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行宫的温泉内,风佑仰面而躺,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与水波融为一体,健硕的胸膛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却不减这具男体的美感,反而凸显阳刚。

“侯爷!”

一名将领单膝而贵,低头恭敬地不敢直视浴池中的人。

“怎么样了?”风佑懒懒的嗓音响起,眼眸半闭,遮盖了那双让人失魂的蓝眸。

“照侯爷的吩咐,暗中安全送达天都!”

“嗯!”一声闷响从风佑的喉间发出,他翻转过身,将脸侧过枕在自己的手臂上,那声闷响又辗转成轻叹,随着水流幽幽散了开来。

“侯爷!”那将领似乎还有话要说,风佑轻声说了句:“讲!”

“天都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是要侯爷献上圣兽的血!”

风佑闻言哗啦一声从水中坐了起来,冷笑道:“那加那小子真的要死了吗?”

“听说病情不妙!”

“那好啊,派人去回话,就说一碗血换北里通天都的商道!”

“这……”将领有些为难,自从北里和东隐一战后,天都几乎封闭了所有来往的商道,不论水路陆路,这在资源丰富的天都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于物资及其匮乏的北里,无非是致命的打击!

“一条商道换天都帝王的命,他们赚了!”

风佑冷哼一声从水中跳了起来,拿起衣架上衣衫,忿忿地离去。

走过雁北的枫林,风佑沐浴在林间斑驳的阳光里,又想起她离开时的脸,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眼中的伤痛。然而自己流于指间彷徨的日子也时刻提醒着他一一她并不爱我。

抬眼远望,生命里多少个秋,能像此刻细细品味,那些离去的人也终将会成为飘零的往事,在如水一般的时间里一段段走失。走过冬季,走过喧嚣,再醒来时,怕已是物是人非……

丫头,我能做的,也只是送你离开……

天都茶馆

“客官,您又来了?”

头戴草帽的少年点点头,问道:“今日可有倪老的书?”

“有的,有的!客官里面请!”

连城被小二引来坐下,点了壶廉价的茉莉香,低着头耐心的等,不多会儿便有一名白须老者上的台来,醒木一拍,一身玄衣衬得他更加精神利落。台下顿时一片掌声,连城双目一亮也直起了身板儿。

“今日我们接着上一回,说这俳优之乱,昨天我们说到这伶人因觊觎帝王陵寝的珠宝,利用太后的感情想要探得地宫的所在,但地宫的大门可是随便就能进的?这里头有条件!”

白须老人故意一顿,笑看着底下的宾客道:“这帝陵地宫的大门啊,有四个玄机,分别需要摆置四种圣物方能打开地宫之门!”

“那些圣物啊?”低下有人耐不住的问。

倪老一笑:“四个圣物分别属于五陆除天都外的四个国家,其中南阳的是紫玉金檀木雕琢的朱雀图腾,西泽的是炽焰兽雕,北里的是月魄金螭尊!”

“那东隐呢?”有人高声问,倪老神秘一笑,叹息道:“那帝陵内珍宝无数,听说还有上古神器以及天宫流传的《神罚录》但之所以没有人能进入就是因为东隐圣物的失传!“

“啊?!“台下一片惋惜声纷踏而至,连城坐在角落里脊背僵直,目无表情地盯着身前的一碗茶水,台上的老者还在说些什么,可她再也听不进去,前尘往事都在脑中串了起来,想起刚与风佑相识时他用咸鱼掩饰紫玉金檀木的香气,想起十八岁归宁时在华章殿的邂逅,那时的他,怕也是来皇宫找圣物的吧!原来他早就知道地宫的秘密,不,甚至说比她和哥哥知道的还要多,如果说哥哥要的是那本《神罚录》,那么他要的是什么呢?

“啪“醒木一敲,倪老洪亮的声音响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连城激灵了一下,回过神来,起身木木地往外走,身上还有不到一两的银子,这几日的食宿她已尽量减到最低,但听闻茶社里说俳优之乱还是忍不住的进来听,心里总觉得这其中有跟自己身世有关的东西,特别是在得知那名伶人也有一双金色眸子的时候,连城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但满足好奇心是有代价的,就像现在,连城站在街角看着对面热腾腾的包子发呆,肚腹里的声音已太过熟捻,以致早已忘却了平生所食山珍的味道,连城像又回到自己的童年,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只是那时有哥哥的呵护,想起连惑,连城的泪又要掉了下来,她这一生终归还是碌碌的,帮不了哥哥,也对不起自己。

“给你!”

一只纤细的手递来两只用油纸包裹的热腾腾的包子,连城讶异地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忘了掩饰自己的容貌,那女子被她看的双颊一红,急急的俯身扳开她的手,将包子塞了进去,然后转身就走。

“姑娘,这是做什么?”连城站起来问。那女子欢快地转身,双手叉腰笑着说:

“你瞪着我家包子铺快一时辰了,为了那些买包子的人着想还是把你喂饱,省得你吓着我家的客人!”

连城的脸腾的烧了起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后想起什么赶紧掏出钱袋道:

“姑娘,我有银子的!”

那女子看了眼她瘪瘪的钱袋,大笑道:“不用了!”

“不行,你还是收下!”连城将手中的碎银递了过去,有些恼也有些怒,被人当作乞丐的感觉特别窝心。

女子也不接,只是歪着头认真看她,颊边透着粉粉的红,连带着她那张不怎么漂亮的脸也跟着生动起来。

“你是外乡人吗?是不是想找活做?来我家吧!”

连城一愣,感叹于少女的灵敏和对事物的洞察,像她现在这样,缺的不正是一份生计吗?手腕缓缓降了下来,连城听到自己的声音,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跟着女子的背影步入那座古旧的小院,连城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她,不会是把自己当作了男子,心生爱慕了吧??!!

街角茶楼上的雅座内,坐着两位气质不凡的男子,其中一位半边侧脸覆着铁面,遮盖了原有俊美的容貌,另一位一身澈蓝,倚在栏杆上看着街角的包子铺出神,那如缎的黑发在耳际滑落,彰显出男子的豪情。

“贤弟看什么看得那么专心?”

黑将有些好奇将头伸了过去,触目也只是繁华的街道,墨蛟推了他一下,坐正了身子,故作不经意的说道:“没什么,想一些过去的事!”

黑将笑了笑:“还在想南阳?听说易怀沙和连惑翻脸了……”

“北里的条件你怎么看?”墨蛟显然不想讨论黑将的话题,硬生生的插了话进来,黑将淡笑:“一条商道换一条命听起来是公道!”

“那你答应了?别忘了,北里盘踞的是狼,只要让他们养壮了,那对我们来说就是大患。”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看着主子死吗?”黑将的笑容收了起来,懊恼地看向墨蛟,墨蛟也只能沉默,低下头,将拇指放在唇边,狠狠咬了一口。

“也许……还有办法……”

墨蛟的心突突跳了起来,他有些惶恐地看向黑将,见他挑眉等着自己下面的话。

“我跟长老们商量过了,还有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黑将问。

墨蛟心虚地低下头,半晌才幽幽的说:“我在想想,容我在想想……“

绣工精湛 婉娴风波

素颜双手托腮,对着连城的身影出神,布帘后低头挑线的女子,长发垂至腰间,微侧着令人心醉的玉靥,素颜心神一荡,想起初次见到连城女装时,自己猝不及防的狼狈,脸上不由升起一股无形的热浪。

“好了,你瞧瞧?”

连城将绣好的丝帕递了过去,见素颜火烧着脸傻傻地看着自己,禁不住一愣:“素颜,你怎么了?”

小妮子被她一唤,从板凳上跳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姐,要不要喝水?”

连城紧盯了她一会儿,噗哧笑了,打趣道:“素颜,你不会是被我的脸诱惑了吧!”

素颜听她一说,粘了过来,将脑袋于连城的脑袋靠在了一起道:“是啊,姐姐连我都迷住了,更不要说那些臭男人了!”

其实在素颜心里是惋惜的,原本初见连城时,看她一身狼狈,还以为是落魄的俊秀书生,没想到打理出一位绝色佳人来,搞得她的少女心哗啦啦地就碎了。

“绝艳易凋 ,连城易碎,再好的皮囊也换不来男耕女织的安逸!”连城说着将眉目低了下来,那落寞感无声地流露出来,让素颜心口一软。

“姐姐,是遇过变故吗?姐姐出口成章,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是何故流落天都?”

连城淡淡一笑,将手中绢帕塞了过去,明显不想提及,素颜识相的不敢再问,低头去看连城的绣品,一看之后惊呼出声:“姐姐上等的绣工啊!”

连城起身收拾图样丝线,听她低喊,眼角撇了那绣帕一眼,微微蹙眉,本想自己已经够不专心了,那针脚甚是潦草,怎么还说上等?若是招惹麻烦了可不好。

“什么上等?是你平时太不用心,若有机会让你看看宫里的织物,那才是真正的上等!”

“姐姐见过宫里的织物吗?”素颜抓了连城言语的破绽,赶忙追问,连城见了她亮晶晶的眸子顿觉失言,转过身不再理她。

素颜也不生气,将绣帕拿了和一堆衣裙放做一堆,依旧笑嘻嘻地说:“我明天去婉娴楼给那些姐姐们送去,顺便再接着绣活,姐姐,你和我一起去吧!”

“婉娴楼?什么地方?”连城转过身问。

小妮子鼻子一皱,坏笑道:“男人享乐的地方!”

连城听完脸一白,扳着脸道:“不去!”

“去嘛,去嘛!”小妮子耍赖的招数使了出来,扑到连城身上死命摇她的手肘,“姐姐,你还是穿男装,大不了我帮你把脸涂黑!”

连城没好气地推开她道:“你让我去就是为了‘糟蹋’我啊!”

“也不是啊,那里比较复杂嘛,我每次一个人去都怕,上次有个喝醉酒的人还……幸好有紫烟姐姐帮我……”

小妮子开始转向苦肉计了,连城又怎会看不出?

“那你还去干什么,以后不要接那里的活了!”

“可是那里姐姐给的银子多啊,我爹心肠好,包子铺总是半卖半送的,他自己的腿又有风湿要吃药,哪来这么多银子啊!”

这些小妮子倒是说得实话,这一家两口老的、小的都是滥好人,要不自己也不会进这个门不是?

“那好,我陪你去,不过你把东西送了就出来,千万不准待太久,那里可不是女孩子随便待的地方!”

“好的好的!”小妮子把头点地跟啄米的小鸡一样,连城无奈地看着她,暗暗祈祷别出什么差错才好!

天都的婉娴楼是胭脂粉巷内最为出名的,这里的姑娘能歌善舞,甚至有几名还擅长诗词歌赋,而在婉娴楼最红的就是素颜口中的紫烟姑娘,连城一路听小妮子絮叨,耳朵都磨出茧了。到了婉娴楼,就楼外装饰来看倒于其他并无区别,一样的俗艳,就是规模大了些。

素颜带着她从后院进入,院子里却非常安静。现已是晌午,姑娘们还在休息,素颜本想拖着连城去见紫烟,不料一路的口水轰炸,早就让连城失去了对那位名妓的好奇,见连城不愿去,素颜便安排连城在厨房等她,厨房大娘显然跟素颜熟络,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连城趴在角落的桌面上发呆,厨房内此刻也很安静,大娘坐在门边捡菜,连城也不知怎么着,等着等着就困了,最后索性睡了过去。

琴榻上的白衣女子低垂双眸,双手抚于琴上,玉腕轻抬,指间流澈出天籁般婉转动人的曲调,摄人心魄。黑将不自禁地合上双眼,感到一股清凉的流水在心头流淌,时而似春雨漓漓,时而如泉水潺潺,琴声极尽哀婉,渐渐透出凄凉,令人徒生感伤。

“紫烟,为何要弹这哀伤的曲调?”

一曲终了,黑将忍不住问,女子起身微微一福,走下琴榻,半跪着给坐榻上的两位男子倒酒。

“爱恨痴缠,缘聚缘灭,繁华一梦,人生哪来那么多可喜、可乐的事情?!”

说着凤眸流转,嗔怪地瞟了坐榻上蓝衣男子一眼,惹得黑将闷笑。

“看来是我的贤弟冷落你了!”

说着拍了拍墨蛟的肩道:“墨蛟,反正你这阵子也被郡主逼婚,不如娶了紫烟措措那小丫头嚣张的气焰?”

听了黑将的话,紫烟眼中一亮,不料墨蛟却白了他一眼,冷声道:“喝多了吧!”

黑将笑了笑,坐直了身子,对着紫烟说:“来首欢快的!”

琴台上的音乐又响了起来,墨蛟枉自出神,没注意黑将在仔细打量他,黑将知道墨蛟心中藏着事儿,自从那加遇刺那晚开始,墨蛟就整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以往他还总拉着自己来紫烟这儿小聚,可那次以后墨蛟也竟十多天未踏入婉娴楼的大门了,听他府上的人说,他只是一个人喝酒,黑将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他烦心而又不能同自己说呢?

“紫烟!紫烟!他妈的,别挡着我!”

“燕王!呀,我的祖宗,紫烟陪客呢,你就看在我这老脸的分上别闹了!您瞧,青红多美啊,今晚让青红陪您好不好?”

“滚,我就要紫烟,其他的都他妈滚!”

楼下一醉酒男子呼喝着,黑将的眉头深深蹙了起来,紫烟的琴声也断了,惊惶地看向墨蛟。

“滋啦”一声,油锅的咋响惊醒了桌子上小憩的连城,她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见大娘正站在锅灶前炒菜,连城赶忙向外走,屋外已是月朗星稀,整个婉娴楼歌喧影哗,香酒扑鼻。连城心口一紧赶忙进屋拽住大娘的衣角问:“素颜呢?”

大娘边拨弄菜边笑着说:“怕是又在紫烟那里玩忘了时辰!”

“忘了时辰?”

“是啊,这小丫头真是调皮,跟紫烟又要好的紧,每次进屋又是穿衣又是化妆,非玩到天黑才肯走,上次遇上个客人差点把她当作新来的姑娘糟蹋了,幸好紫烟救她,这回又不长记性了不是?”

连城吓得脸色苍白,抬头看着门外灯红酒绿的婉娴楼,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小丫头,昨天跟她说得全忘了,但连城又不忍心抛下她不管。

“大娘,那紫烟姑娘的香闺是哪一个?”

大娘伸手一指道:“就那个挂着紫色纱帐的就是,旁边的是琴舍,别走错了!”

“哎!”

连城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粗布男装,拿起大娘刚炒好的菜,用托盘装了急急地向着楼内奔去。

“砰“猛烈地推门声让紫烟瑟缩了一下,柔软的身子向着墨蛟靠去,墨蛟没有伸手去接,就让她的脸颊落在自己坚硬的肩头。

“墨蛟,我出去劝劝!”

“不用!”墨蛟依旧冷漠,拿起桌案上的酒杯小口的啜着,“他是戒酒装疯,存心的!”

听着墨蛟的冷哼,黑将的眉头纠结在一处,紧张地看向门口,隔壁房间的动静甚大,听着被人碰翻了桌椅,时不时地夹杂着两声吼声:“紫烟呢?他妈的,出来!”

“啊……”一声女子尖锐的叫声响起,墨蛟和黑将都疑惑地看向紫烟,见她俏脸一白,胆怯地说道:“坏了,那丫头还在我房间!”

“谁?”墨蛟出声,紫烟颤声说:“邻街包子铺的小丫头,绣活不错,常来接些生计,今日在我这儿玩累了,我让她在我床上小憩……”

话没说完,隔壁又是一声高呼,伴随着衣衫破裂的声响,有女子呜呜地哀泣。

“墨爷……救救她……“紫烟泫然欲泣,楚楚地看向墨蛟,墨蛟坐着不动,但眼神里有一丝动摇。

“墨蛟,别管闲事,那是燕王!”

黑将警告地撇了他一眼,拿起桌案上的酒杯闷闷喝了一口,隔壁的声响越来越大,女子地哀求声不绝于耳,而屋内的两个男人皆攥着拳头不敢有所动作,这燕王乃是那加的堂兄,一直已天都的第二继承人自居,不仅如此那加的遇刺也与他脱不了关系。

“大爷,您要的菜来了!”

忽然一声清脆的嗓音插了进来,紫烟感到墨蛟的身子猛烈一抖,跟着诧异地抬起了头。

“滚,谁让你进来的?”

“爷,您先用餐吧,姑娘也没吃呢,别饿坏了身子!”

“滚,听不懂人话啊!”

这一回黑将也听清了,他有些不置信地看向墨蛟,而此刻他已经站起了身,沉着脸欲冲向屋外。

“姐姐救我!”

女子的呼救声传来,男子呼喝一声打翻了饭菜,揪住连城的衣襟就要打,忽听身后的人唤“姐姐”才放下手来,定睛看了看连城,嘿嘿一笑道:“也好,姐妹俩都留下陪本王乐乐……”

话音刚落,连城自觉眼前黑影一闪,那燕王白目一翻身子软软地瘫了下去,连城这才看见他身后站着一位高大的男子,蓝衣蓝束,俊美地如同神话中的天神,只是那眼神太过阴霾,冷澈如冰。

“墨蛟……”

连城下意识去掩自己的口,却止不住落泪地冲动,本以为眼前的人会像当初那样给自己腼腆的一笑,不曾想却是透骨寒列的眼神。

“跟我走……”

粗糙的大手一把擒住连城纤细的皓腕,墨蛟带着她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婉娴楼,留下惆怅的黑将,伤心的紫烟,以及面面相觑的众人……

进宫受阻 桂子飘香

墨蛟后院的府邸分有两层,上一层是卧房,下一层用处不一,只看得出中间一处厅堂。丫鬟带着连城打开房门的锁,一推开门,只觉扑天盖地的灰尘味,连城向后瑟缩了一下,用手掩着口鼻,那小丫鬟白了她一眼,尖着嗓子说:“院子里有扫帚簸箕,你自己打理,回头我把被褥抱来!”说完掉头就走,留下一脸尴尬的连城,撇嘴苦笑了笑。

墨蛟进来后院时,连城正挽着袖口擦窗子,顶端雕花的位置有些高,她高高仰起了脖子,双脚垫起,似乎还觉不够,举着手向上跳了跳,那一瞬惊呆了庭院里的人,时光仿佛倒流回南阳王宫校场上,那个发髻半绾,一身淡绿的小丫头,彼时的她还在跟左世督逗着嘴,杏眼微挑,檀口微张,左侧耳后下方的一撮秀发撩动了墨蛟温润的心。

“呀,夫人,你怎么自己动手了,不是让你等我回来的嘛!”连城错及不妨手中的湿布已经被夺了去,身子被猛撞了下,回过神来时那原先彪悍的丫鬟已经接下了自己手中的活,连城惊讶地看着她,忽觉背后有人,转身时对上墨蛟迷离的黑眸。

不需要解释,连城已然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墨蛟不是个心思重的人,他的喜恶都放在脸上,仅仅在婉娴楼的一个眼神,连城就知道他与自己的芥蒂,他带她回来也不会是想续旧情,进门时的冷漠连丫头都看出来了,之于连城又何必点破呢?

“谢谢……”声若蚊蝇,连城不知此刻该说什么才是对的,唯有一个谢字是一定要说的,毕竟他救了她。

“你不用谢我,我救你是有原因的!”

墨蛟的话是记忆中不曾有的清冷,连城的目光垂了下来,不再去看他的眼睛,记忆里充斥的都是他当年含笑的目光,却不该在这冷月辉映下都涌了出来。

“早些休息,过两日随我进宫!”

撂下话,墨蛟转身要走,却被一声柔柔地“等等”叫住了脚步,墨蛟心口一颤,空有满腔的怨愤却不敢轻易地转过头来。

“还有什么事?”他问。

“有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