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瞧,她笑了呢。”

“嗯。”朱瞻基的声音里也透着愉快。

“皇上您说她像臣妾多些还是像您多些?”孙妃的声音。

“自然是像你多些,但愿别长得走了形状。”朱瞻基说着似乎又去逗弄婴孩儿了,“乖女儿,长大了要像你母妃一样才貌双全的才好。”

……

知梦步子有些沉,胡氏回头看了看她:“我忽然想起来忘拿了样东西,知梦,咱改天再来吧。”

“嗯。”知梦点着头,拧了身子转回来却仍旧回头去看了一眼,廊下那偎在一起的人很是有天伦之乐的趣味。

两个人更是沉默。

“到我那儿坐一会儿吧,难得今天天气好。”胡氏说道。

“好,知梦就叨扰了。”

说是坐也没什么可说,也许刚才那一幕也是刺痛了胡氏吧,作为正室多年来不得朱瞻基的欢心也就罢了,成亲九年连个孩子也没有。

胡氏的桌上放了一卷佛经,虽她已经随便拿了书盖住但知梦还是瞧见了。

随意说了会儿话知梦告退出来回乾清宫,朱瞻基已等着她了,见她进得殿来便命太监传膳。

“这才几时就饿了?”知梦问道。脑子里挥不去那身影,与刚才的轻松愉悦相比,此时的朱瞻基面上多了份小心翼翼。

用完了膳难得朱瞻基要睡一会儿,知梦说不困便拿了那荷包绣,最近不知怎么心底总是有个声音在催着她快些再快些,因此反倒弄得她心神有些不宁,这不才绣了就是下手指又扎出了血,知梦含着手指过会儿再看看只剩下一个几不可见的针眼儿,虽几不可闻却比刚才带着血还要疼。

低头看看荷包,好在虽扎了几次总算再没有血染上了,原来那两滴已经成了红红的珠子,倒也好看。

“居然睡了这么久。”朱瞻基坐起来了顺势便抱住她,“别累着眼睛,歇一会儿,我又不急着戴这个。”

“早晚都得绣完不如早点。”知梦说道,他的双手交叠在她腹前,有些微微的热透着衣服传到皮肤上,也许他也想到了什么所以轻轻地叹了口气,很淡,几不可闻,和她手指上那针眼一样儿,也许,是疼的吧?

朱瞻基去处理朝政了,知梦继续绣着那荷包同时也在想着心事。

这宫里她厌烦了,她想离开,哪怕是到鞑靼那荒芜之地守着草原和风沙也好,那里什么都不好,可也有一样好,月亮更加明亮星星也更加耀眼,不像这里总似乎是蒙着一层灰一样。

最最主要的是她觉得与朱瞻基待在一处越来越令她压抑,苦笑一下,也许朱瞻基也与她同样的想法,他对着她常是陪着小心可对着孙氏他便笑得开心。忽然便想起朱高煦的那群女人们,冷若冰霜的有风情万种的也有,朱高煦常常是将那冷若冰霜的如天仙般供着,但仅仅也就是供着,常常腻在一起的还是那些善解人意又有风情的女人。那时候她不懂觉得朱高煦这个人果然很是烂俗,如今她有些懂了——在主动去取悦别人与被取悦之间大部分人应该会选择后者,她也会,所以她喜欢和朱瞻基在一起。

只是,什么事都有个限度,她的限度朱瞻基的限度也许都到了,既如此便散了的好,散了心里还有个好念想。

长长的叹一口心里才舒坦一些,脑子里又冒出胡氏桌上的经卷,寺院,似乎是个清净的所在。

正想着这事,上头传下来旨意说太后要出宫礼佛,命嫔妃们及圣眷夫人随驾。

寺庙虽在城中却很是幽静,人都裹在淡淡的香火里,似乎身上那股子俗世中的味道都被掩埋了。

知梦以为这趟必定也是要受张氏些教训的,出乎意料的,没有,张氏似乎根本不记得她这个人一般,难免又让知梦揣测一番。难道真如张承所说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才有了些愧疚?不,不对,这样做太明显,张氏那样聪明的人断然不会的。

算了,不想,在这样的地方想这些尔虞我诈是对佛祖的不敬。

上轿回宫知梦一路上还有些恋恋不舍,抬袖子闻闻还残留着淡淡的香火味儿。

从庙里回来知梦一直在想怎么与朱瞻基说,尤其是看到他满脸小心翼翼的时候她就更想说,以前那个带着些邪气不大守规矩说话又不着调的朱瞻基已经渐行渐了,短短几个月功夫他身上便罩上了一层让人不可亲近的气息。

“容儿,你最近有什么心事?”月末的午后阳光还好可以敞着窗子。

“朱瞻基,我想去庙里住一阵子,为……为他念念经祈祈福,我听人说未出生便逝去的孩子不好转世,所以我想去为他做些什么。”知梦说道。

“也好,待过了重阳我陪你去。”朱瞻基说道。

“不用。”知梦觉得自己拒绝得似乎过于直白与急切了便又解释道,“朝野上下这么多事哪里能离得了你?本来大臣们就看我不顺眼你再跟我去还不是让他们吃了我?”

离得远了若不再想念那便可以了无牵挂的散了。于她、于他都好。

于她自此便离了这禁了十几年的牢笼,于他便可以堂堂正正做个帝王不必再在谁的面前小心翼翼了。

“容儿,你有心事。”朱瞻基说道,他侧着头看她,她的头略略低着,阳光都照在了头顶,秋阳并不很柔和,所以那光有些刺眼,她忽然便抬起头来看着他了,嘴角迅速地翘起一下,算是笑了吧?

“朱瞻基,我只是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为我无缘的孩子做些事情。”知梦的口气很是坚定,一个人安安静静音咬得有些重。

这样的眼神让朱瞻基忽然想起了汉王府的那场夜宴。

“也是我的孩子,我们一起,我们说好了……”朱瞻基站起来走向她,身躯逐渐遮挡了阳光将她笼罩在那一片影子里,“你忘了,我们说好要一起的。”

动作轻轻地揽她入怀。

没有忘,也不会忘,可有些事不能当真的,忘记要一起的人不是她。

“容儿,你不会离开我是不是?”他的脸颊轻轻磨蹭她的鬓边,“不会的,是不是?”

会的。

知梦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回答了个轻微几不可闻的“嗯”,淡淡的像是树叶飘落。

朱瞻基又一次不在乾清宫的那天外头下着秋雨,知梦隔窗听雨一边在灯下绣着荷包,最近她是越来越心急了,就怕做不完。

窗子轻轻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知梦没在意,也许是风。

又是一下,知梦推开窗只觉得眼前一亮,正巧天边又有闪电知梦便没有在意,欲关窗却发现窗上不知何时多了两指宽的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命断逍遥。

知梦揭下纸条赶紧就着烛火烧了。

她知道这话的意思,张承已说过朱瞻基早就建了囚禁朱高煦的地方,美其名曰逍遥宫,如今说命断……难道朱高煦已死了?

虽已告诫过自己不要去想但朱高煦变成尸体这个认识还是让她打了个冷颤,脚上像长了东西往外挪着。

不,不能去。

若朱瞻基不在那里,若朱高煦没有死她此时一去便说不清楚了,在这宫里切记的一点就是永远要与那些失势的人划清界限,而她与朱高煦大概要借用王母娘娘的簪子画出一条天堑来才好。

窗外的雨声愈发大了,噗噗哒哒的敲在木窗上,似乎有低低的呜咽。

知梦熄了灯睡下了,黑暗里盯着那窗户,总觉得外头有人在说话。

不,绝对不能去,朱高煦的死是他自己造成的,你没有力挽狂澜起死回生的本事便安分些。

迷糊睡着了却总觉得朱高煦站在床边湿淋淋的看着她,眼睛是通红的……

第六十章

虽告诫自己不许想朱高煦生死之事,但毕竟他曾经救过她的命,若说完全不想也做不到,于是便常常有些心神不宁,自然,她也在想着那送来这消息的是什么人。

她厌烦了这接连不断的猜测,她厌烦了这沼泽一样的宫廷,如今她半条命已陷进去了,再不及时抽身等着自己的便是灭顶之灾。

满月的小公主有些不适常常夜啼不歇,太医们想尽了办法也无能为力,孙妃便常面有哀戚,朱瞻基心疼女儿便常去陪伴,不过,大概是怕知梦有什么想法便常常又凌晨里赶回来,第一天晚上还把知梦自本就不十分安稳的睡梦中吓醒。

“容儿又做噩梦了?怎么睡得如此不安稳?”朱瞻基在她身侧躺下拉好了被子裹住两人。

“小公主好些了?”知梦问道。

即便不做噩梦她这些年也没睡过几天安稳觉。

“还那样儿,有太医们守着应该没什么大碍。”朱瞻基说道。

沉默片刻知梦还是推了推他:“去看看吧,你不在贵妃一个人怕是心慌得很。”

“容儿,若我不在你会不会心慌?”朱瞻基问道。

“我?大概不会吧。”知梦老实答道。经历过太多的事情心会麻木,即便想让它慌一慌怕也是不可能了。

“容儿。”

“嗯?”

“你不要这么坚强,不是说好让我保护你么?”朱瞻基轻轻抚摩她的脸:“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让我替你担着,你只管轻轻巧巧的躲在我身后便好。”

“朱瞻基,你……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知梦笑了,“一国之君肩上担的是家国天下,我若还给你添麻烦于心何忍,再说我也没什么事,反正都是在这宫里真有什么事也不必我说你自会知道。”

知梦虽又说了几句让他去孙妃宫里他仍旧是没动,只把知梦紧紧揽在怀里,力气比往常大些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朱瞻基有些反常。

知梦没问,想也知道必是为了朱高煦的事,既已说了“国事为重”的话自然是不便插言,他不讲便是不必让她知道那就不问了。

小公主的夜啼症持续了十来天终于好了,知梦与胡氏去看望孙妃见她消瘦了一圈,看起来不那么容光焕发了,恰巧影妃也来探望,无病无灾的她竟然也有些神色黯然,看起来倒与孙妃一般颜色无二了。

作为皇后胡氏必然要关切两句,影妃说无他,天凉了染了些风寒罢了,说是染了风寒却在看向知梦时眼神蓦地恶狠狠了一下。

胡氏又嘱咐了孙贵妃好生照看小公主便推说有事要忙与知梦一同出来了,胡氏默不作声,直快到了坤宁宫回头瞧瞧宫女离着有几步远的地方她才小声开了口:“宫里的天看着总不那么高远,总像要压着人的头顶来了。”

“墙太高了天就显得低了。”知梦说道,“在草原上看就不是这样,放眼似乎可以看到天尽头。”

“想必很好看。”胡氏说道。

“不战乱的时候吧。”知梦说道。

如香泉河,躺在河边看天空爬上香樟树看远处,很开阔。

“真想去看看。”胡氏道。

知梦偷偷瞧她一眼,很想劝她不要再读什么经书了,在宫里最好还是看看韬略之术书为好。

知梦以为再也不会有关于逍遥宫的消息了,可今天她回到乾清宫进内里换衣裳,总觉得有些不对,自己看了看原来是梳妆台上的盒子有些问题,早上明明她记得是打开着的,此时却蚌壳一般关得严实。

打开找了半天才发现菱花镜的后头有着淡淡的字迹,拿近了瞧“逍遥行”。

知梦有些不解,行?这话说得倒是模棱两可,拿着菱花镜放到铜盆里轻轻用手拭去字迹,即便不是装神弄鬼的她也不会去的。

换了衣裳出来各处打理一番,正收拾后面书柜便散落的书籍便听到朱瞻基的动静,似乎还有朱瞻墡,知梦这次可不敢再藏着了赶紧抱着书出来,果然,除了朱瞻墡还有朱瞻埈,此时朱瞻埈正满脸通红地说着:“能耐什么?皇兄,你对他网开一面他可是不念你的情,反正他是谋逆死罪不如干脆就……”

看见知梦出来朱瞻墡拉了拉朱瞻埈的袖子他登时便失了声,正说着话的嘴也不知道是闭上好还是继续这样张着,样子看起来便有些奇怪。他这样子逗笑了朱瞻基。

“二弟,你坐下说。”朱瞻基给他解围。

知梦自觉是自己出来的太过突然所以中规中矩地请了安又特意对朱瞻埈道了声不是,朱瞻埈连忙扭过头去摆了摆手:“多礼。”

“容儿,今天我和二弟、五弟一起喝个酒,你去吩咐下去弄些合口的,还有前几日喝的那清酒也拿来些。”朱瞻基说道。

知梦应着退出去了。

一路往御膳房走着知梦有些失神,听朱瞻埈的口气朱高煦似乎还是死性不改,唉,即便朱瞻基有念叔侄之情的念头怕是也保不住他了,这个朱高煦到底在想什么?囹圄之中的他到底又能干些什么让人恨不得杀了他的事?

知梦的这些疑问过了午膳便有了答案,是朱瞻基告诉她的。

“容儿,我大概只能保住汉王以庶人身份不死了。”朱瞻基道。

知梦正斟茶手却一点不抖,那冒着热气的茶水稳稳地落进了茶盏之中,冲得碧绿的茶叶翻滚着。

“没什么比活着更值得期待和庆幸的了。”知梦说道,抬头看看朱瞻基,“像朱高煦这种人,只要有一点权力就不会善罢甘休,于他来说做庶人倒是最安全的。”

当年她何尝不曾劝过朱棣削了他的爵位,可惜朱棣出于父子之情下不了手,如今还是走到这条路上来了。

把茶盏放到朱瞻基面前手欲收回又被他轻轻握住。

“容儿,你若是想去看看他便去吧。”朱瞻基道。

知梦摇摇头:“我见他大概要被他骂,还是不去了。”

朱瞻基似乎放了心。

因为知梦已与朱瞻基说过不会去看朱高煦,所以在那天黄昏时分朱瞻基身边的小太监喜德来宣她去逍遥宫的时候她十分诧异。

“皇上宣我去逍遥宫做什么?”知梦问道。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喜德躬着身子规规矩矩的样子。

“皇上在何处?”知梦问道,生怕这又是一个骗局。

“回夫人,皇上此时正在逍遥宫里与汉王说话。”喜德说道。

“与汉王说话?”知梦心思转了一圈便想到朱瞻基说的要废朱高煦为庶人的话,难道今天他是亲自去告诉朱高煦然后让她见朱高煦最后一面?似乎说得通似乎又说不通,知梦满腹疑问。

不过疑问归疑问知梦还是不敢不来,退一万步说即便这口谕是假的她也不敢抗旨。

宫中的西华门知梦是第一次来,森严的守卫立刻让人心里惴惴。

远远地看见一排简陋的平房,黑砖黑瓦透着不祥,隐隐可见那平房的蓝地儿匾额上写着龙飞凤舞的“逍遥宫”三个字,近了再看,字居然还是鎏金的,两相比较显得有些讽刺。

“夫人,到了,这就是逍遥宫,奴才去通报。”喜德小跑步着去了,很快就出来请她进去。

知梦迈上台阶伸手掀了黑绸帘子进去,逍遥宫的内里与外头相比更是不如,在知梦的观念里,即便逍遥宫外头怎样寒碜简陋里面也该有些桌椅床几,可眼前除了掉了漆的桌椅便无他物了,环顾一周,这地方简直如同牢房,这还只是外间,那似乎被火熏烤的黑木槅段那头还不知是怎生的模样?

里头传来一道长长的叹息声,是朱高煦。

“二叔,朕只是让你认个错,如此朕在百官面前才有为你开脱的余地,真就如此困难么?”语气里有无奈。

知梦抬起的脚又轻轻落下了,也许这就是朱瞻基让她来的目的,只想让她亲耳听到他并没有骗她。

“认错?要我跪在你面前认错?竖子,你休想,想当年我见了你那肥猪老子尚且不跪何况是你。朱瞻基,既然信里都那么说了还在我面前假仁假义什么?省省吧你,本王不怕死,宁死也不跪你这黄口小儿。”朱高煦的声音拔得有些高刺得知梦耳朵疼。

“二叔自然不怕死,您可是上场杀敌无数的,只是,您不怕死侄儿却不想担这杀叔父的大逆不道的罪名。二叔,你也该理解理解我,朝堂里都是两朝三朝甚至还有四朝元老,一个个的都欺负着我年轻为难我,无论做什么都觉得十分掣肘,二叔你既然不愿辅助侄儿便罢为何偏偏还要来为难我?如今,朝堂里杀声一片,侄儿为您安排这后路已是尽了全力,您就不能体谅下侄儿吗?”朱瞻基言辞恳切,连知梦都有些动容。

知梦的动容也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朱高煦立时便笑了,他是个练家子,吐纳自然比别人要厉害,所以这声音响若洪钟。

他应该是狠狠啐了朱瞻基一口。

“尽力?小子,你用这话哄哄女人,比如萧知梦那个蠢女人还差不多,你哄我?”朱高煦又是笑了一阵,“你既然能给你那孙令儿什么金宝金册,为何一个小小后妃的封号就难住你了?朱瞻基,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知道么,你想做的有什么事是没成的?要杀要剐你少废话,动手吧。”

静默了一阵。

知梦手紧紧攥着。

朱瞻基,我不会相信他的挑拨离间之词,因为我亲见了你如何为了我与太后争执的。知梦心里想着回头说给朱瞻基听。

“我想做的还真有件事儿没成。”朱瞻基冒出这么一句。

“与我何干?快动手吧,少废话!”朱高煦说道,口气极其不耐烦。

“自然与二叔无干,这是我和容儿的事。”朱瞻基声音里带了笑意,“汉王,我该谢谢你。”

朱高煦又啐了一口:“别扯这不相干的,你谢我?你是恨不得食我肉寝我的皮吧?”

“我谢谢你把容儿培养的那么好,不仅才貌兼备还非常有胆量,事到如今侄儿不妨告诉你个秘密。”朱瞻基的声音里笑意更浓。

“有屁快放。”朱高煦态度仍旧极其恶劣。

“侄儿说了您可别生气,最近几天您气性太大。”朱瞻基似乎火上浇油似的。

知梦的心都提了起来,直觉告诉她这秘密与她有关,而且是她非常不想听的,她想转身走可脚却像定住了一般。

朱瞻基的声音传来了,每一个字飘进知梦耳朵里都像是来自地狱来自阎王的宣判,冰冷无情。

“当年容儿随皇祖父出征,皇祖驾崩之时容儿把消息第一个告诉了杨士奇大人,所以我父皇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掌握了朝政大局,以容儿的胆色及心思若是瞒个几天也不是难事,可惜……别气啊二叔,侄儿还没说完呢,您可知道侄儿险些做不了这皇帝?您可知道是谁替侄儿扫平了路?”朱瞻基道。

知梦感觉不到自己心跳了,她死了,朱瞻基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就慢慢死去了。

接下来朱高煦破口大骂了什么她全然没听到,眼前黑魆魆的一片。

这是十八层地狱,一定的,一会儿成祖爷和洪熙爷会来找她偿命,她会上刀山下油锅,她似乎已经看见拿着索魂锁的牛头马面了。

待她眼前重新有了光亮,知梦大口大口的喘气,那黑绸帘子不知何时已然撩起来了,正对着那槅段的是带着沉重手镣脚镣呈大字型被捆在墙上的朱高煦。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两人遥遥相望。

朱高煦蓬发垢面,身上的华服已成褴褛,脚赤着一只,靴子早已不知道哪里去了。朱高煦已经全然没有了做王爷时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