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找到楼夫人了......”士兵匆匆忙忙地跑到谷的上坡大声喊道,欣喜的声音瞬时传遍凤栖坡。

听到这句话,楼澈的脸终于松动下来,先是高兴,接着担忧,转而又有了点愤怒之情......脸色一连三变,情绪波动不定,还没等其他士兵意识过来,他已经飞快的奔了出去,直往谷崖边跑去。

天色才有点微光,谷边一阵骚动,找到楼夫人,全谷的士兵都感到由衷的高兴,两天没睡了,终于能休息了......看到楼相神色纷乱地冲了过来,都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谷崖边坐着刚被救上来的归晚,头一次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衣服有些破乱,容色苍白,心微微一痛,针刺的感觉蔓延到全身,脸色沉郁,本来打算狠狠骂她一顿,看到现在如此状况,满腔的郁愤竟只能化为一声长叹,低身搂过她,抱进怀里,柔声问:“受伤了吗?”

这句话,如此简单,却温和地不可思议,不知为何,这一声像水一般,只有一滴,却滴进归晚的心里,化了开来,脸色复杂,百转柔肠,还没反应过来,看到楼澈心疼地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抚过,才知道自己已经流下眼泪。

一滴,两滴......不停地划落泪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而哭,是生死之间的恐惧?是无力无助的悲哀?还是......

看着她无声地落泪,又是一阵心悸,伸手抚过泪水,想为她檫去忧愁和恐惧,却在触手之际,感到炙手的疼痛和烫,那泪水,好沉......

轻搂着她,不在乎身旁早已诧异一片的眼光,楼澈感到心阵阵慌乱,正想抱起她回身,突然注意到谷崖边的士兵又背上一个人,那就是和归晚一起坠谷的男子吗?看着他被救上来,眼神一瞥,淡银色的光芒映入眼帘,他受伤的手上似乎绑着归晚的发带,凝视半饷,看到他的脸,一怔,这不是林瑞恩吗?

对上林瑞恩的眼神,颇为冷淡,此人和他一样的重权在握,可惜他常年在关外,两人并无任何交集,心下一转,有些诧异他和归晚在一起的原因,可惜现在并非深究此事的时候,楼澈冷静地开口道:“林将军,伤无大碍吧?”

如霜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仅是轻点几下头:“没事。”不自觉地,眼光移到那纤细的身影上,看到她因为听到声音而回转的脸,上面竟然隐然带泪,一震之下,脸色乍变。

“林将军,”归晚轻挣开楼澈的怀抱,对于刚才的哭泣有点不好意思,礼貌地对着林瑞恩微笑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不明意味地又点了两下头,被她泪水所震,他无法移开眼光。

“林将军,”楼澈冷然的话语打断他的凝视,林瑞恩对上他无波的眼眸。

楼澈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开口,多少有些不甘,但也有几分感激之情:“林将军,你救了内子,我感激万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开口,我欠你一个人情。”

林瑞恩并不回答,面无表情地站着,似乎刚才的话跟他毫无关系一般,一群大夫早就侯命着,乘着此时赶上来,纷纷围拢林瑞恩,检查伤口,处理伤势。

对于他的不回答,楼澈也并不着恼,林瑞恩是出了名的冷漠,自己已经许出了承诺,并不管他接不接受,感到谷上一阵清风吹过,忙把归晚拉到身前,她掉下山谷,现在正是清晨,天气阴冷,怕她身体不适,他楼过她,转身要回营帐。

刚转过身,才发现后面站着一个少年,见到他,楼澈和归晚都是惊了一下。

归晚从被救上谷后,一直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尤其是刚才哭了一场,似乎哭走了很多东西,心里空荡荡的,像木偶似的被牵动着,生死间徘徊一圈,真是恍如隔世一般,转头看到少年一瞬间,她被惊醒了,难道真是隔了一世吗?

少年怎么变化如此之大,冷然地站在风中,风吹起他的乱发,凌乱如丝,清秀的脸庞竟然生硬了几分,他表情落寞,说不清的抑郁,清澈的眼神此刻深沉无比,一望无底,脸上早已没有昔日如水笑容,没有任何表情地站着,流露出坚毅的气质。

惊诧于他骤然的改变,归晚哑然道:“修文...你怎么啦?”

被那一声清淡的声音唤起,管修文一阵喜悦涌了上来,他已经站了许久,看到她落泪,她茫然,她心不在焉,他尽收眼底,但是她没有注意到他,他等着,终于等到她的轻唤。

一刹那,好像听到了冰破裂的声音,归晚睁大眼,看着那少年露出以前那种亲切的笑容,如水清澈,先前的凌厉似乎是假象,少年还是那个少年,没有改变,舒了一口气,归晚心安了点,刚才那个管修文真让人有点害怕。

少年开心地笑了,发自内心的,走向前一步,温和道:“你没事吗?没有受伤吧。”等归晚明确地摇了两下头,他心安了,淡笑不语地注视着归晚,隐含着一种复杂。

真正感到震惊的,是楼澈,看到少年的一瞬,他就感觉到某种奇特的感觉,这个少年的心境发生了大变化,才会变得如此怪异,如此可怕。身上带着如刀刃般的凌厉,眼神中多了一份锐利和专注,注意到他看着归晚的眼神有些痴痴的,太过于深沉,心下不悦,心里多了一丝烦躁,启口道:“管修文,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说完,扔下众人,带着归晚向营帐走去,同时吩咐大夫进帐为归晚诊疗。

看到他们远离,管修文刚才还清澈的笑容顿时敛去,站在风中,冷冷然,看着那个牵挂的身影,心里百感交集,没有比刚才更深刻地感受到,他需要权力,需要财富,需要地位,突然间,他涌起无限的欲望。

想拥有可以抗衡楼澈的力量...才能接近他的渴望......

凤栖坡上又是忙碌一片,士兵们处理着各项琐碎的情况,营帐内大夫进出不停,谷上士兵休息无数,一个少年站在风中,遗世而又孤独......

天开始亮起来,可惜没有人抬头,没有人发现,天空早已是风起云涌......

东风难醉 世事难料

[更新时间:2006-1-29 19:41:35 本章字数:3203]

“情况怎么样?”清风似的声音里似乎有点忧虑,楼澈站在营帐前询问身旁的大夫。

“夫人气血衰弱,还受了惊,”大夫看着眼前这位高权重的年轻丞相,有点惶惶然,在宫中当御医多年,从没看过他如此明显把情绪表露在外,语气谦恭地说道,“夫人的伤势并不严重,只要好好调养些时日就可以了。”

舒展了眉心,楼澈轻点头:“去开药方吧。”蓦然一转身,撩起营帐的帘子,走了进去。

营帐内沉静地没有一点声响,一阵安神的香气飘在鼻间,举步走到桌旁,打开香炉,捻熄炉中的熏香,楼澈转过身,定神看向营帐中间的床。铺了一层羊毛毯的床牙上,此刻沉睡着一抹纤细身影,漆黑的发丝散在雪白的毛毡上,带着略显苍白的病态美。

走到床边,轻身坐下,温柔地拉过羊绒毡毯,拉到归晚的颈部,把她盖了个严严实实,忽然手下毡毯一动,他转眸,正好对上归晚眼帘微微颤动,徐徐睁开的眼,黑色透亮的眸子繁星一般幽深。

“夫君大人……”归晚悠悠地唤道,头还昏沉着。

楼澈注视了归晚一眼,并不回答,面无表情,见她想要坐起身,拿过绣枕,垫在她的身后。

见他毫无表情,归晚恍然,开口问道;“夫君大人,气恼我吗?”刚坐直,觉得一阵天眩地晕,她倾身靠在绣枕上。

心里说不出的郁结,楼澈略寒着脸,注意到归晚身体不适,莫名的心疼,忍不住薄斥:“你不要命了吗?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差一点,她就葬生谷底了。

归晚浅浅一笑:“我是想来阻止的,到了这里,才知道自己多么微薄。”幽幽的声音带着神伤的哀叹。

听到这样哀伤的话语,楼澈始料不及,本来想要斥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看着这个自己百般保护和宠爱的女子,这次居然做出这么危险的事,让他担够了心。想要训斥,又有种不舍的情绪,轻叹了口气,无奈地问道:“归晚,你为何对皇后的事这么上心?”

归晚莞然沉吟半饷,在楼澈几乎认为她不会回答时,悠然启口:“夫君大人又为何对皇后的事这么上心呢?”

楼澈哑然,有种欲说不能的感觉,看着归晚微微苍白的脸色,说道:“并不是我针对皇后,今天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沉然说完,语气又柔和下来,“归晚,你不要再理会这些事了,我会处理的。”伸手拢过她的头发,帮她拉好毡毯,就怕凤栖颇上阴阴寒意让她伤上加病。

“不能不管……”在楼澈有些诧异的眼光里,归晚轻喃道。

楼澈皱起眉,心里惊诧不已,不等他开口,归晚续又说:“夫君大人,听我说个故事好吗?”

知道她此刻要说故事必定重要无比,楼澈不语,沉默地等待。

归晚把眼转开,凝神对着桌上的香炉,徐徐道:“我的娘亲,二十年前是个有名的美人,生性洒脱,还带着三分泼辣……”

楼澈微怔一下,蓦地想起他们成亲时,归晚的父亲刚辞完官,两袖清风地走了,连女儿的婚礼也未曾出席。而她的娘亲,只是听说几年前仙逝了。不明白为什么此刻她会说起身世,难道其中有什么隐衷?注视着她露出迷离的容色,他定心地听下去。

“娘亲在年轻时候,曾经爱过一个落地的书生,不顾家族反对嫁给他,还生了一个女儿,可是两人生活却并不如意,后来娘亲离开了那个男人,嫁给我父亲。”简单几句话,概述了一个女人的一生,里面却透着苍凉的味道。听到这里,楼澈的眉心慢慢拢起,有点猜到故事的含义。

归晚停了停,勾起一抹苦笑,又说道:“我在家中从没见母亲真正开心过,她总是忧虑重重,极少展颜。她很疼我,可以说是极尽宠爱,对哥哥却不理不睬,相反,父亲喜欢哥哥,不喜欢我......娘亲身体很差,在我十四岁那年,已经重病缠身,尽管父亲到处求医,依然回天乏术。娘在死之前,很想见那个她离弃了十多年的女儿,她对我说,她把对那个女儿的疼爱双倍给了我,希望我以后能把这份情还给那个无缘的姐姐。”说到这里,归晚半躺下,似乎不打算说下去了。

楼澈楞住,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他仍试探地问道:“你的姐姐......”

归晚转过脸,定定地看着楼澈,淡然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皇后就是我要还情的人。”那么洒脱自如的眼眸里含着一种坚定。

室内顿时有片刻的沉静,楼澈也不知如何对应,只能看着归晚,脸上显出深思的表情。

归晚莞尔一笑,伸手把自己的头发拢到一边,状似轻松地问:“夫君大人...怎么办?”

楼澈凝眸,有些不解,一丝不祥的感觉涌上来,让他有点心烦,片刻间,说不出话。

“怎么办呢......”归晚笑语道,一种凄然的感觉浮上来,“我要保护皇后,你要保护萤妃,也许我们的立场对变得敌对呢......”

“不会的。”一声断然打断了她的揣测,楼澈肃然道,“这本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心烦,一阵阵的心烦,从来没有想到过,会从她嘴里吐出“为敌”这个词,让他的心顿时有种沉下去的感觉。

“归晚,针对皇后的并非是我,而是身为一国之君的皇上,你知道吗?”楼澈解释着,夹杂着说不清的慌乱情绪。

归晚笑了一下,彷徨之态尽显,幽然道:“没有萤妃的皇上会这么做吗?”

楼澈不语,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此明显,让他没有转还的余地。

时间分分秒秒地流失,而在这个营帐中,却有一种时间被冻结的感觉,隐隐一种压迫感强烈地传递开来。

“归晚......”楼澈启口,只是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温润低沉。

闻言,禁不住轻轻一颤,归晚感到阵阵酸涩,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夫君大人曾经答应我,满足我所想......我一直都相信,但是,如果碰到萤妃的利益呢,夫君大人依然会站在我这一边吗?”

沉闷快要窒息了,空气沉重地似乎能把人压垮,楼澈不开口,脸色阴沉,看不出所思所想。归晚轻叹口气,感到疲累无比,伤神,伤情,又伤心......突然整个人从羊毛毡毯中钻出,伸出手,在楼澈一诧异间,勾住楼澈的脖子,带着无限旖旎和轻柔,把头靠在楼澈的肩上,三千青丝散在楼澈胸前,一丝一丝,一缕一缕:“夫君......”

一震之间,他差点忘记了呼吸,归晚从不主动亲近别人,但是此刻,淡淡的馨香扑鼻,萦绕在身边,心一悸,不自觉地伸手抚过那黑绸般的青丝,他惊讶自己竟然不能平复心跳,有些贪婪地享受这一刻旖旎时光。归晚醉人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想到有一天,我们如果站在敌对的立场,我会感到多么神断魂伤啊......”话音是甜的,扣人心扉,其中却隐藏不住那无奈的悲叹。

楼澈感到脖颈处有点湿润的感觉,温温的,水珠流入衣领中,炙热得似乎要烫伤他一般,怪异的苦涩感弥漫开来,让他的心不能喘息地沉落......

归晚倏地抽回手,往后靠去,瞬时离开楼澈的怀抱,依在绣枕上,有些失神地对着楼澈。

香味突然消失,温暖不再,错愕间想要张手抓,却只是牵住了几缕发丝,楼澈怔然看向归晚,却看见她繁星似的幽深眸子,隐含泪光,半依着,看着自己,焦距却在其他地方,半片桃花似的唇带着几不可见的笑,美得不胜悲凉。

心空荡荡的,有点抽痛,伸长手,抓住眼前的人,他一把把她重带进怀中:“归晚......我们不会敌对的。”

感到怀中人不安地想要退却,他扣住她的腰,搂地更紧,心有些乱,喃喃出声:“归晚......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该拿你怎么办?

*天载二年春,“护国寺”一案终结,歼灭乱党三百余人,经查明,此事牵连甚广,国丈也牵涉其中。圣颜大怒,以国丈府为主的诸多官员受到贬迁,本以为皇后会遭废黜,岂料一班重臣同时求情,深表皇后无辜,后位终于得保,后宫恢复平静。

转眼已是春末,全国科考开始,“护国寺”事件并没有影响科举,一切照常进行着。

京城的百姓们今年特别兴奋,原因无他,今天的新科状元,俊美非常,年少多才,颇有当年楼相之风范,听闻他正是楼相的门生,一下子,朝堂和京城喧闹起来,话题都绕着这个转。

今年科举的榜首名为管修文,这个时候谁都不知道,那个少年的来到,将带来满城风雨。

东风难醉 画中美人

[更新时间:2006-1-29 19:42:16 本章字数:4038]

“楼相...楼相......”听闻一声声叫唤由远及近传来,楼澈顿下脚步,转头望去,一个穿着蓝袍的年迈老者快步迎面跑来,俨然是三代老臣,先帝极为信任的吏部尚书严纲。带着不动如山的温和笑容,楼澈等待他的接近。

近到跟前,气喘吁吁,严纲脸色因为急跑而显得通红,乐呵呵地开口道:“楼相,听说那新科状元是你得意门生?”

楼澈微笑着点了点头,见他平息了喘气,举步向朝堂走去,后面严纲急忙跟上,一边还不住夸口:“才高八斗,跟当年的你颇像啊,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想起那新科状元人物出众,非一般可比,严纲感慨万千,这个少年俊才的时代......

听他生出叹息,明白他的心思,楼澈开口道:“严老宝刀未老,何以如此感叹?”

听到“宝刀未老”四个字,严纲也不禁高兴起来:“哪里...这是新一辈的天地了...”唏嘘不已,突然想起一件重要至极的事,忙开口道,“楼相,可知道昨天弩族使者已经到京了,今天要金殿面圣。”

楼澈轻一挑眉,发出简单音节;“哦?”

听他似乎不知道这事,严纲忙解释:“弩族和我朝争战多年,硝烟从未真正停息过,可这次,着实奇怪,弩族居然派了使臣来,有投好之意,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玄机?”他一晚没睡,就为了此事担心,今天赶在上朝前急忙找楼澈商量。

楼澈闻言也有些微诧异,弩族求和并非没有过,但是半年前刚抓过弩族王子为人质,弩族人最记恩仇,本以为他们会肆意报复,谁知沉寂这么久,竟然来求和?隐约感到不对劲,但一时之间猜不透其中奥妙,楼澈依然淡笑如风地道:“这件事等会金殿面圣时自有分晓了。”

严纲点点头,两人同时迈入大殿之内。

文武百官基本已经到齐,朝堂中议论声纷纷,在皇上没到之前,大家畅所欲言地讨论着。见到楼澈到来,议论声轻了不少,纷纷点头招呼,要不就是深深低头。楼澈向着大殿中最接近龙椅的地方走去。忽瞥到一抹降红色的身影站在大殿最北测,细看一下,是新科状元管修文,他似乎也感觉到楼澈的视线,转身看到楼澈,恭敬地低下头,唤了声“先生”,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进楼澈的耳朵。

楼澈模糊地恩了一声,没有再说任何话,步不停地走到大殿的中心,站在龙椅下的左侧,和端王两两并排。

端王看到楼澈,朗笑一声,开口道:“听说最近相府召了几位当代高人,楼相如此好学,真是让本王佩服啊。”

“哪里,端王博学,楼澈哪敢相比,”楼澈反唇相讥,心下暗暗警惕,想不到端王对自己府中的事那么清楚,听起端王提起这事,楼澈也是一阵心烦。

府中请来师傅的事,其实是归晚所为,自从“护国寺”案以来,皇后虽保住后位,但是在宫中犹如被软禁一般,一个月来,归晚再也没有提过营帐中所发生的事,行为如同过去一样无二,但是他却感觉到了不同,这次她突然从各地请来几位师傅,都是当代有名的学问家,权谋家,策略家,楼澈隐隐有些不安。

他凡事大都顺着归晚,想起她调养了半个多月才好的身子,就有些担心,他不希望把归晚拉进权力的旋涡,宁可她护一辈子,要不是有皇后......苦笑一下,楼澈有种无奈的感慨,世事无常这句话真是说对了,想不到这之间居然能牵扯出这么多复杂的关系。归晚到底想干什么呢?

看到楼澈挂着温润的笑容,脸色无异,但是却有点走神,端王冷笑一声,正打算开口,门外已经一声传来“皇上驾到——”

大殿上顿时无声,众官伏地,听到几声脚步声,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众卿平身。”大殿上顿时全都起身,整齐地排成两排。

楼澈站在左排的第一位,淡然看着众官报告朝事,雅颜俊朗的脸带着春风不动的笑,不一会,朝事已经差不多报告完毕,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朝堂静默下来,这时,右边站出一位大臣,报告道:“弩族使臣求见皇上,似有求和之意。”

朝堂顷刻哗然起来,弩族本是好战的民族,主动求和的确奇怪。

皇上也有些诧异,有些犹豫起来,习惯性地转首向左,问左排的第一人:“楼卿认为如何?”

摆出一丝恭敬之色,楼澈说道:“先让使臣说清来意,再行定夺也不迟。”春风拂过,自有种安定人心的温然。

皇上点点头,同意这个做法,挥手让早已在殿外准备许久的弩族使臣进殿。

从殿外慢慢走进一个异族男子,身材壮硕,脸色刚毅,一看就知道算个英雄人物。态度不卑不亢,脚步有力,走到殿中心,向着皇上鞠了一下躬。

旁边的严纲看不过去,训斥道:“见了吾皇,为何不行跪礼?”

使臣脸色正然,铿锵有力地答道:“非是吾皇,为何要行跪礼?”态度间有种大气,让人不敢小瞧。

严纲正想再说什么,被皇上一挥手打断了,皇上看着来使,问道:“你远道而来,为了什么事?”

“我奉王子之命,特来此请求和解。”

刚才的揣测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朝堂顿时又热闹起来,一片议论之声四起。

使臣看到众人窃窃私语,皇上有些错愕的样子,又接着说道:“王子准备了三样礼物送给天朝皇上,以表求和诚心。”

声音传遍了大殿,众人都回过神来,看着使臣,皇上也有些不解和迷惑,弩族好战,天性野蛮,是天朝一直以来心腹之患,就像身上的毒瘤,割不去似的,一直以来只有弩族抢掠边疆地区,天朝还从没有从弩族那得到过什么。

犹豫不决地又望向楼澈,见到楼澈稳然点头,众大臣也并不反对,便开口道:“把东西奉上来吧。”

听到这句话,使臣站到一旁,用弩语对着殿外高喊了一声,门外传来人声,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下,搬进大殿四个箱子。

奇怪的是,第一个箱子奇大无比,足有半人高,合八人之力才抬进殿中,与之相对的,是第二个箱子,只有一个巴掌这么大,截然的反比让众人都感到新奇。而第三个是个用厚布遮住的方形物体,第四个是个一尺多长,六寸宽的盒子。

不是三样礼物吗?怎么有四个盒子?众人的脑海都闪过这么个疑问。

不等大家揣测,使臣就命人打开第一个大箱子。刚打开,一阵清新淡薄的香气传了开来,众人都望箱子中望去,箱子里竟然放着一截树桩。一时间,大殿内鸦雀无声,甚至有人发出失望的吁声。

使臣脸色不变,昂然说道:“这是千年童仙木。”话音刚落,大殿内一片抽气声起。

这童仙木是世上最难找的希世植物之一,在弩族生活的那片大地上也不多见,这种树具有通血化淤,延缓衰老之神效,据说还能解毒,拿这个木头做的椅子桌子,木碗都是世上难求的宝贝,何况这是千年的童仙木。第一份礼的确贵重。

众人不语,看到如此贵重的宝贝,也都相信了弩族求和的真诚,但是还是有些不解,天朝对弩族并不占军事优势,弩族的求和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不等殿内大臣反应,第二个只有巴掌大的盒子已经打开,里面是个红色的短笛。看到这个,众人又是疑惑,但这次没有人发出怪声,隐约猜到这个东西看似平常,也应该很有来头才对。

第一个有反应的是林瑞恩将军,盒子刚开,他就一震,有点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个短笛叫万消笛,是控制虫物的笛子,弩族最难对付的除了他们比天朝更壮实的体形和彪焊之外,就是对蛊虫的研究了。和弩族做战,经常会遇到能控制毒虫的高手,真是防不胜防。而这只万消笛的功效就在于,只要它响起声音,虫子都会退去。的确是件宝贝。

听到使臣对万消笛的解释,众人都高兴起来,想不到这么个小小的笛子,能解决这么头疼的问题。

喧哗声中,第三个盒子打开了,先是撩起罩着盒子的布,盒子上竟然布满小孔,再打开盒子,大殿上离盒子近的几个大臣看清盒中东西,都吓得倒退开,还有个大臣尖叫出声。原来盒子里竟然防着一只蝎子,通体发绿,诡异恐怖。

众人无不心惊,只有楼澈,端王,林瑞恩和几个武将,还有管修文纹身不动,稳如泰山。使者轻蔑地一笑,朗朗说道:“这是我弩族去年的蛊王,叫‘碧雪蝎’,只要吃了它,就能百毒不侵。”说完,他顺手把盒子合上。

众人如释重负,抬头看向皇上,皇上面色也有些发土,启唇微笑了一下,轻柔地说道:“谢谢贵王子的好意,朕心领了。”说完,让人把箱子盒子全拿下,可怜拿蛊蝎盒子的太监,脚都抖了。

箱子盒子一拿光,大殿顿时又豁然开朗起来,众大臣也轻松起来,脸上都挂着笑意,略有些不解的看着第四个盒子。

见众人都打量着第四个盒子,使臣说道:“天朝的皇上,王子为了表达诚意,送来了弩疆三宝,皇上能否也送给弩族一件礼物,以表诚意呢?”

皇上点头,说道:“这是自然......”看到使臣还有话说,他停口,等待使臣的话。

使臣举起拳,行了个礼,缓缓道:“我弩族王子想问天朝要一个人。”

皇上一楞,众人也是一楞,暗道,要是他要的是林瑞恩这个最大的敌人,难道我们也要给吗?

在众人疑惑不定的时候,使臣解释:“是一个女人。”话音一落,众人表情开朗起来,原来只是要一个女人。

右手边的一个武将笑出声来,大声道:“不要说一个女人,就是一百个女人也没什么问题啊。”听到他这话,大殿内笑声哄然。

自古和亲并不是什么奇事,用女人换和平也不算什么大问题。想到只是一个女人,换来和平,大殿上的人都松了口气,本来还以为弩族要提什么苛刻的条件。

使臣走到第四个盒子面前,伸手打开盒子,这个盒子与众不同,比前三个盒子都要珍贵的多,用的是上好的玉梨木,边框上还镶有一圈珍珠,从盒子上,就能看出弩族的珍视态度。

盒子打开,里面原来放着一卷卷轴,使者小心翼翼拿出卷轴,在大殿上徐徐打开,所有人不约而同望去。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用这两句诗来形容画中人是最合适的了,画中是一个男装美女,浅笑盈盈,玉姿仙态,顾盼生辉,风情无限。

众人惊讶之中,不由沉醉于画中美人,突然听到一声轻呼,大臣们纷纷回神,站在左首的楼澈脸色巨变,阴沉难测;而右首的端王则是勾起兴味的笑容,林瑞恩也是一脸恍然,复杂无比,大殿中一时气氛诡异,稍有头脑和见识的大臣都感觉不对劲。而有眼光的大臣也因为画中有些熟悉的绝色,猜出了画中人的身份。

画中人是......

东风难醉 指鹿为马

[更新时间:2006-1-29 19:42:48 本章字数:2622]

……是归晚……

画轴全然摆在眼前时,楼澈一眼就认出了画中丽人,脸色禁不住就是一变,神色复杂,阴晴不定,看着卷轴,显出不快之色。

朝堂上喧哗之声不减,众臣交头接耳,一是对画中美人惊叹不已,二是对她身份感到好奇。少数大臣默不作声,其中少数在皇宫宴会上惊艳一瞥,难以忘怀之人,看着楼澈的面色,不敢献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