,头上翠玉头面的壮硕老妪,老妪身后还有两名面色冰冷带着玩味笑容的小厮。

“打,使点劲儿!你没吃饭是怎的!”

“姚嬷嬷,我真的知错了,我不是故意撞到您的。”瑞儿抽抽搭搭哽咽着,脸颊已经肿起来老高。

姚嬷嬷?不过一个嬷嬷而已,怎么穿着打扮到似个主子,说起话来气势比主子还要足,可再怎么也是个嬷嬷不是?

红绣一面往前走,一面在心中揣度。那厢瑞儿已被姚嬷嬷踹了一脚。

“瞧你长的似个水灵样的,想不到没规没距,我这是替主子在管教你,如若不然,哪日你还不爬到主子头上去了!”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吓的瑞儿连连磕头:“姚嬷嬷饶了我吧,我真的没有目无主子的意思,我知错了,真知错了。”

姚嬷嬷胖乎乎的橘皮大手在瑞儿肩头拧了一把,疼的丫头又是一声尖叫。

“知错?知错就算了?你故意撞我,险些把我的老骨头撞散了,想这么完了?”

“我不是故意的…”

“难不成还是我故意撞你?”

红绣当真看不下去了。来到古代,瞧主子动辄打骂奴才也就罢了,怎地同是下等人还要如此仗势欺人。她清楚,但凡敢在锦松居门前撒野的,定然有后台撑腰,这位姚嬷嬷指不定是哪位主子带来的陪房,可不管怎么说她都要试着救瑞儿一次不可,如果她不管,瑞儿丫头还不被打死了?放在现代,瑞儿也只是个初中生而已啊。

打定主意,红绣快步走上前去,洋装才刚赶到,惊讶道:“呦!怎的了?大少爷头前儿刚出府去,门外便闹成这等样子,让人瞧着岂不是看了笑话去。”弯腰伸手抓住瑞儿还要往脸上打的小手,顺势将她拉起来。

姚嬷嬷叉着腰,三角眼瞪着红绣那张俏丽的脸蛋,目光中妒恨一闪即逝,粗声高呵道:“你是哪来的骚蹄子,竟敢来管老身的事!”

红绣一听她还端着腔,张口就辱骂人,心中怒火更盛,斜挑起眉毛微眯着杏眼,道:“哦?倒不知您是哪院儿的主子,我可要开开眼了。大夫人以仁德治家御下,还从没见过那院的主子比夫人的派头还大呢。”

“你!”姚嬷嬷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抖着手指指了红绣半晌,才怒声说:“你个小贱人,连老身你都不识得,我乃是柳姨娘的乳母,老爷见了我都要称呼一声姚嬷嬷的!”

红绣笑着点头,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姚嬷嬷,失敬失敬。”虚福了一礼,笑着续道:“若不知道的,当真还以为嬷嬷是哪院儿的主子呢,瞧您一身行头,怕是大夫人都赶不上,在说到乳母,我倒与大夫人的乳母张嬷嬷素来要好,却不见她老人家如此有派头,打罚丫头都罚到大少爷的院子里来了。”

“你,你…牙尖嘴利!”

姚嬷嬷气结指着红绣,冲身后两名小厮吼道:“你们,小骚蹄子都欺负到老身头上来了,你们还不将她拿下!”

“是!”两名小厮得令,大步上前一左一右将红绣双肩拿住。

瑞儿连连磕头求饶:“姚嬷嬷饶了红绣姐姐吧,饶了她吧。“

红绣左右挣扎数下无果,怒极反笑:“姚嬷嬷这是何意,难不成今日您是特特的来锦松居捣乱,趁着大少爷不在,欺负到我们头上的!”

“你个贱人,瞧你狐媚子似的样儿,倒长了一张利嘴,瞧我不撕烂了它,看你还怎么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欺负老身!”姚嬷嬷本就瞧红绣那张俏脸来气,逮住机会,老脸上闪出即将毁灭美好事物的快意,大步走上前来抬手要去撕红绣的嘴。

红绣眼看着姚嬷嬷的苍老大手距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往一旁躲又躲不开,心里暗骂老妖妇,情急之下刚要抬腿踹去,却听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住手!”

众人手上动作顿住,纷纷回头,大少爷身穿宝石蓝云螺纹珠绣外衫,步履潇洒的走上前来。他身后跟着机灵鬼儿似的小厮李忠桂,另外一人穿土黄色粗布长衫,正是洛寻。

姚嬷嬷不情愿的退后一步,掐着红绣双臂的两个小厮也放开了手,怯懦的低下头。

红绣重获自由并未顾得上自己,忙搀着瑞儿起来,回头先给大少爷行礼。

“大少爷安好。”

“问大少爷安。”

诸葛言然点点头,目光放在瑞尔已肿起来老高的脸上,不悦的沉下脸来。

“怎么回事?”

红绣感激的对洛寻点了下头,福了一礼刚要说话,倒被身后的姚嬷嬷抢先了一步。

“大少爷,你的两个下人不懂规矩,冲撞了老身还不知悔改,我仅仅是训斥他们两句,他们还要动手,着才代主子罚她们。”

“你,你血口喷人!”瑞儿哭着跪下,叩头道:“大少爷,姚嬷嬷说的不对,不是这样的。”

诸葛言然自来是知道姚嬷嬷的为人的,依仗柳姨娘受宠,她从来都蛮横无理,府里只要稍微有些姿色的丫鬟都吃过她的苦头,说白了,她就是个心理有问题的妖妇,最见不得女子比她年轻漂亮,瑞儿和红绣都是俏丽人儿,今日怕也是“怀璧其罪”。

“姚嬷嬷,”诸葛言然背着手向前一步,星目眯起,不悦的道:“我院子里的人,还轮不到你柳院来插手管教吧,怎么,今日之事是柳姨娘的意思?”

第五十八章 搬弄是非的高手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饶是姚嬷嬷这等跋扈之人心下也有些哆嗦。她向来不将大少爷放在眼中,说句不好听的,连老爷都要给她三分薄面,一个乳臭未干的臭毛孩子能将她如何?谁料今日正面交锋,她才清楚,大少爷经年历练下来,绝对不是个一般人物,也难怪老爷器重他,大事小情的都喜欢交给他去做。

姚嬷嬷脸色难看的蹲了下身子算行礼,语气生硬不悦的道:“大少爷莫要扯到姨娘身上去,那牵连的可广了,既然少爷不喜欢老身帮你调教奴婢,老身就当是狗拿了耗子,老身告辞!”话音刚落转身要走。

“等等!”诸葛言然剑眉紧蹙,冷哼一声道:“打了我院子里的人,想就这么算了?”

姚嬷嬷一愣,猛然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诸葛言然,目光触及他寒星一般的眸子,心里打了个哆嗦,一股凉气顺着背脊蹿升上来,可面儿上还是绷着。

“大少爷想要如何!”她就不信,有柳姨娘在,诸葛言然一个晚辈,还能将她怎样的了!

诸葛言然怒极反笑,转身潇洒的走向锦松居院门,随口扔下一句:“刚才怎么打的瑞儿,你就怎么打回来吧!忠桂儿。”

李忠桂笑着应了一声:“小的在。”

诸葛言然脚步停下,拂了下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漫不经心道:“在这儿帮衬着姚嬷嬷,免得她此等连谁是主子谁是奴才都分不清的老人家,数错了数。知道了么?”

李忠桂暗笑,认真点头道:“是,奴才知道。”

“嗯,打完了到柳院儿去把柳姨娘请来,让她接人。红绣,瑞儿,进来伺候。”

红绣和瑞儿行礼道:“是,少爷。”

跟在诸葛言然身后走向锦松居正门,身后传来忠桂儿那小猴儿命人拿下姚嬷嬷的声音。红绣回头看了一眼,姚嬷嬷壮硕的身子被两名小厮按着,此刻正出言威胁,忠桂儿得了大少爷命令,自然不会跟她含糊,露胳膊挽袖子上前扬手一个嘴巴。

“啪!”

巴掌声此起彼伏传来,姚嬷嬷哭爹喊娘宛若杀猪。

红绣和瑞儿跟在诸葛言然身后到了书房。

大少爷在正坐坐下,锦萍端了茶上来。大少爷端起来抿了一口,沉声问:“方才是怎么回事?”

瑞儿跪下行礼,道:“回大少爷,我方才出去,刚走到锦松居门前,便碰上了姚嬷嬷,袖子碰到了她的袖子,她偏说我故意撞她,罚我自己掌嘴,奴婢不敢反抗,打了自己好多下,红绣姐姐听到动静出来,见我挨打帮我说话,可姚嬷嬷不讲理,还要打红绣姐姐,这不少爷就回来了么。奴婢谢过少爷救命之恩。”一个头叩在地上。

大少爷沉着脸,一巴掌拍到桌上,“这个老刁奴!还反了她了!敢到我锦松居来撒野,连我的人都敢动!”他旁日是不愿招惹是非,但并不是怕了个乳娘,往常早看不惯她欺负年轻美貌的丫鬟,从前不说话,是因为她没欺负到他的头上,今日她倒是得了胆子!

“少爷息怒。”红绣上前,接过锦萍手里的白瓷茶壶,为大少爷斟茶,忧心道:“少爷,姚嬷嬷此人搬弄是非功夫一流,刚才她当着我和瑞儿的面儿都敢颠倒是非,我怕她会…”

“无妨。”诸葛言然起身,背着手走到窗前,道:“我已叫人去请柳姨娘来领人,柳姨娘出身,知书达理,待会见了面正好可以解释清楚缘由。”

红绣点头:“如此就好。”虽然少爷此番为他自己立威是真,可也顺带救了她和瑞儿,也算是做了件大好事,在她心目中,诸葛言然的形象第一次高大起来。

茶水注了二道,绿油油的新茶在茶盏中根根悬浮直立,霎是好看,瑞儿已经退下去上药了,书房里仅留红绣一人伺候。大少爷斜倚在窗前软榻上,手握书卷,墨发披散,宝蓝色外衫映着温暖的阳光,整个画面漂亮的像精心设计一般。

红绣低眉顺目的想着心事,正当这时,书房门被推开,李忠桂跑了进来。

“禀告少爷,柳姨娘刚才来将姚嬷嬷带走了!”

“什么?”诸葛言然坐直身子,惊讶道:“柳姨娘来过了?怎的没请她进来?”

忠桂儿为难的说:“回少爷,柳姨娘方才来了,气冲冲的骂了奴才一顿,还给了我一耳光,也没问问咱们为什么要打姚嬷嬷,只叫人搀着姚嬷嬷走了。”

诸葛言然气结的将书册往榻上一摔。

“柳姨娘真真糊涂!”他本想着她来了定会进门,届时好好解释一番,也免得和她撕破了脸,谁知道人家根本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梁子是结定了!

红绣无奈的蹙眉,此番情景,就好比邻居家的孩子做了偷儿,做大人的看不惯,教育了孩子一顿,本以为邻居回来接孩子可以好好解释,也让邻居回去好好管教孩子,谁知道邻居来了问都不问,直接将孩子领走了。此刻也只能感觉无奈,当真无奈。

柳院儿里,柳姨娘将姚嬷嬷搀上了床榻,泪眼朦胧的摸着她已然肿起来的脸。

“嬷嬷,你受苦了,都怪我去的晚。”她母亲早逝,姚嬷嬷即是她的乳母,又等于她的娘亲,如今娘亲被打,做女儿的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嬷嬷,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少爷为何打你!?”

姚嬷嬷惊魂未定,现下坐在柳姨娘的床上,又有懂事的丫头上了参茶,她就着手喝了一口,长喘了好几声才好容易缓过劲儿来,不回答,居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嬷嬷,别哭啊,有谁欺负你你告诉我,你说啊。”柳姨娘急的满地乱转。

姚嬷嬷擦着眼泪,道:“事情全是因为那个叫红绣的贱蹄子,我不过是教训了一个粗使下人几句,她上来二话不说就要打我,大少爷见了还护着她,我才吃了亏。”

“红绣?!好个红绣!”柳姨娘气的抓起茶盏摔在地上:“上次打了我的紫绡,今日又欺负我的乳母,她是欺负到我柳淑莲头上来了!香兰!芷兰!”

“奴婢在。”

“带上人!跟我去外院儿!欺负我乳母,我定要红绣吃不完兜着走!”

第五十九章 绑架?!

大少爷要独自看账,书房里不用人伺候,红绣得闲了来到院里,正听见跨院传来洛寻和锦萍锦荣等人的谈笑声。若是平常,她也会去凑个热闹,毕竟可以和众人拉近关系的机会不多。可今日发生了姚嬷嬷的事端,她心里总是像揣个小兔子一样,不安的紧。有不好的预感,又理不清到底如何纾解,只能在一旁寻了个条凳坐下。

屁股刚挨上木凳,突听得门外传来急促脚脚步声。红绣迎了上去,就见一个小丫头来到门前。

“红绣姐姐,外院儿的春桃姐让我来告诉你一声,柳姨娘带人去外院儿,奔着你家的方向去了。”

“什么?”红绣惊呼了一声,她心神不宁,觉着像要出什么事儿,这不事就找来了。

红绣匆匆谢了小丫头,来不及通知跨院的人,撒腿如飞的往外院的方向跑,连翘荏弱,柳姨娘此番又是带着气去,在那样一个人面前,娘亲哪能讨得到好去?下人命如草芥,主子们想怎么打罚都可以,再加上她之前打了二小姐的仇,柳姨娘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愈想愈觉得害怕,待人来到外院儿的时候,额头上的汗水已经顺着鼻尖淌了下来。

顾不得擦汗,红绣进跨院,直奔连翘住的土屋,来到门前,见了屋内的情况,红绣吓得脸色发白。木门大敞四开,屋内一片狼藉,桌子条凳反倒在地,瓦罐瓷碗落地粉碎,榻上的棉被枕头都被扔在地上,让人践踏出好些脚印子。

“娘,娘。”红绣抖着声音叫了两声,身后立即传来陈许氏的声音。

“红绣你可算回来了,你娘刚叫柳姨娘给带去了!”

“我去救她!”红绣转身要往外跑,让陈许氏一把拉住了。

“红绣,方才你娘跟柳姨娘其实也并未发生什么事,许是带她去问个话,不多时人就放回来了,你先稍安勿躁啊。”

“问话?请人去问话有砸东西的吗?!”红绣知道陈许氏许是好心,怕她到了柳院儿也讨不到便宜,可这种糊弄小孩子的托词用在她身上,难道真当她还是原来那样傻的吗?

“绣儿,怎么了?!”

伏武和鲁秋宝出府去采买,刚找管事的交差回来,就听见了这方的争吵声,以为是陈许氏欺负红绣,伏武上前来先将红绣拉到了身后护着,鲁秋宝瞪着眼睛,横生问:“怎么回事!”

陈许氏讪讪道:“得,我还枉做好人了。”

春桃见伏武回来,忙解释道:“方才柳姨娘带了丫鬟婆子浩浩荡荡来了,把连大娘给带走了。屋子里的物事都给摔了砸了。我见着他们人来了事儿不对,又到不了内院,好容易才托了个丫头去锦松居告诉红绣一声。”

伏武闻言皱眉,没来得及跟春桃道谢,这厢红绣已挣开他的手,向外院大门处跑去。

“绣儿,你去哪!”

“柳院!”

“我跟你去!”

伏武顾不上那许多,跟在红绣身后冲了出去,鲁秋宝此刻也不管规矩不规矩,连翘的安危最要紧。春桃一直跟到外院门口,最后仍是不敢跨出那扇黑漆的大门,只能在门口抿着嘴跺脚,瞧着伏武的背影越来越远。

气喘吁吁来到柳院门前,红绣上了台阶,对门口的小丫鬟道:“麻烦姐姐通报一声,红绣求见柳姨娘。”

小丫鬟自是知晓方才的事,许是得了柳姨娘的话,并不通传,只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我们姨娘正在睡晌午觉,哪有功夫见你们!”

方才刚去外院行凶,现在就睡觉了?说死她她都不信!红绣见小丫鬟这里不可能说通,也不知自个儿哪来的那些个力气,抬手将人推了个腚墩儿。

“柳姨娘,你出来!柳姨娘!”

“反了反了!”小丫鬟坐在地上捂着屁股,大叫道:“快来人啊,红绣反了!”

“柳姨娘!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扣下我娘算怎么回事!你出来!”

柳院儿的几个丫头上前拦阻,偏偏伏武和鲁秋宝跟在一旁,他们不能打那些个丫头,但护着红绣不吃亏很是容易,一来二去,红绣硬是闯到了院子当中。

“吱嘎”一声,正屋的门被推开,柳姨娘身穿大红锦缎珠绣褙子,橘红色襦裙,头戴勒子,满面怒容的走了出来。

“大胆红绣!竟敢闯我柳院儿,来人啊,将她轰出去!”

丫鬟们得令,又一次冲上前来。伏武和鲁秋宝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意欲行凶的人拦阻下,丫鬟们哪是他们对手,柳姨娘气的脸都青了。

“反了!红绣,你带着外宅的下人到我院子里来,还想造反不成!”

“柳姨娘,今日之事是你我的事,与我娘亲无关,请你马上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