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绣笑道:“劳祖母操心了。”

“诶,自家人何须客气,璐兰啊,稍后你去馨苑瞧瞧红绣还缺什么不。”

“是,母亲放心,媳妇儿自然省得。”

安排了妥当,餐桌上气氛越发和乐,红绣与商金氏一唱一和,适时的说些乐子哄老太太开心,直把她逗得喜笑开颜,用罢了饭,天色也渐渐晚了。老太太便打发了红绣回馨苑去。

馨苑距离老太太的院子甚远,红绣乘轿子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下轿。

商少行并未回外书房去,而是与红绣同行。商福全扶着三少爷下了轿子,来至红绣跟前。

“我带你进去瞧瞧,若不可心咱们再换个院子。”商少行一面说着一面迈进门槛,微风吹起他脑后的墨发,衣袂飘摆,显得身影格外单薄。

红绣并未作答,仅是瞧着他,半晌才迈步跟了进去。这世上谁人都有自己的痛楚。商少行生于大富之家,可每日过的仍旧不顺心,身子弱不说,还要件件桩桩的算计,她都帮他累得慌。

馨苑取馨之意,入门之后果然扑鼻的馨香,青石砖地面打扫的整洁干净,堂屋两侧厢房四间,抱厦几处,后院百花齐放,各种花草栽种之时显然费了许多心思,一年四季皆有花香扑鼻,假山凉亭,回廊抱厦,每一处皆是景致。

红绣的三个婢女商少行已派人去接,此刻院子中并未派遣下人。到了正厅,商福全儿忙着掌灯。商少行语带疲惫的问:“红绣可还满意?”

“此院甚好,稍后只把我绣活的家什安排妥当即可,红绣出身贫寒三少是知道的,有一隅安身之地已经满足,无须如此劳烦。”

商少行笑着摇摇头,道:“你是我商少行未过门的媳妇,无论如何也不能委屈了你。”

即使知道他大多是出于为他自己的面子考虑,当一个男人在自己面前说起这样信誓旦旦的话,还是不得不叫红绣感慨了一番。若是她对他没有一丝了解,他也没有曾经使“美男计”的记录,她还真的会砰然一下。

“三少,你累了,紧着回去休息,身子未大好之前莫要劳心伤神。”想到今日他双眼一翻倒在她面前的情景,红绣还是心有余悸。

商少行见她表情便知道她如何想的,心中微暖,语气也变得柔和:“我这样子已经习以为常了,福全儿随身都带着我的药瓶药罐,若觉着不舒服便先用药。时间久了,你自然就惯了。”

商少行如此的安慰丝毫没让红绣心里变得好受些,无奈的摇头,商少行心智成熟计谋无双,可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拖着病弱的身躯,许多事情皆不便,可他除了适应又能如何。

丹烟、梅妆与凡巧三人收拾好红绣的一应事务,下人们前前后后忙进忙出的打理妥当已经是夜幕降临。红绣送商少行出了院子,自个儿也安排三婢女先去歇下,明日再整理。

今日经历颇丰,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盖着薄薄的纱被,红绣望着架子床的棚顶半晌没能入睡。

九王爷为何要陷害于她?他们之间并无过节啊。难道是天琴郡主为了杜氏的事,从中作梗故意与她为难?如果是这样,九王爷也太偏宠女儿了。

迷迷糊糊睡去之时已经打过了三更,半夜下了一阵雷雨,之后便是一直不停的淅沥小雨。窗外繁花被打落一地的花瓣,红绣整夜也没睡的多安稳,满脑子里皆是今日大理寺公堂上的一幕幕,连梦中都在琢磨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清晨丹烟服侍她起身的时候,红绣就觉着身子不爽利,似乎是染了风寒,又赶上月水来了,加上头些日没日没夜的赶“百鸟朝凤图”,整个人都奄奄的打不起精神。随意用了口粳米粥,用牛乳净面洗手之后,换了身衣裳斜歪在榻上,手握书卷,半晌才翻一页。

梅妆、丹烟和凡巧在外头整理物事皆细声细气的,不敢吵了红绣,正当红绣昏昏欲睡,梅妆取了薄毯子为她盖上之时,门外突然传来商金氏的声音。

“哎呦这雨下的真不是时候,方才出崇宗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说下就下了。”

红绣一个激灵醒过神,从支起的木质雕花窗向外瞧去,商金氏身着淡紫色的高腰襦裙,上身着对襟小褙子,臂上挽着她头先送的披帛,正踮着脚尖踩着青石路面一路小跑,身后丫鬟婆子跟了一溜儿,举着伞为她遮雨。

人进了回廊,梅妆与丹烟上前见礼,红绣忙放下书卷起身相迎。

“二婶来了。红绣给您问安了。”

商金氏笑着扶正了头上的斜卧鎏金钗,笑道:“昨儿晚上睡的可好?我担心你初来,不适应,也怕下人们服侍的不周到,特叫采买的管事的带了些人来,我选了五个聪明伶俐的给你挑选。”

“劳烦二婶了,还特特跑一趟。快请进屋来坐,吃口热茶暖暖身子。”

二人相携入了正厅。商金氏与红绣相对坐下,丹烟捧上茶点。

“红绣,在馨苑住的可还习惯?”

“多谢二婶挂心,红绣住得惯。”

商金氏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端起茶盏,优雅的抿了一口,才道:“住得惯就好,老太太惦记着你,特叫我来瞧瞧,你缺了什么说与我,若是有不长眼的下人怠慢你,你也告诉我,我回头帮你出气。”

红绣瞧她俨然当家主母的架势,似乎不在老太太跟前整个商府她最大似的,心中难免要为商少行抱不平。

“商家大门大户,奴才们自是调教有方的,哪会有不规矩的。二婶想得周到,红绣先谢过您了。”

商金氏隔着桌子拉住红绣冰凉的小手,却好似没感觉到她过低的体温一样,笑道:“自家人做什么说两家话,我带的那几个人都是人牙子才刚卖进府里来的,你选几个做粗活。”瞧瞧一旁安静伺候的梅妆、丹烟和凡巧,商金氏又道:“瞧你屋里贴身的人,特跟你似的水灵。”

“二婶取笑红绣了。”望向外头回廊里的几人,红绣问:“二婶,你带来的人就是那几个?”

“正是。苏妈妈。”

商金氏叫了一声,外头一名老婆子立即应声,带了五名丫头走了进来。

“见过二夫人,给红绣姑娘行礼了。”

老婆子身着墨绿色的比甲,圆滚滚的腰上系着青色的宫绦,约莫她也就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可摸样却显得老些。

“苏妈妈免礼。”

看向在她身前并排站着的五人,红绣随意从中间选了名叫花儿和朵儿的留下做粗活。转而对商金氏道:“二婶,我院里也没什么活做,多的人便不用留了。”

“也好,不过苏妈妈你可得留下。”

商金氏拉着红绣的手,介绍道:“苏妈妈是我远方的亲戚,早些年做过行儿的乳娘,你初来商府,对府中一应规矩皆不熟悉,往后就让苏妈妈在身边伺候着,也好帮你熟悉熟悉环境。”

商金氏说的冠冕堂皇,可实际上她心里清楚,府中造册,根本没苏妈妈这号人,她只不过是她的远房亲戚,想借此机会将人安插进来罢了,至于说是三少爷的乳娘,她也不过只奶过商少行几日便被三少的生母商夏氏撵了出去而已。

府中之人明镜一般,红绣初来乍到并不知晓。心思转动,自然明白商金氏安的什么心。在大门大户中住着,本也没什么事好叫人监视放不下心的,可身边多了个眼线,自然是不顺心,再者说商金氏叫苏妈妈过来,瞧意思还是打算让她做馨苑的管事,没事“指点”一下她府中的事。若下人们抱团成了一派,她一个人不就被孤立了?但是此际她还无法拒绝,因为商金氏做的完全合乎情理。

“还是二婶想的周到。”红绣笑道:“我原也是打算求二婶给我指派个明白人的,商府毕竟大门大户,若是红绣不懂规矩出了错,不是叫人背后拿短嘴说去。”

见红绣如此痛快的应下,商金氏眼中闪过得意之色,笑道:“既然如此,苏妈妈,你就在这好生伺候红绣姑娘。”

苏妈妈喜形于色,行了一礼道:“是,二夫人且放下心,老婆子我定然竭尽所能,伺候的姑娘熨帖。”

商金氏又坐了一会子才离开,即便发现红绣脸色不好也洋装看不到,并未提起请大夫的茬,待人去了,红绣吩咐梅妆给新来的两个粗使丫头安排屋子。

苏妈妈上前一步,笑道:“姑娘,往后这些事就交给老婆子来做吧。”

红绣略微差异的望着苏妈妈,苏妈妈亦不动声色,面上的笑容如戴了一层木头面具,情绪丝毫不露。

半晌,红绣了然,“既然如此,就有劳苏妈妈了。丹烟,你去帮我归置妆奁匣子。凡巧,你来归置我的衣裳绣活,梅妆,帮我铺床,今儿身子不爽利,我先去补一觉。”

苏妈妈见红绣袅袅婷婷的回了卧房,撇撇嘴哼了一声,带着花儿朵儿去馨苑后院安排住处。

第一百二十六章 给他幸福的人?

红绣回了卧房,梅妆一面帮她铺床一面道:“方才那位苏妈妈瞧着便是个厉害人,小姐,你可仔细着她一些,别叫她欺负了去。”

红绣懒懒一笑,“她不会怎么我的,倒是你们,要多留神,我瞧他也不是个善茬,没的挑剔你们,今儿这不对了那又错了的。”

商金氏送了人来目的太过明显,其中抓她的错处与难堪正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欺负不了她,她的下人便会跟着遭殃。想到此处,红绣难免觉得愧疚,有些时候她真恨自己怎不生出三头六臂,从前护着娘亲她做不完全,现下顾着她的丫鬟也要衡量局势。

话音方落,丹烟和凡巧分别捧着妆奁匣子和衣裳包裹进来。

红绣脱了褙子,仅穿雪白的中衣坐在床榻边,道:“丹烟,凡巧,你们也多留神,还有梅妆,三个人里你是最容易冲动的一个,你们谨记,不论苏妈妈做什么说什么,你们绝对不能与她发生正面冲突,咱们才来商府立足不稳,一切都需小心行事,若落了外人的口实,往后咱们谁都甭消停了。”

梅妆和丹烟、凡巧对视了一眼,面上皆露出严肃之色。

“是,小姐,奴婢们省得。”

“嗯,”红绣点点头,“若有什么就来说与我,我先眯瞪一会子,约莫巳时的时候叫我起来,还得去翠景院给二娘请安呢,哎,昨儿来了没腾出功夫去,今儿若不去可是失礼了。”

“小姐放心歇着吧,奴婢会仔细的,稍后到了巳时便叫您起身。”

“好。”

红绣对丹烟微笑,脱了绣鞋爬上床榻将自己蜷缩在被子中。窗外雨声潺潺,空气中泛着驱赶不去的潮湿阴冷,呼吸时候鼻尖似乎都是凉的。再加月水来第二日的不适,小肚子拧着劲儿的疼,红绣只得抱着被子忍着,强迫自己睡一下,希望睡醒之后会好起来。

知道红绣身子不适,三婢女做事皆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声响,不多时,门外回廊处传来抖落油纸伞的声音,随即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丹烟看了梅妆和凡巧一眼,示意他们先在屋里呆着,自个儿迎了出去。

小心翼翼掀开门口的珠帘,正瞧见苏妈妈走到门前。丹烟为三婢中性子最为沉稳的一个,平日最得红绣的真传,若想喜怒不形于色倒也不难。

“苏妈妈。”丹烟笑道:“小姐身子不爽利,这会子刚睡下了。”

苏妈妈眸中闪过不愉之色,刚安排了花儿和朵儿的卧房,本想来请示一下,没想到下命令的人自个儿睡的倒是舒服。

“哦,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姑娘休息,倒是你们三人,快些将红绣姑娘安排的事情麻利儿的收拾妥当,稍后到正厅里来,我还有话要说。”苏妈妈斜睨了丹烟平凡的五官,哼了一声,道:“商府不同于一般府邸,规矩甚多,我也是怕你们外头野惯了,若是冲撞了上头,老太太兴许因着你们主子的面儿网开一面,可若是丢人现眼,那就难瞧了。”

丹烟听了苏妈**语气一阵添堵,她们三人在府外伺候姑娘,虽然是下人,红绣从未给过她们脸色,对她们没有再好的了,如今苏妈妈横插一路,到似乎比主子的派头都大,她怎么能服气。

可一想到红绣刚才嘱咐的话,丹烟又忍下了气,脸上堆笑,道:“多谢苏妈妈教诲,我先去将小姐吩咐的活做完,稍后叫上凡巧和梅妆一同去给您见礼。咱们初来乍到,商府中的事还要多请教苏妈妈呢。”

低了一头的语气让苏妈妈非常受用,满意的点头撑开油纸伞离去了。丹烟白了苏妈**背影一眼,才转回卧房去继续归置屋子。小姐要求不多,只要安静舒适即可,这点小要求她们三个若是做不到,哪里配得上小姐如此待她们。

“小姐,巳时到了,小姐。”

肩膀被轻轻推动,红绣张开迷茫的双眼,其实只睡一小会根本不顶事儿,不过想到翠景院的崔氏,她还是不得不动弹。

“梅妆,帮我把开春的那件狐狸领的斗篷找出来,我等会披着。”

“小姐,您冷吗?”梅妆伺候红绣穿绣鞋,蹲在地上担忧的抬头问。

这些小事红绣平日都是自己做的,奈何今日太不舒服,弯腰都觉得肚子疼的紧,只得劳烦梅妆,笑道:“还成,待会我先去给二娘请安,回来想吃凡巧煮的红糖姜水。”

凡巧忙点头,“放心吧小姐,我一准儿给您备好。”

红绣又拍了拍身后正在为她梳头的丹烟,打趣道:“好丫头,别把一整妆奁的头面都给我簪上啊,我头上顶着的起码十几斤重了。”

丹烟扑哧一笑,自家小姐对待下人一直亲和,每次都会温言细语玩笑似的告诉她们她的想法,而不会像旁的主子似的不拿人当人看。她这样原则分明张弛有度,是她最敬佩的。

丹烟将刚刚为她戴上的金钗摘了下来。

红绣对着铜镜左右照照,“今儿气色不好,头面多了反倒显得脸色难看。”自己动手将头饰全都摘了,只留了珍珠的抹额,起身披上凡巧递来的狐狸领斗篷披上,笑道:“去备轿子吧,丹烟与我一同出去。”

“是,小姐。”

翠景院并不大,与红绣暂居的馨苑比起来多了些绿意,少了些繁华。

下了轿子,门前的小丫鬟立即往里头通传,红绣和丹烟一前一后迈进门槛,身穿青色比甲相貌清秀的大丫鬟鸳鸯已经笑着走到近前,福身行了一礼。

“给红绣姑娘请安了。三少爷刚到,想不到您后脚就来了,姑娘快请随我来。夫人方才还叨念您呢。”

“好,劳烦你了。”

入了正厅,走向右侧偏厅,三少爷刚好迎面而来。

红绣微笑着点头:“三少。”

“嗯。”商少行凤眸上下打量红绣,带着她走向屋内,低声问:“身子不爽利?”

红绣一怔,摸摸苍白的小脸,道:“还好,许是昨日累了,又染了风寒。”

瞧着三少方才对她甚为关心的样子,红绣本以为他会说些好听的,想不到三少爷居然扑哧一笑,停下脚步回过头,绝美俊颜上竟然是戏谑笑容:

“昨儿瞧你精神的很,怎的一夜就病了?可别说是大理寺那一遭吓到了,我可不信。”

“你…”

红绣气结,白了他一眼气哄哄的绕过满月荷塘的水墨插屏。

崔氏身着月白色锦缎青花水月袄裙,头上只别着个翠玉簪子,正端坐于榻上。见了红绣眉眼含笑的站起身走过来,拉住红绣的双手。

“绣儿来了。”感觉到她偏低的体温,蹙眉道:“手怎么这么凉,瞧你脸色差的,可是病了?”

红绣摇摇头,拉着崔氏在圈椅坐了,撒娇的道:“母亲,我的身子无碍的,只是着凉了染了风寒。回头喝点姜糖水就好了。”

崔氏摇摇头,叹道:“绣儿,可别年轻轻的便不知顾着自己的身子骨,风寒也不是小事。”看向商少行,语气转为严肃:“行儿,待会儿请郎中给绣儿瞧瞧,自个儿未来的媳妇也不知关心。”

商少行恭敬的拱手行礼,“是,二娘。”看看红绣不平的脸色,竟然难得的俏皮了一次:“她昨儿在大理寺公堂上金钢铁人似的,怎么瞧也不像是会病的。可别是故意装病来惹二娘心疼。”

“混孩子,尽说昏话。”崔氏白了商少行一眼,忍着笑道:“还不去将邹先生请来给绣儿瞧瞧。”

“是是是,儿子知道了。”

商少行佯作不耐烦,笑着出去了,崔氏不禁莞尔。

红绣见他们母子和睦,商少行在崔氏面前仿佛忘却一切烦恼,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伙子,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崔氏拉着红绣坐下闲话家常,不多时又请三少爷的郎中邹先生诊了脉,开了温补的方子调养,确定红绣没事,崔氏才放下了心。

商少行看时间差不多了,道:“二娘,我与红绣有些事,想借你的偏厅商议一下。”

崔氏了然的点头,起身道:“正巧,我也乏了,先去小憩一会子,稍后咱们一同用晌午饭吧。”

“好,二娘,我送您。”

红绣起身,与商少行一同送走了崔氏,回身笑道:“三少可是要谈月夕比评之事?”

商少行微笑,“你倒是聪明,就不知今年比评的花样子你想好了不曾,大堂兄出门尚未归来,二叔得了闲整日问我要比评的花样子。”

“原来如此。”红绣走到书案旁,慢条斯理的研墨看向商少行,道:“我于笔上功夫不成,不若我来口述,三少爷动笔,可好?”

商少行对她的坦然颇为赞赏,欣然应允,坐到案前按照红绣所说挥毫泼墨,越是下笔,越是觉得红绣的想法甚为精妙,不免面带笑容,笔若游龙。

崔氏在屏风后瞧着商少行与红绣二人一人磨墨,一人微笑作画,皆是天仙似的精致人儿,皆带着心思契合的笑容,心中难免感动,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说不定有了红绣,行儿真会得到幸福也不一定。

第一百二十七章 惺惺相惜情不自禁…

二人用过午饭离开翠景院的时候,商少行脸上出现的是从未有过的兴奋光芒。看着红绣的时候目光盛满了赞赏。

红绣中午用了崔氏亲手熬制的姜糖水,身子已经暖和不少,雪白的狐狸领斗篷便穿不住了,只是搭在肩头上。见商少行奇怪的望着她,好笑的道:“三少,怎么这么看着我?”

商少行俊美的脸因为兴奋而泛着光彩,道:“红绣,我从未想过你竟有此奇才。”

红绣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她不过是决定今年的月夕比评要绣乱针绣的屏风,与商少行商议了条选材用料以及构图之后,用眉笔随意画了幅素描立体透视图罢了,“近大远小“,在现代几乎人人知道的事情到了这里竟叫聪明绝顶书画堪称一绝的三少爷叹为观止惊为天人,着实是她意想不到的。

“三少,您过誉了。若说用毛笔作画,红绣真是不成的,您的画惟妙惟肖,技艺非凡,反倒来称赞红绣‘奇才’,真是叫红绣无地自容。”

商少行摇头,面容虽然仍旧沉静,可双眼中的晶亮是如何也挡不住的。迈出门槛,下人将轿子备下,商少行却摆摆手,道:“红绣,咱们走走可好?”

红绣这厢一条腿已经迈进轿子,闻言回头,诧异道:“你我似乎不同路吧?”

商少行盛意拳拳,没想到兴起之时被红绣来了个烧鸡大窝脖,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斜挑了凤眼道:“你可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我就不能送一送你?”

红绣无言以对,周围下人们皆低下头暗自窃笑,尤其以丹烟为最,未来的姑爷待小姐如此温柔,他们又郎才女貌,她当然乐得他们多多相处。

见商少行仍站在一旁等着不入轿,似乎兴致颇高,红绣无奈,只得又跨出轿子。左右自己午饭吃的太饱,马上坐轿子也于身体无益。

“也好。既然三少爷吩咐,红绣哪敢不从。”应是应下了,可姿态拿的不低。

商少行好笑的摇摇头,走在了前头,红绣不甘落于他身后,追上前与他并肩走向右侧的抄手回廊。商福全与丹烟对视一眼,好笑的带着一应奴仆远远跟着,尽量不坏了主子的好事,远远瞧着并肩而行的二人,下人们君忍不住赞叹他们是天作之合。

商少行身着鱼白色织锦云纹外袍,衣襟袖口处用蓝色丝线绣着云水回纹,淡雅干净,加上他身长玉立,气质飘然,隐有劲松之态;红绣身材娇小,气质高洁,跟在这样一个耀眼的男子身旁丝毫不落下风,微风吹来,肩上斗篷被吹动,二人脑后长发均飞舞而起,仿佛每走一步,都渐渐要融入古色古香的水墨画中一般。

“三少爷,其实若可以,你旁日可以经常走动走动,对你身子只有益处。俗话说‘生命在于运动’,总是出了书房就是商铺,再好的身子也会毁了。”红绣抬起头笑道。

“是,我也知道。不过明白是一回事,真要去做是另一回事。”

商少行背着手,看着回廊外的景色叹了一声:“有些时候像这样闲听落花,吐纳雨馨,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奢侈。你也忙活绣妍楼一阵子,应当知道,仅是一个绣妍楼,账本子都够你瞧的,更何况商家的生意从南方的养蚕吐丝织造印染,一直道现下的缝制成品,哪一样不需要操心劳神?每到月末各地的账本子一到,便是喝口茶的功夫都是偷来的。”

红绣理解的点头,“我明白,其实若不是为了争口气,倒不如有几亩地,放两几牛的日子来的舒坦。”红绣看向远方,眸中神采晶莹:“不用锦衣玉食,只要有一间陋室,两本闲书。想绣花了缝上几针,想喝茶了沏上一壶。‘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若是再能找到一个知心人,两情相悦永不厌,‘一生一世一双人’,便给个神仙做也不换了。”

商少行低头瞧瞧红绣,突然觉得她天真的可爱,“这些日子咱们这种人是永远不可以奢望的。”

“为什么?”红绣仰头看他。

“因为责任。”商少行语重心长的道:“红绣,从你‘斗’出诸葛府,踏入了这一行当,展露出过人的绣艺一开始,你的日子便不可能安于一陋室了。你难道不知你的‘双面三异绣’已经与北冀国赵姬的‘双手异飞绣’称为天下双绝了吗?你的绣法,多少绣娘竞相钻研都没弄明白,而赵姬的双手异飞绣也同样无人能学得通。”

红绣无言以对,此事她哪能不知?

赵姬乃是北冀国第一绣娘,双手异飞绣顾名思义,与“左右互搏术”类似,可以左右开弓,且速度如非,绣不同画面而不会出错,绣工也是一流,这种手艺她是做不来的。至于说有人研究她的双面三异绣,红绣倒是不担心。

自打去年月夕比评绣过双面三异绣之后,她便再没有用过这种绣法,平日最多只是在帕子上绣小幅的普通双面绣罢了。她知道,在古代她是靠着这门手艺吃饭的,若别人偷师学了去,天下独一份儿不再存在,她的价值也会降低,北冀国若想要她的三异绣去研究可不容易,如果是双面绣,也只能拿到小幅的帕子而已。

二人闲谈着,一路缓步向馨苑走去。红绣发现商少行不只是个徒有外表的富家公子哥,也并非只是一个简单的“奸商”罢了。他博览群书,见解独到。若是南楚国没有商人之子不可以考科举的说法,他所懂得的也足够考个进士吧?

虽然南楚国许与她熟识的中国古代截然不同,但文化历史等方面皆大同小异,于时下政治,他们二人的想法往往不谋而合。于诗词歌赋,红绣虽没有古人“原创”的诗词功底,但从小到大五千年中华的精品诗词脑袋里也“库存”了不少,如今随便说上两句,便能与商少行交流半晌。

商少行瞧着她的眼神越发晶亮,待到了馨苑门前,他停住脚步问:“红绣,我真不知你竟然是如此博学多才的奇女子。令堂究竟请了何方高人于诸葛府中秘密将你培养起来的?”

红绣一时不好回答,只装作没听到,走了两步突然回头,俏皮的道:“三少爷,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就‘送’到此处吧。”

商少行想不到红绣会如此说,当下愣住。远处的丹烟与商福全二人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丹烟。”红绣白了她一眼。

丹烟立即低了头强忍着笑意,不敢再做声。

谁知她这一眼不自觉流露出的媚态,倒叫三少爷看痴了去,红绣回头,正对上商少行深邃的双眸。怔然之下俏脸一红,转身走入院子头也不回的道:“丹烟,三少爷大驾光临,还不去沏壶好茶来。”

丹烟忙点头应是,一溜小跑的去沏茶。

商少行望了望天,自言自语道:“既然都沏好茶了,不进去吃一盏似乎不通情理,也罢,也罢…”叹了一声,迈步如了门槛。

商福全等一干下人站在不远处,见到三少爷如此,皆忍俊不禁,商福全脸上笑容尤为欢喜,自从见了未来的三少奶奶,三少爷的笑容也比平时多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