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琅世子,世子妃在翠薇宫外候见。说该回王府了。”

“回!回!回,她就知道回家,妹妹这儿正病着呢,我回家能坐得住。要回。让她自己先回罢,我得留在宫里照顾妹妹。碧嬷嬷。把东偏殿拾掇出来,这几日,小王不走了,就住在翠薇宫…”

翠浅低声道:“嬷嬷。这可使不得,琅世子昨儿才大婚,今日就住在宫里。少不得又有人说闲话。”

慕容琅愤愤地瞪着翠浅,这丫头不说话没人拿她当哑巴。自打江若宁病倒。翠浅、翠浓两个都对他有意见。

大半个月前,淑妃娘娘非说延宁王身边差一个机警的太监,硬是把小高子给讨了过去。

皇帝一心放在朝务上,哪有心思管这等小事。

德妃烦淑妃,睁只眼闭只眼,只装作不知。

淑妃带走小高子,对翠薇宫的事,小高子知道更多,那小子原就是个嘴不把门的,像倒豆子地把翠薇宫有多少宝贝,又有多少好字画一五一十地说了。

没两日,淑妃就到翠薇宫逼碧嬷嬷把江若宁的亲笔书画交出来。

要不是碧嬷嬷是从太后身边出来的,淑妃怕是早就令人强夺。

此刻,碧嬷嬷一脸肃容:“琅世子请回吧。”

“你们听到见妹妹说话?她叫嚷了那么久头痛,你们一个个全都睁眼瞎,要不是我入宫听到了,她还不定受多大的罪。我可告诉你们,今日我就不回了,小王偏要住在翠薇宫…”

碧嬷嬷拧了拧眉,这个小霸王又犯拧脾气了,“琅世子,这成亲了便是爷们,怎的还耍小性子?你昨日大婚,明儿是三朝回门,难道你要世子妃一人回李府?你就不怕他人笑话她?”

妹妹可叮嘱他,让他待李亦菡好养。

可李亦菡真的一点也不可爱,连妹妹一半的讨人喜都没有。

慕容琅一脸不满。

碧嬷嬷又道:“琅世子可会驱虫?”

不会!

“小王又不是太医。”

“那琅世子可能代公主受苦?”

这更不能了。

相反的,应该算是江若宁在代他吧。

碧嬷嬷道:“你什么也不能,你能做到的,老奴与翠浓、翠浅也能做到,琅世子请问吧。如果琅世子有心,就与皇上说一声,就说宫里的嫔妃趁着公主病倒,个个都打着主意讨公主的丹青字画、珍玩宝贝呢。”

慕容琅大嚷道:“妹妹还在呢,她们就要抢妹妹的东西?”

碧嬷嬷不作声。

慕容琅这才发现,自己来了这么几个时辰,却一直没见到小高子,“小高子呢?”

翠浅不屑一顿地冷哼,“那才是个捧高踩低的呢,眼瞧着公主病倒,查不出病因,淑妃娘娘说延宁王跟前还差一个机灵的小太监,他就跟着去了。还把我们宫里有什么好东西都说了出去!”

“这个混账!太混账了!小王以前瞧他就不是个好的,没想到这才几日,就打上攀高枝的主意了。”

碧嬷嬷道:“琅世子有心,护着翠薇宫上下,待公主醒转,自是念你的情儿。”

“我要妹妹念什么情?护着你们是小王当做的,你们用心服侍,我这就去寻皇上,看以后这宫里还有谁敢欺你们。”

慕容琅这才出了翠薇宫。

宫门侧,静立着李亦菡主仆。

他没好看地冷哼一声,“小王办着正事儿呢。”

李亦菡道:“禀世子,快酉时了,我们得出宫。”

慕容琅道:“小王还要去寻皇伯父说事,你与丫头先去宫门口候着,待我办完正事就去找你。”

他明明都没正眼瞧过,却又扮出一副深情模样,李亦菡还真拿不准慕容琅的想法。

慕容琅见得皇帝,正是把翠薇宫发生的事往严重里说了一遍。只说淑妃要去抢凤歌公主的东西,把小高子也给要走了,又骂小高子背弃旧主等等。

皇帝当即令大总管给德妃传话,“她是打理后宫的,凤歌还病着,淑妃就敢此等狂妄入宫索要字画珍宝,这是哪家的规矩?老羊子。传令六宫。萧淑妃降为淑嫔,罚德妃三月俸禄,通晓六宫。以示告诫,再有人不晓规矩,别怪朕翻脸无情。”

慕容琅得到想要的答案,谢恩告退。与李亦菡回返容王府。

凤歌公主的事传至六宫,嫔妃个个惊叹:

“不是说凤歌公主已经失宠?”

“早前只是皇上不晓淑妃的事。这一知晓哪有不动怒的。”

“淑妃想讨字画珍宝不成,从妃降位嫔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凤歌公主并未失宠。

妃位是多少嫔妃的梦想,有多少人就算生了儿子也只入九嫔之列。萧淑妃仗的不就是京城名门萧家的嫡女?又是最早一批入宫的美人,得育皇子。这才册封为妃。

萧家此次在红楼案里犯了贪墨案,其父兄尽皆被免官职,父亲老了。成了白身;兄长则被降为知县,发配数千里外的黔州任职。

她若再被降嫔位。想给延宁王办一次体面的婚事就更难了。

深宫之中,多少人母凭子贵,又多少人子凭母贵。

夜,静谧无声。

月光穿过窗棂,撒下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月华如此美好,可翠薇宫众人只觉月光令人阴冷。凤歌公主耳里熏出如此多的往生蛊,就算醒来,也不知是否和以前一般。早有宫人私下里猜测,说凤歌公主就算苏醒,只怕不是傻子就是呆子,亦或会疯癫。

一只往生蛊就能令人失忆,况是那么多的往生蛊,这不得把人的脑子给吃空了。

病榻前,翠浅在地铺上睡得香甜。

江若宁突地起身,以为自己还躺在金莲,可浑身又酸又痛,就似不是自己的一般。她强撑着走近架子,启开琵琶,用手一拨,立时出现了一道光门。

那不是梦,她是真的到过神龙穴地宫。

她咬了咬唇,抬步进入神龙穴。

偌大的龙,龙头突地金墙,龙身雕刻在金墙之上,就似那墙上的刻龙要挣脱墙壁冲天而去,他的嘴里吐着金沙,双眼是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神龙穴照得亮若白昼。在地宫的顶上,亦嵌着拳头大的一颗夜明珠,这颗夜明珠竟散发出如同太阳般的光芒,让人觉得倍加温暖。

江若宁看到金莲床,就道不出的亲切,正要爬上床继续睡觉,只听一个声音道:“你来这里,就为了睡觉?”

“这里睡觉踏实。”

立时传出几个参差不齐的笑声。

“她把这里当家了。”

“早前是避难。”

“现在觉得温暖。”

江若宁只闻其音,却看不到人。

一个声音轻叹道:“嗨,真是浪费呢。”

江若宁道:“各位以为我当如何?”

“你可以做一些事啊?”

“一些事…什么事?”

“就是你最想做的事。”

在这里做?这可是神龙穴神龙宫,她能做什么?

江若宁突地忆起,寒潭下面有门,可以通往她想去的地方。

她歪着脑袋,“我记得京城一个隐秘的铁匠铺子,里面的铁匠是真正的铸印高手,能用金子铸成大印,我想寻他铸一枚印,可我印什么呢?”她近乎自言自语,“以后我绘画,就可以留下自己的印,未来居士?不好,负千岁之印…”

“她怎么能只铸一枚印呢,还是为她自己绘画留的。”

“唯有文章万古长,朝代更迭,也唯有文章至上!”

“她应该铸一把兵器,所向披靡,战无不克,可横扫四方,壮大国威,何等快哉!”

“我觉得应该是一个厨具,民以食为天。”

“乐礼,乐礼,这乐可在首,自殷周以来,乐如礼,礼同乐,有乐才有规矩,乐最重!”

314 铸印

神龙****,四个声音议论纷纷,争执不下。

江若宁知道神龙****有四精灵,或者说他们是传说中的四位神仙,他们分别是:书、乐、厨、兵,只闻其音不见其人,四个声有男有女,有苍老的,有年轻的,有霸道的、温和的,可有特色。

江若宁道:“你们帮我定个名号,要不帮父皇铸一枚金印,‘大燕帝国之印’,我还可以先设计一番,做成最美的印鉴,至于我的印,意思意思就行,当然得不能让他人模仿。你们帮我出出主意,我给自己定过什么名号?”

李清照唤“易安居士”,李白号“青莲居士”,既然她的画得大燕文人认同,她是不是也该有个名号。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四王之乐。”

四王,可不就是琵琶?“琵琶”二字上头都是王。

“五丝居士。”

反对的是一个带着霸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我呸,什么名号,太难听了。”

江若宁苦着脸,“还有没有更好的。”

“要不就叫河塘居士,她不是来自河塘村。”说这话的是一个温和的女音,她是厨仙,传说在人间时,曾是黄帝的厨娘,黄帝飞升仙境,这位厨娘就成了看守神龙穴的四仙之一。

霸道的声音道:“*弟子。”

立时有个好听又温柔的声音斥道“兵仙,*秘笈是你最看重的武功绝学,这姑娘可是我第一个发现的,你们可不能争,要我说。就应该取一个文雅的名号。”

“兵仙,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什么叫你第一个发现的,是老夫发生的,忘了我留在古乐琵琶上的神识?这丫头第一个唤醒的是老夫…”

“不对!是在下,她第一个唤醒的是我书仙!”

“不对!不对,是我兵仙。大燕御书房那把宝剑。可是我留在人间的三大兵器之一,是她最先唤醒我的…”

神龙穴里叽叽喳喳,一番争吵。

谁说无欲无求是神仙。看这四个神仙,就因为名号,他们也能吵起来,与凡间之人没有什么差别。

无论是什么名号。皆被江若宁给否了。

最后,还是那女音道:“不若就唤作未来室主!”

江若宁大叫一声。“未来室主,不错就叫这名号了。”

她眼睛一扫,发现金龙嘴里吐出的金沙比以前多了,早前抱大的一团小山变大了两倍。

“这里的金沙不能动。它代表着大燕百姓的财富,每一粒都是一百两黄金。”

江若宁道:“我不动,我可以从我宫里拿黄金。我箱子里有上千两黄金了,铸一枚大印。再一枚小印想来是够了。”

“你要铸印,怕是少了一千两黄金,那铁匠不会帮忙。”

“父皇赏了我一枚夜明珠,我把夜明珠给他。”

江若宁起身往外走,小马还在沉睡,她取了夜明珠,又拿了二百两黄金再入神龙穴。她坐地金莲床上,细细地绘了自己的金印,又绘了大燕帝国的金印,大燕帝国的金印设计成一个圆形的大印,上面绘上一条威风凛冽的金龙盘踞在上,圆形环饶地方式刻着“大燕帝国”分别用了中西方文字,又在汉字中间加了其他文字,正中下方横向写着“皇帝印”三字,中央则绘上当今皇帝的头像,意即这印是从正兴年时开始启用。

江若宁沾沾自喜地拿着图纸,“你们看如何?”

“大印之上刻皇帝头像,你可真能设想,为何不是大燕第一代帝王的头像?”

江若宁道:“对啊,不应该是父皇,应该是第一代帝王。”她沉吟着,“可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儿?”

声落时,但由寒潭里出现了一个征战沙场的青年将军。

“他是燕太祖皇帝?”

“不错。”

江若宁看着他转身之时的侧脸,很威武,五官轮廓分明,就绘他侧面时的头像。

拿定主意,她重新绘了燕太祖的头像。

寒潭出现了通往那家铁匠铺子的门,她踏入进去,走近铁匠铺子,敲开了铺子,道:“慕名前来拜会唐勤,想请他帮个忙。”

开门的妇人约有四十来岁,神色里带着戒备,“你怎知我夫君的名字。”

“唐门第一铸器师,久仰其名。”

“姑娘请进。”

妇人唤醒那个肥胖的男子时,男子带着三分醉意,“请我打兵器?”

“不,铸印!”

“什么样的印,一大一小。”

江若宁拿出图纸。

待男子看到“大燕帝国”四个字时,微微勾唇,“这枚印少了一千两黄金不铸。”

“一大一小,酬劳是…”江若宁启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熠熠生辉的夜明珠,一枚夜明珠远在一万两黄金的价值之上。

唐勤正容道:“成交!材料备好了?”

“有,五百两黄金。”

“大印需取皇帝心头血九滴,小印要使印者心头血三滴即可。”

“稍后奉上。”江若宁道:“请唐大师取我心头血三滴。”

“这是姑娘自己要用的金印?”

唐勤看了眼妻子,妇人很快取来一根长银针,一针扎在江若宁的胸口,取出三滴血后,将血装入瓷瓶。

唐勤已走到铸炉前,丢进去十两黄金,直至将黄金融合成浆,又将三滴心头血倒入,“你可以去取皇帝心头血九滴。”

江若宁出得门口,唐夫人好奇地跟在后面,但见江若宁行得不到三丈人却凭空倏然消失。她捂住嘴,调头回到屋里,“夫君,那女子…突然消息了。”

唐勤道:“此女仙气逼人,不似凡尘中人,她许下重酬请我铸印,她不说,我们不问。”

唐夫人道:“图纸上的小印有指纹状,这好铸么?”

“只要我唐勤出马,就没有我铸不成的器,虽然有些难度,但只要我想铸就一定能成。”

江若宁回到神龙穴,穿过寒潭进了养性殿。

皇帝睡得正香,她取出安神香,点燃放在皇帝鼻间,又取出银针,学着早前唐夫人的样子,取得九滴心头血,蓦然转身,将血送往铁匠铺子。

待她回来时,唐勤已经放下了剩下的黄金进融炉。

“姑娘,你可以把帝血倒入炉中,待这枚小印定型,大印就可以融炼铸造。”

她不知道这是怎铸成的。

但唐勤只觉得今晚很怪异,似有使不完的力气,双臂更是飞快的敲打着,令手里的金印一点点地成形。

江若宁将血倾入金浆之中,“大师,我何时能取这二枚金血?”

“一月后的今日你可来此。”

“如此有劳大师了。”

彼此会意,江若宁出了铁匠铺,在上次消失的地方,她又不见了。

这一次,唐勤夫妇都偷偷盯着她的离去。

唐勤道:“此事,勿与人言。”

唐夫人走到江若宁消失的地方,并未发生异样,心下生疑,却只得回到铁匠铺。

接下来的半个月,铁匠铺关门,对外只说唐铁匠身子有佯,暂停营业,实则是白日睡觉,夜里铸夜。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太医们每隔一日就去翠薇宫用药熏驱捉往生蛊。

即便每隔一日熏一次,每次都能捉出几次。

只是如此下来,原消瘦如柴的江若宁竟一****红润起来。

这日,皇帝刚下朝,永兴候慕容琏风风火火地迎了过来,“臣侄拜见皇伯父。皇伯父大喜事啊!”

皇帝道:“喜从何来?”

慕容琏道:“臣侄的师父妙春子道长回京,一道同行的还有位世外高人,自称能替凤歌妹妹治病。”

皇帝忙道:“宣!快宣!”

宣见的太监刚离开,温思远迎了过来,揖手道:“禀皇上,昨日内子去皇恩寺敬香,听闻圆明、怀济二位大师在寺中作客。怀济大师是特意为凤歌公主之病入京的,托了皇恩寺的主持说情,想入宫探望。”

“怀济?真是南方的怀济大师?”

温思远道:“初时臣也好奇,可皇恩寺主持说,他是与圆明大师一道入京的。”

皇帝激动啊,忆起一月前,袁老监正就说世外贵客至,难不成指的是怀济大师?

慕容琏亲自迎往宫门,将妙春子与那个一身素白的老道迎进来。

妙春子一脸恭谨,“前辈,请!”

慕容琏看着那老道模样,真正是仙风道风,清瘦飘逸,行止之间,宛如一片行云。一袭素白的道袍穿在身上,与白发白须融为一体,像是误入人间的仙人。

刚入后\宫地盘,那老者便仰头观望一番。

慕容琏在前领路:“师父、前辈,请!”

老道似没听见,根本不走左边,而是直往右边而行。

慕容琏大叫:“前辈,错了,错…”

妙春子轻斥道:“此乃世外得道高人,他此次入京,就是为凤歌公主而至。”

“可是…皇上还在养性殿等着呢。”

“他等他的,前辈要去给凤歌公主治病,你莫阻止。在得道仙人眼里,世间苍生皆是平等,管他帝王将相,还是乞丐平民,都只是一介生灵耳。”

慕容琏苦着脸,他可是在皇帝面前夸赞了一番,这下好了,这世外得道高人,根本就不听他引路,人家自己就跟知道往哪儿走一般,拐着弯就进了翠薇宫。

慕容琏抓了一个宫人,低声道:“快去养性殿禀报,就谦妙春子道长请来的乃是世外神仙,自己已经去翠薇宫了。”

315世外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