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欢想到年幼时那段恶梦般的生活,即便过去数年,夜深人静,还是会做恶梦。

194 遗传

太医不无遗憾地摇头:“欢乡君宫床受损,与寻常女子的不同,此生…”

“但说无妨。”

“欢乡君一生难有子女。”

她早就知道是这样。

一生难有子女,不能生养的妇人,在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里,是很难有一席之地,何况她有那样的过往。

江若宁见她不是羞,而是恼,忙道:“反正还早,就算你要嫁人,也得过了十八再说。我们姐妹要过活,总要置些自己的家业度日,虽说我们俸禄,但还得自己手头有银钱才好说话。”

此刻,阿欢气急,“师姐再与我说嫁人的事,我就和你急!”她不能生养,不成亲也好,大不了一辈子都跟着江若宁。

江若宁道:“好,我不说了。”她是想让阿欢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妇人不生怎了?这天下不能生的女人又不是没有,人家不也好好儿地活着么。江若宁又想,这件事还得慢慢开导,反正阿欢还小。

可是说来也怪,阿欢身材娇小,虽然自她跟着江若宁以来,吃的、用的还算好,也没差营养,可阿欢的体形,总像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又生了一张娃娃脸,越发显得小巧稚嫩。

闲话一阵,李观告辞离去。

江若宁带着阿欢将他送至大理寺后院的偏门处。

江若宁正要转身回去,只听有人大唤一声“妹妹”,慕容琅带着左仔、右仔,立在一辆华丽的车辇前,正半是委屈。半是气恼地看着她。

她冷冷地道:“你怎么来了?”

居然威胁她,她是信他、重他,方才与他分享自己的秘密,可慕容琅倒好,居然用秘密威胁她留下。

慕容琅不是亲王世子,可这性子也太胡来了一些,说话做事都没个沉稳劲。

慕容琅此刻倒打一靶:“妹妹好生无情。竟说亲情于你得之有幸。失去又未偿不可的话,你知道我有多伤心。”

本想狠骂一场,又念慕容琅待她是真好。

江若宁面露歉色。恼道:“谁让你要胁我?我告诉你那些事,原是信任你、倚重你,可你竟拿来要胁我,以后。我可不敢与你说话了。”

更不敢与他说一些重要的隐秘之事。

还真被明玉郡主给说中了。慕容琅笑道:“我错了还不成吗?我向妹妹赔罪。”

阿欢立在一侧,早就觉得江若宁突然离开敏王府有些奇怪。原来是为这事,他们兄妹更拌了嘴、说了气话。

阿欢心下一琢磨便明白过来,“琅世子,你还真是。怎么能要胁师姐?你可真过分!容王妃看师姐的眼神就跟刀子剜割一般,换成是你,还能在容王府住得下去?”

谢婉君的眼神能飞刀子。还能杀人,她对江若宁的厌恨很明显。江若宁猜不出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了谢婉君。

明枪易躲,这谢婉君便是明枪。

她嘴上说厌恶江若宁,事实上也是这样做的。

世间,没有莫名其妙的爱,也没有莫名的恨。江若宁曾私下告诉阿欢,“容王妃恨我,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此刻,阿欢道:“琅世子,师姐可是为了你才答应去容王府的。你没说服容王妃真心接纳师姐,就不该让师姐住进容王府,否则伤心难过的还是师姐…”

江若宁唤声“师妹”示意阿欢别再说了。“琅哥哥,我并没真正怪你,我离开容王府,除了与容王妃合不来外,还因为我想做一些事,住在那里着实太不方便。你不必往心里去,以后也不要再想方设法地挫合我与容王妃。

她要恨就恨吧!也许你会觉得,我应该做些事,让她改变看法。说真的,只要住在容王府,只要我真心想让她改变,这事并不难做。”

慕容琅立时笑了起来,如果母妃与妹妹真的化解成见,那自是最好的了,“妹妹真的愿意这样做?”

“你有没有想过,化解成见后,还有一种让她更加痛苦的事。”

成见都化解了,心结自然没了,母女俩自能坐下来,就算不能让谢婉君像疼长女明珠一般,至少能让谢婉君疼明月一般吧?

江若宁示意阿欢先走。

慕容琅亦令左仔、右仔停留在离他数丈之外。

江若宁停下脚步,“容王妃是一个事事要求完美的人。”

慕容琅虽觉得这说法新鲜,若有所思地道:“不错,年轻时的母妃,是京城出名的大才女,才貌一绝,性子骄傲刚烈,事事都要求自己做得更好。否则,父王怎会对她情有独钟,又怎会一生唯她一人。”

可见,谢婉君着实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除了容貌之外,她的风姿、才华皆是一绝。

江若宁道:“化解了心结,让她知道,你的心疾不是因我所克,根本就是来自谢家的遗传。”

“遗传?”慕容琅惊问。

江若宁摇了摇头,“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这些,要是谁惹恼了你,你又会不会像倒豆子一样地说出来?我不与你细说,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真为了她好,就让她恨我,而不是让她怨恨自己。因为她恨我,折腾的、刻薄的是我,而若她怨恨自己,就会处罚她自己,那时候,最心痛的人是容王,是你…”

慕容琅咋舌,不解地看着江若宁。

他实在听不明白,这又是什么道理。

但他听懂了江若宁的话,他的病,不是谢婉君以为的,是还在娘胎里的江若宁克了他,害他患了心疾,而是另有他因,才令他患了心疾。

“遗传是什么意思?妹妹,我的心疾另有原因?这是什么原因?”

江若宁正容道:“你别问这么多。你是我哥哥,怎的看你说话行事倒像是我弟弟。”

她走了,慕容琅还站在原处。

他想不明白。被江若宁的话绕糊涂了。

化解了心结,反而对容王妃不利,江若宁说的话是什么道理?

他不懂,可这大理寺的聪明人多,淳于斐算一个、谢少卿也算一个。

慕容琅立时想到了谢少卿。

他可以找谢少卿问过明白。

谢少卿的公差房里,慕容琅将江若宁说的话细细地说了一遍。

“表哥呀,你且说说。凤歌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这化解母妃的心结不好么?可她居然说不化解才好。”

谢少卿细细地品味。他注意到的是江若宁说的“遗传”,又说到了慕容琅的心疾与她无干,更不是谢婉君认为的“那孽障在肚子里克了子宁。害得子宁一落地就患了心疾”。

他将肃毅伯谢家患有心疾之人的事回想了一遍,蓦然之间,立时心思明亮: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江若宁说得对,如果她与谢婉君之间真的化解了心结。谢婉君就会自苦,认为是她对不住容王。对不住慕容琅,这情况只会比现下更遭。

“表哥,你发什么呆?我问你呢,凤歌妹妹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明白呢?明明化解了心结是好事。也为什么说不化解才是好的。你倒是说话!”

谢少卿沉吟道:“你听凤歌公主的吧,她是真为了容王府好。真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用意。如果你真想让你父王母妃后,就照她的话做。”

慕容琅“啊呀”一声。很是不满地道:“你们这些人,说个话儿都能绕几圈,不说了!不说了!真是烦透了。母妃还真是,妹妹都进容王府了,非不肯好生待她,气得妹妹又出去住了。现在母妃越发看她不顺眼…”

谢少卿想到江若宁替谢婉君帮的,心下有些感动。

一个自幼被亲娘所弃,在知晓身世后,没有怨恨,还肯为对方设身处地作想,光是这份用心就让人感佩。

谢婉君所知晓实情,知晓她误会了江若宁,而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待那时,她最难面对是就是她自己,她会悔恨,她会懊恼,更会在愧疚中度过余生。

而这个结果,不是江若宁愿意看到的。

江若宁可以坦然地面对一切,甚至早他人几步看到了结局,权衡之后,做出了她认为最正确的事。

谢少卿问道:“近来,你母妃胸口疼的毛病可好些了?”

“今日凤歌妹妹离开,她就闹胸口疼。不过,吃了我的药已经好多了,睡一觉就无碍。”

慕容琅原早就想来找江若宁,结果谢婉君闹胸口疼,他去送药,就被谢婉君拽着不许走。

谢婉君絮絮叨叨地说嘉隆伯家的姑娘温令淑如何美丽端庄,而今人家不求慕容琅的正妃之位,甘愿为侧妻,这让谢婉君觉得颇有颜面。

不娶正妃,先娶一位侧妻也不错。

她可想着抱孙子呢。

儿子虽然有心疾,可生儿育女是没问题。

一年前,谢婉君还曾给慕容琅安排过几位通房,又恐慕容琅年轻,被通房蛊惑了去,侍寝几回后,就将四位通房配人嫁离了容王府。

“你亦不小了,当年你三皇叔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娶了敏王妃和顾妃,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慕容琅道:“那是三皇叔,谁不知道他最喜欢美人。”顿了一下道:“父王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才刚与母妃订亲呢。母妃是满了十六才嫁给父王的,那时父王已是弱冠之龄。皇祖母便常说,男子过了二十方才成亲才好,而女子要过了十六…”

明月气道:“母妃一心为你,你就算先不娶正妃,好歹挑个侧妻也行。”

明玉反驳道:“还是先娶正妃的好。”这高门大户最是讲究嫡庶有别,哪有正妻未娶先纳侧妻,这可是乱了规矩。

195 祖疾

谢婉君方才忆起自己的话说差了,忙道:“子宁呀,近来提亲的人不少,你看上谁便告诉为娘一声。只要你喜欢,又身份相配,就订为世子妃;若是出身低些,订为侧妻。你是我儿,娶上十个八个也无碍,定要多多繁衍子嗣…”

谢婉君年轻时,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今到了她的儿子,她则希望儿子能享尽齐人之福。为得良缘,她可没少费心思。

慕容琅后悔死了,早知道会这样,他还不脚底抹油开溜,现在被母亲、姐姐们困住,缠着他要换出个人来。

“娶妻有什么好的?多一个女人,镇日管东管西,还时不时哭哭啼啼,着实烦人。”慕容琅想到这里就厌烦得紧,就如他母妃,从他记事以来,就总闹胸口疼,一年到头总在吃药,便是有人说句重话,胸口又开始疼了,时不时还对着容王抹眼泪。

慕容琅小时候不觉,而今大了,直发厌烦得很,偏他父王还就喜欢谢婉君这般模样。

明月打趣道:“母妃,子宁不喜欢哭的,娶个爱笑的世子妃回来。我瞧吏部吴大人的闺女不错,见人就带三分笑模样。”

慕容琅恼道:“皇恩寺的弥乐佛更爱笑,是不是也娶他?”

谢婉君面容一变,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菩萨莫怪,小孩子不懂事,胡言乱语,作不得数。阿弥陀佛…”立时伸手轻拍了慕容琅一下:“休要胡说,可不能拿菩萨打趣。”

慕容琅脑子一转,“母妃,我胸口闷闷的,得回去睡会儿。”

他寻了机会溜出主院。这才没被谢婉君缠着说娶亲的事。

这会子,谢少卿问到谢婉君胸口疼的病。

慕容琅道:“今儿午后又犯了一回,不过吃了药躺了阵子便好了。”

谢少卿点了点头,“无事便好!你吃的药是从海外商人那儿买来的?”

“可不就是,一瓶五十粒,得一百两银子一瓶呢,上回一口气把海外商人那儿的二十瓶全都买下。母妃说外祖也有胸口疼的毛病。送了两瓶过去。我已经吃了五瓶。想来明、后年的也足够了。”

江若宁是何等聪明的人,定是早就查过了。

谢阁老有胸口疼的毛病,谢婉君是十三岁才发现有这病的。谢阁老还有一个庶女。长到五岁时发了心疾,九岁那年,一天夜里心疾突发,待服侍的下人发现请来郎中时却晚了一步。那孩子竟夭折了。

谢婉君有一个同母的妹妹,早前以为是健康的。待大了嫁至扬州名门金家为宗妇,便时不时犯胸口疼的病。听人说,她的病要比谢婉君略好些,可她生的嫡次子。因胸口疼的病长到不到三岁就没了,还有个嫡长子也有此病,却比次子要轻些。

早前。金家还当金大太太是装病,直至后看到她的嫡次子生生因这病没了。才信她真有此病。

治心疾的灵药原是金大太太无意间发现的,早前吃了许多名医的药都不管用,有一天听一从海外来的金毛传教士说他那儿有治这病的药,便试着吃了一阵子,竟极是管用。金太太得了益,又推荐给谢婉君母子。自有这药后,一旦胸口不适,立马吃上两粒,就会舒缓许多。

谢少卿发现,他们一直忽略的问题却被江若宁给看破了。

或者说,这是谢家长辈才知晓的秘事,竟被江若宁悟透。

如今想来,慕容琅的心疾还真怨怪不得江若宁。

那所谓的克兄之名,就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谢少卿打量着慕容琅,“你而今大了,是该娶妻生子之时,你与表哥说说,你觉得千语如何?”

“表哥啊,我是来找凤歌妹妹的,你忙,我改日再来瞧你。”

慕容琅语速极快,生被谢少卿又提他的婚事。

烦透了!

怎么走到哪儿都有提,说什么他大了,该要娶妻生子,娶妻一点都不好玩,自己屋里多一个人,还镇日管束着他。

慕容琅前往飘花园时,却见卫什长等人正在搬家具等物。

江若宁不在,去了淳于先生那儿,说是要查什么卷宗。

翠浓、翠浅二人坐在花厅门口正在做女红,两人各拿了一块浅紫色的茧绸,衣裙已经做好了,她们在袖口、裙边补绣着缠枝花纹。

慕容琅挠了挠头皮,大家都有事做,只有他闲着。

上回,江若宁让他打听的事,他还没什么眉目,不如今儿就找几个交好的打听打听。

这般一想,慕容琅带着左仔等人离去。

翌日,江若宁起了大早。

在习武室里练了一会儿武,直练得满身大汗,方备了热汤沐浴换衣。

翠浓、翠浅二人分工,翠浅的厨艺稍好,早早熬了两样羹粥又蒸了包子馒头,腌了几个小菜,服侍江若宁、阿欢用早膳。

辰时,江若宁令卫什长备了马车,带着四名侍卫,携上阿欢去拜访敏王府七郡主。

待她到敏王府外的小巷子时,李观与十六已经到了。

李观揖道:“见过凤歌公主!”

江若宁挑起车帘:李观穿着一袭银灰色的锦袍,袍上绣着王羲子的《兰亭序》只是其间的一两句,却让越发显得儒雅俊美,看着他身上,就诱得人移不开眼。

有一种美男,他不需要说话,只需要立在一侧,他便是一道最亮丽的风景。说的便是李观这样的美男子。

慕容琅静立时温润、高贵,就像是一块美玉。

李观的美如一轮皎皎明月,他拥有精致的五官,更有目空一切的风姿,令人仰望。

曾经的江若宁,常站在李记绣坊的下面,无数次看着他的窗户。彼时,他静立窗前,与她相视一望,回她一抹灿烂的笑。

江若宁打趣道:“少游来得好准时。”

再相见,就如在青溪县时一般。

江若宁的心里涌过一丝温暖,这是青春年少,两个同样落漠、孤寂灵魂走近时的温暖。

“不敢让公主久等。”

江若宁道:“通禀一声进入敏王府。”

七郡主上头有嫡母、侧母,加上她的母亲罗承仪早已失宠,又在十二年前就搬入敏王府北苑居住,令她身份尴尬。

敏王府里,分为前府、后宅,而前府是男人们的地盘。后宅则分为东苑、中苑、西苑、南苑、北苑。

东苑,就像是大燕的东宫,那里住的是敏王世子。

中苑之主为敏王妃。

西苑之主是侧妃顾氏。

中苑之中又住了些年轻美貌的侍妾,因位于中苑位置,自归敏王妃所管,她们每日要前往敏王妃所居主院请安,而她们所育子女,每日也少不得要向主母晨昏定省。

西苑之内也有好几位年轻貌美的侍妾,每日也要去向顾氏问安。

然,敏王府七郡主的亲娘罗承仪搬入北苑,因不归敏王妃管,也不归顾妃管,而是归一个同样是承仪位份的侍妾管,且这侍妾与她一样,早在十几年前便已失宠,也是个做不主、说不上话的。

北苑就像是整个王府的冷宫,却又不是冷宫,那里的侍妾有下人服侍,每月也领有一份月例。只是苦了北苑里八位侍妾的儿女,因是庶出,再因亲娘不得宠,婚事无人过问。

还有一处南苑,则是府中得宠公子、郡主所居之地,亦有几位年岁略长的公子、郡主也住在南苑一带。七郡主因已到婚配之龄,在前面的郡主出阁后也搬到了这里。

江若宁去了敏王妃的主院,与敏王妃见罢了礼,寒喧几句,笑道:“凤歌今日来访,一来给三皇婶问安,二来想与七郡主说说话。凤歌与她有些误会,今儿特来说明白。”

敏王妃听人说,江若宁是与那个叫李观的同来,当即笑道:“你们晚辈的事,我这当长辈的便不过问。”

“谢三皇婶体谅。”

敏王妃唤了个嬷嬷来,令她陪了江若宁前往南苑七郡主所居的院子。

敏王府后宅,山清水秀石头美,空气清新,偌大的假山上设有水车,车轮转动,扬起水流,给空气增添了一丝湿气。“雨过天连青壁润,风来松卷翠屏骁”绿草发,蔷薇开,假山峭嶂:薛萝生,佳木丽,峻岭平岗。涧边石鹤饮,山上石猿望。矗矗堆螺排黛色,巍巍拥翠弄岚光。崖深岫险,云生岭上;柏苍松翠,风飒林间。崖深岫险:柏苍松翠,山有涧,涧有泉,潺潺流水伴鸣琴,便堪洗耳,也可赏心。

容王府后宅,庭台楼阁虽不少,却少了几分生气。

敏王府因人丁兴旺,处处不是公子便是郡主,亦或是美人居住,倒让人赏心悦目。

兜转之间,曲径之尽,在篁林兰草间有一座雅致的庭院,但见上面挂着一匾,上书:双姝院。

引路嬷嬷道:“早前住的是府中二郡主、四郡主,她们出阁后,六郡主、七郡主便迁了进来。东跨院住的是六郡主,西跨院住着七郡主。六郡主已经订了亲,许的是顾妃娘家的侄儿,今年九月初二就要出阁,近来正在院子里绣嫁妆。”

六郡主虽不得宠,但她亲娘早逝又与顾妃走得近,便由顾妃做主订了亲事,虽说亲事算不得多好,但对方怎么说也是嫡子,只是家业单薄些,贵在那位顾公子六郡主从小就见过,也是个知书识礼肯上进的。

嬷嬷站在院子外头,“七郡主,凤歌公主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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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 对质

江若宁对李观道:“这到底是女儿家的闺阁,你是外男不好步入,且到前边的凉亭等候。”又示意两名侍卫莫要入内,自己带了阿欢进了西跨院。

一进院子,就能看到一堵围墙,将原是一处的院子隔成了两处,东跨院有正房两间,带了三间厢房;西跨院也是如此,中围墙上有一道月洞门,能看到那边花厅里坐着一个如花的少女,正在飞针走线地绣嫁衣。

阿欢手捧着一只盒子。

七郡主挺着大肚,在丫头和一个七成新绫罗的妇人搀扶下款款一拜:“小七拜见凤歌公主!”

“小七,免礼!”

七郡主虽被称为郡主,可她没有封号,甚至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敏王爷妻妾众多,儿女二十几人,而这儿女的人数、妻妾的人数还在递增,早已超过当今正值壮年的皇帝。顾妃、敏王妃争权夺势,互不相让,早前曾有侍妾连连落胎,也至二人被太后训斥数回,更受了重罚。后来,二人想开了,她们管不住敏王爷,大家都是女人,没必要为难侍妾,不让他们生儿子。

敏王妃想得简单:反正我儿子是世子,将来要袭亲王爵,就算要分家业,照着皇家规矩,我儿子也能得五成。剩下五成,又分成了两份,一半归得龙皇家候爵之人,另一半由其他的儿子平分。

敏王妃想的是让自己的幼子得到皇家候爵。

顾妃则因没争取世子之位,想让自己的儿子得到候爵。

为了分散彼此的注意力,就不停地让对方花心思在斗宠妾上。

想留住敏王对自己的心思,看着她们的儿女,就得给敏王送美人。让敏王多来自己的地方几次,也刷刷存在感,毕竟,这种请封的奏章得敏王上递朝廷,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还是敏王。

敏王妃为了给儿子争爵位,替敏王安排美人,顾妃有样学样。也与敏王安排美人。这送来送去。不知不觉,让敏王后宅姬妾队伍越发壮大,而这庶出子女更是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她们想的是:反正我儿子得到爵位。就能多分家业,剩下的是一个儿子得,还是一百个儿子得,与她们无干。她们抢的是宠,争是的利益。

七郡主起身:“谢凤歌公主!”

江若宁看着她的肚子。似又比上回得见是大了一些。

一侧的绫罗妇人急唤一声“凤歌公主”,腾地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请公主替七郡主做主!七郡主肚子里怀的是乃是青溪县李观的骨血,请公主成全!”

这妇人正是七郡主的亲娘罗承仪。她是昨儿听说今日江若宁要来,一早就来了双姝院,想替七郡主谋得良缘。

江若宁道:“师妹。把礼物拿来。”

阿欢递过一只盒子,“这是我师姐送给七郡主的礼物。里面有四块贡绸宫缎,又有一套赤金红珊瑚头面首饰,当是提前给七郡主添妆。”

罗承仪喜道:“凤歌公主是要成全七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