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此言差矣,哪有人总是运气好的?红绣是真的有才学又够聪明。”

老太太拉着红绣走在前头,商金氏跟在后面,忍不住大翻白眼,嫉妒的目光几乎将红绣身上的衣裳烧穿个窟窿,她这样高贵的身份,锦衣华服也只能穿在家里头,出门也是要披上素色披风的,红绣凭什么那么好命,有那样的风头可以出?她女儿语蝶都没捞到,倒叫诸葛家不要的棋子捡了好运气去。

商少行与商少澜走在最后,并未距离前头三个女人有多近,也未曾听到老太太与红绣的对话。

“三哥,我怎么瞧着你这些日又瘦了不少?”

商少澜年少贪玩,与自己嫡亲的严肃兄长并不多亲厚,倒是与病弱的商少行从小玩到大。此刻见了商少行更是亲热的搂着他的肩膀不放,打趣道:“是不是我小嫂管教的紧,吓得你饭都不敢吃了。”

商少行摇了摇头,叹道:“少澜,你也该收收性子,到咱们家的商铺里历练一番了,不能总是游戏人生啊。”

“我与你说小嫂子,你倒是跟我扯旁的事儿,跟我爹似的。”商少澜浓眉皱着,虎目瞪着,大有商少行在继续说他便撒丫子走人的架势。

商少行无奈,道:“二叔也是为了你好,将来若是二叔接管家业,传给大堂兄,你怕是也要管着铺子里的事儿,弟兄哥们再亲,也没有养着你的道理啊。”

“三哥说的是。”商少澜正色点头,随即面带鄙夷的道:“不过你瞧现在咱们家,还不是吃大伯住大伯的?谁说兄长不能养着弟弟了。”

“少澜,此话在我这里说说就算了,可莫要到你爹娘面前去说,怕是又讨来一通骂。”

商少澜哼一声,“行他们做,不行我说。依着我看,分明是因为祖母偏心…”

“好了。”

商少行心中温暖,知道他的堂弟是真心为他,只不过这种敏感的话题还是少说为妙,反手拍拍商少澜的肩头,道:“得了闲你便多去铺子里走动,或者来我这儿,我教给你如何经商看帐,若是你实在不喜经商,便用心读书考个功名,咱们祖父之上许多辈皆是读书人,祖母受祖父的影响,也喜欢偏偏书生,是以我父亲才不受待见,经商丢了祖宗的脸面。”

“三哥说的什么话若没有大伯经商,咱们家还不是在向下穷酸,有她们吃住”

“你又来了。”商少行道:“莫多言,你只需按着我说的,三哥绝不会害你,你读好书,考取功名,将来祖母喜欢你对你也有好处,二叔毕竟不是正经商人,也不耽搁你考功名。”

一阵微风吹过,商少行脑后乌发被撩起。他无奈转身走向绣房,瘦高的背影看在商少澜眼中无比寂寥。

“三哥,往后这个家还是你的,是大伯一脉的。”商少澜笃定的说。

商少行仅是疲惫的摇摇头:“其实有时候也觉得累得慌,若不是为了争口气,我何须累自己如此?我的身子,即便五年之约赢了二叔,当了家主,怕是也受不住这份家业,到头还是要归给二叔的,也罢,父亲在世之时养活二叔三叔,并不求回报,想必这份产业留给二叔,也是父亲所愿的。”

“三哥你就是太悲观。”商少澜追上来,继续搂着商少行的肩膀,道:“你紧着与我小嫂子成婚,加把劲,争取一举得男,所有问题不就解决了?你放心,我定会帮着我大侄儿,再说了,你的身子骨也没有差到那个程度,好生将养着怎么不能再折腾三五十年。”

一举得男?商少行轻叹一生,他与红绣还未到那种地步,旁的女人他瞧不上眼的,也不会去碰,恐怕他在这方面的洁癖,真会害的父亲的家产落入旁人之手,想到了心中都有郁结,怎么都散不去。

商少行与商少澜进了绣房,正瞧见红绣与老太太说笑,商金氏也笑着在一旁插言,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二人坐下来,丹烟和凡巧为两人斟茶,突听外头小厮来报。

“禀老太太,三少爷,二老爷差小的来通传一声,外头工部郎中张大人来了,说是要见红绣姑娘。现已经请到外堂奉茶,请红绣姑娘过去一趟。”

“工部的张大人?”老太太惊讶的起身,笑着望向红绣,“这可巧了,才刚说红绣是咱们商府的骄傲,这不骄傲的事便来了?”

红绣也甚为惊讶,多日不曾与张析昊相见,想不到他已经擢升为五品郎中了。

一行人出了馨苑,乘轿子来到外头,老太太与商金氏皆一同赶去,毕竟他们是商,对方是官,可不能让人挑礼,说他们粗鄙不懂礼节。

商少行是早知道红绣与工部的几位大人有些交情的,虽然不知其中细节,活字印刷一事他也并不知全部,但现在张析昊来访,他也丝毫不意外。

倒是商少澜,瞧红绣的目光宛若敬佩天人,崇拜的不得了,一路上直咂嘴,他怎就没遇上这么好的姑娘做媳妇?

五台轿子一路来至于外书房, 红绣与商金氏在后头扶着老太太,商少行与商少澜先一步进了书房。

张析昊穿着孔雀蓝色的锦缎文士衫,头簪青玉簪,一身打扮随意从容,书生气质翩然。

见了老太太客套了一番,一众人入了花堂分宾主落座,张析昊笑着拱拱手,道:“在下与红绣姑娘乃是挚友,前些日一直忙着工部的一些事,红绣乔迁并未前来拜访,不过工部的一些老友们这些日可是惦念红绣,是以在下为代表,来商府拜见。”

老太太笑逐颜开,能与官拉上些关系,似乎是无上荣耀的事,想到自个儿三儿子也是做官的,自尊心瞬间膨胀数倍,俨然有飘飘然之势。慈祥的与张析昊闲聊了几句,才识相的带着一干人等退开,将花堂留给红绣与张析昊二人。

没了外人,张析昊收起不多的官威,笑着对红绣道:“好些日子不见,我特意来瞧瞧你。”

“张大人前来,红绣真是不胜惶恐”正儿八经的说完,红绣一挑眉,打趣道:“感情刚才你说工部的各位大人让你做代表,都是胡扯的?”

张析昊笑着摇头,道:“那也不是。”

这些日工部忙着做“千里眼”,昨日终于研究成功,听说“千里眼”也是红绣所创,工部与她打过交道的大人们皆将她奉为天人,张析昊与红绣较为相熟,忙完了手头事更是前来探望,一来是看看红绣过的可好,二来也是为了给红绣长脸,免得她在未婚夫家这做客受气。

他的一应心思不能明说,红绣却体会得到,笑着对张析昊点头,感激的道:“张大人,红绣多谢你一番苦心了。”

望着红绣越发水灵,与从前判若两人的精致面庞,张析昊心里又是喜悦又是酸楚,只叹息她母亲已经为她订了亲。心下可也坦然。

“你我何须客气?哦,对了。”张析昊话锋一转,面带郁色,道:“我方才刚从城郊回来,去看过言然了。他依然昏迷不醒,柳姨娘与他**同住,大小姐与柳姨娘的一双小姐,均靠着夫人的铺子营生,过的相当拘禁,我瞧着,真是心酸。”

第一百三十六章 姐啥时候抢人夫婿了?

张析昊说到此处,心中不免泛起酸楚之意,他自幼家境贫寒,若不是有诸葛言然时常帮衬着,他必定难有今日。如此大恩他无法不报,在友人危难之时,他也无法不急。

他向来不耻于大富之家藏污纳垢的诸多行径,如今诸葛言然昏迷不醒,明知是诸葛言威所为,他却无法为友人做些什么,只能用不多的俸禄来帮衬着。但是他的那些俸禄还远远不够。诸葛言然现在仅是用上好的药材吊着命而已。

“红绣,言然毕竟是你的兄长。如今看他陷入如此境地,我心里不好受,我知你是善良之人,定然也不会好受。”张析昊望向红绣,清俊面庞上带着些恳求之色,“如今你境地远远好过于他,若是能施以援手,我相信言然将来若是醒来,必定会感激不尽,你们血脉相连,恩恩怨怨若是化解了,不也是好事一桩?”

红绣望着张析昊,仅是微微摇头,叹了一声。

“张大人,我知道你是仁义之人,今**能说出这些话,恐怕也在心中盘桓许久才开得了口。你对诸葛大少爷的兄弟情义令红绣敬佩,但恐怕其中许多细节,是你不知晓的。”说到此处,红绣站起身来,头上凤鸣钗低低悠鸣,三缕珍珠流苏缀着蓝宝石的滴珠在她俏丽颊边左右摇晃。

红绣面带讥讽,淡淡道:“说起血脉相连,与他更亲的是诸葛言威。不是我。诸葛大少爷从前当我是什么,我知,你更知,不是吗?”

张析昊闻言哑然。他看着红绣纤细的背影良久,再度劝说的话卡在喉咙之中,再难说出口。从前她和她的生母连翘在诸葛府中受过多少苦,他就算不亲眼见到心中也是明了。如今她好容易挣扎出泥沼,为自己谋得一门旁人求都求不到的亲事,他怎能再用不存在的兄妹情谊来牵绊她。

思及此处,张析昊站起身对红绣拱手,歉然道:“红绣,此事是析昊考虑不周,未曾估计到你的感受,而且其中细节我也确实不知,不该以此等语气来与你谈过去的伤心事,还请你勿怪。”

红绣对张析昊的坦然甚为赞赏,回身福了一礼,道:“张大人莫多礼,你能理解红绣,我心里很是欢喜。”

二人相视一笑,红绣伸手做请的手势,道:“张大人请坐,我来为你斟茶。”

“不必了。我自己来即可。”

张析昊拒绝之时,红绣已经执起胎质细腻的白瓷青花茶壶,袅袅婷婷来至张析昊跟前,素手微倾,将透明清香的茶汤缓缓注入他的茶盏之中。花堂中淡淡的花香合着茶香,弥漫在两人鼻端,张析昊看着红绣波澜不兴的俊俏脸庞,心下只觉得方才升起的种种浮躁,在一时间均归于平静。

红绣也为自己斟了一盏茶,在张析昊对面的圈椅上坐下,优雅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二人同时放下茶盏,张析昊道:“说起诸葛言威,我近日来其实主要也是因为他。”

“哦?”红绣疑惑的望着他,等待下文。

张析昊道:“你或许不知,前些日皇上已下旨,封诸葛言威为京畿卫左使督查卫。京畿卫虽不在南楚国朝廷官员的编制之中,也并未有登录在册的官职品级,但因其直接听命于皇上,可以说是皇上最为信任的一个公开的秘密组织,就算朝堂上丞相反驳也无效,朝中官员均无权利干涉京畿卫的官职任命,如今,诸葛言威已经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商人了。”

张析昊言罢,与红绣相对沉默。

红绣面上平静,心中翻滚着疑问,皇帝任命诸葛言威这等重要的官职,原因为何?无风不起浪,难道诸葛言威掩藏甚深,之前竟已经和南楚国皇室有所牵连?

“红绣,还有,诸葛言威在任命官职之后,皇帝还下旨赐婚,诸葛言威为天琴郡主的郡马,择日完婚。”张析昊叹了一声,“红绣,我知你与诸葛家积怨甚深,将来你入了商家,怕是与诸葛家的矛盾牵连也断不掉。他做了京畿卫的左使督查卫,又做了郡马,往后有皇帝特使的背景,又有九王爷撑腰,势头恐怕会更大,你要小心。”

张析昊的关切红绣感受在心,感激的笑道:“张大人,多谢你特意相告,我会小心谨慎,定不会被抓住把柄的。”

张析昊笑着点头微笑,皓白牙齿整齐亮泽。

“红绣,我知你聪慧,以你能力定不会让人欺负了去,不过你需记得若有麻烦还有我这个朋友在。”

红绣一怔,随即笑道:“我知道了,析昊。”

听闻红绣直接唤他名讳,张析昊笑容更深。

“那就好,这样我离开这段时间也能放下心。”

“离开?”红绣疑惑的望着他。

张析昊笑着说:“正是,我要随司徒将军的到北边边城去。”

“去边城?”红绣蹙眉,“你是工部郎中,去边城做什么?难道要打仗了?”打仗也用不到一个文弱书生吧?

张析昊清俊面庞上呈现赞赏倾慕之色,什么都没说,仅是对着红绣比了一个用望远镜的手势。

红绣眨眨眼,随即了然又感激的点头,她早料到望远镜必然会被皇帝看到,但想不到皇帝下手倒是很快,短短一个月时间便将它应用于军中了。而张析昊身为工部官员,能将此种机密透露给她,无非是给了她一个定心丸吃。

张析昊是要告诉他,无论诸葛言然做了京畿卫中的什么官职,只要她有一脑子的才学,皇帝便会护着她,她的新点子未曾掏空一天,皇帝就会护她一天,最起码她的安全是有保障的。之前的活字印刷,加上此次的千里眼,已经足以朝廷的注意了。

只是…

红绣叹了口气,苦笑摇头。如此一来,她便等于相对失去了自由,有得必有失,看来说的正是此节。

七月中旬天气越发炎热起来。红绣自张析昊前来探望之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绣房之中,几乎吃住都在里面,院子里少了苏妈妈这号人物,变得安静的很,累了有俏婢奉茶打扇,困了便在湘妃榻上打盹。时间过的也算充实。

此间商少行与商府众人像是都约好了一般,没有一个人前来打扰。仅是偶尔听得到远处传来的悠扬古琴声。凡巧十个包打听,她头晌刚好奇的问了一声是谁在抚琴。午饭时候凡巧便来回报,说是语蝶小姐弹的。

别瞧商语蝶咋咋呼呼像是被宠坏的孩子,可一手琴艺真的不错,红绣不会弹琴,但听得出什么是好琴声,那些日在西乐楼见到宛月姑娘的琴艺是一绝,假以时日商语蝶年龄增长,阅历增加,她的琴音也定然不输给宛月。

七月十五,红绣备下祭品为连翘上坟。跪在墓前,仿若还看得到她生前的音容笑貌。时光匆匆,她来到古代已经将近两年,连翘也去了一年多了。

想到当初她们二人相依为命之时所受的那些苦,想到她冤枉的死因。红绣心中满腔的愤怒仍旧不能平息,奈何人自由天命,许多事情皆为无奈之举,而且她也没有足够的狠心,杜氏一家人,她久久下不了死手。

“小姐,天气闷热,咱们回吧。”

梅妆、丹烟和凡巧三人也没有了当日的忧伤,仅是担心红绣郁大伤身,扶着她起来上了马车,车厢憋闷,红绣将车帘挑起了一半以便于通风。心情低落之时,带来的闲书懒得看,带来的点心和酸梅汤懒得用,只是呆呆坐着望着窗外,想将脑子放空,什么都不愿去想。

三婢女看主子奄奄的提不起兴致,一路上也都小心翼翼,不愿在红绣思念母亲的时候做出太过愉快的举动,惹得她憋闷。

一路无话,待夕阳西下之时,一行人来到距离上府不远的集市。

刚刚转出弯去,车前突然有一人拦住去路。

“诸葛红绣,你给我出来”

红绣奇怪的掀起车帘,正瞧见一身寻常百姓青布短袄长裙的杜氏站在车旁。她柳叶吊梢眉紧蹙,眉头几欲拧成一个个大,上挑的丹凤眼中酝酿着风暴,因愤怒涨红了脸,抬起照比从前变的粗糙许多的手指指着红绣马车车厢,毫无风范的大骂:

“诸葛红绣,你还要不要脸你母亲是不要脸的贱人,专门抢人夫君的下溅货,想不到你也如此就不怕天打五雷轰了你”

梅妆闻言大怒,一瞪大眼骂道:“哪里来的疯婆娘,竟挡着我们小姐的去路,来人,把她撵走”

“是,梅姑娘。”

商少行派来随行的六名家丁上前,将杜氏推搡了开,手下无情,杜氏站立不稳摔在地上。

“你这个*子贱人抢人家夫婿还出手伤人,你不得好死”杜氏状若癫狂,即便倒在地上仍旧骂个不停。

此处是市集,杜氏这么一吵闹,周围百姓都铎都驻足观瞧

红绣蹙眉,不明白杜氏为何突然闹出这么一出,她没去对她赶尽杀绝,她还有胆量来胡搅蛮缠。此时她只回想起从前一句老话——“心疼兔子没肉吃”。她存着一点点善念,对方却不会放过她。

然而此时是在大街上,大庭广众之下,她又能将杜氏如何?

红绣并未下车,连看她一眼都懒得,只道:“咱们回府。若再有人生事便报官了事吧。”

外头下人闻言齐声道:“是,姑娘。”

第一百三十七章 蓝颜知己

马车再一次起步,木质的车轮在青砖路面上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经过倒在地上的杜氏身旁。

本以为这样就算了,围观百姓都觉着车内的必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瞧杜氏一身民妇装扮,地位相差太悬殊,再说了,千金小姐怎么会去抢一个民妇的夫婿?

众人皆觉得此事不切实际,也均纷纷散开来。

杜氏却管不得许多,从地上爬起,踉跄的追着红绣的马车,声音犹如被砂纸拉过一般沙哑,仿若宰猪一样歇斯底里的大骂。

“你这贱人明明有婚约在身还不守妇道勾引我女儿的未婚夫,街坊邻居们给评评理,她是綉妍楼的第一绣娘诸葛红绣啊,商府与她都有了婚约,她还去勾引我女儿的未婚夫婿,你们说她是不是天生下溅,缺男人就活不成了”

杜氏追着车大骂,百姓们闻言,皆疑惑的侧目。

红绣心思电转,似乎已经猜到了一些,而杜氏的谩骂仍旧不停,各种污言秽语皆从当日教养良好的诸葛府大夫人口中溢出,最后竟然悲声大嚎,“你背信弃义,害了老爷一怒之下负气神往,害了我的言然到如今还昏迷不醒,害我们无依无靠,食不果腹,如今你还要抢我女儿的未婚夫,诸葛红绣,你还是不是人,你到底有没有人心”

红绣再也忍无可忍,杜氏近日来诚心是要找事的。冷冷道:“去衙门报官,这个女人怕是失心疯,胡言乱语不打紧,别让她伤到路人。”

“是,姑娘。”

马车继续前行,杜氏继续追赶,围观百姓们心里皆是半信半疑,诸葛红绣身为綉妍楼的当家,与三少爷商少行已经有了婚约,哪会去勾引旁人夫婿?此事其中必然有蹊跷。

街上一路吵闹,待临近商府的时候,有差役前来,将杜氏押了下去。红绣下了马车,看着几乎疯狂的杜氏的背影,心下如明镜一般。

此事恐怕与姬寻洛脱不了干系。

不难分析,当日诸葛家财大气粗,大小姐诸葛绿绮与南阳姬氏指腹为婚之事已经昭告亲朋,当时杜氏与大小姐还是极力反对的。那时候姬寻洛潜入诸葛府,也是为了对未婚妻有更深切的了解。

如今杜氏落魄,诸葛大小姐从锦衣玉食娇生惯养跌落到现下的境地,南阳姬家的婚约就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姬寻洛家就算没有诸葛家富裕,看样子应该也不会太差。

红绣皱着眉头沉思,梅妆丹烟等人不敢干扰,也陪她默默地站着。直到府中负责抬轿子的小厮等不及了,才装着胆子满面堆笑的轻声问:“红袖姑娘,请您上轿吧。那等疯女人乱叫,您莫当真。”

红绣闻言回过神,转身进了轿子。放下轿帘之后不免无奈的揉揉眉心。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杜氏如此一闹,府里众人恐怕皆已知晓。

她勾引姬寻洛?红绣苦笑,她哪有勾引谁的资格?这里是古代,在她与商少行未曾解除婚约之前,有任何明目张胆的出轨行为,都会被人的口水淹死。即便她对姬寻洛,有那么一点点的好感,她也从未打算过现在就发展感情,只想等着解决了此中时段,在考虑自己的事情。却不料她还没做什么,便有人找上门指着鼻子骂了。

回到馨苑,红绣脱去一身缟素,换了一身水蓝的袄裙。

丹烟帮她重新梳了头,还未等上头面,外头就传来凡巧的声音。

“小姐,二夫人来了。这会子过了回廊,怕是片刻功夫就到。”

红绣微微一笑,就知道遇到这种事,商金氏定然不会放过机会。

“知道了,凡巧,你去预备茶点,丹烟,你去帮我迎一迎二夫人,先请她去正厅奉茶,我手上还有一丁点儿的活儿,稍后就到。”

丹烟了然的点头,“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嗯。”

丹烟与红绣相视一笑,转身出了卧房,迎上回廊,正瞧见穿了橘色褙子石榴红色入群的商金氏带着婢女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

“奴婢见过二夫人。”丹烟上前行礼。

商金氏摆摆手,继续向前走,“面了,你们小姐呢?”

丹烟不着痕迹的拦在她跟前,不让她继续往前,也不让她觉得失礼,笑着道:“回二夫人的话,小姐让奴婢来请您到正厅里奉茶。这会子小姐灵性大发,正在绣月夕比评的绣品最为重要的一小部分,也就几针的功夫,马上就能赶来,若有失礼之处还请二夫人原谅,毕竟月夕比评是咱们商府的大事不是?”

商金氏闻言,嘴撇的简直快到了后脑勺,怒气冲冲的瞪了满脸堆笑的丹烟好几眼,奈何老太太都非常重视月夕比评之事,她也不好做了例外,只能点头,随着丹烟来到正厅。

茶水注了三道,上好的明前茶在茶盏中彻底伸展开来,铺满满的翠绿,商金氏头先预备好了许多嘲讽的话,由于时间的推延,那股子劲道已经失去了一半。再加上等人等的有些烦乱,又觉着无聊,心中大骂红绣好大的架子,竟然敢撩着她不管,偏偏对方还有正当理由,她不好说什么,只能隐忍。

红绣在卧房中梳妆打扮完毕,又喝了酸梅汤,施施然来到正厅的时候,商金氏的茶水已经注入了四道。

“哎呀,二婶,这可怎么好,是红绣的不是了,竟然让您在这儿久等着。”快步上前拉着商金氏的袖子,谈道:“怪就怪三少爷安排的活儿太过繁重,眼瞅着距离月夕节只剩一个月了,红绣也是着急,这一忙倒是忘了。”

举手不打笑脸人,商金氏即便心里憋气憋慢了也不好直接出言责怪,倒显得她没身份,只得酸酸的道:“红绣是咱们府里的忙人,这谁不知道?二婶哪会怪你呢,不过才刚我听着…”

“小姐,三少爷来了。”门外梅妆略微有些气喘的通报。

话音刚落,一身杏花白色长衫的商少行已经大步入内,见到商金氏微笑着行礼,道:“给二婶请安。”

商金氏脸上挤出笑来,心里大骂红绣好奸诈的人,竟然拖延时间去搬救兵,难道她要教训一个晚辈,还会怕商少行一个小毛孩子?

恶言刚要出口,商少行已经笑着说:“二婶,我刚从祖母那请了安过来,还说要见你,命了王妈妈去你院里找你了,说是给语蝶妹子请教习嬷嬷的事。”

一听事关亲生女儿,商金氏即便在想出气,也还是将女儿排在第一位,瞪了红绣和商少行一眼,讪讪道:“也罢,红绣啊,改日二婶在来瞧你。”

“二婶慢走,红绣送您。”

送走了商金氏,红绣笑吟吟的转身问梅妆:“好丫头,溜你的腿了。我怕再等下去,二婶可就要憋气憋晕过去了。”

梅妆笑着摇头:“奴婢倒是没溜腿,本是要去外书房找三少爷,结果半路上正遇到他急匆匆的赶来,脸都累白了。奴婢这就去重新将茶水沏过,给三少爷解解乏。”

红绣闻言看向商少行。

商少行用袖口擦擦额头汗水,道:“刚才自祖母那说着话,听说外头的事,我算计着二婶回来就先来看看,不想还真遇上了。”

红绣并不言语,只是悄然立着望向因为跑动脸色红润一些的三少爷,有一些一样的感觉在心中滋长,但转瞬之间她又恢复了理智。

“三少爷刻意前来,恐怕也不只是为了此事吧?”

商少行本来见她面上感动眼露迷茫,心中还有些欢畅,谁知她一下便猜到了本质,他只能无奈的感叹此女为何总是这么理智,理智的扫兴。

“咳,确实是有事的。”

红绣挑眉,疑惑的望着他,心道还有什么事能叫三少爷如此?

商少行尴尬的红了俊脸,又咳嗽一声,道:“今日我是为宛月姑娘而来。”

“哦?”红绣诧异的望着他:“三少爷怕是贵人事忙,忘了咱们先前的约定了,你纳妾与否,我是不会干涉的。”

商少行闻言,心中略又些恼,摇头道:“并非此事。前些**赠与宛月的哪首明月词,短短时间内在教坊之中已经唱红,宛月姑娘再一次名声大噪、尤其被文人学士等人推崇。昨儿京城内阁首辅告老还乡,后日将在城外为他举办一个送别宴,一位大人便去找了宛月,想请她做一曲送别的曲子。现在曲子有了,词却空着,我这才承宛月所托,来找你帮忙。”

红绣闻言不禁莞尔,“原来如此,三少爷是为了你的红颜知己,来求你的‘正妻’来了。”

“额…”商少行无言以对,转而道:“红绣,做赠别之词,你可有把握?”

红绣炸了眨眼,在脑中翻找一番,送别的词,现成的脑子里只有一个。

“三少爷,你来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