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福全又看了一眼红绣,斟酌了一下言辞,道:“艺岚小姐似乎对纳妾一事很是欣喜。陈姨娘对此不抱意见,花姨娘与黄姨娘说起话来带着些酸气,说了些疙瘩话,惹得艺岚小姐像要哭了似的,不过二夫人几句话便把他们噎了下去。”

“嗯,二娘那里呢?”

“崔姨娘还是往日那般,并不多话,但小的瞧她眉目之间都是喜气,想来也是赞成您先纳妾的。”

“嗯。”商少行沉思了一下,道:“回头你支十两银子,请二叔身边的周德胜哥们几个去喝一盅,打探一下那匹料子二叔到底是怎么联系上的。”

“是,少爷。”

安排妥当,三人已经进了月洞门。

红绣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对商少行与商福全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还是赞叹的。她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宅子里如何御人,如何安排,她还不够熟练,虽然梅妆与丹烟忠心都够,但没有她指使,她们往常也都没有如商福全这般。

可红绣知道商少行这样是对的,她的信得过的人屈指可数,若是丹烟和梅妆都能成了她的眼睛,那总比她自己一个人来要好的多。

商福全放下红灯笼,为商少行与红绣挑起了门帘。

下人们都老太太放了假,各自回去过除夕了。红绣也让梅妆和丹烟回院子里,跟花儿和朵儿他们乐呵去。如今少了人手,红绣便自行拍打身上的雪。

商福全接过商少行的外袍,他一个小厮,也不好伺侯未来的少奶奶更衣,只能愣愣的站在一旁,倒是商少行不避讳,为红绣拍打身后她够不到的地方,然后将她斗篷接过,递给商福全一并拿去收好。

绕过屏风,一屋子的人各个穿金戴银衣衫靓丽。老太太坐在正当中,一旁的商金氏不知说了什么,哄得她哈哈大笑。旁边的陈姨娘也跟着笑起来。而金艺岚的脸已经红的与煮熟的虾子差不多,头低垂着。

商崇宗坐在圈椅上,放下了茶盏,见商少行与红绣进了门,笑着打趣道:“才刚正说起你们二人,行儿啊,你是个有福之人,二叔望尘莫及啊。”瞟了眼金艺岚,意思很明显。

商少行并不答话,今日不是惹老太太不快的时机,有什么话等明日再谈也无妨。他抱歉的看了眼红绣,撩衣摆在商少靖身旁的空位坐了,同样也以玩笑的口吻道:“二叔说笑了。且不说我二婶贤惠美貌,持家有方,三位姨娘也是花容月貌,若以艳福来衡量,二叔才真正是有福之人啊。”

商崇宗一听,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商少行与商少靖和商少澜也是附和着笑。可这些话停在商金氏的耳朵里,就如同打了她一巴掌一样。

她将艺岚许配给商少行做妾氏,一方面是为了自己外甥女的未来着想,另一方面是为了用美人来牵扯商少行的精力,但还有一方面,便是为了刺激红绣。

可也不知商少行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的一句话,宛若刀子一样戳中了她的痛处,陈姨娘在她嫁入商府的时候就是妾氏,而花姨娘与黄姨娘年轻貌美,是二老爷最近的新宠。她笑红绣还没进门就多了个“妹妹”。她呢?也是一大堆烂事儿等着呢。

红绣对一切耳充不闻,在崔氏身旁坐下,随手为她剥了个金桔,换来崔氏赞赏的一笑。她也随手捻起糕点来吃,却觉得被人盯的格外不舒服。

抬起头,在她斜对面的商少靖目光灼热,痴痴望着她。她的身畔,商语蝶一会瞧瞧她,一会又瞪一眼金艺岚,似乎气的不轻。

红绣也真无奈,这两位还真都是商金氏的宝贝,怎么偏生对她过不去。

“祖母不是说要行酒令吗?没有酒怎么能成。”

商少行看了一眼商少靖,笑着对老太太道。

老太太连连点头,回头对仍然侍奉在身旁的晚秋道:“去,将红绣姑娘那些日子给的葡萄酒和越橘酒拿来,也给这群土包子们尝尝鲜。”

“是。”

“葡萄酒?越橘酒?”

商金氏奇怪的看了眼红绣,笑道:“到底是绣妍楼能耐大,这葡萄酒稀罕,越橘酒可是从来都没听说过呢。”

老太太笑道,“要么我说红绣是秀外慧中,那越橘与葡萄酿酒,都是她自个儿发明的呢。头先她给我送来,我舍不得喝,只是尝了一点。剩下的便放起来留着人全和了再用。”

红绣笑起来,“祖母若是喜欢,往后红绣想法子再酿给您便是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妹,姐不会吹箫!

不多时,晚秋便将酒壶端了进来,拿了上好的白玉杯子为每人斟了一小盅。红绣白皙的手指掐着杯子,乍一瞧竟分不清到底是白玉的杯子白净滑腻一些,还是红绣的手更细致一些。

商金氏收回了目光,不着痕迹的撇了下嘴,抿了一口杯中之物,入口味苦,然后转为甘甜,竟然清香无比。

她竟然会酿酒?商金氏心里甚为不平,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不过是诸葛府的外室女罢了如何能会这些?她心思百转,总结起来也就一个原因——红绣死去的娘也是个狐媚子,暗地里教给了女儿这些手艺。

“到底是红绣厉害,连酒都酿的这么好。”商金氏笑着问。

红绣摇摇头,道:“二婶过奖了,我不过是恰巧碰上了。”

“你就别自谦了,老太太可是不止一次提起了你就赞不绝口。不过行儿。”商金氏笑着对商少行说:“你二叔才刚那一句‘你是有福之人’说的倒也不假。将来红绣为你酿酒,艺岚为你下厨,她又精于琴艺,嗓子也是赛过百灵鸟儿的,喝着小酒吃着小菜,看着美人歌舞,还不羡煞旁人?”商金氏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一屋子人都跟着商金氏笑,商少行扶额:“瞧二婶说的,好像我整日耽于声色犬马似的。”

老太太转开了话题,看向商金氏道:“想不到艺岚不仅精于刺绣,还是个才女呢”

商金氏拉了一下金艺岚,“你祖母夸你呢,还不赶紧谢恩。”

众人又是笑,谁都听得出她话中的那一句“祖母”是什么意思。还没过门呢,就想学红绣先改了口了商金氏是从来都不甘落后于人啊。

商少行蹙眉,改口是随便能改的?

眼瞧着金艺岚起身,还没等她说出话来,商少行就说:“艺岚小姐精于琴艺,歌喉也好。今日除夕,不如为大家演上一段以娱众人啊。”

金艺岚错愕的望着商少行,似乎想不到他能打断她要说的话,更想不到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如此说,岂不是将她与歌伶之流划分为一类人?

金艺岚眸中含了泪,但她的委屈远远没有愤怒来的多。老太太与姑母都已做了决定,那她将来便是商少行的人,他言语之间却一直都偏着诸葛红绣。

瞧了一眼正小口抿着酒,好似周围一切都与她无关的红绣,金艺岚微笑着上前一步,道:“弹琴唱歌而已,原也是不难的。不过素闻红绣姐姐歌艺双绝,一支碧玉箫吹奏的无人能敌。今儿个趁着高兴,不如我与红绣姐姐合作一段,我们琴箫合奏,不也是美事?”

碧玉箫?她什么时候会**了?红绣放下了杯子抬头看着金艺岚,她感觉到金艺岚的变化,之前温婉怯懦的人,如今却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尖锐。红绣想得明白,或许正是因为纳妾一事,让金艺岚认定了商少行,对她也自然而然的多了几分敌意。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红绣身上。兴趣盎然有之,看好戏有之,真心担忧也有之。

红绣知道,如今要是她说一个不字,可就是落了败仗,虽然她从未想过与金艺岚争什么,但屋子里的人各个都是人精,又哪可能不知道金艺岚的意思?她站着商少行未来正妻的位置上,就要不能有半分的迟疑退缩,只能应下她的挑战。

打定了主意,红绣微笑起来,似乎没听见金艺岚一直称呼她姐姐,还是照以前那般称呼。

“艺岚小姐过奖了,之不过红绣前些日瘦了点小伤,如今不足,恐吹奏碧玉箫气力不足,不如改成别的。”

“别的?红绣姐姐想要表演什么呢?”金艺岚语气中多了一些平素从未有过的尖锐,明知她是不会吹奏,仍然步步紧逼。

红绣回想了一下,让她绣花她行,唱两手现代的流行歌曲也凑合,可问题是金艺岚弹奏的是古代的曲子,她合不上。不然吟诗,将老前辈们的诗词再剽窃一首过来?可问题是,若要她咏应景儿的诗,她是决计想不出的,因为她不会背关于除夕的事。

那她表演什么?总不能拿着纨扇绣花吧红绣面露难色。

商少行俊脸早在金艺岚出声危难之时便阴沉下来,如今见红绣俏脸粉扑扑的,蹙眉绞尽脑汁,心中更是心疼不已。他早听爹爹说过,娘亲在世之时,他并不纳妾,就是怕无法待每一个女子公平,那样会让他的女人受委屈。所以他一声只专宠娘一人。

如今他还没纳妾,他的“后院”就隐隐有“起火”的架势,若是真让金艺岚进了门,那还得了

他喜欢红绣,他已经摸清了自己的心思。他不想让她受委屈。更不能无视他们二人的约定。

商少行目光便的坚定。金艺岚此刻还不知道,就因为她一时冲动,一生之中唯一一次的尖锐,让她在商少行的心中形象大打折扣。

“要不艺岚小姐弹唱,我来伴舞吧。”红绣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她还会什么才艺。好在大学里参加文艺汇演,还跟姐妹们跳过一次舞。那一年正上演神话,金喜善山崖上迎风一舞不知道迷倒多少人,寝室里的姐妹尤其迷疯了,文艺汇演的时候便将那一段舞蹈编排完整,还借了服装和水袖来,将一小段动作改成了一整个舞蹈。她当时虽然只是个在后面比划比划做配角的,好在动作也还记得。

红绣此言一出,商金氏立即应和,“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姐妹两个演一出,也给老太太解个闷儿。”

老太太也连连点头:“如此甚好,晚秋啊,你去告诉艳秋,叫她帮着预备下,少喝两酒吧。”

“是,奴婢这就去。”

未来的三少奶奶要跳舞,这消息在老太太的兰思院里算是传开了。不多时,原本给了假的下人们都聚集在老太太暖阁的门前。红绣瞧了瞧屋里的地方,道:“祖母,屋里怕是施展不开,不如我们道院子里去。”

Ps:今日发的急,有错别字什么的稍后再改,请姐妹们见谅。稍后还有一更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舞倾城

暖阁里炭火烧的旺,老太太又吃了半天的零嘴,说笑着也是热了,到院子里正好可以凉快凉快。点头道:“也好,咱们大伙儿都到院子里放放风,今日府里头的彩灯我可还都没瞧过呢。”

当家主母发话,谁敢说个不字惹得她不快?众人当下穿了厚实的袄子,在或者披上斗篷,一家人出了暖阁。

院子里灯火通明,红色的灯光照着院中景色,平添几分绮丽色彩。一架古琴此刻已经摆在廊下。金艺岚身上穿着厚实的丁香色锦缎袄子,手中抱着暖炉,在琴案旁的垫子跪坐着。目光不平的看了眼红绣。心道诸葛红绣你好毒辣的心肠,大冷天的让我在户外弹琴,不是擎等着我出糗?

天地良心,红绣其实并无此意,而是屋里地方狭窄,真是施展不开。金艺岚起码还穿着袄子,可红绣此刻是只穿着一身杏色的袄裙,料子均为云锦,飘逸但并不是非常保暖。

下人们闻讯都赶来,在周围围了一圈。艳秋与晚秋等人也给老太太搬了锦杌坐下,其余人皆于老太太身旁站着。商金氏一身洋红色的锦缎袄子,搓了搓手,道:“老太太,外头天凉,就让红绣他们紧着开始吧。”

“嗯,红绣?”

老太太望向站在一旁与艳秋说话的娇小身影。

红绣回过身,“祖母?”

“预备好了吗?”

“预备好了。”红绣摇了摇手中杨妃色的水袖。

商家别的没有,就是料子多,她才刚让艳秋去为她准备的,待会跳舞用得上。

“嗯,那开始吧。”老太太一声令下,金艺岚点头,放下了暖手炉,摆好架势凝神静气,微微闭了眼。

再睁开眼时,悠扬的琴声已经杳杳而来,宛若凌波踏空的少女,带着满身的孤寂与尘埃,冲到了人们心头。

众人皆为琴声所迷醉,而面前的景象,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天空雪花飘零,大红灯笼摇曳点亮夜色,在晶莹剔透的雪光之中,一身杏花白的窈窕人影宛若临风欲飞,飘然而至。两臂三尺长杨妃色水袖随着她动作而飘舞。拂袖,扬袖,抛袖,荡袖…旋身,弯腰,踢腿,旋转…所有一切动作一气呵成,竟瞧不出是临时起意的动作,宛如事先预备好的一般流畅优美。

她纤腰柔软,手臂修长,每每旋转之时襦裙散开,水袖在周身绕成一个圆,就如同洁白的昙花层层绽开。在晶莹剔透的白雪之中,又如同错来的杏仙,飘渺而悠然。

红绣尽力回忆当年的动作,可因为时间久远,到底还是忘掉了许多。好在她现在这具身子年轻,反应能力和柔韧度都够,她临时发挥的动作也都用得上。金艺岚的曲调先是寂寞,后转为流畅高亢。红绣也将当年大学时代的舞蹈仔细重温了一遍。

琴声渐弱,红绣将最后一个动作收住,院中安静,过了好半晌老太太才仿若才回神似的大声道:“好,太好了,艺岚琴弹得好,红绣舞跳的更妙。想不到啊,红绣你还会这一手。”

商金氏附和道:“可不是,我就说行儿是个有福的,你瞧瞧。红绣和艺岚不都是才艺双绝的佳人?”

商金氏如此一说,叫众人皆笑着附和起来,商语蝶气结的跺脚,原先她还是很喜欢金艺岚的,可如今她却觉得她讨厌,什么破琴,弹得也没有她弹得好啊。至于红绣,她是一早就瞧不上眼的

商少靖盯着正在收起水袖的红绣,眼睛已经发直了,眼神中闪过的渴望与喜爱是再如何都藏不住。他大步上前,单手解开斗篷领口的带子。刚要为红绣披上。却见本来在他身后的商少行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红绣跟前,为她披上了她自己的那件披风。

“好舞姿,好身段。”商少靖只能竖起拇指夸赞了一声。心道商少行不是病着么,怎会走的这么快。

红绣冷的牙齿打颤,给商少靖还了礼,客气道:“堂兄见笑了。”

一行人回了屋子,又说了一会闲话,金艺岚一直都温婉的坐着,再不多言,人若是不问到她,她是决计不在说话了。

红绣喝着商福全递来的姜汤,还是觉得背心处一阵阵的冷,她现在的身子算是完蛋了,才不过是一曲舞蹈的时间,用现在的时间来计算,顶多不超过四分钟,她竟然还是受了凉。回去得叫梅妆翻一翻姬寻洛留下的那些药单子,看看有没有对症的。

越是到深夜,大家的精神头越差,但守岁的规矩是要遵守的。待到次日各自回房,红绣已经是疲惫不堪,坐在轿子里摇晃着都险些睡着。轿子外随行的梅妆与丹烟,昨日也里虽然没有跟在红绣身旁,可也是一样没睡,一面走路一面打折呵欠,想到路上来的时候听兰思院的下人们说小姐昨日跳舞了。她们就一阵不平。齐齐瞪了一眼金艺岚在前头的轿子。要不是她撺掇小姐会像伶人那般委屈自己?

年初一,府中有客来访。接下来一连三日,商少行都是忙着交际应酬,听福全说红绣病了,他偏偏抽不开身。

待到年初四,商少行头晌到了馨苑的时候,红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再发烧,身子也不再无力发酸,只是时常的还会咳嗽两声,只能静静养着。

“三少爷。我已经无碍了,你不必挂心。”

商少行点头,“嗯,我瞧得出你起色好了。”

“料子的来源调查清楚了吗?”

“嗯,对方只不过是从南方而来,专门做些投机倒把生意的,这批料子乃是丝织品,数量比较庞大。对于咱们府里来说,也是一比不小的支出。他们的价格照比市价都要便宜两分,我想二叔就是看中了这个价格才动了心。”

“价格便宜,那料子的质量如何?丝织品种类繁多,你所说的具体都是哪些类别?”

商少行赞赏的望着她,生意上的事他就喜欢与红绣这样聪明细心的谈。

“料子纱、罗、绫、绢、绡等等都有。双绉,碧绉,顺纡也都有。总之是样式繁多,价格照比市价便宜。”

红绣蹙眉,市价有限,商家自己就有自己的绸缎厂,而且也会常年大批量的收购绸缎料子。每每与他们一同合作的那些老主顾们价格都是公道的不能再公道。

可此次的价格比老主顾给的都要低,红绣难免会起疑心。“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这句话是有道理的。那么一大批的料子若是压在手里,万一质量上有问题,或者其中有什么挖给商府的陷阱等着他们跳的,那如何是好?

“三少,实话实说,我不看好这次的生意。你还是想法子去跟老太太说说,劝阻了这件事吧。”

红绣站起身,走到罗汉床前坐下,又道:“此次大批的料子,赚了是什么都好说,若是赔了,对商府也是一大损失。其实若是想让老太太知道二叔并不是个合适的继承人并不难,此事就是一个机会,就算不赔本,咱们也要想法子让他亏本。可我觉着,商府毕竟是令尊一手创下的,其中花费了多少的心血啊,它不应该成为你们争夺财产的筹码。”

商少行点头,“嗯,你说的在理。”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就是因为舍不得败坏爹爹的产业,浪费他的心血。否则他早就可以从家族生意上做文章了。

红绣又是一笑,补充道:“而且三少爷你比我更清楚,就算你能证明二叔不是合适的人选,老太太也不会对你有任何的改观啊。人就是这样,有些观念是先入为主了,再者说,人与人的关系也总有个喜好,她有格外喜欢的,也就有不喜欢的。”

商少行笑了一下:“红绣,有时候我真觉着你并非是十五岁的女子。”

红绣一怔,尴尬的笑了一下,她本来也不是十五岁,她是十五乘以二还要多啊。

商少行正色道:“此事想要等着出了正月是来不及了。因为二叔还在暗地里不停的调集各地区分号的银子。我本不想惹祖母不快,但二叔逼人太甚,今日晚饭时候我便去好好问问他。”

年初四,家宴里吃多了山珍海味,老太太吩咐了厨下,桌子上的菜肴也换成了以清淡为主。但是再清淡,在商府里也绝简单不了,仍旧是满桌子精致的菜肴。

商少行坐在老太太的右手边,她的左手边是商崇宗。商金氏不用饭,忙活着给老太太布菜,待吃的差不多了,老太太才问:“行儿,红绣丫头的身子也好些了吧?”

“回祖母,已好些了。不过还有些咳嗽。”

商崇宗叹了口气:“哎,红绣的身子就是让人操心。”

商少行微笑不语,吃了口菜,放下象牙筷子笑问道:“二叔,最近各地的分号都在调钱,你还是要购进那批料子吗?”

商崇宗点头嗯了一声,似乎不愿意做答。

商少行又道:“二叔,那这批料子产地何处?卖家何人?底细如何?您别误会,侄儿没有旁的意思,只不过咱们做生意得稳中求进,这次花费的并不是一笔小数目。须得谨慎才是。”

第一百九十五章 撕破脸

商崇宗的脸色很难看,商少行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他问的如此仔细,明摆着就是对他这个二叔的不信任最让他恼火的是这些他的确没有完全调查清楚,这让他如何一一作答?在老太太的面前若是露出这些事情他也不知情的话,岂不是会被人看低?

思及此处,商崇宗怒气冲冲的道:“行儿,这些事情我又哪可能不调查清楚?不过赘述无意义,在此处我就不一一作答了,你二叔做事你还信不过吗?”

商金氏也随声附和道:“正是,说句托大的话,当年你二叔与你父亲二人一同并肩作战打拼天下的时候你还是个奶娃娃呢。你二叔他也是不少出力的,对生意上的事了解的只比你多。你就放下心,给家里头赚钱还不是好事吗?还分是谁赚的做什么。”

商金氏毫不客气的以长辈的身份将商少行训斥了一顿,最后一句则是在“明”指商少行忌惮商崇宗,不愿意让他在老太太面前表现。

老太太闻言沉下了脸,道:“行儿,祖母也知道你是为了咱们家的生意着想,不过此次你是多虑了,这件事交给你二叔办就是。”

商少行早料到他们三人沆瀣一气,可怎么也想不到商崇宗连敷衍他两句都懒得做,商金氏更是甘愿“做坏人”,说话直白的跟他撕破脸。

“祖母,二叔,二婶。”商少行说话的时候面上仍旧带着笑,可清亮的声音已经明显没有笑意,严肃的道:“我并非不赞成二叔做生意,我也知道二叔一切都是为了商家的利益着想。只不过才刚我说过了,做生意须得稳中求进,我身为商氏的继承人理应有权利知道方才问的那些细节吧?”

“你”商崇宗怒气的瞪着商少行,以他的经验,商少行往常都是会避免与他正面交锋的,谁知道今日话却说的如此直白?明知他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可问题是他并不知道内情啊,要他如何去说?

见商少行非要问个明白,老太太道:“行儿,祖母刚才不是说过了么,这个买卖是稳赚不赔的,你何须如此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商少行闻言,一个心如同被至于冰窖之中,早知道祖母不疼他,可没想到她为了二叔竟然如此不讲道理。

商少行站起身来,垂首道:“如此,是孙儿的不是了。”

老太太眉开眼笑,心道商少行再厉害,还不是拗不过她,惧于她的威严?

刚要说些场面话,想不到商少行竟然站直了身子,双眸湛然的望着她,一字一句的道:“孙儿是父亲现在唯一能够接掌家业的儿子,而商氏,也是父亲当年一手所创。其中原委,我想祖母与二叔二婶比我还要清楚,父亲去世,祖母接掌了商家产业,本也是应当的,如今孙儿长大成人,祖母也可以享享清福了。后宅之中的事祖母尚且要操心,孙儿又怎敢劳您再操心铺子里的事?”

“你你”老太太瞪圆了眼睛,气得脸色发白,抖着手指着商少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商少行站直了身子,道:“孙儿‘咄咄逼人’,请祖母见谅,不过孙儿句句皆是实情。这一次的买卖,孙儿不同意”

说罢,商少行忘了一眼商崇宗,道:“二叔,五年之约咱们毕竟是不输不赢,按着道理商家毕竟也是我父亲所创,二叔您该歇着还是歇着吧。对了,崇宗园返修也差不离儿了吧?若是能腾出个住人的地方,还是请艺岚小姐搬回去。馨苑地儿小,红绣身子又弱, 我怕饶了她的清静。”

“行儿”商金氏上前一步,怒道:“艺岚是你的未婚妻子安排她住在馨苑,也是为了让她与红绣好好相处啊难道说…是红绣不愿?她也太不贤惠了女训女戒她娘都没教给她吗”

听商金氏扯上红绣,商少行眉头微蹙,随即绽放出一个惑人心魄的笑容:“二婶说笑了,红绣知书达理,又怎会不懂这些个规矩,只不过行儿心里头并无纳妾之意罢了,头些日子祖母高兴,赶上年关,我也不便多言,今日就一同说清楚,艺岚小姐很好,我不能委屈了她。”

“你这个不孝子,你爹泉下有知也定会以你为耻”老太太怒极的站起来,抡起拳头砸了商少行肩头一拳,老泪纵横的颤声道:“祖母这还没老糊涂,你就已经不听我的话了你简直,简直…”

老太太喘息起来,抚着胸口脸色煞白,气的着实不轻。

商少行见状忙规矩的跪下来,“祖母息怒。你气孙儿,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可千万莫要动气。”

商金氏扶着老太太坐回罗汉床上,拍着她的心口帮她顺气。回头瞪着商少行道:“行儿你也太不懂事了还不快给你祖母赔不是”

商少行心中对商崇宗与商金氏嘲讽更甚,但碍于孝道,此刻也不能再多言,只得恭恭敬敬磕了个响头:

“千错万错,皆是行儿的不是,请祖母莫要气坏了身子。”

商少行的一句认错,似乎真的让老太太气顺了一些,她摆摆手,若声道:“你下去吧”然后扭过头去不在看他,似乎瞧见商少行便会再引起一肚子的气。

商少行心中极为悲凉,抿着苍白的嘴唇又恭敬的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走向暖阁大门。

待商少行离开之后。老太太坐直了身子,如变戏法一般,脸上再没有了刚才的气弱,接过商金氏端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瞪了一眼商崇宗,道:“ 行儿刚才说的那些也是对的,对方的背景还有货的质量,你都调查清楚了吧?”

商崇宗微笑着道:“儿子是要做生意的,如何会不调查清楚呢,母亲您就放下心吧。”

“嗯。”老太太点了点头,随即又道:“想不到行儿竟会将话摆在明面上说。”想到他刚才的气势,她还真有些怕自己压制不住他。

商金氏笑着给老太太垂肩,道:“他再怎么厉害,还不是被您老治的服服帖帖的?”眼珠一转,商金氏又道:“母亲,行儿才刚说让艺岚搬回崇宗园去…”

“不用听他那个”老太太咣当一下扔了茶盏,怒道:“为了他好他都不知道?那红绣精明刁钻的很若不好好让艺岚跟她相处相处,待他们将来完婚之后,后院还不起火”

商金氏放下了心,有老太太的这句话摆着,她就有底了。艺岚那丫头可人心的很,若是不能为她谋到这门亲事顺了她的意思,她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兄嫂?在说她之前预备下的计策,若是无法促成这件婚事又怎么能实现?

“你就这么直接与老太太说了?”红绣惊讶的险些掉了手里的云片糕,眨巴着杏眼望着对面满脸无辜的人,摇头道:“这不是你往常的作风啊,三少,你平日是最能忍耐的,怎么今日如此冲动?你要知道,这些事情其实并非是秘密,人人心中都是有数的,你将事情摊开来,等于是撤掉了最后的一片遮羞布,将来二叔二婶他们恐怕会变本加厉。”

听到“遮羞布”三个字,商少行精致的难以描画的俊脸上飞上两片红云,咳嗽了一声才道:“我也是深思熟虑过的,隐忍了这么多年,到如今我已经证明了我自己的能力,也积累了一定的人脉,我是觉着有获胜的希望,今日才会借此机会将话挑明了的。”

商少行站起身,负手来到窗前,背对着红绣用冷静的声音道:“爹爹养着二叔和三叔,是因为他们有兄弟情分。照理说,我原也应该顾及这份情分的,可二叔太过得寸进尺,是我无法容忍的。”

回身看着红绣,又道:“你也知道我父亲的那些事,虽说据我分析,商府的产业,只不过是当年爹爹为了掩人耳目才做成的,并未放在心上,可是那毕竟是他留下来的。二哥继承了他的衣钵,我也应该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