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绣与商少行在正厅坐定,前后门皆敞开着,威风吹来送进阵阵花香。珠帘晃动摇曳光影。

不多时,梅妆手捧茶盘进了门,低着头来到跟前,先端了一盏茶放在红绣跟前。

“小姐,请用。”

又拿起另一盏白瓷茶盏递给商少行,“三少爷,请…啊”

话没讲完,茶盏没拿住,整个一盏茶都泼在商少行衣襟上。

商少行皱眉,忙起身抖衣裳。

梅妆惊恐的退后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三少爷,可有烫伤?”

“无碍的,”商少行摆摆手,人有失手,小丫头也并非故意,再说就算看在红绣的面子上他也不能怪罪,只扬声道:“福全儿,回去给我取衣衫来。”

商福全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梅妆,转身撒腿跑开了。

红绣见商少行并未烫伤,放下了心,看向梅妆,只觉得事情蹊跷,可又说不出哪里蹊跷。

“梅妆,你起来吧。”

“是,小姐。”

梅妆哽了一声,撑着起身,却皱眉“嘶”的吸了口冷气。

红绣一惊,忙上前扶住她,手碰到她手肘,疼的梅妆越发红了眼眶。红绣察觉不对,刷一下将她衣袖撸了起来,只见她细白的胳膊上竟然不满了淤青。

“梅妆,这是怎么回事”

梅妆仿佛被欺负了的孩子,呜咽着哭了出来,“小姐,奴婢跟着您,从没受过那许多苦,商府里规矩多,奴婢吃也不对,打扫也不对,苏妈妈管教的严,错一次就掐一次。”

红绣眯起明媚大眼,“那你方才进来怎么不说?”

梅妆怯怯的看着红绣,又瞧了瞧一旁的丹烟,诺诺道:“小姐,丹烟不让说…”

第一百二十八章 偷偷“约会”去

红绣闻言柳叶眉微微蹙着,即便没瞧向商少行,也感受得到他投射在自己身上的探究目光。心中怒气立时升腾,一半是为了苏妈妈竟然打罚她的人——虽然早料到她会故意为难,但想不到她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另一半却是因为自个儿最贴心的两个丫头竟然合起伙来跟她耍心机。

扶起哭哭啼啼的梅妆,又扫了眼欲言又止的丹烟。红绣转身坐回到圈椅上,执气茶盏淡淡道:“你们下去吧。”抿了口茶,又道:“丹烟,你好深的心思。”

“小姐…”丹烟面上血色立时间抽了个干净。

“下去吧。”红绣眉眼不抬,仅是摆了摆葱白玉手。

丹烟和梅妆对视一眼,均眼中含泪。小姐旁日是好脾气,可做事也向来讲究原则,这次怕是真的惹小姐生气了。

梅妆后悔的掉了眼泪,想道歉,又碍于商少行也在场,许多话没办法直说,只得与丹烟一同退出了正厅。才刚走到回廊,梅妆就委屈的道:

“丹烟,都怪你,说什么这种事不能直接告诉小姐,怕她觉着咱们恃宠而骄。现在可好,小姐怕是真的恼了”

丹烟抿了抿嘴唇,低下头也红了眼眶。她对小姐绝对忠心耿耿,可再忠心,她们毕竟是单独的个体,一个是主,一个是仆,她总会有些私心。

方才刚进院子便瞧见梅妆哭哭啼啼的要去找小姐告状,她怕冲撞了三少爷,又怕惹小姐烦,才帮同为下人的梅妆出了主意。想着即便出了事,也不能由他们来“告状”,而是要小姐自己去发现,让小姐主动来帮她们总好过她们自己被动来的好。而且今日三少爷在,还能帮忙出头,也能给小姐做个人证。

却不料这等心思被小姐一眼看穿,她只觉得担心又后悔。主子可以容忍聪明有心机的奴才,却不能容忍奴才将心机使在主子身上啊

同一时间的正厅内一片安静,红绣抿了口茶水,便静静的瞧向窗外被雨水打湿的花园。她能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清楚丹烟和梅妆二人对她皆是忠心耿耿的,出了这等小事本来也算不得什么。但是丹烟到底还是不够老道,她想借商少行的手来帮忙确实是好意。可她忽略了商少行的为人。

三少爷如此精明,难道不会以为这一幕是她做主子的故意吩咐奴才来演戏让他看?丹烟此举,等于将她装进去了。

商少行此时倒是不多言,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身上穿着的也不是湿掉的外袍,仍然悠哉的品着茶。与红绣谈论的仍旧是方才那些。

红绣心中恼着,面上笑着一一应答,表面看起来二人详谈甚欢。不多时商福全气喘吁吁跑了回来,为商少行取来一身宝蓝色的外袍。

“少爷,奴才服侍您更衣?”

“嗯。”商少行应了一声,并未动弹。

红绣了然一笑,“我先出去。”起身出了正厅,到回廊侧坐着。

梅妆与丹烟远远瞧见红绣出来,二人对视一眼并未敢上前。

红绣靠着廊柱,眼角余光瞧见丹烟与梅妆怯怯的样子,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她没有古代人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从不会将谁人看的比自己低多少,她付工钱,对方等价付出劳动,各取所需而已。但身边的人对自己耍心眼,她怎能不气?

商少行换了身衣裳,笑着走了出来,在红绣对面坐下。

“红绣,我方才已吩咐了人,估计稍后绣布与绣线便会送到了。这些日要偏劳你了。”

红绣笑道:“三少爷说的什么话,你我现在是同一立场,我尽心尽力的去绣活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个儿啊。”

商少行点头,笑道:“如此,我先回去看帐了,若有事便使唤人来找我。”

红绣微笑,感激道:“多谢三少爷了。”

“别这么说,你我朋友一场,何须客气。”

“朋友?”红绣一怔,本来依着商少行的性子,他若说出“你是我未婚妻子”一类的话她还不意外。想不到在他心中,竟然可以当一个女子为朋友,这对古代男子而言已经实属难得。

商少行微笑,“难道不是?”

翻着眼睛想了想他们二人的关系,红绣不仅莞尔,说是朋友,他们似乎少了些什么,说是敌人,又好像多了些什么。

“三少爷说是,那就是了。”

红绣淡淡的一句让商少行很是尴尬,剃头挑子一头热似的,咳嗽一声道:“我先回了。”

“我送三少爷。”

红绣起身送商少行到馨苑门前,看他上了轿子才转身回来。迎面遇到垂手而立的苏妈妈和新来的粗使丫头花儿朵儿,红绣也并未多言。

苏妈妈这样的,在她决定动她之前,必须要先安抚下来,免得她去嚼舌头根子乱传闲话。至于什么时候动她,她得等一个适合的契机。她教规矩动辄打骂,也可以让那三个被她宠坏了的丫头知道知道冷热。

——就算她是现代人,没有古代人的阶级观念,在必须适应环境的时候她也一定要适应,将自己身边的人调较妥当,否则交了“熊朋友”也是自己吃亏。

当日下午,商少行便命人将上等的云锦绣布和绣线都送了来。这次的月夕比评虽然同样绣屏风,但上次是双面三异绣,要求绣布的透明质感,这次却要求绣布的厚重,感觉就像是上等的油画纸似的。

红绣见了绣布,立即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去。将绣屏的大小定下来,上了绷子,随即到书案前用眉笔在纸上又一次将她与商少行商议的底稿研究了一遍。

此次采用乱针绣,对色彩的要求搭配非常严格,她想要将“群芳争艳图”绣出如“照片”一般的真实感,除了考验她的绣工,还要考研她的绘图能力,不过从前学过油画,这一方面难不倒她,估计南楚国其他人也会同商少行一般,待她将立体感真实感极强的绣屏展现出来之时,定会惊为天人吧。

六月初十,太皇太后的寿辰举国欢庆。商府中较往常也热闹许多,红绣的馨苑却一如既往的安静。白日里红绣只忙着绣月夕比评的绣活,到得下晌老太太着王婆子来请人,她才放下针线,随着倒老太太那厢去用晚饭。

红绣重孝在身,即便太皇太后恩典允了她着锦衣华服的特权,她仍然是一身素雅,月牙白的高腰襦裙,杏花白的交领窄袖,双臂挽着浅蓝纱罗披帛,头上仅斜插着太皇太后赏的那一套头面中的一支白玉紫金杏花簪。

用罢了饭,二堂弟商少澜和三小姐商语蝶还想着到街上去看烟火,商少行瞧向红绣,投射过询问的目光。红绣在商少行身边悄声道:“我就不去了,月夕将近,还有许多活要做。”

商少行累了一天,对大晚上出去并无兴趣,禀了老太太便与红绣分别离去。惹得商语蝶一通跺脚,嘟囔着大哥哥出门做生意不在家,二哥哥好生无趣,三哥哥也不理她云云。俨然被惯坏的千金小姐范儿。

馨苑中,梅妆为红绣掌了灯,噤若寒蝉的退在一旁。有了前几日的事,丹烟与梅妆伺候红绣的时候越发小心,加之苏妈妈“主子奴才”规矩的一番调教,到现在并未经过专门“训练”的三婢女已经越发有样子。

红绣让三婢女去一旁歇着做自己的事,自己就着烛火继续忙着绣活,突然屋内人影一闪,一个火红的身影已经斜坐在红绣对面的圈椅上。

“啊洛,洛公子”梅妆吓的心肝扑通通的跳,看清了来人才拍拍胸脯,并未高声唤呵。

姬寻洛笑吟吟将一小坛酒放在桌上,对着梅妆、丹烟和凡巧三人潇洒的摆摆手,望向仍旧低头绣活的红绣。

“红绣,怎么这些日不见似乎清减了?”慢悠悠走上前去,抓住她双手腕子,吊儿郎当的斜挑着桃花眼望着眉眼含笑的红绣。

待诊清了脉象,姬寻洛略微赧然的放开手,转身一面走向书案一面头也不回的说:“寒底的身子,染了风寒没好利索,又不注意修养,赶上…赶上特别日子你还能‘挑灯夜战’,我真服了你。”头也不抬笔若游龙的开了张方子,随手丢给迎面走来的丹烟。

“去给你们小姐按着方子抓药,先前庸医开的破方子不用服了。”

丹烟立马福了一礼:“多谢洛公子,奴婢这就去。”

“奴婢们去给公子沏茶。”丹烟和凡巧也识相的行礼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了红绣与姬寻洛,烛火摇曳下,红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看的俊脸越发的发热。

拍了拍桌上那坛子桂花酒,“红绣,稍后圣京城门楼上要放烟火,你不去看?”

红绣摇头:“不去,没什么意思,人挤人的出去也不方便。”

“我倒是有个不拥挤又悠哉的好去处,你可愿随我一同去喝一杯?”

红绣与姬寻洛相识到如今,二人早已是知根知底的朋友,她不愿意与商府那些不相干的人出去,但和朋友一起看看烟火赏赏月色品品桂花酒,倒也不失为一件雅事。

思及此,红绣欣然点头,换来姬寻洛欢喜一笑,“披上斗篷吧,仔细一会儿冷。”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能爬房,你能爬墙

她前世坐过飞机,在机舱里只有高度,却领会不到真实“飞翔”的感觉,而今日她总算是体会到了。姬寻洛说的果真没错,她万分庆幸自己听了他的话,将前些日穿的那条狐狸领的披风披上,即便如此,迎面而来的夜风仍旧吹得她张不开眼,有一种坐过山车的刺激感觉,让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洛寻,你小心点啊”

“啊闪开点,那个是墙”

她的心跟着大起大落,吓得索性将脸埋在姬寻洛肩头眼不见心不烦。后者忍不住开怀而笑,一手托着酒坛,另一手搂着红绣纤腰,将冠绝江湖的轻功施展到极致,每每飞掠数丈才轻点一下屋顶或墙壁。

街道上人潮息壤,如“月夕节”和“上元节”一般花灯高悬灯火通明,姬寻洛带着红绣从一旁的屋顶上飞身而过,瞧见的人也均觉着自己眼花,只红影一闪的功夫人便“飞远”了。

临近烟火燃放地点最高的建筑,莫过于“西月楼”对面的高四层的“暗香阁”屋顶。洛寻精心选择了这处位置,就是为了让红绣舒服的心看烟火。

双脚总算踏着了“实地”,红绣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一半。

姬寻洛松开搂着她纤腰的手,笑道:

“我头先早就观察好了,这里看烟火最为合适不过。来,咱们坐下。”说着拉着红绣的手扶她坐下。

重心降低,红绣小腿肚子转筋的状况改善了不少,但抓着姬寻洛衣摆的手丝毫不敢放松,生怕下一刻自己就要滚落下去摔成肉泥,今生可就白白重活一次了。

见她胆小的可爱模样,姬寻洛立时觉得自己高大起来,拍着胸脯保证道:“没事, 我姬寻洛练就一身轻身功夫,若连你都护不住还有何用场,你就放宽心吧。”潇洒一撩衣摆,在红绣身边坐下,拍开桂花酒坛子先是捧着灌了一大口。

桂花酒顺着他唇角滑下流到脖子上,瞬间沾湿了衣襟,姬寻洛也不在意,爽朗大笑着,用袖子抹了把嘴:

“爽快,真是爽快”

红绣抱膝坐着,任夜风吹拂自己的长发。感染了姬寻洛的肆意妄为,这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心也变的格外自由。

“洛寻。”

“嗯?”姬寻洛又灌了一口酒,衣襟整个沾湿。

红绣打趣道:“你不是说请我喝一杯,怎的只顾着自己,也没给我备下杯子?”

姬寻洛一怔,似乎想不到红绣会跟他要酒吃,邪美的俊颜有些呆滞,“本来觉着你身子不适,不想让你饮酒的。”

红绣扑哧一笑,从他手中接过酒坛,坛子瞧着虽不大,但红绣抱着颇费力气,仰着头灌了自己一大口,拿捏不好尺度,酒水沿着嘴角流出许多,顺着雪白的脖颈流入领口,红绣并未理会,连喝了好几口才将酒坛还给姬寻洛,笑道:“难怪你喜欢这么喝,原来用坛子‘灌’和用酒盅‘喝’,同样的酒味道会变的不同。”

姬寻洛江湖儿女,肆意惯了的人,如今见红绣丝毫没有惺惺作态摆着千金小姐的娇气,而是跟他同饮一坛酒,同样喜欢妄为的感觉,心中豪气顿生,对她喜爱更甚,眸光也更加温柔欣赏。

“红绣,有时候我真不了解你,你到底有多少面呢?”姬寻洛抱着酒坛望向城门楼方向,此际盒子花已经沿着城门楼摆放整齐,只等着戌时一过便下令点燃引线。

红绣听了姬寻洛的话也并不回答,只是微微笑着,此刻借着酒劲,她已经不觉得恐高,双手撑在身后,仰头望天空,古代的夜空就是比现代的明亮,即使远处街道上灯火通明,也并未减弱星空的魅力。

红绣索性躺了下来,双手抱在脑后,道:“洛寻,这些**去哪儿了?”

自打她入了商府,姬寻洛就不见了踪影,他一向行踪飘忽,来去如风,想问他去哪也只得事后见了再问。

姬寻洛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方形木盒递给红绣,道:“你若不说,我还给忘了。我出了趟门,给一个老头子治病。喏,这是报酬。”

红绣好奇的起身接过木盒,入手沉甸甸的,掀开盒盖,一阵柔和白亮的光晕从中散发出来,似乎将整个月亮缩小了放入盒中。

盒子里面,竟然是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姬寻洛道:“你每日夜里绣活,烛火的光我瞧着伤眼睛,有了它便不愁了,你放在案几床头照个亮,还不必担心会引燃了帘幕,不想用了就将盒盖子叩上。叙州那老头得了不大离的一点小病就紧张兮兮,正好我去扎了他几针,便要了他们家的传家‘悬珠’做报酬,那他还乐的颠颠的呢。”

说道此处,姬寻洛爽朗笑了起来,抱起酒坛又潇洒的灌了自己一口。

无论是谁,在这一刻都会感动吧?

红绣心中这样自问,暖流似乎沿着血脉在身体里游走,也许是酒精在作祟,也许是她真的藏了一肚委屈,眼角竟不觉有些湿润。

“怎么了?”姬寻洛察觉她的异样,紧张的问。

红绣摇摇头,笑着道:“没什么,如此珍贵的东西你还是自个儿留着,我用不上的。”

“怎的用不上,听我的,你瞧我居无定所,带出去了说不定还丢了。你要是不要,我可就把它砸了。”

姬寻洛表情认真,真要伸手夺红绣手中的夜明珠扔了。

红绣忙拉住他,道:“好了好了,我留着就是,不过先说好,这东西你是借给我的,往后需要的时候尽管来取走。”

姬寻洛翻了个白眼,方要说话,突听城门楼方向传来一阵百姓的欢呼声,随即楼顶高架上火树银花,甚为耀眼。

“开始了,快瞧”

红绣拉着姬寻洛的衣袖指着不远处,南楚国的烟火均是药线盘在盒子中,高悬着引燃了幻演出各种花式,此刻一鹤冲天的引线点燃,正挂了满城楼亮闪闪的紫葡萄,随即繁华盛开,万架千株,宛若打碎了满天星光直直落下。

城门楼下直对的大街人生鼎沸,孩童欢乐的叫喊声一阵阵传来,楼上官府在燃烟火,下头百姓也凑热闹,‘霸王鞭’到处响亮,‘地老鼠’窜着银光,惹得孩子们尖叫退开,生怕烧了衣裳。

红绣双眸晶亮的看着淳淳的古色古香,此刻置身其中仍觉得如同身在梦幻。不知为何,她却想起商少行来。她出来看烟火,那苦命的却在看账本,生在大富之家,每日置身于不休的争端中,也是苦了他。

微风吹来,红绣鬓发飞扬,脸上的天真笑容几乎是姬寻洛从未见过的。

自打他遇见她她就在受苦,从未露出如此开怀的笑容,如今瞧见,姬寻洛真觉欢喜非常。

“红绣,我…”

“咦?”

姬寻洛话未说出口,红绣却将目光转开,眼角余光瞥见对面三楼里的人,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

他们此时坐在暗香阁的屋顶,比西月楼三楼的窗子高出许多,所以能很清楚的看到对面敞开的窗子中屋内的情景。

商少行一身铅白色锦衣,正与一绝美女子对坐在八仙桌旁。那女子身着丁香色襦裙,头戴鎏银的八宝莲花钗,流苏在堕马髻后晃动,衬得她一张瓜子脸格外晶莹。距离远些,红绣看不清她的五官,可瞧气质她与商三少皆为天人相貌,容姿昳丽,男人静如梅绽,气质如松,女子宛若幽兰,柔美孤傲。

红绣半晌才反应过来,商少行方才用过晚饭说回去看帐,想不到他竟来逛窑子了。不过也对,古代的男人逛逛青楼实属常事,商少行这样的富家公子在外头能没有个红fen知己?只不过风流就风流,还偏要藏在道貌岸然的外表之下,以看帐为由哄骗老太太,害得她刚才还同情他,真是卑鄙

“哼”

红绣气哄哄的转身,拄着下巴继续看烟火。

姬寻洛蹙着剑眉,收回看向商少行的目光,叹了一声安慰道:

“红绣,此事极为寻常,不可避免的。”

“无所谓了。”红绣又瞪了对面三楼的商少行一眼。

想不道这回商少行若有所感似的,竟然抬头看了过来。

二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商少行先是呆滞,后是诧异,最终是不敢相信一个姑娘家竟然会和姬寻洛一样胡闹去爬屋顶。

红绣撇撇嘴,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比了比自己的头,又比了比商少行的方向指一指自己的脚底,意思是:哼,我比你高

商少行又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姬寻洛也甚为无语,拉着红绣的胳膊生怕她掉下去:“好了,红绣,男人逛花楼也是平常事,你别太动怒。”

“我怒什么?”红绣只觉得脸颊发烫,并不自知酒劲儿上来了,指着对面矮了一头的西月楼:“我能爬房顶,我未来的夫婿爬个墙算得了什么,不就是西月楼?洛寻,咱过去瞧瞧。能欺骗我的同情心,我还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天仙引得三少爷也舍得说谎了。”

第一百三十章 情敌

红绣只顾着气商少行与她说谎博取同情,竟然忘了自己是站在暗香阁的屋顶上。刚往前迈了一步却觉脚下一崴,重心不稳之下人已经不可控制的摔倒,顺着高啄的檐牙滚了下去。

“洛寻”

红绣惊呼,分不清自己翻滚了几周,顾不得胳膊肘磕的生疼,努力向飞身追来的姬寻洛伸出手。四层高的屋顶,若摔下去她也可以再穿一次了。

姬寻洛一个纵跃人已经来至于红绣跟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入怀中。奈何来势太急收不回去,只得随红绣的力道一同跃出了屋顶。

商少行将对面屋顶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回身快步跑下楼去,方才那名女子也提起裙摆追了出来。

“咣——哗”

桂花酒的坛子先从屋顶坠落在青石砖地上,砸出很大的脆响,惊得楼下许多放烟火的人们纷纷闪开,奇怪的仰起头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正在此间,一身红衣的俊美男子,怀抱娇小的白衣女子,如驭风踏燕一般旋落而下,他们乌发因旋势交缠,衣袂飘摆,漫天的烟火都成了二人的背景色,宛若坠落了满天星光中飘然而至的仙人一般。

红绣靠在姬寻洛臂弯中,惊魂未定的望着他俊美的容颜。这是她第一次距离如此之近的看着他。姬寻洛没有商少行那么美,五官也不如商少行精致,可他眉宇间的疏朗与殷红唇角习惯性的邪魅笑容,却勾勒出令人无法移开目光气质。

姬寻洛同时也低头望着怀中的女子,她的柔软娇躯贴在他的身上,显得那么柔弱,仿佛他必须倾尽全力保护才能令她得到安宁似的。她目光有些迷离,姬寻洛不说阅女无数也算风流潇洒,这种目光他曾在旁的女子身上见过,今日出现在她的眸中,叫他不得不欢欣雀跃。

二人四目相对,似乎忘了这是何时何地,周围嘈杂的人声与放烟火的“砰”“啪”声都已经离他们很远。直到商少行焦急气喘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红绣,你没事吧?伤到哪了?”

红绣闻声猛然回神,惊觉自己与姬寻洛的姿势太过亲密,忙退开一步望向商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