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一阵窒闷涌起,李天启以拳掩口咳嗽起来。朝中事物繁重,他旧疾复发,当年在泰城被刺胸口处留下的伤隐隐作痛,好似不咳嗽一下就浑身不舒坦。

“皇上,要不要奴才去传太医来。”站在门前的李德全忐忑的问,皇上不会真惹了风寒吧?

李天启摆摆手:“无碍的,你下去吧。”

李德全犹豫了一下,还是暗自叹息一声,退了下去。

“王太医,张太医,这会子诸葛大人估计不在府上。咱们要不要等会在去?”

关靖问起话来一板一眼,虽然是很长一句话,却叫他说的毫无情绪,沉着脸没有表情。让身后王、张两位太医觉得浑身不自在。

“皇上下了旨,让好生将诸葛大人的身子调理妥帖,我二人不敢怠慢。”张太医说话时还带着些气,暗自白了一眼王太医,为什么偏要将他也拉下水。

关靖不在做声,点了下头下了马车,待身后两位太医也下车之后,带头走入商府中。

门房自是认识关靖的,不敢怠慢,速速派人去向主子们禀报,将二位太医一同让到了前厅。不多时,商少行便快步赶来。才一进门,乍看到关靖,商少行面色一变:

“关大人,红绣呢”

关靖一愣:“诸葛大人不是在府上?今日她不当职。”

商少行面上血色顿时抽干,左手抓住身旁圈椅的横梁,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清朗的声音略微颤抖:

“才刚你赶了马车来接走红绣,说皇上有旨…”

“我并未接诸葛大人离开,今日一早便于叶大人和宋大人一同入了宫。”

面对商少行亟待得到确认的表情,王兴国也道:“才刚我等是一同在御书房的。”

“坏了”他当时心里那种别别扭扭的感觉就明显是有不好的预感,所以他才派了商福全一路跟去,现在商福全并未回来报讯,关靖却回来了。要么就是关靖将红绣藏了起来,要么就是,接走红绣的人是假扮成关靖的

商少行上前一步,再不管什么官与民的身份悬殊,凤眸微眯,锋芒毕露威压十足的道:

“关大人,你确定方才不是你接走了红绣?”

关靖挑眉,似乎对商少行一个商人能有如此强的气势略感诧异,点头道:“方才,我,叶大人,宋大人,连同王太医都在一起,你不信可以问问他们。”

“关大人所言不假,怎么,诸葛大人他…”

商少行的话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红绣,怕是被人劫走了。”

红绣张开眼的时候,入目的是木质的承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恶臭味道,是绝对不同于她以往认知的任何一种臭味。

身上还没有什么力气,想动一下手指都费力。惊慌和害怕虽然仍在,可红绣此刻已经平静了许多。相比较刚一踏上马车就被那个“关靖”用帕子捂住口鼻的恐惧,如今她还能衣衫完好的平躺在这不知名的处所,就证明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你醒了?”耳畔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听声音,似乎是相当年轻。

红绣勉强转转脖子,夜色中,只看到一个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苦笑了一声:“这位壮士,你上头那位,想将我带到何处?”

那人似乎很惊讶红绣的冷静,他本已经做好她歇斯底里大哭的准备。可如今见她软弱无力的躺在稻草床上,张着一双疲惫又清澈的杏眼淡淡的望着他,好似能消灭所有无名火一般的平静,对她的好感便多了些。

“这你无须多问。总之你跟着我,老老实实的莫生事,我保证不伤你一根汗毛。”那人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馒头递给红绣:“吃吧。吃饱了咱们好上路。趁着夜里,流民没有白日那么多。”

红绣浑身瘫软,即便肚中饥饿,瞧着馒头近在咫尺,她也抬不起手去接,只得再次苦笑着道:“壮士,你给我下的迷魂药,似乎多了。”

这种调侃的幽默,竟让那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红绣心中又松动了一些,只要这人不伤害她,怎么都有法子安全脱身的。

一块干巴巴的馒头被喂到嘴边,红绣张口含了,面粉的干末掉的她脸上嘴唇上都是,馒头硬的割破了牙床,她有生以来,还从没吃过这么硬这么难吃的馒头。

见她皱着眉头,那人哼了一声,不屑的道:“有吃的就别在挑剔,不知道南楚国旱魃肆虐了半年,如今到了冬季,已经是十室九空了吗?多少人易子而食,多少人为了一块干饼争的头破血流。你养尊处优,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又怎么知道老百姓的日子过的有多苦”

红绣眯起眼,这人的口气,难道不是南楚国人?忧国忧民,还有善心,他也未必是个坏人。到底是谁的命令,绑了她要去何处呢?能在重重禁卫下将她带出圣京城,此人必定身手不凡,且极有智慧,她不易硬碰。

不接他的话茬,红绣沉默的吃馒头,先用唾液将干得不能再干的馒头湿润一些再吃。

看她没有抱怨,而是慢条斯理的吃着,那人也不在多言,只是适时的喂给他一口,顺便将掉在手掌心的馒头渣吃了。

好容易咽下半个馒头,红绣便再也吃不下了,正好做个顺水人情,笑道:“在外头粮食得来不易,我现在浑身无力,你要带着我是颇费体力的,那半个馒头你吃了吧。”

那人一愣,看了红绣一眼,沉默的将馒头收了起来。从身旁的包袱里拿出一件打了补丁灰扑扑的粗布棉袄长裤扔在床上。

“你换上吧,换好了咱们好上路。”

第四百一十一章 所去何方

(12点)

第四百一十一章 所去何方

红绣有很久没有穿过粗布的衣裳了,当年在诸葛家与娘亲过的苦日子,似乎已经离的很遥远。

药劲没过,勉力换好了棉袄棉裤,已经累得她气喘吁吁。将一应头面和原本穿着的鼠灰色貂绒斗篷以及锦衣华服一同收好,已经费劲了力气。把姬寻洛给的药瓶贴身收好,才道:“壮士,好了。”

一直背对着他的男子回过头来,本以为少了锦衣华服和珠宝首饰的映衬,能将她减色不少,带着她上路也不那么扎眼,谁知暗色的粗布衣料,更能突显她面上肌肤的细腻柔嫩。白皙面庞精致的如白玉雕琢,明眸善睐,清华流转。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

“额…”沉吟一下,男子道:“地上有土,你随便抹点吧。还有头发。”指了指红绣如缎般鸦青长发:“全挽着,用布巾包起来。”

红绣苦笑,只得照做了,空气中本就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让红绣有那么一些错觉,好似她身上的衣裳和包头发的布巾也是臭的。

抓了地上的黑灰抹脸,红绣道:“好了。”

那人再看看她,长发高挽,露出她修长白皙的脖颈,领口处虽然紧实,可仍旧非常引人遐思。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脖子,还有手。都涂上灰。你要不照做,我可就亲手帮你了”

红绣连忙听话的照做,反正就是要将她装扮成难民,与她一同混入人群中才方便脱身就对了。

一切妥当,那人才点头,道:“走吧。趁着天黑。”

红绣脚步虚浮,气喘吁吁的扶着墙出了门,一阵冷风吹来,冷得她一个哆嗦。身上的破棉袄到底不如貂绒的斗篷保暖,四处眺望,她现在所处的是个荒芜的院落,土墙倒塌半边,看得到隔壁的屋子。院中一口水井,不过已经干枯,地面上积雪融化,变作一片泥泞。

那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双轮的小推车,车上放了两个大包袱。

“上来吧。”

红绣别无他法,只能乖乖坐上去。将自己换下来的衣裳也包裹好,放在了原有的两个包袱中间。

借着月光,看得清那人的面目,相貌平凡,是那种扎进人堆就认不出来的类型。他推着小车,走的极快,负重也不见有丝毫喘息,可见功夫极高。

因着冬日圣京城下了几场雪,干旱的情况缓解,要喝水并不如之前炎夏之日那么困难,不过粮食还是少的。红绣一早就知道城外流民有许多。可如今亲眼看来,还是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离开他们方才的院落便是一条小路,路的两侧错落着十来间房屋,有不少目光呆滞的流民互相围成圈子,靠在一起烤火驱寒。还有鬓发散乱抱着孩子坐在墙根的妇人,瘦的如同骷髅架子外披一层皮的中年男人…

小车所过之处,所有人都侧目看过来,那是一双双饱含饥饿的眼睛,呆呆的望着红绣所在的小车,似乎在看他们是否有吃的。初春的天最是寒冷,流民之中大多数还都穿着破烂不堪的单衣,此等惨状,只叫红绣心中灼痛。

低下头,闭上眼,心中一片苍凉。朝廷虽然设了粥棚,可仅仅如此,仍改不了仓中粮食短缺的现实。不出城不知道,今日一出城,她才切实体会到南边五省大旱,带来的是多大的危害。圣京城乃是南楚国核心地带,以身后男子的脚力,就算发足全力,带着她一个大活人离开城中,也不过就几百里的距离。南楚的“心脏”附近,已经聚集如此多的流民,国家甚危啊

自嘲一笑,她自己都不知能不能活命,还有心情忧国忧民?发现她不见了,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丢的,商少行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这人到底要带她去哪儿?是谁派了他来?

细细数来,她与人结怨虽不多。可她的存在,的确有些扎眼。若是生意上得罪的,商二老爷是头一号,诸葛言威虽被皇帝调离她身边,偃旗息鼓已有多时,但他一直野心勃勃,她相信他不会就此作罢。若是关于刺绣,她如今虽然许久没有潜心研究,可她传在外头的名声仍然在。看推车的男子似乎不想伤害她,对她也算客气,显然是要将自己带到哪儿去。那么便不可能是急于除掉他而后快的诸葛家和商二爷,也不会是太子的人了。那么会是谁要见她,还不能亲自前来?

仰起头,今夜银河当空,由南向北蜿蜒而过,猎户,金牛等等在冬季闪亮的星座已经退向西方,头顶已北,北斗七星当空高悬,大熊星座熠熠生辉,而斗柄正指向东方。红绣很快找到明亮的北极星,看着几个初春辨别方向的星斗,很快判断出这男子带着她离开的方向,正是北方。难道是北冀国?

是了,仔细想来,濮阳元灏想要带走她的可能性其实最大,她身负南楚研造部的机密,那人怎么可能不惦记着?

红绣紧蹙眉头,不免有些着急。以南楚国皇帝的多疑谨慎,如果她此番被带出了南楚国,进入了北冀国的国境,那便是无论如何也会被怀疑了。她倒是无所谓,进了北冀国,一路自会有濮阳元灏的人保护。可是她最重要的人,还在南楚圣京。皇帝的阴险,以商少行为人质的可能性极大,即便有朝一日她回了南楚,恐怕也再不会被信任。

不行,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离开南楚。红绣咬着下唇,心中逐渐清明。那人带她离开,商少行必定很快反应过来,说不定寻她的人已经出了圣京城,朝着四面八方搜索而来。只要她拖慢身后这人的脚步,获救的可能就极大。

“咳,咳咳咳咳…”红绣掩口咳嗽起来。虽然面上脏污,但她柔弱的姿态和寂静夜色下咳嗽时候悦耳的声音,仍旧叫路两旁的流民门侧目。

推车的男子一皱眉,心道让他来接这个病秧子女人可真是为难,粗声粗气的呵斥道:“臭婆娘,你他娘的要是染了时疫,老子就将你扔在路边自生自灭”

一听时疫二字,路旁之人都唬的退避三舍,看着他们的眼神也如见了毒蛇猛兽。

红绣秀眉紧蹙,索性蜷缩着身子侧躺在板车上,装病嘛,她在行。

“对不住,你若是听得烦,我尽力忍着就是。”

这女人团成团也不过那么娇小的一点点,叫推车的汉子瞧着心里不落忍,也不再训斥她,只赶着车快步离开了这个小村落,拐上了右侧的斜坡,走了泥泞的大路。

脚下是湿泥地,红绣躺在车板上,只听得到那人走路时吧唧吧唧踩在泥巴上的声音和板车车轮的吱嘎声。见周围没了别人,红绣从怀中拿出姬寻洛给的那个慢性药的小瓶,才刚要倒出一粒,推车的汉子便呵斥道:“你做什么”

红绣半撑着坐起身,无辜的望着他,“这位壮士有所不知,我有心疾,这药是从不离身的。”

“你…”男子干瞪眼,生怕没法将这位贵人小姐活着带回北冀国。皇上还不摘了他的脑袋?只得无奈的妥协:“好吧,你先吃了,等前头咱们再到了城镇,我想法子给你寻个郎中。”

凭他的态度,红绣百分百能确定此人一定是北冀国皇帝派来的,从时间上考虑,他来的,怎能与商少莫来的时间这样凑巧?难道…

“什么?都是一群饭桶要你们守着城门做什么用”三皇子李彧气结的一马鞭甩在城门官脸上,眼看着马车出了城,他们都没查出来?

“三殿下息怒,三殿下息怒”

“殿下。”商少行上前一步,一身黑色劲装和黑色的棉质斗篷,显得他俊脸毫无血色,凤眸中已经充满血丝,焦急的道:“草民认为,此刻不是纠察责任的时候,红绣被带出了南门不假,可究竟被带向哪个方向仍是未知。”

李彧沉着脸,看了一眼商少行和他身旁的姬寻洛,沉声道:“此事本殿已经禀报父皇。父皇下了严旨,京畿卫以及神机营兵士随本殿调用。来人。”

“臣在”

“整理行装,出城搜索,就算将南楚国翻个个也要将诸葛大人给本殿毫发无伤的带回来”

“是”

城中兵士聚集,京畿卫身着玄色官府的众侍卫以及神机营的三千人,分别聚集在东南西北四城门前整装待发。出城后分八个方向散布开去,呈渔网式的搜索。

商少行拳头捏的骨节嘎巴作响。他真是没用,怎么会让红绣轻易被人带走?虽然被打晕的商福全他们已经找到。如今醒来正在府中养伤,让商少行心里稍微有了底——跟踪的人那人都没杀掉,就是不想因此得罪了红绣,对红绣应当不会太差。可未知的未来,仍旧叫他心焦。红绣此刻,到底会有多害怕?

“咱们也走吧。”姬寻洛翻身上马,身旁的秋容和苏青也各自上了马。

商少行点头,飞身跃上黑马。

“商兄,你说红绣会被带向哪个方向?”

商少行沉着脸,抿唇看了一眼一旁假扮成平凡中年的商少莫,话从牙缝里挤出来:“北方。”

第四百一十二章 有一丢丢失控

(12点)

第四百一十二章 有一丢丢失控

商少行的那一眼,让商少莫的心宛若针扎一般,他很想拉住他解释清楚,红绣被劫走的事情他完全不知情。可此刻场合不对,且商少行是个执着的人,三言两语想扭转他的想法并不容易。叹息一声,商少莫也只得拉过自己那匹枣红马,飞身形跨坐上去。

商少行回头,凤眸仿如要**出火焰:“张兄,你确定一同去?”那眼神好似在说,你确定你一同去不会阻拦我寻找红绣?

商少莫知他对自己误会甚深,叹息一声道:“一同去吧。少行,许多事,并非你所想象那般。待找到了人,我也要好生问个清楚。”若真是北冀国来人将红绣劫走的,那必然是皇帝设下的一个局。

他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身旁之人不甚明了。姬寻洛赤红的桃花眼随意看了他们一眼,便鞭鞭打马先行出了城门。秋容和苏青也紧随其后。

商少行与商少莫对视一眼,一同扬鞭,叱喝一声:“驾”

黑夜中,马蹄翻飞,几骑先后如离弦的箭般飞奔出城门。

“你还好吧。”青年男子看着红绣煞白的脸色,不免有些担心。从包袱里拿出水囊递给她:“你不是还有药吗?紧着再吃一粒。”

再吃一粒,那还不要了她的命?她现在难受的要死就完全是拜那假死药所赐。红绣无力的接过水囊,仅是抿了一小口,就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喉咙,好似什么都咽不下去。好容易吞下去,便屋里的趴在包袱上,三分的病被她表演出十三分,气若游丝的道:“壮士,不是我不想吃,那要是江湖第一神医姬寻洛所造,说是调整心脉,扩张血管之用,一个月服用不得超过三颗,我这个月,已经吃了三颗了,多了是要血管爆裂的。”

青年男子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一口闷气别在胸口,只觉得面前的女人何其麻烦。可偏生一副柔弱无依楚楚可怜的模样,叫他狠不下心来。现在他可是后有追兵,南楚国的人若是追上来。怕是他也只有死路一条。但若是诸葛红绣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无法安全带回北冀国,他怕也是要以死谢罪的。

罢罢罢谁让他揽了这差事

青年叹息一声,道:“你且先坚持一下,前头就有小镇,到时候我给你寻个郎中瞧瞧。”

红绣感激一笑,便虚弱的躺下,枕着包袱闭上眼睛。心中却已经乐开了花。她现在吃了假死药,怕是太医院所有精英高手一同来诊脉,也都要摇头叹息的。小小郎中算得了什么?到时候拖慢脚步也是必然的了。只希望商少行快一些,这人精明的很,别叫他看出破绽才是。

清晨,红绣所乘的板车进了川化镇,小镇距离圣京城偏北的位置,天气寒冷了许多,流民也少了许多。路旁官府设的粥棚下,又粗壮的妇人和大汉正在烧柴熬粥,饥民们各自捧着破陶碗陶罐排着长队等着领粥。

青年推着红绣的车子刚走上街道。路旁便有官差斥道:“你们是哪里来的?”

红绣心中一喜,微微眯了眼。

那青年却操着一口正宗的南楚国南方某处的方言,道:“小人是从轩常来的,老家受了灾,我带着媳妇去燕屏关投奔我姑妈。”

官差闻言信了,看了一眼蜷缩在车上纤瘦的女人,见她脖颈和双手上都是灰尘,嫌恶的撇撇嘴,道:“瞅瞅你们,风尘仆仆的,可别将外头的病带过来。那边,东头,”用手指着东边,“专门设了医棚,你跟你媳妇都去让大夫看看。身上的衣裳也用开水煮了晾干再穿。粥棚每日巳时和戌时开始施粥,去看完了就赶紧来排着队,瞧你年轻力气壮的,去那边帮着搭棚子可以多赚两个干窝窝。”

“是是是,小人知道了。多谢官爷,多谢官爷。”青年点头哈腰的致谢,待那当差的走远了,这才推着红绣往医棚的方向去,看着车上的小女子,目光柔软,有些赞赏,也明白为何皇上要派了他来,务必将这女子安全的带回北冀国。他从北冀国一路来,早就知道南楚国是如此安置流民的,而且听说,所有的一切,包括疫病的防治,包括流民的安置,包括帮着搭棚子可以多赚窝窝…都是这个小女子的主意。这么个聪明绝顶的女子,当世多少男子都不及,就是身体差了点。

拐弯到了医棚附近,却并不接近,见左右无人,青年推着车进了一条小巷,直直往巷子深处走去。

红绣张开眼,心中满是疑问,为何不带她去就诊?疑问的事还没想完,车子便停在一闪黑漆剥落的双扇木门前。青年执起门环,先是敲了三下,停顿一会,又敲了两下,再是三下。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一个粗壮的妇人走出来,见了青年惊喜的道:“哎呀,小虎子”

“表姨妈。”青年憨厚的笑了。

“我头日子还与你表姨夫说,这轩常受了灾,也不知你如何了。快快,进来进来。他爹,小虎子领着他媳妇来了”

“哎”一个瘦高的中年人出了门,笑着与青年一同将车推进了院子,身后还听得到那夫人与邻居们搭话:

“那是我表妹家的儿子,才刚成婚,家是轩常的…哎,那能咋办,咱庄家人,再怎么也不差两双筷子了…是啊,自小就与表妹好…”

看来他们早就套好了词。红绣心里一沉,刚刚燃起的希望又都熄灭了。身上越发的觉得无力。

这户人家院落不小,前后院都有两间正房四间厢房。车子到了第二进,小虎对着红绣一抱拳:

“诸葛姑娘,得罪了。”说罢将红绣横抱起来,走向正房低声道:“刘伯,劳烦你去预备热水,还有,通知主子。”

“是。”

主子?难道他们还有上层人物跟着一块儿来了?

红绣的疑问很快得到解答,小虎将她放在铺了厚实棉被的床榻上不多时,外头就有一俊秀的男子走了进来,红绣一瞧,忍不住笑了起来:“兰妃娘娘,好久不见。”

对着红绣揶揄之意明显的笑容,兰妃也略微有些尴尬,毕竟,这样“请”人的方式不很光明。只不过如今多事之秋,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保全拱手,兰妃笑道:“诸葛姑娘,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我也想不到咱们再见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知红杀,这一次是你们影主的意思,还是皇帝陛下的意思?”

红绣直呼兰妃在影组中的代号,叫她心中好生不快,然而提起影主,她面上又有些尴尬之色。

红绣了然一笑:“红杀,这事儿你是瞒着影主的吧?不知道他知道了,你该当何罪?”

“住口我北冀国大事,怎容得你一个外人置喙。”

红绣莞尔:“怎么,兰妃娘娘不与我客客气气的道姐妹情了?外人?贵国皇帝陛下以这种见所未见的请人方式叫我去,不会是想与我吟诗作对,或者再出几道题吧?”

“你”兰妃被红绣几句话撩拨的怒气攻心,眉毛倒竖着,冷哼一声:“诸葛姑娘不必出言相讥,这地儿安静的很,你就现在这儿住下吧。”

红绣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怎么,不急着带我回去复命?”

兰妃挑衅一笑:“有句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等风头过了,咱们再走不迟。”说完转身洒然离去,只留下红绣呆坐在床榻上。

若是在外头走,她还能想法子拖慢他们的脚步,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给商少行。可留在宅子里,除非官兵挨家挨户的搜查,否则她岂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这样一想,红绣便觉得头大如斗,服了那个假死的丹药身子本来就软绵无力浑身没有一处舒服的,如今更是难受了。

不多时,那位自称是小虎子表姨**粗壮妇人端着木盆进来,也不多话,就只管伺候红绣梳洗。

红绣没什么力气,身上脏了也不舒服,就任由她动作。待脱下棉袄棉裤,那妇人帮她还上一身半旧的土黄色粗布对襟收腰的棉袍子,又在她腰上打了带子,系了围裙。随便找根草标帮她挽起了长发。红绣的一身打扮,就与任何一处南楚国寻常人家妇女没什么两样。只是她那精雕玉镯的俏脸,让妇人看的出神了半晌。

“刘妈妈,你可以出去了。”小虎端着一托盘的瓶瓶罐罐进来,笑着蹲在红绣的床榻前,道:“诸葛姑娘,得罪了,我得给你化化妆。”说着似怕红绣反抗似的,出手点了她穴道,取了瓶瓶罐罐里的膏膏水水,在红绣脸上化了起来,不多时,拿了面小铜镜给她照。

“你看,可还满意?”

红绣一看镜子里的自己,顿时气结。蜡黄色的脸上满脸的雀斑不说,右边脸颊上还化了个大黑痣。满面病容,丑就一个字。

“对不住,你那张脸太扎眼了。给你换换装扮也好。”小虎满含笑意收拾了那一堆东西:“稍后郎中就来了,你先歇会儿。”

红绣无语问苍天,情况好像越来越难控制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鞭打

(12点)

第四百一十三章 鞭打

郎中不多时就到了,眉头紧皱的给红绣诊脉,半晌直接以“老夫束手无策,只能开两剂调养的方子,着手准备后事吧”做结论。气的兰妃和郑虎险些将那郎中掐死。

“人还没带到北冀国就生出这样的乱子,主子,你说该怎么办好?”郑虎浓眉紧锁。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人,易容的妆太厚,倒看不出她本来的面色了,但瞧她清浅的呼吸,瘦弱的身形,他越发觉得担心起来,万一将这有用之人的命扔在路上,别说是他,就是兰妃娘娘怕也脱不了干系。

“没办法了,只能在此处逗留些日子,等她身子略有好转了咱们再上路,要想在此地寻找名医着实困难,咱们宫里是有出色的御医,可路途遥远,远水解不了近渴。我马上给陛下传信,请他定夺。”

兰妃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川化这种小镇,要寻到高明的郎中根本不可能,他们是秘密来劫人的,也不能暴露行踪,更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寻名医。诸葛红绣的身体如此虚弱,真是令她难办。

红绣吃饱喝足,闭着眼装睡,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心中暗笑。只要不离开南楚国,她的希望就大一些。但是她现在思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她身负南楚国研造部的机密,明明是被北冀国的探子抓走了,若是回到盛京的时候毫发无伤,多疑的皇帝会不会觉得她和北冀国的人是一伙儿的,她已经将秘密泄露了?再或者,她就算是被*待的遍体鳞伤的回去,皇帝要仍旧怀疑她泄露了秘密,该如何是好?

长叹一声,这件事,怎么都是难办,只有她离开,永远都不见他们才是最好的办法。

这一夜,红绣睡的极安稳,好似离开了圣京城,周身的压力也顿渐了。而且能看到那些罔顾她意愿随便就劫了她走的人,为了她身子的事情焦头烂额,她的心情就好的不得了。

早起,喝了半碗糙米熬的稠粥,吃了两口小菜,就什么都吃不下。兰妃和郑虎二人在她身旁絮絮叨叨许久,也没能让她食欲大开。或许兰妃给北冀国皇帝的信已经送了出去,她可以等,以商少行的聪明,若是一路往边关去都没有异样,他也定然能想到她是被藏在某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