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胭脂桃颊梨花粉,共作寒梅一面妆’,我都不知绣儿竟然也是个风雅人。”洛寻从门里出来,正听到方才她的那一句,不禁赞赏的微笑起来,看向小丫头打趣道:“你们小姐给你取了个好名字,还不谢她。”

梅妆忙要跪下行礼,被红绣一把拉住了,笑道:“别多礼了,咱们进屋在说吧。”

“是,小姐。”梅妆笑望着她,乖顺的到一旁帮伏武往宅子里搬运东西去。红绣则是扶着连翘,迈进了门槛。

院落不算大,只是普通的二进宅院,进了正门并无倒座,穿越垂花门直对着台基相对较高的正房,两侧分别是东西厢房。过了正房一旁的月洞门,呈现在眼前的是打扫整洁的后院,园中两间矮房,是奴仆居住的地方。

伏武走到红绣跟前,笑道:“院子如何?可还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红绣深深吸了口气,拉着连翘的手道:“自我的痴症大好之后,今日是最欢喜的一日,再也没有比充满自由的空气更迷人的香味了。”

连翘面上愧疚一闪即逝,温柔的抚摸女儿的手,道:“绣儿若是喜欢,咱们永远不回去了。”

红绣只是笑而不语,招呼伏武洛寻二人到正厅奉茶。

晚饭是梅妆张罗的,四个人用四菜一汤,也算丰盛。待到饭后,梅妆伺候了茶水上来,被红绣遣去用晚饭,屋内仅剩下了自己人。

红绣欠了连翘太多解释,加之伏武与洛寻皆非外人,她一面斟酌着言辞,怎样说才能让连翘不太惊讶,一面将油灯捻亮了些。

灯火摇曳,勾勒出等下四人的轮廓与暗影。空气中弥漫着自由的气息。红绣欣然一笑,语气轻快的道:“娘,女儿有些事要说与你听。”

连翘点点头,笑着拉住红绣的手拍了拍,“你说。”

“娘,其实近日圣京城里传的那个神秘绣娘,就是我。”

“你说什么?!”

“真的,娘,近些日子我一直在绣帕子,托伏武哥拿出府来帮我兜售,现下咱们租房和用度的银两,都是我卖帕子赚来的,一方帕子,前些日能卖到三两银子一条,如今我好些日子没绣,怕是价钱已经抬的更高了。”

连翘惊讶的张圆了眼睛,但想到自个儿身上红绣裁制的衫襦上精致的绣工,心中也不觉得意外,虽然对女儿痴症大好之后突然学会绣活感觉奇怪,可连翘仅将所有缘由归功到善心大发的老天爷身上,此时想到今后娘们两个不会缺吃少穿,女儿又如此能干,心立时放下了。

伏武和洛寻早就知晓此事,见红绣挑明了说开,也不再避讳。

洛寻道:“红绣,如今圣京城里传出消息,说是‘神秘绣娘’已经被商府请到了。”

“我也正要告诉你。”伏武道:“我今儿路过绣庄的时候,本想打探一下消息,无意中听见许多人都在议论商家三少爷请到‘神秘绣娘’的事,大家都说今年月夕评比商家必然稳赢了。”

红绣眯起了眼,她本来还想请伏武和洛寻帮忙,到外面去传“神秘绣娘”被商府请走的消息,让诸葛老爷怒上加怒,更加记恨柳姨娘的出卖,没想到商三少倒是善解人意,先了她一步。

第七十三章 改变未来的一步

和连翘搬出诸葛府的日子当真格外惬意轻松,红绣并未马上开始绣活,每日只顾着带连翘和梅妆出府去闲逛,添置了一些新衣头面,胭脂水粉之类。

这二人都是受苦惯了的人,偶然不用作粗活累活,还直嚷嚷不适应,回到家里都抢着做活。倒是红绣,在现代十指不沾阳春水惯了的,如今不用伺候人了,仿佛她又回到了现代平等的社会,心情也前所未有的清朗。

“绣儿,这些日怎不见你去绣庄兜售帕子?”连翘坐在木制雕花圈椅上,低头缝补衣裳,忧心道:“眼瞅着咱们搬出府来也住了三四天,每日都花那么些银子,家里头柴米油盐样样都要用钱,坐吃山空怎么成。”放下活计,抬头口打唉声,又道:“都怪娘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

“娘,你莫要担忧。”红绣放下白瓷的茶盏,笑着拉住连翘的手摇晃,道:“女儿不去也是有女儿的考虑,虽然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不过我约莫着不出十日,就会有大买卖上门。”

“当真?”

“自然当真,娘,我何时骗过你了?”

安抚了连翘,红绣歪在圈椅上,仰头望着满树即将凋零的桃花,陷入了沉思。

面儿上瞧着她这些日忙里偷闲,玩的甚是快活,实际上她心里有自己的考量。

商家三少爷对外宣扬“神秘绣娘”已经被其收入麾下,等于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她虽然无法完全猜透商少行的心思,可她隐约能察觉的到商少行的示好之意。若是她将自己的帕子再往外送,让外人知道她并没归于商府一派,那不等于是打三少爷的嘴巴?

商少行诡计多端,智谋无双,比之诸葛大少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处,他怎么会看不明白她的算计?只要稍微一想就会明白个大概了。他知道自己被利用,成为她一个小小婢女的复仇工具,还在其中添柴加火,并不怪罪于她,难道是因为三少爷善良吗,当然不是。高高在上的少爷,怎会允许自己被一个下等人耍弄,他瞧着的,无非是帕子的来历。

所以她不露面,不将自己是“神秘绣娘”的真相说与外人知晓,就是在等,等商少行找上门来,也算是给商少行面子,不会彻底得罪透了他,再说,她还有重要事情需要与商少行合作。

“小姐,小姐。”

正在沉思之中,梅妆快步跑进了院子。

红绣回过神坐直了身子,笑吟吟道:“梅妆,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梅妆拍了拍胸口,有些气喘的说:“小姐,门外来了个俊俏的公子,说是姓商的,想要见您一面。咱们见是不见?”

红绣微微一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人果然来了。

连翘不知红绣有所计划的,此刻有些惊异,“绣儿,对方是男子,咱们…”

“娘。”红绣起身,扶着连翘起来,“人是要见的,咱们先回房去,还要麻烦娘亲帮我梳头呢。”回头对梅妆说:“你先去给那位公子奉茶,说我马上来。”

商少行端坐在圈椅中,白瓷茶盏里热水已注了二道。想不到,同一座宅子,他竟然十天内连来了两次,更想不到,昔日诸葛府的小丫头,居然变成今日面前这名青衣丫鬟口中的“我家小姐”。想来都觉得人生际遇甚是奇妙。

修长手指敲打桌面,苍白俊美的脸上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身后的商福全微瘪嘴,少爷如此,就代表心情不错。可明明是被那个叫红绣的诓骗了,怎的少爷还笑的出来?主子的心海底针啊!

正在此时,正厅珠帘分开,哗啦作响,一位身穿杏白色褙子,淡粉色罗纱长裙的少女如分花拂柳一般袅袅婷婷走了出来。

商少行不自觉站起身,如今,他似乎第一次瞧清了她。娇小身形,面若芙蓉,不施脂粉但艳色丝毫不减。墨发如云直垂脑后,仅挑起两鬓长发梳了双平髻,并未上头面。

她面上带着笑容,一双大大的杏眼中有狡黠之光一闪即逝,若仅是一般的美丽女人也并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面前这位妙龄少女,何该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她却是个女诸葛,将他都算计进去了。

商少行虽然不服,可也心怀赞赏,微微一笑道:“红绣姑娘,你骗的在下好苦啊。”

红绣走到他跟前,问:“三少爷何出此言?”

商少行瞧她那个无辜的样子,哭笑不得的道:“红绣姑娘莫不是忘了,先前是你告诉在下,绣帕子的‘神秘绣娘’就住在此处的。”

红绣拉长音“哦”了一声,俏皮的眨眼,“三少,我并没诓骗你啊。”

此话一出,商少行完全明白了,虽然早猜到绣娘可能正是红绣,此时也不得不惊讶了一下,一双凤目定定的望着红绣笑的坦然的俏脸,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而一旁的商福全更是惊的连嘴都何不拢,不可置信的抽了口气。

红绣福身行了一礼,郑重的道:“三少,多谢你的成全。”

原来一切皆在她掌握之中,她什么都清楚。商少行摇头笑了一下,受了她的礼,道:“既然红绣姑娘明白在下所做之事,如今是否也该有所回报了?”

“那是自然,梅妆,你先下去,我与商三少有要事详谈。”

商少行也对着商福全摆摆手,商福全点头,和梅妆一路走出了正厅。

红绣与三少爷的谈话进行了一个下午,梅妆和福全二人都离着正厅老远,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掌灯时分,商少行出来的时候是满面春风,似乎向来病弱的身体都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福全稀奇的跟上去,他家少爷好久不曾过如此欢喜了。

梅妆进得屋中,只见自家小姐安静的端坐在圈椅纸上,绢灯柔和的光将她的轮廓勾勒出朦胧之色。

红绣长出一口气站了起来:“梅妆,叫我娘亲去用饭吧。”她今日,等于是给未来埋下了重要的一颗棋子,走出了决策性的一步。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娘亲的幸福,她别无选择。

第七十四章 终于平起平坐了

时至五月,天气骤然间变得炎热起来。朝阳初升将火热洒满大地,好在有微风吹拂,将空气中的燥热冲淡了许多。

别看天气炎热,今日的市集却比往常都要热闹。圣京城乃至圣京周边小城镇的许多布庄绣庄的老板,此刻都聚集在圣京最繁华的市集周围,向着原“祥顺布庄”的方向赶去。

今日巳时,祥顺布庄即将举行隆重的“更名仪式”,原因无他,只因祥顺布庄的老板商家三少爷,与圣京城闻名的“神秘绣娘”“绣妍姑娘”联手,将原本的“祥顺布庄”更名为“绣妍楼”,专门经营绣妍姑娘亲手所绣的帕子。

“神秘绣娘”绣妍在南楚国都城中名声大噪,所绣帕子精致非常,早已供不应求,如今连商府都与之联手,甘愿提供成本,所得收益二人五五分成,此一决定,立即轰动了整个圣京乃至周边城镇。更有许多人在猜测绣妍姑娘到底何许人也,商氏此番大让步,是否打算将她收纳旗下?是否有意邀请绣妍姑娘担任今年月夕评比的主绣?

对于此番传闻,诸葛老爷听在耳中真真是喜忧掺半,喜的是,既然二人合作,收益五五分成,就说明绣妍姑娘还未完全归于商氏旗下,他们之间是合作关系,诸葛家还有希望争取到此人。忧的是,若绣妍姑娘当真被商家收拢去参加今年八月十五月夕的评比,诸葛府当真毫无胜算了。因为单从小小帕子便看得出,绣妍姑娘的绣品不仅花式别出心裁,针法更出神入化,不是一般绣娘可及,商家此举,真是给诸葛家出了个大难题。

即便心中暗自着恼,诸葛老爷还是命人备下了礼物,叫上诸葛言然,二人分别带了贴身随从金贵和李忠桂,架着马车去往昔日的“祥顺布庄”,今日的“绣妍楼。”

“诸葛老爷,诸葛少爷。二位大驾光临,绣妍楼当真蓬荜生辉啊里边请,里边请”

刚下马车,周掌柜便笑吟吟迎了上来,拱手行礼。周围一些绸缎庄和绣庄的老板们也是认识诸葛家这两位的,忙着上前问候,毕竟南楚国两大皇商之一,可不是一般时候能遇得上的。

面带客气的微笑,礼数周全的回礼,众人互相寒暄着进了正门,诸葛老爷的目光不免被屋内新颖别致的陈设吸引。

大屋八扇窗子皆敞开,阳光铺了满室,照着墙上的梅兰竹菊四君子字画。墙角窗栏下分别摆着矮几,几上花瓶精致,鲜花盛开,将屋内妆点出勃勃生机。两旁的木质柜台上平铺着绣妍姑娘最新的绣品,每条帕子都绣工精湛,意境悠远,且皆用上好雪缎所做的托盘为底,显得精致高贵。柜台后店小二们个个年轻精神,身上穿的是同款式青色绸缎衣裳,胸口用银线绣着“绣妍楼”三字,打扮整齐。

最新奇的是,地当间铺着花团锦簇的地毯,此地并非空堂,而是摆着六张上好梨花木的八仙桌,周围圈椅整齐摆设,桌上笔墨纸砚齐备,桌与桌中间以雅致矮屏相隔,以供女眷休息或者选择花样子。

优雅的环境,舒适的设计,将环境提升了不只一个档次,诸葛老爷不仅暗暗赞赏,若此在这等环境中,别说一条帕子三两,就是十两八两的也不在话下,毕竟能用得起绣妍姑娘的帕子的女眷,皆是非富即贵,她们所需的是安静优雅,是不被打扰,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提升和证明。诸葛老爷暗自扼腕,若是此法早些被他想到就好了,商少行此番是决意打造一个招牌,让城中贵妇千金们以用绣妍姑娘的帕子为荣。

心中所想,诸葛老爷皆未表现出来,与大少爷随周掌柜上了二楼,这里已有许多商贾齐聚一堂,众人纷纷相互行礼致意,更有谈起生意的,不得不说,今日的确给他们提供了谈生意的良机。

诸葛老爷用了半盏上好的碧螺春,刚刚放下茶盏,便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嘈杂。

“三少爷到,绣妍姑娘到”

随着一声传报,楼下问候声此起彼伏传来。诸葛老爷微微一笑,将鄙夷敛藏于心底。小小商少行,竟也摆起了排场,当真叫人窝火。

刚刚思及此处,楼梯那厢传来一阵脚步声,商少行身着月牙白锦缎外衫,墨发用紫金簪子挽起,手持纸扇,一身潇洒风度,仿佛往日病容都去掉了大半。

“三少爷,恭喜恭喜。”

“哪里哪里,多谢王老板。”商少行一路与人寒暄,缓步来到屋子正中,团团施了一礼,道:“感谢各位老板的捧场,商某感激不尽”

话音方落,下面许多人七嘴八舌的回应:

“商三少客气了。”

“绣妍楼开张,我等哪有不来观礼之理。再者说大伙都想着一睹绣妍姑娘真容呢。”

一人提及,宾客皆赞同的点头,

“我们早想知道如此精湛的绣活是出自何人之手了。”

“三少爷,不知绣妍姑娘现在何处?”

商少行面带微笑,将手中折扇“啪”的一声合上,凤眸若有似无的瞥了眼端坐一旁的诸葛老爷和大少爷,清泉似的声音含笑道:“绣妍姑娘听闻各位掌柜前来,当然无避而不见之理。”回头望向商福全,道:“去请绣妍姑娘上来。”

“是,少爷。”

商福全恭敬应了一声,刚刚迈出一步,却听一个娇柔悦耳的声音含笑道:“怎敢劳烦三少爷相请,众位掌柜再此,哪容得绣妍造次。”

声音刚落,一位娇小美人在俏丽丫头的陪同下上了楼来。她身着藕色曳地罗纱长裙,腰间粉白宫绦随她款款移步而飘摆,步履间宛若临风驾云一般。湖蓝色交领窄袖衬的她面白如玉,杏花白的锦缎对襟小褙子上,是绣工精湛的云螺纹珠绣,那绣活一瞧,便是出自“神秘绣娘”之手。她面上无脂粉,头上也不曾上头面,可整个人却如同初绽白莲,纯净中透着艳色,骨子里带着娇柔,端得叫众人屏息凝神,暗讨圣京何时多了个如此雅致的美人。

自从“绣妍”榻上楼板开始,诸葛老爷和诸葛言然二人便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忠桂儿一句“红绣姐姐”更是脱口而出。

红绣笑着对众人福了一礼,道:“多谢众位掌柜特地前来,绣妍感激不尽。”

“绣妍姑娘多礼了。”

“正是,绣妍姑娘此等标致人物,竟能隐于市中许久,让我等遍寻不到。到底还是商三少慧眼识才啊”

“哪里,掌柜的取笑了。”红绣转向商少行,嫣然道:“三少,劳烦您为我引荐。”

“这是自然。”

商少行带着红绣,沿着屋内挨个为她引荐,红绣礼数周全,进退有度,说话也讲究分寸,所识的各位掌柜外貌特点及从只言片语中得到的片段她都牢牢记在心间。

待转了一圈儿到了首位,商少行道:“绣妍,这位是大名鼎鼎的诸葛老爷,这位是少公子。”

红绣明眸一闪,好似完全不认识二人一般,福礼道:“原来是二皇商之一的诸葛氏,绣妍有礼了。”

诸葛老爷和大少爷站起身来回礼,也配合的做出完全不识得她的样子,笑道:“原来名闻圣京城的‘神秘绣娘’竟然是年轻轻姑娘,当真是青出于蓝啊”

“哪里,诸葛老爷过誉了,绣妍不过一介女流,哪敌得过诸葛老爷和少爷的威名,往后仰仗二位之处还多呢。”

诸葛言然明显感觉到身旁父亲暴涨的怒气,心里暗暗打了个突,红绣是他房里出去的,难道父亲会轻饶了他?

想不到啊,他们全体都被红绣给算计了现在瞧着红绣与商少行站在一处的样子,再回想那日在张王直大街宅院里发生的事,很明显,红绣所做一切,完全是为了报复柳姨娘,而商少行不知何时与她联络上了,他们一起做了个圈套,引他和父亲走了进去,红绣,他当真低估她了

看着诸葛家二人面色僵硬还要强装笑容的样子,红绣心中的暗爽已达到最顶点,穿越到古代半年多来,她第一次以平等的身份出现在诸葛老爷和少爷的面前,再也不用仰人鼻息惟命是从,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生怕被他们轻易摆弄了命运。

如今她换了个名字,以合作者的身份和商少行并列出现在诸葛家人的面前,等于是在给他们释放两个讯号,第一,她不希望她过去之事被多事之人拿来嚼舌头,第二,她还并未归于任何人旗下,她与商家仅是合作。仅凭着这一点,诸葛老爷即便生气,也不会跟她撕破了脸。气死也要忍下去,不会提起她是诸葛家丫鬟的事。

绣妍楼二楼此刻的气氛玄妙,所有人皆望着地当中的几人,暗自研究商家与诸葛家此番又会怎样斗法争夺神秘绣娘一人。

正当此时,楼下周掌柜兴奋高亢的声音传了上来:“工部员外郎张大人到”

第七十五章 气死诸葛老爷了

张大人,张析昊?红绣毫不惊讶的起身相迎,她早将消息放了出去,张大人会来也是意料之中,想到和工部诸位大人好久不见,今日得以在诸葛府外相遇,红绣心中不免有些感慨,但更多的是“重获自由”的欣喜。

自古“士农工商”,“商”排最末,此刻来了个官儿,诸位老板掌柜皆起身,随着商少行和红绣迎了出去。方下了楼梯,便看到身着便服的张析昊随周掌柜走上前来,他身后跟着两名小厮,手中捧着托盘,上面皆蒙着红布,隐约可以看清里面的东西支楞八翘,却分不清是何物。

“张大人。”商少行拱手为礼。

张析昊清俊面庞上略带打量之色,稍作停顿后对商少行微笑还礼:“商三少,久仰大名了。”

“哪里哪里,张大人客气了。”

二人寒暄两句,张析昊又对着周围众人团团一礼,对人群中的诸葛言然点头致意,这才走到红绣跟前,笑道:“绣妍姑娘,几日不见,你当真改头换面了。”

他语气亲切,虽已有所指但调侃之意十足,丝毫没有鄙夷之意,倒是显得和红绣关系格外亲近。一楼大厅鸦雀无声,众人伸长了耳朵听着,商少行也面露沉思。探子虽报了红绣被张析昊借去,但他并不知具体细节,什么活字印刷之术也不知是红绣所提出。

“张大人。”红绣福了一礼,不说什么场面话,只是实在的道:“多谢你抽空前来。”

张析昊莞尔,觉得红绣所言正对他胃口,他也是真为红绣离开诸葛家而高兴,连笑容都明亮了许多,挥手示意小厮上前,道:“这是我为你备的薄礼,不值什么钱,是我自己雕的。”

小厮上前,将两个托盘奉上,红绣素手掀开红布,两尊雕工不甚精湛,但落落大方的“摇钱树”呈现于眼前,周围立刻响起一片赞誉声。

所有人现在都在用暧昧的眼神望着红绣和张析昊,觉着他们二人一个清俊,一个娇柔,站在一块儿无比和谐,也难怪员外郎张大人会亲自前来道贺,如此美人儿怎能不令人心动?

红绣并不知他人已将她和张析昊之间的关系染上了些许桃红绯色,她心中坦荡,和张析昊之间只觉有共事之谊,再者对于张析昊某些观点很是赞同,对他“先进”的思想有许多亲切感觉,倒并未做其他想法。

商少行看得明白,唇角上扬,掩口咳嗽了好几声,回过头去,目光对上诸葛老爷和诸葛言然,苍白的脸上立即浮现出客气的笑容,点头致意之后才回身,道:“张大人,请上楼入座吧。”

“也好。”

一行人谈笑着走向台阶,还没上楼,又有下人来报。

“三少,工部侍郎刘大人到了。”

“哦?”商少行面上含笑,意味深长的瞧了眼红绣,笑道:“快快有请。”

众商家再次随商少行迎了出去,不多时,便瞧见年过半百的刘大人同样着便装,面带微笑的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尊小巧珊瑚,人未到声先至:“绣妍姑娘,老夫特地前来道贺,这尊珊瑚可是我多年珍藏,还望你笑纳啊。”能做到工部侍郎,刘大人也是通透之人,红绣掩藏真名的心思他自然清楚,并未说露。

“刘大人安好,您太客气了。”

红绣熟络的与之打招呼。又换得背后各位商铺掌柜一阵惊讶。众人皆在想:难道他们猜错了,绣妍姑娘其实与张大人无关,张大人是冲着工部侍郎刘大人的面子来的,真正与红绣有不可告人秘密的是刘大人?

所有的商户如今都满脑子的问号,他们虽听闻了“活字印刷”之术,可谁都不知道也想不到,让整个南楚国读书人受益匪浅的“发明创造”,竟然是一个女流之辈想出来,且此女就在眼前。

“工部尚书大人有贺礼到”

众人深思之时,门外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一名小厮在前头张罗着,后头有两名小厮抬着一块匾额走了进来。那小厮聪明伶俐,走到红绣跟商少行跟前行礼,伶牙俐齿的道:“见过三少爷,见过绣妍姑娘。工部尚书大人公务缠身,不便前来,特遣小的来为绣妍姑娘送上此礼,匾额上乃是我家大人亲手所书的‘绣妍楼’三字,下端有尚书大人印章,还望绣妍姑娘笑纳。”

红绣和商少行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闪过惊喜。红绣上前一步谢过了小厮,忙名人将匾额挂到正门顶端去。

“绣妍楼”如今有工部尚书亲手所书的匾额高悬,仿若整个店铺的档次又提升了几阶,众人方才的荒唐想法此番都收了起来,看来绣妍姑娘与侍郎大人和员外郎大人皆无暧昧,真正的后台是尚书大人啊商三少有钱,工部尚书大人有权,“神秘绣娘”的真实身份旁人不得而知,可以确定的是她绝对有能人撑腰

吉时到,锣鼓喧天响起,舞龙舞狮的在门前热闹起来,街坊四邻皆来瞧热闹,“绣妍楼”门前气氛前所未有的热烈。

红绣和商少行并肩站在台阶上,二人女的俏男的俊,当真引人注目。虽说红绣是未出阁的闺女,不便抛头露面,可她自个儿想得开,历来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还在乎那么些劳什子的规矩?只要她活的无愧于天地,能潇洒自由的掌握自己的未来,就足够了,重生是福,她岂会放弃自己谋求幸福的权利。

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不远处的诸葛家二人,红绣一双明眸中是毫不掩饰的笑意和快意。现在诸葛老爷和少爷定然已经火冒三丈了。可为了诸葛家的未来,为了今年八月的评比,他们也只能隐忍下来。

这也是她为何和商少行谈了条件,要二人合作而不是归于商氏旗下的缘由之一。她不想被人控制,更不会放弃报复和压制诸葛家的机会,只要她一天还是自由的,诸葛家就一天不敢轻举妄动,事事都要被她压着一头听她摆布。这具身子的本尊加上她和娘亲所受过的苦不计其数,她凭什么不报仇

喜庆过了,也热闹过了,所有前来道贺的老板们都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绣妍楼”更名开张仪式,会引来朝廷命官的关注,当真是给足了商家和绣妍姑娘的面子。

午间在聚缘楼开席,红绣和商少行二人游走于桌子之间,礼貌的招呼来人,诸葛老爷和诸葛言然二人面上赔笑,恼怒又不能说出来,一餐饭吃的味同嚼蜡。待到告辞之时,红绣还笑吟吟的与商少行客气相送。

“诸葛老爷,多谢今日大驾前来啊”商少行面带倦容,但笑容甚为春风得意。

“三少客气了。你我并称绸缎二皇商,本就亲厚,何须如此多礼。”诸葛老爷说话的语气僵硬,皮笑肉不笑道。

红绣笑着摇头,“今日得窥诸葛皇商的风范,绣妍甚为荣幸,往后还要劳烦二位多多照拂。”

诸葛言然瞧了眼父亲彻底僵硬掉的面色,强笑道:“绣妍姑娘多礼了,我们告辞。”

“我送二位。”

客气了一番之后,诸葛老爷和大少爷离开了绣妍楼,转出一个弯,李忠桂和金贵二人早已备好了马车。

诸葛老爷面沉似水的上了车,一路上沉默不语。诸葛言然如坐针毡,也低着头。他明白此时父亲的心情,他定然恨不得掐死红绣。因为他骄傲,有生之年都处在上位,只有他发号施令算计旁人,何时被人如此算计过?何况算计他的不是别人,是他从前看不上的外室女,是那个人见人厌的痴儿这一次父亲真是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红绣是从他的院子出去的,如今父亲又在盛怒之中,诸葛言然似乎可以预见一场风暴正要降临。

红绣俏立于台阶之上,眼看着诸葛府的马车行远了才回身,正瞧见商少行意味深长的眸光。

“三少,怎的如此看我?”

商少行摇摇头,唇角笑容犹如梨花展开,清俊优雅。

“红绣,看来我们所有人都低估你了。你真是我所见过的唯一奇女子。”与红绣共事了半月,商少行对于红绣的种种奇思妙想已经从一开始的惊讶变为此刻的赞赞赏。瞧着她的目光中也不自觉的带了许多未曾展现过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