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忍着尖叫的欲 望,仔细摸摸宝宝的脸颊:“小少爷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这等毒蛇已经很不寻常了,被咬了怎么办。”

“我已经被它咬过了。”

“什么?”小蝶尖叫,伸手就要去扯小白,宝宝袖子一拂,跑到蜀玉身边:“娘亲,我没事哦!小白咬了我只是有一点点痛,可是流了一点血就没事了。”蜀玉已经脸色煞白,死死地扣住宝宝肩膀,颤抖地叫:“快去叫娇娇来。”一边问宝宝:“咬在了哪里?快给娘亲看看,你为何不说?要急死娘亲么?”人已经摇摇欲坠。

宝宝没想到蜀玉如此,赶紧露出手指来:“小白每日都会咬我一口的,都不怎么痛,而且隔了一会儿血就止住了,根本看不出伤口来。娘亲,我没事,你别急。”蜀玉几欲晕倒,幸好佘娇娇来得快:“没事,宝宝现在已经百毒不侵,就算是小青咬了他,也只有牙疼的份儿。这事儿我怕你反对,所以就没告知你。”

蜀玉极力让自己镇定:“你想要宝宝成为药奴么?”

“不,”佘娇娇摇头:“我只是想要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你只想着让宝宝见到那个人,可是你没想过那人会不会伤到他。宝宝现在血中含毒,只要他愿意,任何一个伤害他的人只会被他的血给毒死。”

蜀玉问:“所以你才让他将小白丢在毒窟里面,就是为了让小白的毒素越来越高,然后转嫁给宝宝?让宝宝一点点适应各种毒素。”

佘娇娇移到蜀玉面前,给她送上一碗药:“你以为小白只是寻常的毒蛇么?它是小青的后辈,我以前如何给小青用毒的,你不记得了?如若说小青的一滴毒液可以毒死百人,小白的毒液就可以毒死十人。再经过常年毒药毒虫喂食,小白已经不是寻常毒物可以比拟。我将它送给宝宝,是为了保护宝宝。当年,要是我也送你一条小青,你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被那人绑走,也不会轻易地被秦连影靠近。”

蜀玉脑中明白地知晓这是佘娇娇爱护宝宝的方式,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过要让自己的宝贝儿子成为‘毒人’。捧着药碗半天送不到唇边,好不容易喝了一口,心口泛酸,反而都吐了出来。这一下,佘娇娇才慌了神,就看着蜀玉低垂着头,呕吐不止。一阵人仰马翻。一切妥当之后,蜀玉已经气息微弱浑身无力,就这么靠着榻上昏睡了过去。

第六六章

蜀玉在睡梦中出了一身的汗。

面颊上湿答答的,发丝黏在上面让人感觉不舒服。周围似乎很安静,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院中知了的叫声。恍惚中,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时光。她窝在窗前美人榻上,歪着头,手下压着一本神妖杂本,鼻翼绣着蜀葵的淡淡花香,心情平静,面容放松,暗忖着日子悠哉清闲,偷得一生安稳逍遥。

哪知一个现实的翻身,她就坠入了最深的黑渊,找不到回去的路。

面上贴着一个小小的手掌,暖乎乎地童声在旁边唤:“娘亲,别睡了,来陪宝宝玩。宝宝再也不淘气了,您别生气不理我。”

她睁开眼眸,握着那小小的肉团子,将孩子拉入怀中,喃喃地道:“宝宝,别怕!”

别怕!多年前,也有一个人这么拥着她,说了这么一句话。可是,现在她已经怕极了,哪个人却不在身边。她只能一边拍打着儿子的背脊,告诉他别怕,也告诉自己,要活下去。她已经撑了三年了,为了宝宝,一定还能够再撑下去。

宝宝没哭,只是踢了鞋子爬到母亲怀里,深深地缩了进去,抱紧了她,无言的寻找勇气。

佘娇娇一直坐在床头矮墩上,淡淡地道:“你怀孕了。”

蜀玉拍打宝宝背脊的手一顿,半响,才道:“是他的。”又一笑:“这次没了秦连影,他总不会怀疑了吧!”

佘娇娇差点跳起来:“你说什么胡话,难道你准备把孩子生下来?”

“我不知道。”蜀玉望着她,清澈的眼眸中什么情绪也没有。她是真的不知道。这样的蜀玉,让人发不出脾气,所有的怒火就如同鞭炮丢在了棉花堆里,可以熏黑它却点不燃它。

“堕掉。你不能再生了,一个宝宝已经让你心疾加重,再来一个孩子,你会活不到孩子的出生。”

蜀玉唇瓣轻微开合,声音太小,根本听不清任何一个字。佘娇娇望着她,想要抓着她的肩膀狠狠摇晃,似乎这样就能够打破蜀玉面上的平静,能够让她表露出心底最浓重的恐惧,这样,她就不用一个人压抑地承受,能够哭,能够喊叫,能够向他们求救,能够听从医者的安排,从而继续活下去。

佘娇娇放弃与蜀玉沟通,转而对她怀中的宝宝道:“宝宝想不想要娘亲快些好起来?”

宝宝探出脑袋,快速的点头:“想。”

佘娇娇又道:“那干娘给你娘亲开新的药方,你等下劝你娘亲喝下去好不好?”

宝宝是个聪明的孩子。再聪明的孩童,年龄总是限制了思维,很多事情他不懂。不过,干娘的话要听,娘亲喝了药才会好起来,再与他一起吃饭睡觉,给他说故事,盯着他写字的事情却根深蒂固。他从来没有见过爹爹,只有娘亲。如果娘亲总是醒不来,宝宝会害怕。那样,他会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听话,不勤勉,从而娘亲也不愿意要他了。

迟早,宝宝会被所有人抛下,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爹娘。

佘娇娇劝对了人。他们可以失去蜀玉,可是宝宝不能失去娘亲。所以,劝蜀玉堕掉胎儿,不如让宝宝盯着蜀玉喝下堕胎药。

药房里面什么药材都有,唯独没有藏红花。佘娇娇临时让人去药铺买,浑然没有注意到一直在暗处蹲守的某人快速离去的背影。

这碗药,不同于平日的药材,气味也不同些。上面飘散的雾气卷在空中,成了狰狞的模样。

蜀玉目不斜视,她一直抱着宝宝,如同他刚刚出生之时的那些时月。一边拍打他的肩膀哄着他安心,一边不言不语地望着窗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希翼着什么。

院中的蜀葵又高了一些,一节一朵或粉或白或艳的花朵,不停地向着阳光攀升,似乎这样就能够吸取更多的温暖,让花儿开得盛,枝叶繁茂,长长久久。私心里谁也都知道,花儿总是会要枯萎的,人也是一样。

佘娇娇隔着屏风,遥遥地坐在书厅桌前。桌面上摆放着磨好墨的砚台,到处堆放着或厚或薄地医学书籍,佘娇娇咬着笔端,不停地在纸张上改改写写。小蝶从一旁的书柜里面拿出一大叠装订好的簿子:“这一本里面写的药方都是怀着宝宝之时,名医们写得保胎方子;这一本是孕期中调养的方子;这一本是龚夫人针对小姐心疾开的方子;这是……”

佘娇娇气道:“她又不是生孩子,你给我这些方子有何用?我就要孕后养血补气的。”

小蝶拿出另外一本来:“这里是孕后老御医开的调理方子。”佘娇娇不停翻阅,手下写字不顿,又涂改了几处,偶尔偷眼瞧了瞧屏风后面的动静,转头对小蝶使了一个眼色,对方放下手中的东西,迟疑地绕了过去。

“小少爷是不是该去写字了?对小姐撒娇可以,也不能丢了功课。”

宝宝瘪瘪嘴,实在不愿意从娘亲怀里下来。顺着小蝶的眼神望了望那碗药,拉扯蜀玉的袖子说:“娘亲喝药,喝完药之后带宝宝写字。”

蜀玉从沉思中清醒,落在宝宝关切的面颊上:“宝宝想要娘亲喝药?要知道,喝了这碗药之后,你就会少了一位弟弟或者妹妹。”

宝宝问:“弟弟妹妹在哪里?”

蜀玉道:“在娘亲的肚子里。再等上九个月,就会同宝宝那时一样钻出来,然后和宝宝一起读书写字玩耍。被人欺负了,你有兄弟姐妹帮忙;被人称赞了,有人与你一起分享喜悦;就算痛苦了,也有人抱着你一起哭,这样日子才会好好过下去。”

“小姐……”

蜀玉打断小蝶道:“宝宝迟早会脱离父母,可是兄弟姐妹会长长久久地一起长大,生活十多年,然后一起成亲生子,一起到老。就算没有我们,他也不会孤单。相反,有了弟妹,就有了责任。他会快速地成长,尽早成为顶天立地地好男儿,撑起一个家。那样,他外公也可以省心很多。”

佘娇娇在外头猛地拍桌子,吓得宝宝缩成一团,他从来没有见过干娘发这么大的脾气。宝宝会有弟弟妹妹不好么?可是为什么娘亲说会脱离父母?娘亲不要他了么?宝宝吓得爬在蜀玉身上,双手死死搂住她的颈脖:“娘亲不要宝宝了?”

蜀玉笑道:“怎么会?宝宝迟早会长大,不能一直守在娘亲身边。”

佘娇娇已经冲了过来,指着蜀玉的鼻子大骂:“你想要死我不拦你,反正人都会死的。可你能不能不自己找死?宝宝成为孤儿很好过么?就算有兄弟姐妹又如何?他自己都怎么小,如何照顾弟弟妹妹?他被人欺负了,难道能够去抱着弟弟妹妹哭么?

他现在是你一手带着的,读书写字玩耍哪里不是你手把手教着,看着,盯着,就怕他有个闪失。你确定你过早的离开,会有谁能够如你那般照顾他,教导他,关爱他?一个爹爹不要,娘亲不在的孩子,能够有什么前途?他能够安然活着长大算是不错了,更加别说照顾弟弟妹妹。你以为蜀家老爷子能够顾得过来,老爷子自己年龄也不小了,他要撑着蜀家,没有那么多闲空替你看孩子。府里那么多奶妈,媳妇婆子丫鬟,能够如你那般带着他么?她们不会虐待他?忽略他?甚至于拿着他的东西去给自家孩子?这些你都能够防备么?

你当年没有娘亲,是你姐姐们照顾大的,可是姐妹再如何体贴全面,不还是有婆子偷了你房里的药材拿去换银子填补家用?你当天底下人心是好的?全天下所有人都会爱惜你的儿子?你在做梦!

你要死就死,我不管了!”

宝宝已经抱着蜀玉大哭:“娘亲不要丢下宝宝,不要死!”哭得撕心裂肺,他是真的被吓住了,这才知道那碗药是娘亲的救命药。

小蝶捧着药碗上前,低声道:“小姐,你别说小蝶狠心。小蝶虽然是家生丫鬟,可上有父母,下有弟弟妹妹,小蝶迟早也会嫁人的。那时候,是没法跟在小少爷身边伺候了。就是我想,也是无法尽心尽力。小蝶会有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家。小姐的孩子始终都是小姐的,不会是小蝶的,我不可能将小少爷看得比我自己的孩子还重要。我都尚且如此了,更何况其他的婆子丫鬟们。

在我看来,你能够多活几年就多活着,迟早会等到龚夫人师傅来救你。可是,一旦你再生一个小少爷或者小小姐,能不能生下来还不知晓,生下来了又如何?宝宝少爷会觉得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娘亲,心里就算再疼,也总是会有芥蒂。到时候,孩子会如何长大?能不能长大,都难说。你生孩子下来是为了让孩子好好活着的,而不是让孩子活着受罪,外公不喜,哥哥不爱,又没有爹娘疼惜,那会多凄惨!小姐你就舍得那么对自己用命换来的骨肉?

只怕,到时候姑爷看到那孩子,也会不喜吧!”

蜀玉眼眸动了动,手指挑开宝宝额头哭得汗津津地头发,又用帕子擦干净他的脸颊。小娃儿已经哭得喉咙嘶哑,记忆中,他从未如此哀嚎过。总是在笑,调皮的挥舞着短短的小手小脚要抱抱。这样的孩子,从来没有经历过大磨难,她的离去会改变他那乐观的性子吧!会变得偏激,愤世嫉俗,毫无人情?还是会如他爹爹一般冷情绝性,杀人如麻?

蜀玉不敢想。她只能缓缓地伸出手去,小蝶捧着药碗上前,手指越来越近。

“我不许!”一声大喝,伴随着药碗莫名跌碎地声音响起。

第六七章

话语才入耳朵,唐烆已经站在了床头,浑身冒着腾腾白雾,似乎身上的水份都蒸发了般,他干涩地道:“我不许。”

蜀玉望着他。这个自己耗费了所有力气爱着的男子,这个舍弃了自己成全了道义的男子,这个爱着她又不愿靠近的男子:“你为何不许?我们方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唐烆一脚将地面的药碗踩成了粉碎:“不,我只知晓你不要我们的孩子。”

佘娇娇一个口哨,床底下突然跃出一条青色影子,带着血腥恶臭的口腔喷向唐烆面门。蜀玉下意识地动了动,宝宝啊了一声,小蝶直接倒退几步。唐烆看也不看,衣袖一挥,那条青蛇毫无招架之力地从窗口挥了出去。他上前一步,扣住了蜀玉的肩胛:“我要我们的孩子。”

宝宝尖叫的跳了起来,挥舞着小拳头朝唐烆手臂打去:“放开我娘亲。”唐烆眼色一变,到底没动,由着宝宝不停敲打,最后死死咬住他的手背渗出血来。宝宝一边咬一边流泪,鼻涕合着口水混在肌肤上,粘乎乎的。

蜀玉一手依然放在宝宝的腰畔,做着保护的姿势,双眼锁定他:“宝宝就是我们的孩子,你不相信可以滴血认亲。”

唐烆一愣,蜀玉让吓呆的小蝶去拿小碗盛着清水来。宝宝也吓住了,张着嘴巴,牙齿也酸了,人也呆呆地。两父子一对视,宝宝一个激灵,抱着蜀玉:“娘亲,好可怕!他欺负娘亲,他不是爹爹。”

蜀玉安抚着儿子,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小蝶捧着东西来,一把小刀,一碗清水,巾帕,创伤药都齐备。

蜀玉轻笑道:“我都没有想过要用这种法子来证明你们父子,真真可笑。”佘娇娇想要上前,走了两步停了下来。看着蜀玉拿起刀子递给唐烆:“只要一滴血,你就能够知道真相。”

唐烆看着她怀中的宝宝。小娃儿憋着嘴巴,瑟瑟地看着刀鞘,哽咽两声,又擦擦鼻涕。这个孩子真的是他的儿子?蜀玉能够想出这法子已经足够证明事实!那样,他还真的要割那一刀么?她会不会生气?她原本应该已经对自己非常生气了吧?那夜那么对她,现在还……

唐烆不动,蜀玉却掰开宝宝的手指,亲了亲:“宝宝别动,只要一滴血就好了。”

宝宝打了一个嗝:“我不要爹爹了,宝宝怕痛。”蜀玉苦笑,小心翼翼地用刀锋割了下去,伤口只有一点点大,蜀玉从那胖嘟嘟的肉缝里面挤出一滴血来滴在碗中,小蝶赶紧擦拭干净,再洒上创伤药,抱上布条打了小结。宝宝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还是不敢落下来。

她这是在逼唐烆,逼着他一定要承认宝宝。认亲之后,以后再遇到任何事情,他都不能怀疑宝宝不是他的孩子。她这是在两个人心口上割刀子。有了这一刀,唐烆永远都欠了蜀玉的,永远都不能不疼惜宝宝。

另外一滴血融入碗中,晕开,再与那小小的一滴血逐渐融合成一体。

蜀玉闭了闭眼,对喜极而泣的小蝶道:“再去熬一碗药来。”

唐烆张口,看了看蜀玉,再看了看宝宝,僵直地站着,不知所措。宝宝偷眼瞧了瞧这个陌生的男子。眉峰耿直,眼厉如刀,唇如薄剑,站在那里就如一柄出鞘的宝刀,一说话刀刀都割得人心口疼。他看着都觉得害怕。可是这个人是自己的爹爹,是娘亲念念叨叨了多年,是自己想了很多次很多种形象的爹爹。宝宝想要伸手要对方抱抱,可是一望到对方的神色,又弱弱地退缩了。

爹爹刚刚欺负了娘亲。他嘟着嘴,宝宝最爱娘亲了,所以,不要爹爹抱。

蜀玉指着一处:“坐着吧,我们要好好谈谈。”唐烆一动不动,蜀玉也无所谓,接着道:“你这三年去了哪里?要么不要开口,开口我就要听实话。”

唐烆斟酌着,不自觉地退了一步,蜀玉又道:“你能够跑到哪里去?我在这里,你的儿子在这里,你还想去哪里?难道还想如三年前那般,为了你的兄弟情义再抛下我们,一去不回么?你要走也可以,出了这个门就别再回来了。我这一辈子不再见你,宝宝也不会认你这个父亲。”

唐烆捏着拳头,骨骼之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甚是吓人。半响,才道:“我们去了北方,在雪山上驻扎。我一直在,哪里也没有去。”

“三年,为何一直不回来?我说过,我等你回家,你也答应了我的。”

唐烆不敢看她,稍微低垂着头:“我回不来。一直,被冰封着。”

龚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站在他身后问:“这就是最近城里不停有冰块失踪的缘故。你走火入魔,再多的冰也封不住,除非将你关在冰窟里面,限制你血液流速,同时就控制了你狂暴的内力,让你无法伤人。”唐烆沉默。龚忘接着说:“你师父最后教你的武学是邪功,让人杀人成性变成了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只要闻到太多的血就容易发狂。如若你当时心绪不稳,则更加容易陷入癫狂状态。你在雪山三年,为何不想着如何化解你师父传给你的那份强大功力?是,有什么苦衷么?”

唐烆手肘晃动了下,龚忘赶紧道:“如若只是要压制你的功力,我们有的是法子。”

唐烆猛地抬起头来:“说。”

佘娇娇上前一步,握住夫君的手:“用蛊。我相信,邪教中人曾经想要点过你的穴道,可是你轻易就冲开了,所以武功不会受到限制。用蛊的话则不同,蛊虫会驻扎在你的血脉中,有的会吞食人的血液,有的会吞食筋脉,有的直接吞食内脏,有的甚至进入人的头部,控制人的言行。”

唐烆道:“你们想要操纵我?”

佘娇娇冷笑一声:“我们操纵你作甚?你的武功对我们而言只有危害,无一利用价值。更何况,我们龚家山需要靠操纵邪教中人来获取江湖霸主的地位么!”

龚忘将娇娇拉到自己的身后,小心地问道:“你是不是,被人操纵过?”

唐烆浑身一震,蜀玉在旁边问:“是被谁操纵?你武功不是已经很厉害了么?为何会被人操纵?”唐烆流露出浓重的悲哀,蜀玉撑在床榻上:“说啊!”

“在雪山上。”似乎站立不稳,唐烆就近坐在床边矮墩上:“我基本都是被关在了冰窖里面,墙面厚达上百尺,任我怎么震都震不碎。也想过要将师父的内力化为己用,可一练功自己就觉得血液沸腾,最后会丧失所有理智,控制不住地砍杀身边任何一个人。每次醒来都是爬出血池一般。久而久之教众们都不敢接近我,我也不敢出去,清醒的时候很少,发狂的时候他们就用落下机关,将我一人封闭在冰窖里面。后来在教主的帮助下,散了一部分功力,又正好遇到雪山上教派挑衅,我冲了出去……之后昏昏沉沉了一段日子,醒来后才感觉心口郁结之气消散了很多。下山之时,才发现周边的两个最大帮派,被血洗。隔了一个多月,树根上的雪还带着红色。”他头也不抬,丝毫不敢去看蜀玉恐惧的神色。

蜀玉缓缓靠在枕靠上,苦笑道:“所以你不敢来见我?”

还有一些未尽之话,众人已经不想再问。显然,唐烆也不愿意再去回想。为何被人操纵?已经失了理智的狂人,只要让他见到飞扬的热血,如何能够不发狂,不明就里的人靠近只有死路一条。三年,他几乎都没有被当成人看待!所有人都恐惧他的武功,又要借用他的武功。一方面在他清醒时强调过去的兄弟情义,一方面在需要的时候让他毫无理由地杀人。

唐烆清醒了,也明白了,所以,不敢出现。就怕自己一个走火入魔就会毫无缘由地杀了蜀玉。他不来见她,才是真正保护了她。可是,日积月累的思念成狂,他来了。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理智要他远离,感情又拖住了脚步。他矛盾着,痛苦着,身心都备受折磨。

淡淡的药味,顺着丝绸般的清风飘进来,消散了屋内的沉闷。

蜀玉的手掌放在了唐烆的掌心,他的拇指不停摩擦着她的。蜀玉轻轻地问:“不会后悔么?”

唐烆坐在她的身边,摇了摇头:“师父的武学太邪了,我控制不住。散功是妄想,将蛊放置在某些穴道里面控制邪功的逆行,就不会入魔了。没什么后悔不后悔的。”

“你那些兄弟呢?”

“本来这次,我是想着见你之后,就退出江湖。教主早就知道我有离去之意,不会阻扰。”

蜀玉问:“你原是想一个人去哪里?”

唐烆将蜀玉腿上的宝宝挪到自己身上,左右放着都觉得不舒坦,睡梦中的宝宝动了动,自己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继续睡着了。蜀玉摇着他:“你准备去哪里?”

“很远的南方。据说有海,然后再渡海,一路走,没有目的地。”

蜀玉又问:“要是你半路又走火入魔呢?”

唐烆道:“身边没有重要的人,杀了人也无所谓。只要别人不来惹我,或者没有遇上杀人越货的事情,应当都不会有事。”

“你,”蜀玉捏着他,皱眉道:“你本是准备一个人孤老在外乡异地?”

唐烆沉默。他的沉默总是最肯定的回答。蜀玉说不出心里是酸是涩:“你为何不来找我们。有事情大家一起想办法决绝不好么?”唐烆拥着她。两个人之间有些话其实不用说,因为都明白。唐烆这个人从小任何事情都是自己作主自己解决,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依靠任何人。对他而言,他自己就是天,能够保护所有想要保护的人。有时候,离开也是一种保护。

佘娇娇进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两人宁静相拥的情景。见多了蜀玉的孤单压抑,乍见如此平静中带着安心的笑容,只会让人觉得眼眶麻痒。她提着一个小竹篓的手紧了紧,笑道:“真是冤家一对。现在先别忙着甜蜜,我有必要提前告知一声这蛊的危险性。”

第六八章

她扬起手中的小竹篓:“你可知道这蛊如何进入你的身子?”

唐烆眼神闪动,将宝宝放在蜀玉身边:“这类东西太危险,既然是用在我身上,还是去你的药房说妥当些。”

蜀玉问道:“可是有什么需要避着我的?”

佘娇娇觑了唐烆一眼:“躲着你作甚,我既然提了东西来,就是让你出气的。你舍不得折腾他,我可无所谓。明白了说,这蛊是直接放在他虎口,让蛊虫自己咬开肌肤进入血脉,然后让它自行在全身游走,再用内力引导它停住在必要的穴道上。有些穴道是控制人视觉,有的是听觉,有些这是会压制在主要经脉上,阻碍内力发挥,同时让人的功力大打折扣。”

唐烆知道拦不住,索性道:“我只是不想吓着你,”目光飘到宝宝的脸上:“和孩子。”

蜀玉皱了皱眉。佘娇娇说得比较简单,她也真是不知晓这些邪门歪道中的弯弯绕绕,必须要亲眼见到才能明了。即问道:“可会有性命危险?”

“不会。只是会非常痛苦,蛊虫自己咬开肌肤之后,其实是一边吞食人的血液,一边长大,然后驻扎在穴道中。但是,前提是必须让它将全身血脉游走之后,才能停下来,进入冬眠状态。直到下次唐烆内力暴增,将它激醒,再开始下一次的全身游走。他要封住几个穴道,就必须放入几条蛊虫。”

蜀玉还是想想不出:“这东西与替我出气有何关系?”

佘娇娇笑道:“你以为一条虫子在你体内撕咬是很畅快的事情呢?它可比不你那夜所受地苦要少。如是唐烆自己受不了,提前引发了内力入了魔,我即刻就能让他毙命与我掌下。他的那些武功,在我这种全身是毒的人面前能够施展的机会可是少之又少。”

蜀玉点点头,面无表情地道:“那就在这里开始吧!我想看。”

唐烆苦笑道:“你要真的气我,打我骂我都好,只是别这般。到时候吓着你人又会不舒坦。”

蜀玉道:“我本来就不舒坦。何况,我能生气不好么?一定要压抑着,不发泄等到那些情绪都烂透了才行?”

唐烆抿着唇,半响才道:“也是。你要真的不气也就不是你了。你要折腾我有的是法子,我领教过。”

蜀玉嗤地一笑,又想起了两人最开始相处的时光。被挟持的那一月,他还真的是苦不堪言。蜀玉又指了指宝宝:“你说你认了这个儿子。那你等下抱着他,如若宝宝被惊醒了,你就睡你的冰窖去。”

唐烆想问进了冰窖还能出来么?心里直觉的要排斥,转念一想又释然。这里不是雪山,蜀玉也不是那些放纵自己控制欲的‘兄弟’,他只要拿出自己悔过的决心就好。

屋里黝黑,厚实的窗帘阻挡了任何可以泄漏进屋的光线。偌大地房间里,只亮着一颗覆盖着半透蚕丝帕的夜明珠。香炉里静心安神的熏香袅袅,偶尔可以听到几声非常细微 的窸窣动静。

唐烆已经褪去了上半身的衣裳,怀里抱着宝宝,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放,只能看着孩子的口水沿着上臂滑到手肘,即好笑又甜蜜。这个孩子,好沉啊!

佘娇娇带着一双银丝织就地手套,让唐烆伸出手腕来,轻声道:“男人嘛,重要能够吃得苦中苦,你可别一丁点事情就大呼小叫让蜀玉担心。”

“再多的苦,我都吃过了,没什么可以怕的。”他给远处床榻上坐着的蜀玉一个安抚的笑容:“就算真有虫子要啃食我的内脏,我也不会当着蜀玉的面哼一声。”

佘娇娇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小竹篓,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小银筒,筒盖得边缘隐隐一点深褐色的凝块。佘娇娇有意挡住了蜀玉的目光,用小镊子弹开筒盖上的巧锁扣,盒盖被缓慢打开来。铺面地腥臭,黏糊地深黑液体,还有液体下偶尔浮动的蚕蛹般躯体。

唐烆挑了挑眉,手指在宝宝的鼻翼摸了摸,孩子因为异味而锁着的眉头松懈了下来。佘娇娇另外拿出一个小镊子,伸入液体中翻搅了两下,有几个珠子样的东西沉沉浮浮,她挑出一个,对唐烆扬了扬头:“割开虎口,伤口别太大了,你这时候发狂我们可不会对你客气。”

唐烆也不用刀,直接将手腕伸到口边咬开牙宽的血口,佘娇娇将那珠子夹到虎口的血珠上,只是一瞬间,那上面的血就干干净净。如果凑得近,就可以听到微小的‘啪’声,珠子裂开了。伸展开后,居然就是一个蚕蛹样的东西,顺着那血口蠕动两下,逐渐深入,就这么钻了进去。唐烆脸颊一抽,极小的闷哼了声,佘娇娇瞪了他一眼。唐烆道:“继续。”

佘娇娇动作也快,再在那银筒子里面翻搅两下,陆续夹出几个珠子放在他虎口出,这次唐烆只是锁着眉头,下颌可以看出牙齿紧咬导致肌肉的僵硬。整个手臂上可以看到鼓起的一拍凸起,那蛊虫在里面慢慢地蠕动,每动一次都极其缓慢,似用慢刀子磨着人骨,每磨一下人的神经痛感就跟着抽一下,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一直放入了十个蛊虫,唐烆才说够了。

一旦停下,那虎口的血液再也没有流出来,只看到一个翻开的肉块缺口泛着白。十个细小的虫子一路往上爬,爬过了手臂的偏历、手三里、曲池,到肩膀的巨骨穴,再沿着颈脖往上,到了头部地大迎、下关、悬颅,深入头皮,再出现在太阳穴处,游走完头部,这才往下到胸腹气户、天池、大横等大穴道。

隔得近,佘娇娇可以看到唐烆肌肤上冒出的一颗颗冷汗,似豆子一般的往下掉:“忍着,还没走遍所有穴道。”唐烆将宝宝换个手臂,原本的胳膊上已经起了很大颗的鸡皮疙瘩,肌肉一股一股地似被熔岩拱起的地皮,即将爆发。

龚忘将佘娇娇拖后了些,自己上前举着长剑,只要一个不对劲,他足够将剑刃全部深入唐烆的体内,让他回天乏术。

唐烆眼中一丝暴虐闪过。

胸腹部的蛊虫在皮肤下爬行得快速了些,鼓起的部分显得比方才珠子大了一倍。这东西越是大说明吞食的血液越多,爬行的速度越快人的血脉扩充越巨大,那痛感就越强。唐烆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他张开了,闭上眼,当作没有看到对方的威胁。在雪山上,没人敢拿剑对着他,否则死得更加快的只能是别人。

宝宝无感觉地在他怀中踢了踢腿,膝盖正好顶在腹部,硬是将皮下的虫子往前挤了一下,唐烆额头抽得痛,静脉鼓起,如果可以看清楚头发,会发现发丝都是绷直的。这不比走火入魔的全身冒血泡少疼多少。只是,走火入魔的时候他的神志是混沌的,而现在是清醒的。清醒的让蛊虫在体内爬行,还不能逼出来,也不能抓挠,更不能切开肌肉挖出那一坨该死的虫子,将它踩成一滩肉泥。

虫子们逐渐爬往大腿膝盖。唐烆极力稳住手将宝宝抱起来,不知道要如何放下他。佘娇娇好气又好笑:“把孩子给我。”唐烆摇头,索性将孩子整个压在自己脑袋上,这样说不定对疼痛的感觉要少很多。宝宝双腿没着地,踢打两下,巴在了唐烆头两侧,分别踩在了他的肩膀上,好像树懒抱着大树。唐烆觉得呼吸困难,整个人的鼻子都被宝宝的胖肚子给堵住了。

佘娇娇觉得唐烆越痛苦她就越高兴,忍着笑让出位置,让蜀玉看到这两父子的互动。蜀玉就只能看到无靠背的坐墩上一个被小孩子包住了头,只剩下身躯的男子。而男子的那双腿,在微弱的夜明珠光芒下,似乎有抖动又似乎没有。她瞥了佘娇娇一眼,对方一摊手:“他不肯把宝宝给我。话说,这小猪怎能睡啊!”

蜀玉心疼道:“我病着,他这些日子都睡得不安稳。”

佘娇娇哼了声:“宝宝也算报仇了,就这么憋死他爹爹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