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右边的武将刚才站出来说话,离卷轴最近,此刻看到画,移不开眼神,啧啧称奇,说道:“弩族倒是有眼光,居然要这么个绝色美人儿。”说完,对着使臣笑了两声,大赞弩族王子眼光不差。

看他傻楞仍不知大祸临头的样子,站在上首的兵部尚书轻喝道:“大殿上不要喧哗。”众人这才渐渐静下声来。

就在安静时刻,端王突然笑出声来,在一片各有心思的眼神中,独然道:“有眼光的何只是弩族王子,我们楼相的眼光也自独到的很啊。”

听他话里有话,众人侧耳,看看楼相的脸色,又看看端王的神情,两边都不是好惹的人,知明识趣的大臣都选择不出声。

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也好奇不已,看众臣的反应不一,可惜他离画距离远了些,看不清楚,当下招手,让使臣把画拿近,仔细向画看去,一怔之间,脱口而出:“这不是楼卿……”顿时住口,往左首第一位看去。

楼澈春风一笑,脸色温和,回过身,对着伸臣说道:“弩族来使可把画卷留下,本朝会斟酌给以答复,来使在京休息两天。”说完一挥手,不给人回答和拒绝的机会。

弩族男子有些错愕,一时不知说何话,见到殿旁侍卫走上前来拿画,犹豫半饷,把画一收,开口道:“此画是王子心爱之物……王子交代必须画不离身,天朝如果要照画找人,可以让画师临摹几幅。”说完,把画珍而重之地放入盒中。

端王忍不住笑出声,似乎心情特别好似的:“贵王子还真是有心之人啊。”说完,向楼澈瞥去。

皇上也感到气氛紧张,一触即发,召来身边太监,柔声道:“先送来使休息,让画师临摹一幅画卷。”

看着来使大步流星地离去,大殿内神色各异,安静地不可思议。

皇上先轻咳了一声,打破沉闷,看到众人眼光都转过来,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淡笑一下。

那右边的武官不明所以,大声说道:“皇上,只要找到画中人就行,现在就可以贴黄榜找人了。”边关征战多年,终于有了和平的希望,心中颇为激动,恨不能立刻和亲缓解边关之急。

听到这话,明眼人都是微微变色,连皇上也不能接口,倒是端王一脸戏谑,说道:“呵呵,那就要看楼相的意思了。这画中人,楼相不是正好认识吗?”

大堂中更静,一部分从没见过归晚的大臣耸动不已,纷纷把眼光投向楼澈。楼澈平静地一笑,声音如常:“天下物有相似,人有相同,难道画的一定是真人吗?只要找到于画七分相像的人既可。”

“据我所知,这幅画恰巧跟真人一般模样呢。”端王不依不饶。

满朝无人做声,只有那右排的武将,惊讶不已,傻傻问道:“是谁?”

端王转过身,面对着楼澈,状似无心地提道:“除了楼相家中娇娆,还有谁家女儿有此等风姿?”

一语道破机关,彻底捅破这层纸,大殿无人再敢开口,大臣们面面相觑。尤其是刚才口无遮拦的武将,更是脸色发白,想到自己刚才所说的话,顿时冷汗淋淋。

面色不变,楼澈依然用那种让人舒心的温和声音说道:“我楼澈连自己的妻子都认不出了吗?要端王来提点。”

大殿中人人都知道楼澈动了真怒,这个年轻丞相是出了名的笑里藏刀,面含春风,谈笑间将敌人置之死地。整个大殿,也只有少数几个大臣敢在他面前直言,而敢反驳的,也许只有端王一人。

端王冷笑一声,不再开口,转身面对皇座,楼澈眼光一扫全场,笑语道:“见过我楼澈之妻的人,尽可告诉我,画中人可是吾妻?”

一股摄人之气流露开来,弥漫大殿之上,众人纷纷低头,以避锋芒,无人敢直言。林瑞恩皱起眉,深思一会,终于还是紧抿双唇,什么也没说。

忽然一道轻轻的声音响起:“画中人和楼夫人有些相像而已,刚才是有些弄混了,”注意到楼澈转眸看来,忙又开口,“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搞错了。”

朝堂上也不知谁先附和这种说法,一时间,人人都陪着笑脸说道:“果然是弄错了”

“楼夫人的画像怎么会落在蛮人手里呢”“就是啊”

“我见过楼夫人,根本跟画中人完全不一样嘛”

听到如此议论,楼澈微微一笑,不与置评,侧过身子面对皇上。

皇上见到如此情景,一怔之下,神情复杂,平静地问道:“众卿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又是一个棘手问题扔下来,经过刚才的事,谁又敢在此刻站出来,一致的默不作声,朝堂的静默极为尴尬。

就在这莫名诡异的气氛中,右列的最后一个绛色身影站了出来,躬身站着,清亮的声音带着种质地透明的感觉,让人精神一振:“皇上,让微臣去办这件事吧。”

纤长玉挺的身型,清透的气质,新科状元犹如朝堂中一股清新的风,看到他走出来,众人都舒坦了一口气,想他是楼相的门生,就没有多大的问题了。

楼澈转头,看着右边最下首的管修文,眼里惊疑一闪而过,重新打量这个少年,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似乎从没有看透这个少年,从没有注意到,他的身上也隐藏着些微的危险气息。

皇上嘉许得点点头,看着这个少年俊才,也觉得非常满意。头向左一偏,询问楼澈的意见。

楼澈默一点头,大殿上有一半人松了口气,皇上立刻吩咐管修文处理此事,想来此事也只能找个与画中人六、七分相似的人送过去,事情也算完美解决了。

今天的朝会时间似乎特别漫长,也总算是安然度过,皇上一走,众人也就三两散去,楼澈正想举步向殿外走去,后面传来端王的声音:“那画中丽人真是非同一般,风姿无双,难怪弩族要千里迢迢来京找人了。”

脚步一顿,楼澈停下身,侧转过来,默然看着端王,深沉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端王冷然一笑,说道:“难道楼相不觉得画中人动人非凡吗?堪与楼夫人一比。”

大殿上还有些许没有走的官员,都把眼光投注到两人身上,楼澈与端王素来不合,两人已是一山不二虎之趋势,这次端王挑衅也是情有可原。

楼澈淡然一笑,没有任何话语,冷冷看了端王一眼,转身离去。众人都是不明所以,隐隐有些失望,本以为两人会在这里来一次龙争虎斗。

只有端王站在原地,神色阴郁,情绪不定,定定地站着楼澈离去的身影,在他心里,涌起一种不安感,真正感受到楼澈的胁迫,那种没有破绽的温润春风般的笑容,让他泛起一阵毛骨悚然,还有那临别时别有深意的一瞥……

东风难醉 暗夜惊魂

[更新时间:2006-1-29 19:43:27 本章字数:3558]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春意虽然迟迟,但毕竟还是来了,”归晚似笑非笑地低吟道,翩然一转首,看着来人,问道,“哥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来人有着一张很平凡的脸,与英俊潇洒几乎一点都不沾边,让人无法联想到对坐的两人竟是同胞兄妹。余言禾笑了,平凡的脸显得正直和真诚:“我在远行之前,想来看看你。”

归晚笑笑,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异,眼底一丝落寞稍纵即逝,幽然问道:“一定要走吗?”

听到这话含着藏不住的伤感,余言禾颇有些诧异,坚定地点了两下头,表示自己的决心,续又唤道:“归晚……”后面的话,竟然说不下去,悲伤浮上心头,在他朴实的脸上表现得尤为深刻。抛下归晚一个人留在京城,他有着说不完的歉意,可是这些无法宣之于口。

“我明白的,”阻止对方再说下去,归晚勾起一道嫣然的笑容,说道,“我不明白的是,哥哥为什么选晋阳城。”那里明明是皇后的故乡……不想深入去想这里面的含义,因为其中有一种让她感到心惊的预感。

“……皇后现在的处境很困难,归晚。”平淡的一句话,却像春雷一般,落地有声。

蹙起眉,归晚淡淡说道:“那和哥哥没有关系。”心里排斥着这个话题,一种久违的无措感又浮上心头。

“怎么会没关系,归晚,你明明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一想到他那无缘的姐姐在宫中的日子,他的愧疚就会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娘亲的脸又浮现眼前,那个不曾对他有过任何疼爱的母亲,在临终前,温柔的话语,他一刻不敢忘怀。

归晚紧抿双唇,不发一言,想起在营帐中和楼澈一番话,心就有点酸涩的味道,不想和他为敌,在政治上,他是多么可怕的敌人,在感情上,和他为敌,她是多么的为难和神伤……忽然想到什么,她惊异地问:“哥哥是怎么知道皇后的身份的?”

“娘过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余言禾脸上泛起苦涩。

“哥哥,”归晚的声音略略扬高,凝视着面前这朴实无华的面容,提醒道,“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后宫是女人的后宫。这不是你能插手的问题。”

“历来后宫和朝堂息息相关,现在萤妃的气焰已经不不可一世了,皇后的位子能保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

归晚不语,失神地看着眼前人,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沉默了许久,依然犹豫不决,到底该怎么选择?无论怎么选似乎都是错,选择哪个都会后悔,要削弱萤妃的势力,又谈何容易,楼澈又会如何?一个一个的疑问在心里成形,迫得她慌乱起来。

看出她的犹豫,余言禾从袖子中取出一张小纸条,摊开放在归晚的眼前,归晚接过,瞥过纸上的字,楞住了,那娟秀过人的笔迹,分明出自皇后之手,字面殷红,是封血书,小小一张字面上,写着:保江山,保皇儿,保国丈。笔笔勾心,字字动情,微微颤动的笔划中流露出皇后的心痛。

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皇后凄艳的笑容,她俯身跪在自己眼前的场景,她哭着请求自己保护她的儿子和父亲时的悲切,她笑着说要保护江山的坚定,想着想着,心也跟着酸起来,归晚苦笑不已,现在又怎能舍下在深宫中流泪哭泣的姐姐呢?

“这是去护国寺前,皇后送出宫的,在我这放了一个月了,前几日,好不容易又从宫中传出一张纸条,你看后,自己决定吧。”在归晚沉思之时,余言禾又拿出与前一张相同大小的纸条,递了过去。

竟然有种不敢承接的感觉,小小的纸条,如此的沉重,沉吟半饷,归晚还是伸手接过。展开一看,里面是半首诗:春风自恨无情水,吹得东流竟日西。

把两张字条放在一起,归晚片刻难言,把纸揉成一团,她抬首看向余言禾:“哥哥你已经决定了吗......”

没有回答她的话,余言禾只是定定得看着她,眼里一片温柔。

......

时间似乎沉静了很久很久,久到归晚几乎忘记自己身处何地,半年多来的事一幕幕在脑海中重温,她在寻求答案,从凤栖坡回来的一个月,她养病生息,躲开了是是非非,知道皇后的位子得以保住,她松了一大口气,同时间她找来几位负有盛名的当代谋略家,学问家,努力学习权谋之术,难道自己的潜意识也在为未来做准备吗?

怎么想也没有结果,归晚放弃地轻叹一口气,注意到哥哥仍在等自己的答案,她展开笑容,既然没有答案,那就以后慢慢寻找,也许能找到一条两全其美的方法。

见她笑容中摆脱了阴影,知道她有了答案,余言禾也轻松起来,看着归晚走到书桌前,拿出笔,研起墨,颇为不解,走上前,看着归晚拿出纸,在上面写了些什么。他刚要凑前,纸已经递到眼前,归晚笑语盈盈地说道:“哥哥临走之前,想办法传给皇后吧。”

余言禾哑然接过纸,定睛一看,上面短短两句:

芳菲过尽何需恨,夏目荫荫正可人。

*******

送走了哥哥,归晚一个人静坐在书房之中,静谧的环境中,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寂寞和孤独,因为哥哥的一番话,一些本来逃避的问题再也无法回避,前途茫茫,她看不清未来是什么样的了。

正在沉思间,一真喧哗声从门外传来,她站起身,打开门,刚想开口问,就看到楼澈站在门外,雅彦的笑容中带着不可琢磨的深意,身后跟着一众侍卫,还有两个玲珑乖巧的丫鬟。

微微惊讶,她开口问道:“夫君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楼澈看着归晚从书房走出来,轻皱眉,向后面的侍卫打了一个手势,看着侍卫散开,他走到门栏边,挡住归晚的视线,召来丫鬟,取过一件披风,温柔地披在归晚身上,如水温纯的声音说道:“身体才刚好...不是让你要注意吗?”

看到归晚从屋内走出,秀美的脸蛋红粉绯绯,引人遐思,情不自禁低头在她脸上轻吻一下,才触到她凝脂细腻的脸庞,一种淡淡的清香传来,受到蛊惑似的,密密轻轻的吻散落在归晚的侧脸,脖颈。

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递到全身,归晚偏头躲开,自从凤栖坡回来,楼澈就多出很多这种亲密的行为,让她无所适从,心有点慌,余光一瞥,注意到两个丫鬟还在后面,顿时有点羞意,脸色红晕。

楼澈轻放开归晚,注意到她眼光处,淡笑说道:“这是我为你挑选的丫鬟,以后伺候你饮食起居,”

归晚一蹙眉,心里顿生疑惑,她贴身丫鬟一直以来就是玲珑一人,府中仆婢也是成群,现在突然多了两个贴身丫鬟,让她有种奇怪的感觉,隐约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转过眼光,看到刚才的侍卫散布到了各个角落,分明是把整个庭院加强了护卫,内心更是疑窦重重。

两个丫鬟走上前,跪在归晚跟前,开口道:“我是如晴(如明),见过夫人。”两人不单动作一致,说话一致,就连语音语调都如出一辙,归晚也暗暗称奇,不知道府中竟有这样训练有素的丫鬟。

看到归晚似乎并不拒绝这样的安排,楼澈的心定下一半,一从朝堂出来,他就做了一系列准备,要好好保护眼前的女子,她似乎总是很容易地牵扯到他的心,影响他的情绪,而且情况似乎日渐严重,他笑了笑,暗道,难道宠爱也会上瘾的吗?

吩咐两个丫鬟起身,归晚百转心思,想起刚才给皇后写的字条,想起楼澈在朝中护着萤妃,一时心情复杂。

楼澈拉着归晚去饭厅用晚膳,一路上,归晚发现,相府的保卫的确比平日森严许多,更加确定心中所想,果然是有事发生,而且看楼澈的行动,莫非此事还与自己有关,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到是什么事,轻轻摇了两下头,她笑自己想得太多,现在不是纠缠此事的时机,现在想的,该是如何瞒过楼澈的眼睛,帮皇后确立地位......

直到安寝时分,她依然在思索这个问题。其间两个丫鬟果然伶俐乖巧,凡事一点就透,丝毫不差玲珑,只是不喜言不喜笑,如同木头造的人一般,让归晚有些不习惯。

躺在床上,她思绪如潮,反复思索问题的症结所在,也在考虑未来的两全之策,既能帮助皇后,也不用对萤妃造成伤害,沉思许久,依然很乱,暗叹,难道世事如此残酷,根本没有能够两全的方法?

正在头脑混乱之际,一股淡淡的暗香传来,闻入鼻端,感觉身体轻飘飘然,思绪渐沉,舒服得令人叹息,脑中闪过一道模糊的概念,隐隐觉得这香不对劲,没等她反应,黑暗已经完全笼罩过来......

......

在朦胧的梦中,似乎有人在她的床边徘徊,是谁?

不对,不是梦,归晚猛地睁开眼,坐起身,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受到惊吓,归晚一声低呼出口,还不等她完全反应过来,那黑影向门外窜去,见他一闪而过,归晚刚舒了一口气,就听到门外一阵打斗声响起,知道是黑衣人遇到侍卫,归晚走下床,步到门口,向外望去,一阵冷风扑面,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淋淋。

抬眼向庭院中看去,才发现黑衣人和两个人缠斗在一起,那两人竟然就是丫鬟如晴和如明,黑衣人固然武功高强,两个丫鬟竟然也丝毫不差,招招狠辣,半点不拖泥带水。三人的打斗声传开,不一会儿,侍卫像雨后春笋般多了出来,把黑衣人围在其中,归晚冷眼旁观,越看越觉得奇怪,她并不懂武功,为何会觉得那黑衣人的动作似曾相识......似乎在哪见过。

东风难醉 醉人一梦

[更新时间:2006-1-29 19:44:05 本章字数:3739]

漆黑暗夜,三道人影在相府中庭打斗不休,一众侍卫把三人团团围住,归晚凝神看着战局,即使她丝毫不懂武功,也看出如晴,如明两人配合默契,合作无间,想不到楼澈居然会给她两个如此厉害的丫鬟......再把眼光转向黑衣人,她疑惑更深,从举动来看,这神秘人并不想伤她,那么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思绪翻滚不已,她忘神地站在房门口,忽然身上一暖,多了件外衣,侧过脸,对上楼澈略带担忧的眸子,柔和温暖的声音传来:“进屋吧,小心着凉。”原来他也给打斗的声音吸引而来,对着楼澈摇头示意,她站在原地不动。

楼澈为归晚披上外衣,帮她理了理稍散乱的头发,轻握住她的手,觉得有些冰冷,心下暗恼,忽然踏前半步,遮住归晚大半的视线,轻一扬手,做了个简单的动作,侍卫们动作奇快地散开布成一个扇型,举起了准备好的弓箭,一致对准黑衣人。

看到这样的阵仗,归晚也猜出,不久之后,黑衣人只怕要变成刺猬,暗叹一声,转身想要回房,就在转身之际,黑衣人一个突兀的动作吸引了她,黑衣人正把如晴逼退两步,突然伸手在怀中掏出一根一寸来长的饰物,隐有淡银光芒闪过,归晚一怔,这个东西,她不可能忘怀,是弩族的蛊毒......

黑衣人拿起短笛在嘴边吹了一下,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如氏两丫鬟和一干侍卫都惊异不已,记忆回潮,归晚一声惊呼出口:“不好。”

听到她脱口而出的话语,楼澈一皱眉,对着侍卫命令:“全部退开。”众侍卫闻言,往后退开几步,保卫的圈子顿时扩大不少。正在众人不解之时,一阵“嗡”的声音迫近,直往中庭而来,黑暗中众人定神一看,竟是一群不明虫类。

谁也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种事,众人慌乱起来,就在忙乱之时,楼澈冷喝一声:“点火把。”听到这样的指令,毕竟是平日训练有素的侍卫,顿时冷静下来,不一会儿,中庭已经亮起多个火把,有如白昼。虫子大都怕火光,此刻灯火通明,虫子消失不见踪影,就连黑衣人也趁乱逃走了。

如晴,如明及一干侍卫都齐声跪在原地,不敢动弹,楼澈容色平常,看不出情绪,温然一笑,开口道:“没事了,下去吧。”听他一言出口,众人都松了口气,立刻离开中庭,顷刻间,中庭又陷入黑暗之中。

楼澈转身,看着归晚隐在阴影中清艳的侧脸,柔声劝慰:“不要担心,我会处理的。”

浅浅地勾起一道笑,归晚不语,眼神落在中庭,只觉得漆黑的茫茫然一片,似乎连她的心也沉落下去,无边无际。

陪站在原地,楼澈面无表情,思绪如潮,想起白天才发生的事,夜晚居然有弩族人闯入相府,莫非是朝中有人泄露......

......此后一夜,归晚无法入眠。

*

第二日清晨时分,一辆轻便简朴的马车停在相府后门。看守后园的家仆们好奇不已,正欲走上前,一个少年突然从车上跳了下来,清俊雅然,神采飞扬,虽然衣料普通,也掩不住他清透如水的气度翩翩。

家仆们一看是当今状元爷,顿时犯难,一个月前,主子以科考为名,把管修文迁到近郊别院,在他中了状元之后,又吩咐过,不通报不得进内院,现在主子不在府中,这事又该如何处理,想想这状元爷亲切温和,主子防范他实在是没有道理可言。

正在两难之间,管家走了过来,看到管修文,一楞之下,笑呵呵地走近,凑前一躬身,开口道:“老奴还未曾给管公子贺喜,真是怠慢......”声音真挚无比,诚恳动人。

“哪里,”管修文忙上前,带着亲切的笑容,如水透彻,“我还没有谢过您老以前的照顾。”

两人寒暄许久,都有些依依之情,状似无心的,管修文提道:“我想进内院感谢夫人再造之恩,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管家也显出难色,记起相爷曾经的吩咐,他不敢私自放人,转眼注视管修文,一脸的无害纯真,清澈雅然,又不禁暗叹,这样一个亲切少年,又会造成什么伤害,再想起他本是夫人带进府中,现在想去感谢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心稍稍放宽,他低声道:“管公子进去吧,小心别让人瞧见了,夫人在后庭书房休息着。”

微笑地点点头以示感谢,管修文越过几人,向后院走去。

本来就对相府的格局了如指掌,他挑选幽静的小路走,竟没碰上一个奴仆,转眼已到后院书房门口,隔着花丛,看见两个丫鬟从书房中走出,小心翼翼地合上门扉,转身离去。心里微微讶意,这两个丫鬟以前似乎从未得见。

见她们远离,管修文走上台阶,伸手推开门,脸上笑意融融,正想开口呼唤,门半开,看向房内,发不出声来。

后庭的书房幽静清雅,紫檀木做的贵妃椅上,躺着熟睡的归晚,难以言语的静,似乎把这里隔绝成了另一个空间。

放低了声音,他慢慢靠近贵妃椅,俯身凝视归晚的睡颜,平日顾盼生姿的眼眸,此刻紧闭,犹如睡莲,醒时常见的笑容隐去,显得越发恬美安然,看着看着,内心一阵鼓噪之声响起,伸手抚上那梦中出现无数回的容颜,指间美妙的感觉传来,他着了魔似的,呼吸急促难平,心急跳,他低下身子,把脸凑到离归晚只有一寸的地方,清晰得感受到归晚轻轻细细的呼吸,心跳得更快了,受不了诱惑似的,他俯首,轻吻上她的发,她的眼帘,她的鼻尖,惊觉到自己在做什么,他立刻抬头,一瞬间,似乎都听到自己血管流动的声音。

椅上的人并没有醒来,沉沉地熟睡着,眉间略显一点疲色,管修文轻轻抚上她的眉心,想为她抹去这一丝的烦恼,手顺着她的脸似碰未碰地划下来,来到唇边,微启的唇比挑花更妩媚三分,情难自控地,他吻了上去,不敢惊动睡梦中的人儿,他浅尝即止,亲吻落在归晚的唇上,犹如发誓一般......

这也许是他一生中唯一的誓言......

静坐在贵妃椅旁,他早就忘记了时间,眼光怎么也无法从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上移开,本来他是想来问昨夜暗袭的事,本来他只是想来听听她的声音,本来......早就忘记原来的目的是什么,他沉醉在这里,无法自拔。

老管家来到书房门口,从半启的门中,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心下犹如平地惊雷,震惊地发不出声音,那个少年,静坐在夫人的身边,一动不动,眼里柔情无限,那种痴迷的眼神......冷汗淋漓,管家凛然,不敢动弹,不知是该惊动他还是......

正在犹豫和惊慌不安时,少年突然站起身,向外看来,来不及躲让,一下子对上了少年的眼睛,那是多么诡异的事,刚才还布满柔情的清澈眼眸,竟然在碰上管家的一瞬间,冰冻起来,射出一丝刀刃般的凌厉,管家有种刹那被冰住的感觉。

少年轻手轻脚地向门外走来,不舍地回头,望望椅上的身影,轻推开门,对着管家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走出门外,似乎知道管家会跟上来似的,他站在庭院当中等候着,管家这才反应过来,急步赶上,还来不及开口说些什么。

管修文突然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管家,启口道:“楼管家的孙女真是天真可爱......”

不明白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个,管家惊异地看着少年,这个真的是他所认识的管修文吗?如此冰冷,如此无情,如此邪异......

靠近一步,在管家耳边,低声喃道:“不为自己着想,也为家人多想想,刚才的,都忘了吧。”说完,笑着别有深意地看了管家一眼,转身离去。

老管家一个人待在庭院中,风吹过耳边,内心挣扎不休,他应该把事告诉相爷,让相爷定夺,可是他始终迈不出步伐,那句话停留在脑海中,制止了他的行动,“楼管家的孙女真是天真可爱......”那个少年说的是真的,他无法不相信这一点。

许久许久,他依然站在庭院中间......

从相府后门出来,管修文始终带着深刻的笑意,掩饰不住内心愉悦的心情,走到马车前,他回望相府,沉吟了片刻,转身上了马车,吩咐等候已久的车夫:“走吧。”

马车缓缓离开相府,车夫是个三十过头的憨厚汉子,从不过问主子的事,人特别正直,他问道:“公子,是回状元府吗?”皇上御赐了状元一座府邸,虽然没有完全造好,但是也已搬了进去。

“不用,”脆亮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去弩族使馆。”

诧异地一回头,车夫本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主人的事,不问不言不多话,才是为奴之根本。

突然,管修文又问道:“状元府什么时候修好?”声音平板,听不出起伏高低。

“公子,还要两个多月。”恭敬地回答,车夫又开口,“公子,这庭院中,种什么花好?不如种石榴吧,夏天也快了,石榴花好看,石又可以吃石榴.....”

“种梅花。”冷冷的一声,打断了他长篇的议论。

马夫惊异道:“梅花?冬天已经过了,光突突的有什么好看......”见马车半点反应也没有,就知道再说也无济于事了,公子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更改。

耳边隔着帘子还传来车夫唠叨的话语,管修文不理不睬,种什么花?当然是梅花......伸手拿过马车里的一个盒子,轻声打开,里面放着卷轴,失神地看着卷轴,不自觉得露出笑容。

想了许久,他合上盖子,笑容也随之隐去,想起今天归晚白天如此沉睡,昨夜肯定碰上弩人夜探,看来弩人行动很快,不枉费自己提点他们画中人的线索,眼中寒芒一闪,他脸色阴郁,喃喃出声:“还有很多正事要办......”

手轻轻抚摩盒子,管修文闭上眼,思绪飘地很远......

楼澈也好,弩族也好,都没有拥有这卷画轴的权力,他紧紧得握住盒子,紧紧地,就连关节处,都因为用力,而隐隐泛白......

东风难醉 各有怀抱

[更新时间:2006-1-29 19:44:43 本章字数:4120]

翠绿的竹林,节节莹脆,空气中带着清泽的淡香,有些冰冷的气息吸入口中,清新透到心底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