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琏道:“千尸案的尸骨不少,难不成都让公主给你们复原。”

“实是衙门只公主一人会此神技。”

慕容琅恼恨地啐了两声,“要小王说,你们就是拣着软杮子捏,那么多名捕男人不用,偏让她一个弱女子做这些,简直把你们刑部、大理寺的脸面都丢尽了…”

官差深深俯身揖手,“几位,公主说了,在她没做完这件事前,她不打算见各位,还请回吧。”

三人面面相窥,凤歌一定是心里难受,这才给自己揽下这么大的事,那么多的尸骨,得多久才能做完。

几人轻叹一声,各自散去。

夜深,素月分辉,似把树木花草笼罩烟水中,洒着通透的清光,京城的街道房屋,如同立体的剪影,在月色在凛冽相叠。幽蓝的天穹,轻淡的浮云,如扯开的棉絮,有月影下悄然游移,无声无息。

江若宁先在头骨里填充了纸团,不用填得太实,再用黄泥开始抹,阿欢心疼她,怕她一人太辛苦,也跟着样子做。

这些日子以来,阿欢这女捕快做得越发得心应手,先由金柳带她,再有夏叶指点,就连冷小冰、郑蓉蓉也带着她在外跑案子的事。几人因是女捕快,在暗楼姑娘回家之事上都能帮忙。

师姐妹二人的鼻孔里都抹了薄荷油,戴了面纱,手上亦套了牛皮手套,可江若宁的指头却露面外头,她都凭指尖的感触来确定每具头骨不同容貌当是如何,她闭着眼睛。凭着手感幻想着这样的眉骨是怎样的眉毛、怎样的眼睛。这样的鼻骨又当是怎样的鼻子…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阿欢强打着精神,“师姐,好了吗?”

“第一具可以确定就是那模样。第二具我还要琢磨一下,你先净手取笔将第一具的绘下来,我以前教你的,还记得吧?”

“师姐。虽然这些日子你不在,可我一直没落下。得空就练习,到庙里画泥菩萨。”

“好,你画吧!”

待阿欢绘好第一具的面部画像,江若宁把第三具已经复原出来。

待阿欢绘好第三具的画像。江若宁复原了第四具…

天明之后,大理寺的厨娘亲自把饭菜送到仵作室外头。

江若宁摘下手套,与阿欢吃了粥又继续工作。

每复原一个。江若宁就走到第二具跟前找感觉,一直无法确定其容貌。

阿欢不解地道:“师姐。那一具你摸不出来?”

“她的面部轮廓不如其他几具分明,越是不分明的人,越难确定容貌,这也是我不确定的原因,但我能确定她是什么样的额头、眉毛和眼睛,你赶紧画,绘得差不多着人再抬几具进来,第二具先不要动,告诉他们,把号编好,头上的黄泥别碰掉。”

江若宁忙到晌午后,用过午饭,对差官道:“复原了六个,那一具还没能复原。我与阿欢先回飘花园小憩,夜里二更一刻着人来唤我们。”

朱夫人知江若宁与阿欢在做正事,叮嘱厨娘给她们做精致些的吃食。

夜里二更一刻,江若宁与阿欢醒来,用了饭继续进了仵作室。

两个依旧像昨晚一样,江若宁越来越熟练,摸了一具又一具,动作也比以前更为纯熟,阿欢早前帮着填充,后面见复原一个就拿着笔墨开始画。

江若宁想到自己现在的速度,不到二十个小时就能复原五具尸骨的头像,便是在现代用电脑相助也没这么快,她觉得自己穿越而来后,指尖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虽然在现代她就发现自己拥有复原尸骨生前容貌的能力,却没有这么敏锐的触感和快速的判断力。

依旧每复原一个,就将那个头骨轮廓不甚分明的尸骨进行再摸触一遍,如此往复,待复原到第十一具尸骨时,她已经能判断出那具不分明的尸骨是什么容貌,开始轻车熟路地复原。

阿欢站在那个用了江若宁很多时间才复原出来的女尸前:“师姐…这女子生前得有多好看,光是泥头都这么美,明明轮廓不分明,偏生五官这等精致,真是太美了!比谢千姿还美。”

“好了,照着画吧!这就是她的生前容貌。”

阿欢絮絮叨叨地道:“不管你是什么人,在我师姐眼里可是一视同仁,对你们很敬重的,她是想帮你们魂归家乡,回到祖坟、回到家人身边,虽然你们死得冤,可你们运气好,遇到我师姐…”

阿欢觉得虚空中有什么,揉了揉眼,却见空中飘浮着一个哀怨的女子,那眉眼竟与这泥头一般模样,穿着一袭素白的衣袍,脸上泪痕斑斑。

阿欢大叫声,连连后退。

江若宁道:“你怎么了?”

“师姐,有…有鬼…是那个最美女子的,她在空中…在向你跪拜谢恩。”

江若宁往空中一瞧,那女子似怕吓着人,嗖的一下化成一道轻烟回到那尸骨泥头之内。

阿欢打着寒颤。

江若宁只瞧见周围的油灯、烛火,外头还有值夜的官差,他们怕两个姑娘害怕,特意留在那儿的。

江若宁道:“她们虽然被人所害,可好在她们的亲人寻来,要带她们回家。阿欢,我们是在帮她们,她们不会吓我们,更不会害人。有句话不是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世上最恶的不是鬼,是人,恶人比鬼更狠。就像慕容梁,像宋越、谢立端这些人,他们才是真正的大恶鬼…”

阿欢拍着胸口:改明儿,她要去庙里求个护身符,貌似她已经有一个,还是几年前师姐给她的。难道刚才真是眼花,一定是这样,要不就是太累了?

阿欢拿着笔,对着那最美的女子涂涂改改,依旧是绘不好,莫不是真见鬼了,她能绘别人,为什么就绘不出她呢?

江若宁道:“你绘不出她?”

“师姐,为什么?”

“她的面部轮廓不分明,而是一种精致的美,拆开看,五官长得一般,可凑到一处却有一种惊人的美丽。她的画像你先跳过,待我把最后一具复原,我来绘她,要绘那位姑娘,是很考画技的。”

阿欢“哦”了一声,移到下一具旁,拿着笔用心绘起来。

天色亮了,师姐妹还在忙碌。

厨娘在外头喊道:“凤歌公主、欢乡君用晨食了!”

“师妹,先吃饭,吃完再画。”

师姐妹匆匆用罢饭,像是打仗,吃饭时间很短,吃完后,各自挥动手臂、伸展着双腿,再进了屋子里。彼时,江若宁已经复原好最后一具。洗了手,取了笔纸,站在最美女子旁边,快速划动着素笔,动作又快又美,阿欢绘完后站在江若宁的身后,看着她飞快的描摹,过一会儿看一眼,如此往复,一个极美的女子跃然于纸,那盈盈浅笑似活了一般。

江若宁道:“阿欢,告诉淳于先生和朱大人,十二具尸骨的容貌已经恢复了,画像已经绘好,他们可以过来取。”

阿欢对着外头吩咐了一声。

师姐妹二人转往飘花园。

沐浴更衣,熏了檀香后,上榻歇息。

奉天府、扬州等家里有失踪幼女的望族皆有姻亲、亲戚在京城,听闻凤歌公主答应帮忙恢复尸骨容貌,一大早便有人候在大理寺外。

几人陆续进了大堂,官差一一拿出画像:“大家都瞧清楚了,这些画像上是近几日复原的十二具尸骨,可是你们要找的人?”

待十二幅画像粘在墙上时,其中一女的惊人美貌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些女子个个都是美人,尤以一个女子的美更为惊叹,整个人就似活了一般,似乎正对人盈盈浅笑。

朱拯见望族名门有人来认尸,亦到大堂来瞧究竟,一来就看着六个男子都直直地盯着那个美人头像。

淳于斐道:“据阿欢说,那个最美的,凤歌公主用的时间最长,她的面部轮廓最是柔和,也最不好确定她的五官相貌。”

朱拯问道:“各位老爷、管家,这十二个人里,可有你们要找的人,瞧仔细了。”他吩咐人把那张最美的女子画像拆了下来。

“益州胡老爷,你先辩辩!”

胡老爷扫了一眼,“我家大侄女失踪那年十一岁,到如今该十七了,根据暗楼姑娘们口述,她应是一年多前死的,那时是十六。我家大嫂是益州出名的美人,我家侄女的容貌随了大嫂。”他一张又一张地掠过,最后走到一张画前,“就这个,一定是她,她与我大嫂像了八分,我听大嫂在家书中道,大侄女三岁那年从秋千上摔下来过,当时额上凹下一个坑,就算是长好了,那额上的骨头定有印记。”

淳于先生启开一个薄子,“甲八号尸骨,前额有碎骨摔伤印痕,似幼年摔伤所致后痊愈。禀大人,特征对得上,容貌也与他所言合得上。”

胡老爷闻听,突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取下画像,直哭得撕心裂肺,“我苦命的侄女啊,二叔早就在京城经商,要知你在那地方,二叔就是倾家荡产也把你救出来啊,我的侄女啊…”

300 降位

朱拯道:“来人,把甲八号尸骨抬出来,胡老爷准备领尸入棺!”

待官差抬出时,揭开上面的白布,一具泥塑的头颅出现在众人面前,栩栩如生的模样,宛如生时,偏是泥头,可那眉眼,胡老爷越瞧越觉得像他的长嫂,眼泪更是断线的珠子,“秀雅、元娘啊,我是二叔,二叔来接你回家了,这些年,你娘想你想得都快疯了啊…”

大理寺偏门外,早停了几辆马车,每辆马车上都有一具棺材。

立有胡家的下人捧着一套漂亮的女衫进来,一整套的头面首饰亦在其间,几个婆子、丫头帮忙穿戴起来,可那到底是尸骨,哪里能撑得起衣衫。

胡老爷急得又伤又痛,突地重重跪地,深深一拜:“朱大人、淳于先生,能否帮小人一个大忙,将我这苦命侄女进行全体复原,她这模样回到家乡,我那爱孙女如命的老母、大嫂还不得痛断肝肠。还请大人与先生成全!”

铁血静立在侧,这些人还真是得寸进尺,能还原容貌可是当今公主,他们当是市井百姓。

胡老爷忙道:“一万两银子,草民愿出一万两银子,只求给我侄女重塑身躯,让她风风光光地回家,让我老母、大嫂看到她生时的模样…”

铁血道:“胡老爷,你可知道,替你侄女进行容貌复原的乃是凤歌公主,她一片善心,替这十二个惨死的姑娘进行容貌复原已是不易,为了复原,她可是好几个晚上没睡好!”

胡老爷道:“草民不求定要公主出手,只要是能给菩萨塑身的匠人也成。求你们了,求你们了,草民要带回京城的家里前,得让我侄女风风光光地回去…”

淳于斐揖手道:“大人,派人请两个匠人来,至于收多少银子,由匠人们自己决定。”

人虽没了。可家里人还是希望她能落叶归根。告慰亡魂。

又有两人寻着自己家的姑娘。

然,还有三人没寻到,在这十二张画像里。并没有他们看到的熟悉面容。

寻到的两人都提了与胡老爷一样的要求,希望大理寺帮忙进行全身复原,胡老爷还愿出颜料金粉,希望能像庙里塑菩萨那样给他侄女重塑。

江若宁次日听大理寺众人说了后。沉默了许久,即便是人死了。可依旧想让她们风光回家,这些姑娘在家里定然都是受长辈宠爱,视若明珠的,而她们却惨死暗楼。

江若宁带着阿欢道:“今日。我带你到暗楼走走,也许到了那里,你就能想起来。对了。我们可以先去宋家。”

阿欢道:“为何是宋家?”

“八年前京城发生的一桩贵族幼女失踪案,一个月内丢了十几个姑娘。谢家两个,宋家大房也失了一个姑娘闺字清纹,只是年纪与你合不上,不过,我们去瞧瞧也无妨,你说是不是?”

阿欢道:“我听师姐的。”

江若宁曾无数次地怀疑,阿欢就是宋清纹,可这年纪上合不上。阿欢到如此,也就十五四的年纪,身材娇小,看上去也就是正常的十三四岁半大姑娘。可据宋家人所说,宋清纹如果还活在人世,年纪应与江若宁一般大小。故而,江若宁否掉了阿欢是宋清纹的猜测。

曾经的东军都督宋家,大门上贴着朝廷查抄的封条,江若宁领着阿欢翻墙而入,宋府内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衣裳鞋袜,园子里的花木也被践踏损坏。

数月前,她们师姐妹曾入宋府参加宴会。

那时,越二奶奶、宋清尘是何等风光,这才几月时间,曾经风光了百余年的权贵门阀轰然倒塌,只余下这静寂无人的宋府。

“师妹,我们去大房。”

穿过弯曲的小径,江若宁与阿欢进了大房的院落,大房人丁单薄,位于后宅东苑一带,有阁楼一座,这里住着超大奶奶的幼女宋清妍。超大爷早逝,留下妻儿四人:长子早夭、嫡长女失踪,幼女得顺利长大,可以这样说,宋清妍是超大奶奶唯一活下去的支撑。

江若宁道:“师妹,你别急,自己在这一片走走看,那边的主院是超大奶奶的院子。如果你真是宋家的姑娘,许是有印象的。谢千姿与你是同年同月失踪,淳于先生给谢千姿捉除往生蛊后,她第二日就忆起了一些往事,后来用药物解毒之后,忆起的事更多,你别急,慢慢来,我就坐在那边草坪上等你。”

阿欢慢慢地在走在其间,主院,上面挂着“宁和院”的匾额,她轻轻地推开院门,院子里很乱,屋子里横七竖八地倒着桌椅,还有破碎的花瓶,偏厅里的暖榻上撒落着茶具、内室里的衣橱大门着门,里面还有超大奶奶的衣衫,妆台上撒落着胭粉盒,可首饰却是一件也没,只有地上还有几枚二分至五分大小不等的银锞:状元及第、马上疯猴…

她走过一间又一间,想要寻回自己丢失的记忆,可她还是忆不起。

她进了“婵娟阁”,从一楼到楼上,从东厢到西厢,还是什么都忆不起来,这里的一切,给她的感觉不亲切又不陌生,亲切的是这里的气息,陌生的却是这里的清冷。

八年前,宋清纹应该是十岁,也就是说,到现在宋清纹应该是十八岁。可她阿欢今年只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她不记得自己是哪日的生辰,江若宁她们相遇的那天,是阿欢的重生日,那日就定为阿欢的生辰,从此那一日就被她记住了。

江若宁说,她遇到阿欢时,阿欢应该是十岁的样子,所以她就是十岁。

一个孩子经过四年的时间,怎会一点没长呢?

这里,应该不是她的家。

可是阿欢又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阿宝,阿宝就唤她“七姨”,宋清纹序六,宋清妍序七,那么如果自己与宋清妍长得像,这里应该是她的家。

为什么她忆不起关于这里的任何记忆?

阿欢一路走一路想,依旧是什么也忆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阿欢落漠地走到江若宁的身边,一脸颓废地唤起声“师姐”,然后她呢喃道:“也许我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家里过不下去,就将我卖了。”

“胡说!”江若宁很肯定,“我记得你到我家的时候,你是认得一些字的,我可没教你,但你就会认了。洗衣、做饭、清扫,你是跟了我之后才学会的。”

十岁的小姑娘,寻常人家哪里会有读书识字的机会,江若宁肯定阿欢是京城哪家的姑娘。

好些天了,除了早前谢家三房、五房为了脱罪到衙门认领自家的姑娘外,就没一家主动上门认领的。

京城的名门世家,原比旁处的人更爱惜名声。

尤其是知道自家姑娘身陷暗楼,更是为之为耻。

江若宁牵着阿欢的手,揽着她的肩道:“没关系,这里忆不起来,我带你去暗楼,我们先去瑞郡王府下面的红影山庄。珍宝被抄走了,但地下山庄还在。刑部和大理寺都在审叛党的案子,又忙着让失踪人家来领女儿,还没时间处理瑞郡王府。”

师姐妹二人穿过小巷,兜转之间到了瑞郡王府,正要进去,只听“哇——”的一声,一个白袍男子从拐角处蹦了出来,吓得阿欢一声尖叫,拍着胸口,怒火燃烧地大吼:“琅世子,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琅世子,在下劝你莫吓人,你偏不听。”

说话的,是江若宁好些日子没见的白锦堂,一袭华丽的锦袍,风度翩翩,腰佩宝剑从一边移来。

阿欢问道:“你们怎在一块?”

白锦堂答道:“路上碰到的。”

慕容琅笑盈盈赔礼:“凤歌妹妹,上次的事,我向你赔礼道歉!”

“你没错,我也没错。不必向我道歉,就如我不会与你道歉。我觉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

他们有不同的立场。

江若宁一直说不会怨恨谢婉君,可事实时,她厌恨了,所以才会在皇帝面前哭诉,甚至壮着胆弹劾容王夫妇。

慕容琅尴尬一笑,“你那日哭着离开后,皇伯父将我们三人赶出御书房。第二日,皇伯父一直阴沉着脸,直到昨儿午后,突然降了一道圣旨入容王府,我母亲…母亲被降为侧妃,皇伯母在圣旨里严斥,如果母亲再敢不容皇家子嗣、犯妒、失德,不必再住在容王府,余生可去皇恩寺静修…”

皇帝到底是容不得谢婉君了。

早前,他就想降了谢婉君的位分,而今,终于降为侧妃了。说是侧妃,可容王府就她一个姬妾,还不就是谢婉君。

江若宁淡淡地“哦”了一声。

慕容琅道:“我知道你一点也不在乎她,但皇伯父在圣旨里说得很严厉,就连父皇也被训斥一通,让父皇去行宫敬孝祖父、祖母,说祖父母白生养他一场。

父皇还派了两个老嬷嬷入府,严嬷嬷监督母亲言行举止,管嬷嬷打理后宅。就只有我,现在没人管束,四下行走。

皇伯父派来的传旨太监说,我将来所出的嫡子,年满十五才能得封爵位。如果有祖疾,就别想袭爵。皇家不需要有病的孩子,要的是健康有出息的。容王府两个爵位,有一个是定要留给琭弟,叫我母妃莫再打想两爵位都得的主意。”

江若宁不吱声。

301 寻记忆

谢婉君原就太过贪心,有了皇帝的训斥,的确该收敛些。

慕容琅自说自话地道:“皇伯父是瞧在我的面子上,才给母亲一个侧妻位,否则是要直贬降为妾。”

江若宁道:“你父王母妃现下可是恨我弹劾他们?”

容王除了接旨时有些意外,之后就平静下来,一直很安静。皇帝没有训他,说明皇帝的怒火很大,而是把想说的、想骂的都省了,直接下达旨意给他处罚长记性。

谢婉君接旨后在府里将江若宁骂了几个时辰,可她听不见。

慕容琅知晓后过去探过、也劝过,可谢婉君不觉自己有错,依旧认为江若宁克她,更是什么话狠毒就骂什么。

“琳哥的生母明贞县主被皇伯父夸赞,说她生养、教导皇家子嗣慕容琳、慕容琏、慕容琭有功,敬孝太上皇、太后,贤惠淑德、女子典范,下恩旨赐封为正一品韩国夫人,着她亲自张罗、筹备抚顺王大婚。琳哥要娶亲了,吉日都订了,是礼部挑的,十月初八,算起来离大婚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

凤歌妹妹没去瞧抚顺王府吧?还以为和铁骑大将军府时差不多,里面大变样了呢,所有的房屋都重新修缮装新过,瞧上去跟新的一样。花园子也很漂亮,府里的下人全是礼部、户部挑的,听说是从谢、宋两家的下人里照着好的挑选出来,全是一家一家的下人,以后可以当成家生子用…”

江若宁静静地听着。

阿欢则与白锦堂说着话儿。

白锦堂向阿欢打听:“你师姐为何从宫里哭着出来?”

阿欢道:“我师姐才没哭呢。那****回飘花园,就见师姐在榻上睡觉,好像很累的样子。”

如果没哭,慕容琅不会说那样的话。

慕容琅这两日天天派人盯着大理寺。今儿,白锦堂听说江若宁出门就跟在后头,路上遇到慕容琅,两个就一道。

江若宁淡淡地问:“你说完了?”

慕容琅傻傻地答:“说完了!”

“你说完了,我和师妹进红影山庄,师妹到现在都没忆起她以前的事,我想帮她把丢失的记忆找回来。”

江若宁要离开。慕容琅喊了声“凤歌妹妹且慢!”他扬着头。“宫里发生了一件奇事,是云姑姑第一个发现的,你绘的两幅西北图。征战图上的一对雄鹰。每至夜晚就会消息,然后出现在凯旋图上,宫里因着这事都传遍了,个个都说那是画神之笔点出来的。”

江若宁没有半分神色。不惊不喜,也不好奇。

慕容琅突地将身子一探。附在她耳边道:“我知道是妹妹画上去的,那****先进的御书房,你让我守着,就是在里面画鹰。对不对?”

江若宁道:“我只记得自己想偷拿几幅画,至于旁的,不记得了。”

她走近阿欢。“师妹,爬墙吧!”

白锦堂笑道:“唉。哪有这等麻烦,我送你们进去。”他手臂一伸,揽住江若宁的腰身,“哦哦,公主挺瘦啊,瞧这腰细的,双手可握,这就是杨柳细腰。”

“本公主的身材,自是极好的,哪像你简直就是个水桶,上上下下一个样儿。”

江若宁从来不吃亏,这会子硬生生的顶了回去。

白锦堂道:“可在下以为自己的身材也不错,要不我就脱了给公主瞧瞧。”

“你若不脱就不是花孔雀,而是乌龟王八蛋!”

江若宁说得很干脆。

在暗楼时,她又不是没看过男人。除慕容琅、慕容瑁二人,那日进去的无论皇亲国戚还是名门公子、亦或是富商财主,几乎都被她看了个遍。尤其是李赏,她不看,人家还不乐意。京城有传言,说李赏自那以后就落了个怪疾:每与妻妾好合,必要有人看着才成,否则他必无兴趣。

听说李赏还邀顾逊回家,就是想让顾逊看他,可真正的顾逊是个书呆子,哪里肯答应这种事,直吓得比兔子还跑得快。

慕容琅站在墙外,嘴里大叫:“白锦堂,还有小王呢,我也要进去!快出来扶小王,不让小王进去,小王就站在这大叫,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闯入被朝廷查封的府邸…”

不带他进去,他就要胁、耍赖,反正这是他最拿手的。

白锦堂纵身一跃,跳过围墙,一手揽着慕容琅,一手带着阿欢落到院内。

江若宁带阿欢来,就是想帮阿欢寻回丢失的记忆,让阿欢忆起自己的来处与身世,可白锦堂、慕容琅也跟着来掺合。

白锦堂诡异一笑,“到了地宫,我…我就脱给你看。”

慕容琅立时被雷到,额上直冒黑线,“白锦堂,你确定要脱光给凤歌看,如果你指望这么做能吓到她,怕是你脱光了给她瞧,她还要挑惕一番。”

白锦堂汗滴滴的,“什么意思?”

慕容琅扬了扬头,就不告诉他,“你自己说了这种话,就该掌嘴。以凤歌的性子,有人敢脱,她就敢当成画一般来欣赏,就你这样的身材模样,她还能品评出:极品、优品、合格、下等、下下等五个等级来,是整体评价,还是分开评价,她定能说出个头头是道来…”

江若宁敢在暗楼里发明一些新动作、新花样,又岂是那种扭抳之人,白锦堂以此来打趣江若宁,那就是自虐。

白锦堂的汗冒得更厉害了。

慕容琅低声道:“你活该!”他一扭身,喊声“凤歌妹妹”急急追了过来。

江若宁与阿欢并肩前行,“阿欢,红影山庄有主院、后院、还有一处侧院,后院一般不允客人进入,前院是待客、迎客之地,侧院则是休憩住宿之地…”

白锦堂闻到这儿,听江若宁的意思,她是来过这里的,她来这里做什么?她…

他脑子打铁,不敢再想下去,一想到江若宁来过,他的心凌乱成麻。

江若宁望着前院:早前路两侧的柱子没了,上面的夜明珠也没了,那用金银垒造成的柱子着实太过奢望,地上的红地毯还在,一直铺向了前院的主楼。主院两侧的地下泉水已满,她还能依稀记得自己来这里所见的一切。

“石径两畔的泉池里,有美人在沐浴,那边的舞台上,会有美人献舞;美人们都穿着近似透明的红纱衣裙,唯有管事、副管事的身上穿着肚兜、亵/裤,她们穿着紫色的薄纱;服侍丫头清一色穿着绿色的轻纱,那纱里只多穿了一件抹胸、小裤…”

阿欢不可思义地望着江若宁,“师姐,你来这里时,她们…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