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宁微微勾唇一笑,“你是七郡主的亲娘罗承仪罢?”

“不…不敢当,贱妇是罗奉侍。”

亲王府后宅妻妾尊卑有别:王妃一人,正一品;侧妃二人,正三品;承仪四人,正六品;昭应六人,正七品;奉侍十人,正九品;通房若干,无品。

照矩,侧妃的名额原是二人,但敏王府唯有顾妃一位侧妃,这也是她能与王妃抗衡之故。再则敏王妃与顾妃的娘家、出身旗鼓相当,两个皆有儿子、女儿,这也是二人争斗几十年的缘故。

敏王爷虽然花心,可这么多年,硬是没再升一位侧妃。

原来,就在前不久,敏王爷最得宠的美妾有了身孕,为讨美人欢心,敏王爷降了罗承仪位分为奉侍,又晋了那美人为承仪。

照着皇家的规矩,五品以上的姬妾由皇后赐封,要登记造册,可这承仪却恰恰是正六品的位,正好不在内务府和皇后管理之内,但侍妾的人数却是朝廷规定死的。内务府每年会照着朝廷规定的亲王府后宅人数等级按时派放例银、四季衣料等,若你府里的侍妾超过定额人数,则由亲王府自行添补;若是少于这定额人数,多出的银钱,便依旧归亲王府所有。这笔例银随着敏王爷的俸禄一并发放到敏王府。

“李观公子就在双姝院外凉亭内,小七、罗奉侍,不妨一同去见见。”

七郡主喜出望外:“观哥哥来了?”

江若宁不动声色,移步出了西跨院。

罗奉侍嘴里絮叨着:“凤歌公主难得来一次,还没饮口茶呢。”

江若宁道:“无妨,我在三皇婶里那些坐了一阵,方才过来的。”

凉亭里,李观负手而立,一袭银灰色绣着《兰亭序》的衣袍越发将他映衬得风\流倜傥,风度翩翩,头上戴着一顶银质镂空头冠,模插一根嵌着羊脂白玉珠的嵌银钗子,一根银灰色的丝带汇于颌下,他原就生得俊美无双,如今细瞧,更显风度不凡。

“观哥哥…”七郡主快走几步,甜美一笑,就似要飞扑过去一般。

李观连退三步,揖手道:“七郡主请自重!”

“观哥哥。”七郡主柔声轻呼,一脸委屈,眼里含着泪雾。

罗奉侍道:“李公子,凤歌公主决定成全你与七郡主。”

江若宁冷声道:“罗奉侍、七郡主,我何时说过成全?”

七郡主掠过一丝不解,“可你刚才明明说提前添妆…这不是说我要出嫁了么?”

江若宁扫视着七郡主的肚子,“你肚子都这么大了,难道还不出阁?我今日与李观登门,就是想我们三人把话都说明白了。李观说,他并没有碰过你,那么七郡主,你来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罗奉侍花容一转,厉声道:“李观,你是不是男人?你糟踏了七郡主,难道你不敢认吗?”

李观端容道:“罗奉侍,我并没有碰过她,她肚里的孩子是谁的,想来七郡主比谁都明白。”

七郡主泪珠滴落,她以为能成的,可他还是不认。

她要怎么办?肚子这么大了。每日不敢迈出双姝院,便是六郡主也不屑与她说话,她有亲娘,还不如六郡主那个自幼没亲娘的,至少顾妃愿意替六郡主张罗亲事,还愿意给她预备一份嫁妆。

可她呢?

母亲原就是地方大员送给敏王爷的美人,母亲的娘家只是地方上一个寻常的小户人家,家业有限,并不能帮衬上她。

七郡主哀声道:“观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信我?”

她要出嫁,要嫁给李观,李观无论是才学还是容貌都令七郡主动心。

李观道:“不是我做的我为何要认?七郡主,当日我被李赏、李望兄弟灌醉安顿在来旺客栈,待我醒来你便躺在身边,我可以肯定,自己并没有碰你。”

罗奉侍张牙舞爪快速扑向李观,李观纵身一闪,罗奉侍又调头奔了过来,如要吃人一般:“你这个登徒子!是你轻薄我女儿,我…要杀了你!”

李观反问:“七郡主的遭遇令人同情,但轻薄他的绝非在下。”

一直以来,七郡主告诉罗奉侍,说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李观的,罗奉侍坚信不疑,现在见李观不认,气急败坏地扑向李观,放开嗓门地叫骂。

骂声传到双姝院里,正在绣嫁衣的六郡主微微凝眸:“出了什么事?”

“六郡主,好像是外头凉亭方向传来的。”

七郡主未婚有孕,这若在乡野人家,不是秘密处杀,便是寻个人家远嫁,也免累及其他姐妹的名声。

可,敏王府是皇家亲王府。

王妃、顾妃都只偏宠着自己的儿女,而七郡主亲娘失宠住在北苑,连带着她也没人张罗婚事。敏王妃和顾妃也甚是奇怪,明明知道七郡主有孕,却个个装着不知,就连敏王也是不闻不问,仿佛出了这等丑事的是别人家。

六郡主的乳娘道:“罗奉侍还真是,出了这等事,不藏着掖着,还敢张扬开。”

不仅罗奉侍如此,便是七郡主也是个脸皮厚的,竟在宫宴上张扬,可奇怪的是:事后,敏王妃、顾妃、敏王爷都没提她给敏王府丢脸的事。这亦让整个敏王府上下猜不透他们的用意。

六郡主道:“莫要出事,我们去瞧瞧。”搁下手里的针线活,带着乳娘、丫头出了双姝院。

如果能帮着劝上两分,也算是皆大欢喜。

七郡主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与凤歌公主抢男人,何况对方,原早就心仪凤歌公主,无论是二人的身份还是出身,亦或是在朝堂的影响力,七郡主都难与凤歌公主相提并论。

凉亭里,李观毫无惧色,拿出一张纸,道:“在下这里有一封《招认书》,十六,念给众人听。”

他原想掩藏秘密,可李家二房和与七郡主齐齐欺骗,当他是好欺的,他若隐忍,却绝不会任人欺凌。

十六朗声诵道:“今岁二月十五夜,因与人争美失利,我于画\舫酩酊大醉,醒来后,我上岸回家,途经护城河畔柳林,意外得见一位绿衫美人…”

原来,今年二月十五,一个少年在护城河畔柳林初见七郡主惊为天人,他发现七郡主周围无人相伴,一时间酒壮熊人胆,色心大发扑向了七郡主。七郡主一个娇俏女儿,哪里抵抗得住,就被李望生生得手。

197 三策

原是听说她心仪之人要从这里路过,遣了丫头去瞧看,自己在林中静候,不曾想一早就遇到个满是酒味的男子。

待七郡主的丫头出现已晚,李望已经得手。

丫头生怕获罪,不敢张扬。

再后来,李望见自己欺负的是敏王府七郡主,吓了一跳,甜言蜜语地哄着七郡主,发誓回家后就会前去提亲。可回家后与李源夫妇一说,夫妇二人立时反对。因七郡主虽是敏王府的庶女,而且还是不得宠的,一旦娶进家门,除了挂个郡主出身好听些,一点益处都没有。

京城亲王府、郡王府数家,唯有敏王府庶出的公子、郡主最不值钱,实在是敏王府的儿女太多,除了王妃、顾妃所出的儿女拥朝廷封号,其他儿女有的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李二太太说什么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但,又怕敏王府七郡主张扬出去,最后李二太太便想了一个主意,让李观娶七郡主,一来可以遮丑,二来借着七郡主婚前失节之时,他日也可拿捏七郡主。

自那以后,李望又私约七郡主几次,因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次数多了,七郡主的肚子便有了孩子。李望得李三公子李赏的主意,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这孩子栽到李观身上。李赏、李望兄弟设计灌醉李观,又将李观与七郡主放到一处之事,对外谎称七郡主肚子的孩子是李观的。

李源虽然囚住了“李三太太”,拿她要胁李观,逼李观拿出银钱,以便他打点仕途。可上次他想要胁镇北王府娶他女儿,已经触怒皇帝。现,镇北王府的事再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再要胁也于事无补,且在皇帝那儿落了一个极差的印象。

“招认人李望,正兴二十八年六月初三。”

李望,七郡主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是李望的。

可他们却诬到李观身上。

李观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学。远在李望之上。

李望虽比李观年幼一岁。却已娶妻生子,还有两个侍妾。

李源虽步步为营,怎耐他的两个儿子一门心思都是歪门斜道。心思没花在正道上。考功名,无成,李三爷李赏都连考近十年了,至今还是个秀才;李望更渣。读了十几年的书,只会做一些不正经的诗词。逢考必落,更是连秀才功名都没有。

敏王妃遣来的嬷嬷惊道:“七郡主,你肚子怀的孽种是李望的。你…”

江若宁微扬着头,“就算小七是敏王府的庶女。也是皇家女儿,岂容他人欺凌之理?小七,你可知罪?”

这一声喝问。天朝公主的威仪四散。

敏王府的嬷嬷立时垂头。

罗奉侍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不需要问,李观所说是真相。

七郡主肚子里的孩子是李望的。若不是事实,她早就否认了。她无助地软坐在地上,眼泪化成了断线的珠子,滚将下来,只片刻,泪流满面。

李观知道实情,怎么可能还娶她,就娶被迫娶了,也不会善待于她,在李观面前,她即便出身皇家又如何,永远也抬不起头来。

江若宁提高嗓门:“本公主问你:你可知罪?”

七郡主身子微颤,连连摇头,“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逼的,我亲娘失宠,她又管不得我的婚事,我原有意中人,却被李望玷污…我…”

她的丫头腾地跪下,连连磕头。

一边奔来个婆子,吓得跪在凉亭外,“凤歌公主息怒,这事怨不得七郡主,她是被李望要胁逼迫的。他说,李家是不会同意七郡主做五奶奶的,就算嫁过去,最多是平妻,但他可以帮七郡主嫁给李观做正头奶奶…”

江若宁厉喝一声“住嘴!”扬了扬头,“本公主是问此事么?慕容皇族乃是大燕第一尊贵门第,是天下第一家。自来只有我慕容氏儿女欺辱他人之理,岂有他人欺辱我们。你虽是庶女,好歹也姓慕容,被人欺凌至此不敢声张,还将错就错任由他人拿捏,我慕容皇家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

我们是谁?我们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岂容一个小小的李家竖子任由欺凌。欺你一次,你还由他欺辱两次、三次,你算计李观、逼迫李观的本事去哪儿了?

对真正欺你之人,你为何只能忍气吞声?难道你就不能寻兄长、姐妹帮忙,不能求皇家庇护。

李源、李望父子真正是欺我皇家太甚!就算他是礼部侍郎嫡子又如何?再尊贵,能越过我皇家儿女去?”

江若宁气得不轻,此刻先斥七郡主,再骂李家。

六郡主立在一边,大气儿都不敢出。

凤歌公主虽自幼流落民间,可太上皇、太后极是偏爱,就连当今皇上也疼她,只是她们不得宠的女儿可比?

慢说敏王府这些庶出的公子、郡主,虽然见过皇帝、太后,可好些都没与他们说过一句话,着实是见着了怕,不敢出头,也不能出头,万一抢了嫡出公子、郡主的风光,回到府里这日子就难过了。

江若宁怒指七郡主:“小七,你若是慕容皇家的女儿,就给本公主站起来,挺直你的胸膛,站直你的双腿,李源父子敢欺你如此,今日我便带你寻三皇叔、三皇婶、顾皇婶,瑁大哥、瑾二哥,总有一个替你做主的。便是他们事多繁忙,顾不过来,这皇家有这么多的人,就没一个替你做主的?”

这便是天朝公主的凤威,即便流落民间,一朝勃怒,也让人生畏。

七郡主先是又惊又怕,可此刻明白,这是江若宁要替她做主,胆颤心惊地道:“凤歌公主…真的…”

“怎么?你不信我会替你做主。你告诉我实话,《招认书》所言之事可属实?”

七郡主低声道:“是…但不是我愿意的,是…是李望欺我,我若不从,他便要将我与他之间之事张扬出去。”

“好呀!威胁人都威胁到我皇家头上了。”江若宁扭头看向一侧的管事嬷嬷,“劳嬷嬷与三皇叔、三皇婶禀报一声,若他们真无暇顾及,本公主不介意将此事禀给父皇知晓。”

若皇帝知晓,得知皇家姑娘被人欺凌如此,定会怪敏王妃做得不称职。

然,就在此时,竹林那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凤歌妹妹的火气不小呀!”

回眸之时,却见慕容琅与一个蓝袍男子翩然而至,慕容琅手里拿着一柄折扇,指着众人,怒声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账,招惹小王的凤歌妹妹生这么大的气,说,是谁?”

六郡主垂首道:“禀琅世子,是…是礼部李侍郎家的嫡次子李望,他欺凌七妹妹,还要胁、逼迫七妹妹怀子另嫁…”

江若宁斜睨蓝袍男子一眼,“这是…”

慕容琅道:“是瑁堂兄!我要过来寻妹妹,赶巧一入府就遇上他,便与他一道寻过来。”

江若宁冷声道:“瑁大哥,你们敏王府真是好忍耐,自家的姑娘被个外人欺凌至此,竟没个人说话。”

慕容瑁的事多了去,要打理顾妃的嫁妆产业,还忙着赚银子,更要忙着结交一些权贵大臣,他虽是长子,怎耐错失世子之位,谁让皇家有规矩: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立贤不立庸。他虽不比世子慕容瑾差,却差在从侧妃肚皮里爬出来。

慕容琅大致明白了何事,“不知凤歌妹妹想如何处置?”

“有三策。下策,若小七妹妹还想嫁入李家,让李家李五奶奶降为贵妾,娶小七妹妹为嫡妻。”

七郡主眸子一闪,李望不是不愿娶她吗,她偏要嫁进去做正头奶奶,还将之前那个母老虎压上一头。

罗奉侍紧拽着丝帕,她是个说不上话的,此刻听到这话,连声道:“谢凤歌公主做主。”

江若宁瞥了一眼,继续道:“中策,我皇家女儿最是高贵,不屑去抢他人的男人。那种无才无德无担当的臭男人,我家小七不稀罕。但李家伤害小七之事不可抹杀,小七大着肚子,或落胎、或产子,这将养的营养费也得付上五十万两银子;小七将来要另结良缘,可名声被李望所毁,名节损失费再赔偿一百万两银子;小七被李家所辱,夜夜恶梦,没个十年八年很难忘记伤害,这情感伤害费也得给上百把八十万两银子…”

李观听到这儿,立时汗滴滴的。

照江若宁这般算下来,李源夫妇从他这儿拿去的银子,还不得全都进了敏王府。

慕容瑁眸光熠熠,这可是大赚一笔的机会,这世子不就爱银子吗,又有凤歌公主说这等话,想来皇帝那边自有凤歌公主说好话,他可是听说,皇帝极宠凤歌的。正兴皇帝、太上皇皆是爱才之人,光是凤歌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画技,就能让他们偏宠偏惜了。

“凤歌妹妹,那这下策又如何?”

“下策,由敏王府上书弹劾李源,纵子欺凌皇家女儿,李望不仅不愿担责,还威胁逼迫七郡主改嫁他人。若是父皇知晓,就够李家喝上一壶。”

这三个计划,能进能退。

但最终获益的都是敏王府。

江若宁道:“瑁大哥,你以为此三策如何?不给这些欺负、算计皇家的狂妄之徒一点厉害,还以为我们皇家是任人欺凌的。我们慕容皇家,自来只有欺负他人的,岂容他人欺我。他们既然敢欺,就要承受我们的报复!丫丫的,往后要是人人跟着学样,都当我们好欺负,这天下还不得乱套,这尊卑主次还不是乱了…”

198 获益

慕容琅很是欢喜,“妹妹说得对!他们是找死,欺人欺到我们头上,这次李家不死也得剥层皮下来。”

七郡主立在一侧,一时间的反应不过来。

凤歌公主好狠的手段。

无论是哪策,都能让李家背负骂名。

江若宁道:“我们皇家的女儿,只有看不上对方,何曾有被人瞧不起的。小七,你自己说,你是选哪策?李望那种混账,据我所说,二十多岁,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除了吃喝玩乐一事不成,有什么好的?而且还是个花心不负责任的。你若真想嫁他,我自不拦你,但你真甘心跟这种男人生活一世?”

七郡主心头凌乱。

罗奉侍低声道:“你还念着他作甚?他都这样欺你了?没有了他,将来自有凤歌公主给你作主寻个更好的。”

“可…可…”

“可什么可?你是皇家的姑娘,还愁寻不到好夫婿。”

罗奉侍一心想着让江若宁帮七郡主另寻个好的。

这京城什么都有,尤其是这名门公子一点不差。

江若宁道:“罗奉侍此话差矣,小七上有父亲、母妃,还有长兄,何时轮到我给她的婚姻做主。她要如何做,这不得看她?但我们皇家脸面为重,绝不容他人欺负,此次不杀鸡儆猴,还当我们是好欺的,所以李源父子这苦头是一定要吃的。动了皇家的姑娘,还想装成没事人,他们以为这大燕的天下,是由他李家说了算么?”

李观冷汗直冒。

江若宁这是摆明了要拿李源父子下手。

慕容瑁想到的都是银子,而且还是一大笔。

江若宁睨了罗奉侍一眼:“罗奉侍瞧着是个聪明人。这会子怎么没个动静了?”

“凤歌公主的意思是…”

“你不是挺能说的么?去李家闹啊!闹得整个京城越多人知道越好,不过前提是,你要说成七郡主被李望欺负,让越多的百姓同情七郡主,于七郡主就越有利。但又不能说是七郡主失节,而是被逼,只要你把握好。小七之前已经破坏的名声还能恢复回来。”

罗奉侍吃惊。“七郡主的名声还能恢复?”

“世人都是同情弱者的,而小七便是这弱者,你要把小七说得越可怜越好。最好将小七说成一个柔弱无助,被人欺负却不敢声张,同时又为了维护李望的名声,被父兄责罚也不敢道出真相。要把小七说成是一个痴情女儿的样子…”

慕容琅歪头想着,“不错。小七越柔弱,李家就越可恶。到时候,不用敏王府出面,那些御史的唾沫就能淹死李源父子。有时候。百姓的流言也是一种力量。”

罗奉侍想了片刻,立时明白其间的用意。

江若宁微微一笑,“小七。你别不忍心,你在京城的名节早就被毁。这样做还能替你扭转几分。”她伸手拉七郡主坐下,又对罗奉侍道:“你还站着作甚?这种事不能久拖,越快越好,时间一长,他们就有对策。”

罗奉侍迭声应“是”,领上七郡主的乳娘,又带了两个丫头就出门了。

江若宁道:“瑁大哥是聪明人,接下来你该怎么做,你当是知道了吧。”

慕容瑁想了片刻,立时道:“长兄逼迫小七说出那人是谁,小七宁死也不肯招认,一力维护薄情汉!”

江若宁竖起大姆指。

七郡主的丫头回过味来,立时扯着嗓子:“七郡主啊!你这是何苦啊,你才不到十六,你怎么就想不开了呢!七郡主,你就告诉大公子说那人是谁吧,大公子会为你做主的…”

七郡主怔了片刻,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六郡主也跟着劝慰、哭啼起来。

“七妹啊,你怎就想不开了?大哥不是说替你做主吗?你说出那人,什么事都解决了,你怎这么傻啊…”

慕容瑁厉声斥道:“小七,你把我们皇家的尊严、脸面置于何地?让你说出那人,我和父王、母妃自替你做主,你怎就不说呢,还寻死觅活也不肯说…”他拍着收掌,佯装着打人的模样。

江若宁与七郡主的丫头使了个眼色。

丫头尖叫一声,“大公子别再打了!奴婢说,奴婢说…那人是李望!是礼部李侍郎家的嫡次子!”

“小七,你等着,大哥替你做主,这就派人去李家。”慕容瑁愤然转身。

慕容琅一脸兴奋,“有好戏看了!妹妹等着,我跟着瑁堂兄去李家。”

江若宁勾唇一笑,“少游,你们主仆也该离去了。来的时候尚早,看到你们的人不多,小心离开。”

江若宁对周围的人道:“今日,我过门拜访小七,正好撞见大公子逼问小七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瞧到小七寻死,这才抢救了过来。小七的丫头生怕大公子责罚小七出事,招认小七肚子里的孩子是李望的。你们将这事传至整个敏王府,再寻几个能说会道的婆子,要把这事闹大,一定要将李望说成薄情汉,将小七说成单纯善良的痴情女。”

六郡主的乳娘领命,当即转身离去。

江若宁与六郡主、七郡主坐在凉亭。

六郡主细细思量,回过味来:若小七的单纯善良、痴情形象成功,世人会同情小七,更会对李望深恶痛绝。三策,无论是哪一策,对敏王府、对小七都有利。

若小七愿意,自可顺遂嫁入李家。若她不愿意,又能从李家拿到一大笔银钱作为补偿。若小七有了这笔钱,怕是在敏王府的日子就好过,将来出嫁也不愁嫁妆。

相较上、下两策,敏王府众人满意的更是中策,因为中策的益处最大。

七郡主面带歉疚地道:“凤歌,以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

“都过去了。我以前一直以为是你算计,现在才知道你是被逼的,我不怪你。”江若宁握着她的手,轻轻一拍,低声问道:“小七,你与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七郡主看了眼六郡主。

六郡主会意,起身道:“凤歌公主,我该回屋绣嫁衣了。先行告退!”

六郡主带着丫头退出凉亭,进了双姝院。

丫头不解地道:“六郡主,事情闹大,七郡主还有名声吗?”

“她已经没了名声,大闹宫宴后,就连我的名声也被她所累,若非我的亲事是顾母妃早前定下的,怕是我也没人要了。”六郡主凝了一下,又道:“她既然已无名声,自然就不在乎大闹一场。世人不是都说李家的念慈庵日进斗金,世子手头有一成份子,早就让大公子眼馋了,大公子得了这机会,岂有不大闹的理儿。李家失理在前,想保住阖家平安,就必要舍出一笔巨额银钱。这一回,怕是我们敏王府又不会太平了。”

这可不是几两银子的是,是上百万两乃是几百万两银子,大公子与世子自来就不对付,而敏王妃、顾妃更是斗了几十年,谁也不服谁。

可今日,却被大公子碰上了得银钱的机会,他自不会放过,非得从李家拿出一笔钱不可。

有这么一大笔钱,大公子、世子还不得再争夺一场。

六郡主微微一笑,“这么一闹,七郡主的嫁妆自是薄不了,倒比以前冰清玉洁时还要得人看重。”

银子是因七郡主来的,待她出阁,总是要置备一份,而且世人都知道他们得了一笔巨财,嫁妆还不能置备得太薄。

六郡主道:“若小七是个有福的,肚子里最好生个女娃,亦或是出生就夭折。”

若是男娃,一出生又是场风波。

江若宁又安慰了七郡主一番。

“小七,你就好生养胎,都怀这几月了,没打落胎的主意,这样一来也伤了你自儿个,先把孩子生下来。”

“小七啊,你早前已经那样,事情再坏也坏不到比之前去。”

江若宁走了。

出得府门坐上车辇,阿欢不解地问道:“师姐,敏王府早就知道小七怀孕,为什么早前不管她?家风严谨,发现自家姑娘未婚先孕,要么秘密落胎;轻的再送庵堂当姑子;重则是要毒杀的,可他们怎么就装着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