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寻辰倒是真的关心红绣,闻言并未反驳,而是负手站在一旁。

姬寻洛看向红绣,又道:“我来给你诊脉。”

红绣点点头,将皓白的素手伸了过来。姬寻洛凝神诊察之后,蹙眉道:“你身子恢复的太慢,这些日可有按着我写的单子照做?”

不会这么神吧?红绣无辜的眨眨眼,她没觉着自己体弱到需要卧床的地步,加之月夕节近了,她都是趁着丹烟她们困倦熟睡了,才起来绣几针。熬夜一点点都被发现,姬寻洛不是神医,是神仙吧

一看红绣的眼神,姬寻洛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沉下脸来对商少行说:

“三少爷,我记得当**曾应允下定会好生照顾红绣,我知你们商府一年一度的月夕评比甚为重要,可也不至为了小小的评比不顾红绣的身子吧你当她中的见血封喉解了,就真对身子无害?”

红绣前世二十八岁发现癌症,接触医生相当频繁,当然了解惹怒了医生会是什么后果,不遵医嘱是医生眼中最大的忌讳.此刻见姬寻洛发怒,旁日的伶俐唇舌都丢了,只是小心翼翼的道:“洛寻,这不关三少的事,是我自个儿…”

话未说完,已经被姬寻洛一眼瞪了回去,不敢再吭声。

商少行却并未如红绣预想中的有丝毫不快,正色拱手道:“姬兄,是我的疏忽了,往后我定然多加留神,不再让红绣劳累。”

姬寻辰则是拉着红绣的手,“红绣姐姐,你瞧我大哥多凶,往后别理他。”

姬寻洛的脸整个儿黑了下来,姬寻辰仍旧不怕死的要说风凉话。被红绣一把拉到了旁边。

“洛寻,我会仔细身子的,不会再犯了。”当日她昏迷不醒毫无知觉,但她想象得到当她在生死边缘挣扎之际,眼看着她的人是多么痛苦,更何况姬寻洛背负着的还是她的性命,他一定心急如焚,心力交瘁,如今见她竟不好好照顾自己,等于是没有尊重他的劳动,他不气才怪.

姬寻洛确实恼了,可他恼的是自己当日没有保护好她,现下又无法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好好照拂,现下望着红绣清澈的双眸,姬寻洛叹了口气,怒气也弱了下去.

"罢了,红绣,你须得谨慎,你才十五岁,若是真落下了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他不介意一辈子照顾她,可看到她苍白的面色和清减的身子,他也是会心疼的.

“我晓得了.”

姬寻洛叹了口气,无奈的道:“罢了,我拿你是真没辙,也不知什么样的人能治的住你。”

回廊内突然陷入沉静。姬寻洛话音落下,红绣不知如何去回答,商少行也只是安静的垂眸望着不远处的一株花草出神。三个人,三种美态,一种沉默。姬寻洛萦绕于心头抹不去的惆怅再一次如春笋发芽一般滋长。

其实方才寻辰的话也真的有说对的地方。他早些年浪荡江湖,变着法的自由逍遥,曾经不知情为何物,只知游戏人生,的确欠下了许多情债。到如今他方信了,世界上当真有因果循环,早年欠下的,或许都将在面前一人身上还回来。

商语蝶缓缓步入馨苑,挥退了欲要通报的凡巧,看到的正是回廊下相对而坐的三人。他们之间流转的安逸气息若有似无,瞧上去和谐万分,红绣清瘦了许多,本就娇娇弱弱的身子骨如今更似弱不胜衣,柔美流露,无端端的让商语蝶觉着刺眼。

从前她只知红绣与她兄长来自南方沿海,可自打前日堂兄着人将一身男装的她抬回来,她才从娘亲口中得知了真相。什么兄长,原来红绣才是最不守妇德大逆不道的一个,居然女扮男装在男子的圈子中做生意。

祖母不许她来,可商语蝶心中的怒气难平。她疼宠着红绣,难道也要求她也必须迁就她?娘亲说的不错,狗肉上不了酒席,红绣就是那快上不了酒席的狗肉

商语蝶驻足半晌,心中将红绣贬低了透彻。

姬寻洛自打商语蝶站在门前便发现了她的存在,只不过陷于沉思懒得去理,如今发现她眸光不善,姬寻洛也沉下脸来。

“商兄,门前的那位是何人?”

商少行和红绣皆看向门前,见到是商语蝶,红绣立即觉得烦躁起来。她不知自己怎么惹到她,商语蝶见到她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摆着脸子,总之自打她入了商府,她便从来没有对她和善过。

若是往常,她还能哄着她玩玩。可现在她身体不适,奄奄的根本提不起兴致,那还有闲情去应付她?

当下站起身,蹙眉道:“我有些不适,想先回去歇着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有人彻底没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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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绣的身子现下是两个男人最在意的事,听她这么说,商少行与姬寻洛皆起身,一左一右扶着她的手臂,异口同声道:“我扶你。”

姬寻洛声音如大提琴般低沉磁性,商少行的则清澈如山泉流淌般沁人心脾,二人话音同时响起,竟让红绣有一瞬间的怔愣。

商少行与姬寻洛二人也同时一愣,互相对视一眼,随即同时放开了手。

商语蝶站在回廊外的台阶上,望着廊中的一幕,心中似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咬,气冲冲拎着裙摆大步上了台阶,完全没了往日调教出的淑女风范,纤纤玉指指着红绣的方向,怒声道:

“诸葛红绣,你好不要脸身为女子不知谨守妇道,扮男子在男人堆里混不说,如今又当着我行哥哥的面勾搭男人,你缺了男人不能活吗”

“你…”

红绣本想躲开麻烦,奈何麻烦竟然找上门来。回头方要还口,谁知一口气提上来,竟咳嗽了起来,胸腔震动拉扯刚结痂的伤口,又疼又痒,下意识的用手捂着肩头,俏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姬寻洛见状,忙扶着红绣靠在自个儿身上,眉头拧在一起,冷眼看向商语蝶与商少行。

商少行并未察觉姬寻洛的怒视,此刻他也气白了脸,斥道:“语蝶,她是你未来嫂子,休得无礼还不来给你嫂子道歉”

“嫂子?我呸咱们商家才不要她这样不守妇道的女子,她说不定早就不洁了。”眼睛盯着姬寻洛,商语蝶话音变的尖锐:“行哥哥,难道你还要捡别人的破鞋儿不成”

“住口”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商语蝶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商少行,泪水已经盈满眼眶。

“行哥哥,你打我,你从来都不对我凶的,你竟然为了个破鞋打我”

商少行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着,拳头上青筋暴起,他怕忍不住再一巴掌殴在她脸上。

“我是替二婶教育你丹烟,梅妆”

两婢女早已在一旁瞧了半天热闹,见未来姑爷大发神威,心里别提多爽快,她们早就看语蝶小姐骄纵蛮横的样子了。闻言立即小跑步上前来,齐齐行礼。

“三少有何吩咐?”

商少行掩着口咳嗽一声,沉声道:“你们两个,一同护送语蝶小姐回崇宗园去,路上别出了岔子。”

“是,三少。奴婢定然小心伺候语蝶小姐。”

梅妆笑吟吟的转身,嘲讽的眨了眨眼,“语蝶小姐,请移步吧。”

商语蝶此际早已经哭成泪人,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哽声道:“行哥哥,我以后再也不理你”说罢呜咽哭着跑了出去。

见商语蝶的背影出了馨苑大门,红绣担忧道:“三少,你不该动手的。”

商少行并未回头,冷冷的说:“我的人岂是旁人动得的”

“瞧你商府富丽堂皇,谁知就是表面光亮,内里不知多复杂,红绣在这将养,恐怕新野不会顺。”姬寻洛叹了一声,可惜他已经没了扬言带走红绣的立场,红绣若是普通女子,他可以纳为侧室,可她言谈间对女子权益甚为推崇,他还怎能开口。

商少行回过身,俊美无双的面容冷若冰霜,与红绣那日在聚缘楼瞧见他处置奸细的时候一样,是让人胆寒的阴冷。

但与红绣说话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红绣,莫要介怀,语蝶被二婶宠坏了,往后我会多留心馨苑的动静,不会让她再惹你。”担忧的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叹道:“今日是我的疏忽。”

红绣摇头,“今日之事怪不得你。”回身沿着回廊缓步走向正厅的方向,叹道:“其实在世俗眼中,我确实是惊世骇俗的吧?语蝶养在深闺,心思纯真,今日她说出的话,怕也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

商少行与姬寻洛跟在她身后,深知她所言不差,可也找不出其他法子来劝她。

红绣摇摇头,回身洒脱一笑:“别挂心,我又不是为了谁而活。”娘亲不在了,现在她只为了自己,即便惊世骇俗又如何,她重活的一生都是赚来的,由着自己才不浪费了今生。

商少行与姬寻洛一同怔住,似乎想不到红绣会是如此反应。姬寻辰跑到红绣跟前拉着她的袖子,仰头道:“红绣姐姐,你放心,稍后我就去剪小纸人去。”

“啊?”红绣蹲下来恰恰姬寻辰嫩嫩的小脸蛋,“寻辰剪纸人做什么?”

“那个坏女人叫语蝶是吧?我要用针扎她红绣姐姐这么好的人居然有人欺负,你放心,我让她天天肚子疼”

“…”

红绣无语。姬寻洛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商少行更是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红绣蹲在地上,将姬寻辰小小的身子搂在怀里,虽然扯动的肩头的伤处有些疼,但心里仍然盈满了感动与幸福。这种有朋友真切关心的滋味叫她心暖不已,看向商少行与姬寻洛,他们一人白衣,一人玄衣,阳光自身后给他们镀上金黄色的光晕,二人均如天人临凡尘一般俊美无俦,她微微一笑,自打姬寻洛大婚之后,心情第一次如此豁朗。感情之事,顺其自然便好,她不会强求。

“小姐,小姐,不好了”

梅妆惊慌失措的声音突然传进了院子中,红绣错愕的抬头,“怎么了?可是语蝶小姐出事了?”

梅妆慌慌张张跑到跟前,弯着腰指着内宅的方向,咽了口口水才气喘的道:“语蝶小姐,没回崇宗园,轿子往老太太的院子去了,想事会说些不好的事,丹烟叫我回来跟小姐禀报一声,好让您心里有个数儿,她跟着去瞧瞧状况。”

红绣闻言点头,“梅妆,我知道了,你去歇会儿,跑了这么远的路。”

“是,奴婢退下了。”

梅妆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红绣则像没事人一样走向卧房,“我乏了,想去小憩片刻,你们随意吧。”

“红绣姐姐,我跟你一块…唔唔…”姬寻辰剩下的话被姬寻洛捂在嘴里,憋得小孩满脸通红。

姬寻洛僵笑着:“红绣,你去歇着吧,我与三少爷说几句话也走了。”

红绣并未回头,仅是摆摆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姬寻洛板着脸问:“三少,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商少行道:“我去祖母那问安,姬兄,你自便。”

姬寻洛满意的点头,抱拳与商少行互相施礼,见商少行急匆匆的身影出了院子,才搂着寻辰的肩膀叹了口气。商府内危机四伏,真不知由着红绣的意思让她留在这里是对是错。

内院老太太的花厅里,老太太身着一品红的锦缎洒花褙子,与翡翠抹额衬的她富态雍容。此际她端着青釉的盖钟,小口用着燕窝,姿态优雅淡然,似乎完全听不到商语蝶的哭啼声。

“祖母,诸葛红绣欺人太甚仗着行哥哥宠着,您疼着,她便欺负我,我才不过说了她两句,行哥哥居然,居然听了她的撺掇动手打人,您瞧啊,”指着脸颊上的巴掌印,“语蝶从小到大,还是头一遭被人甩了耳刮子,祖母,您要为语蝶做主啊,将诸葛红绣那个狐媚子赶出去”

商语蝶哭啼之间,身旁的丫头小玉担忧的送上两帕子给她敷脸。许是碰的疼了,被商语蝶一把退了开,险些跌倒在地上,小玉一声不敢吭,只是垂头退开道一旁,委屈的红了眼眶。

老太太眉目低垂,如同没瞧见下头的一系列动作似的,慵懒的用完了燕窝,接过大丫鬟艳秋递上来的温水含了一口,掩袖吐在晚秋捧着的精致小痰盂中。这才舒了口气,懒洋洋的道:

“语蝶,这些日子可有跟瞿嬷嬷好生学习?”

商语蝶听的一愣,眨着泪眼道:“语蝶有的,每日瞿嬷嬷都夸赞孙女聪明呢。”

“哦?”老太太突然一挑眉眼,啪的一巴掌拍在身旁案几上。吓得屋内一应奴才均低头缩颈。

“好生学了,就学成你这样子?你和行哥哥管教你也管教不得?”

“我…”商语蝶抽噎一声,又哭了起来,可这下再也不敢哭出声,只觉得心里委屈的如同天将塌了一般,她自小到大的第一场委屈因红绣而来,她已经恨死她了。

老太太转着腕上的玉镯,哼道:“别以为祖母离着远,便不知道馨苑的事儿, 你行哥哥为人如何,我比你们谁都清楚,他不是随意打人的人定是你出言不逊惹怒了他。身为女子,口无遮拦便是过错,你不知在自个儿身上找原因,还敢来我这儿告状?你母亲亲是如何管教你的”

老太太越说越气愤,银发上的鎏金凤口中衔着的三股玉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满面怒容的点指商语蝶:“若说祖母没请人教给你也就罢了,你瞧你,吃好的用好的,教习嬷嬷也是曾经宫里出了名的,竟然将你教成这等模样,蛮横骄纵,全不知娴静端雅是何物,红绣再如何,也比你有样子”

“祖母…呜呜…”商语蝶满面通红,圆润的小脸几欲滴出血来,被老太太当着艳秋、晚秋和小玉的面儿教训,她往后的脸面可往哪搁。

商金氏方踏入老太太的兰思院,就听到屋内传来当家主母的怒声。方才听见小丫头来传话,她还不信语蝶竟然私自跑来告状,遇见事儿也不知跟她这个做娘亲的商议。如今见自个儿的掌上明珠被老太太如此劈头盖脸的一通骂,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与老太太婆媳多年,她早将老人家的脾气摸顺了,女子德行在老太太眼中甚为重要,她们二房一脉现下是吃着老太太的,喝着老太太的,将来给语蝶议婚也是要仰仗老太太,若是语蝶不讨喜,她哪来的那么些闲钱去给她置办嫁妆。

商金氏也明白,她的夫婿商崇宗年轻时候便公子哥做派,完全是沾了死去老大的光,又因讨生母喜欢才如同商府的管事一般,与商少行那病鬼较量。若是真说他们二房有什么?最缺的是银子,最多的是“少爷”。

商金氏叹了口气,心中暗骂闺女没脑子不争气,忍着面儿上的羞臊,听老太太训斥完了,屋内安静了,这才堆了笑容,若刚赶到一般迈进了门槛。

“媳妇儿给母亲请安了。”

身上环佩叮当,头上朱钗摇晃。商金氏笑吟吟望向老太太,风流体态柳腰款摆的走向当中。

似乎才瞧见女儿也在,在经过她身旁的时候诧异的眨眼,蹙眉给老太太又行了一礼。

“母亲,可是语蝶不懂事,惹您恼了?都是媳妇儿教导不周,回头定好好管教她。”

“娘”

商语蝶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望着商金氏,心中委屈如洪水绝提般泛滥,连亲娘都不管她,这府里所有人都是向着诸葛红绣的

“闭上嘴等回头我在收拾你”商金氏轻轻拎着商语蝶的耳朵拽了一下。又赔笑的望着老太太:“母亲莫气了,若气坏了身子,可是媳妇儿的不是。”

说着走上前去,接过艳秋手中的纨扇,轻轻为老太太打扇,转移话题道:“前儿行儿从铺子里带回了料子,媳妇儿自作主张,也为老太太裁了一身今年咱们商氏推出的新款式。”扬声对着院门口,“枚儿。”

“奴婢在。”

“将东西拿过来。”

“是。”

说话间,一个身着青衣的俏丽婢女手捧着一个锦缎包袱走了进来,来到老太太跟前行了礼,将包袱呈给商金氏。

商金氏抖开包袱,里头是一身姜黄色的交领云纹绉纱袍,配着金绡翠纹裙。

“母亲您瞧,这是才刚媳妇儿去咱们商氏的铺子里取回来的,这颜色高贵淡雅,正配母亲的身份,款式也是今年才刚流行的,咱们铺子里的师父当真有眼光,现下圣京城里的贵妇都争相在咱们铺子订衣裳,才刚我险些被挤掉了绣鞋呢”

老太太接过衣裳瞧了瞧,面上缓和了许多,“行儿的经营能力我还是放心的。璐兰啊,你瞧我都这一把年纪了,穿如此新鲜的颜色,是不是不庄重?”

商金氏不赞同的摇头,“母亲说的哪儿的话,您这个岁数不敢说正当韶华,可您保养得益,也不老啊,咱们家产的料子,姜黄色配上金色,正合适您呢,跟您说,外头现在许多人都抢着要定做这个款式的衣裳呢。”

老太太心中明知道商金氏是为了女儿着想,故意引开她的注意力,可也乐的顺坡下驴,毕竟孙女是自个儿的,说一说叫她张长记性便罢了,身为一家主母,要公平一些,孙女有不对的地方,可那诸葛红绣也有错处,行儿冲动了,她身为行儿的未婚妻子,怎就不知拦着一些,还怂恿他打人?

上次红绣整治苏妈**事老太太耿耿于怀,虽然打罚个把下人算不得什么,可如此深沉的心机和狠辣的手腕,是叫她又欣赏又忌惮。如此厉害的角色,若为自己所用,则是最佳的助力,若是为敌,则会是强劲的对手。

商语蝶坐在侧面的圈椅上,望着主位上说说笑笑的母亲与祖母,委屈的掉眼泪。心里已将红绣诅咒了千万遍。突然,门外传来王婆子的声音。

“给三少爷问安。”

随即是商少行清澈磁性的嗓音,“王妈妈,祖母可在里头?”

“在呢在呢。三少爷请。”

珠帘哗啦一响,王婆子为商少行挑起了门帘,商少行对王婆子点头谢过,潇洒的的步入花堂,绕过外屋的八仙桌,绕过水墨荷花的插屏,如踏着阳光走入一般,白色外袍折射满屋的温暖光芒。

商语蝶哀怨的忘了他一眼,委屈的低下头,又落下两行泪来。

商少行则如没瞧见似的,对主位上的两位行礼。

“行儿见过祖母,见过二婶。”

老太太摆了摆手,“行儿来了,坐吧。”

商少行谢过,笑着坐在商语蝶对面的位置,对她微笑点头致意。

商语蝶红了脸,用帕子抹眼泪。

商金氏心里恨的痒痒,在老太太面前又没法子,只能洋装不知内情。

屋内安静下来,商金氏低头整理那两件新衫,老太太也端着茶盏小口抿着。

商少行见老太太并未开口提方才的事,又明知道商语蝶定然已经一状告了上来,老太太仅是不动声色罢了,他也便不主动提起,凤眸望向商金氏手中的衣衫,闲聊道:“二婶刚去铺子里了?”

“是啊,我瞧着今年铺子里的衣裳样式新颖的很,就给你祖母订做了一身。”

商少行笑道这还都多亏了红绣。

老太太挑眉,“红绣?”

“是啊,红绣瞧着换季了,便趁着赏赐给她定制秋衣的时候花了许多的花样子,今年咱们商氏的新款,可都是红绣一手打造出来的。”

推陈出新,在同行竞争中的益处老太太当然知晓,此时眸中也多了许多赞赏,可作为家主,她也要公平一些,溢美之词并未出口,而是沉下脸来道:

“行儿,回头我也要说说红绣,你是不是太宠她,以至于她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特么是强盗!

“祖母何出此言?孙儿不明白。”商少行揣着明白装糊涂。

老太太哼了一声,“你不明白?我瞧你呀,心里明镜儿似的。媳妇要宠,可你也得有个限度,不能为了宠着一个还没进咱们家们的外人,就亏着你妹子吧?”

眼角余光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商金氏和商语蝶,见他们面上隐约有得意之色,老太太抿唇微微一笑。

制衡权益之术不只是用在帝王家,在小小的后宅之中,她也早已经运用自如,像今日的事,最好的法子就是各打五十大板。

商少行当然知道老太太的想法,自打父亲过世,商家的担子落在祖母肩头那天起,商家的里里外外便全是老太太一人说了算,她有多少法子,他深谙于心。所以当下表现的极为顺从,站起身来潇洒行礼,道:

“祖母教训的事,今日之事确实是孙儿冲动了,不过与红绣无关,一切皆是孙儿所做。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个中细节行儿便不说了,管教语蝶却情急之下失手打了她,的确是我的不是。”

转过身,对商语蝶行了一礼,展露出温柔的笑容,和声细语的道:“语蝶妹子,还请你莫要见怪,但你口出污言污蔑你未来嫂子,也实属不该,现下咱们两头清了,你原谅了行哥哥,可好?”商少行技巧的将当时缘由说了个清楚,又顺带跟商语蝶致歉。

商语蝶心里即便气商少行动手打人,此刻也完全被他脸上的绝美笑容迷惑了,擦了擦眼泪,哽咽道:“行哥哥还知道理人家?我还当你眼中只有那个狐…那个女人呢。”被打了一巴掌,商语蝶心中已有了阴影,再不敢在商少行面前出言不敬。

“她是我未来的妻子,而你一直是我的妹子,语蝶,若是行哥哥不关心你,也不会想纠正你的错误了。女孩子家,口出秽语是很伤体面的。”

商语蝶低下头,她明白,行哥哥定然是关心则乱,才失手打了她,当下微笑起来,“好啦,既然行哥哥这么说,我就原谅你了,不过…”

“不过什么?”

“行哥哥你要送副画给我,嗯,就画我。”

商少行微笑着点头,“好,你说送什么就是什么,不过要等后日忙完了月夕比评才行。”

商语蝶点头,甜甜笑道:“行哥哥忙正事要紧,只要你记着答应过语蝶就行。”

见兄妹两个又如往常一般,老太太满意的笑了笑,自己的孙子孙女是什么样,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该说的说了,该和好的和好如初了,她也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商金氏此刻可不是这么看,瞪着不争气的女儿,商金氏咬牙切齿,她怎么会生了这么不中用的蠢东西,人家几句好话就把她哄好了?这件事明明可以借题发挥,惩治那个小贱人,却让商少行三言两语收买了女儿,一幅画便打发了去,怎么算都是长房一脉占了便宜。

商金氏低下头,将怨毒之色藏在眼眸深处,自打诸葛红绣进了府,家里的平衡便偏向于长房的一方了,她可得好好想个法子才成。

姬老爷夫妇带着姬寻辰回南阳之时,红绣并未去送行,第一是因为时间不巧,恰好赶上月夕评比。第二,则是因为诸葛绿绮嫁与姬寻洛,当然会去送她的公婆与小叔子,她若也去了,场面反而会闹的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