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琵琶弹得极好,可是皇家第一才女,我么,可比不得你。”

江若宁进了翠薇宫。

翠浓领着宫娥给九公主奉了茶水。

翠浅抱了琵琶出来,这琵琶虽不如九公主的玉玲珑精致别样,但也算是极好的。

江若宁道:“我会的曲子有限,就弹一曲《昭君出塞》。”

她拨弄琴弦,清悦、空灵的音律飘散,江若宁很快就熟悉了琴弦,自从醒来后,不管做什么事,触感特别好,就像这琴弦只要一碰,只需要片刻时间就能熟悉一般。

九公主静静地盯着江若宁:我自认琵琶一绝,得母妃真传,没想凤歌的技艺不在我之下,尤其是在流畅、神韵上更胜我一筹。这琴是好琴,声音很美,似能陶醉人心,就似自己真的看到了昭君远嫁,一路的依依不舍之情。

一曲终了,九公主回过神来,“瑷皇姐弹得真好?”

江若宁笑道:“要不,你也弹一曲,弹完之后我们再说说彼此的感受。”

江若宁将琵琵递给翠浅。

九公主抱住琵琶,一拨,无音,那琴弦竟似被定住一般,触及指尖,凉若寒冰,她不由得颤了一下,又撩拨了一下,还是无音。

江若宁笑道:“妹妹素日是戴着琴套弹的?没了琴套拨不动?”

真是见鬼了!

九公主再撩,这寒意更甚了,可琵琶就没响一声。

江若宁弹的时候,明明都是好的,为什么她就弹不响。

碧嬷嬷、小马等人也发现这怪异之事。

329 哑琴(四更)

九公主道:“瑷皇姐这琴是哑琴?”

“刚才我弹都没事,是极好的呢。”

九公主连试了三次,就没拨响一次。

九公主心下疑惑,这到底是什么琵琶,怎的如此古怪,江若宁弹就没事,她怎么拨都不响一声,那弦还传出一股冰寒之意。“许是我只习惯弹玉玲珑。”

小邓从外头进来,“禀公主,皇上下朝回御书房了。”

江若宁道:“翠浅,把琵琶收好。”她福了一下身,“九皇妹,我得先去见父皇,改日再找妹妹说话。”

“瑷皇姐请便!”

九公主还了礼,带着自己的宫人往贤妃所居的永仁宫而去。

她低垂着头,自己五岁就跟着母妃学习琵琶,手指最是有力,怎会弹不响琵琶?如果说那是哑琴,可江若宁弹出了完整的曲子,音质空灵婉转,怕是天下间没有比这更美的琵琶之音。

贤妃正坐在窗前看书,见长女归来,问道:“在太学院见到凤歌了?”

“见着了,瑷皇姐向先生请教工笔画,薛先生对她恭敬得很。”

贤妃道:“才女若在宫外,最是被人所不屑。可这位才女若是当朝公主,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他们便又追捧、敬畏。”

同样是才女,九公主也有才华,可太学院的先生就拿她当寻常的公主看待。而凤歌一旦请教,个个都争先恐后地教她,还向她请教一些问题。

即便是读书人,也免不了落俗。

九公主斥退左右,坐到贤妃跟前的贵妃椅上。“母妃,今日我在翠薇宫遇到一桩怪事,女儿至今想不明白是何故。”

贤妃双眸闪亮。

九公主便自己自己弹不响琵琶之事细细地说了。

贤妃是嫔妃里头,唯一一个出生名门望族,又饱读诗书的女子,她并不是身子真的多病纤弱,而是她一身傲骨。根本不屑与六宫嫔妃争宠夺爱。皇帝待她也与待旁人不同,待她更多了一分敬重。

十几年前,她初入后宫。也真心得过皇帝的喜爱。

“你弹不响琵琶?”

九公主信誓旦旦地道:“我拨了三次都没弹响,瑷皇姐还说我是不是素日弹琴套着琴指套。她心里一定以为女儿连弹琴的力气都没有,可那琴古怪得紧,琴弦冰凉若剑。一接近就透出一股子寒意。但在瑷皇姐手里,我瞧她弹得很是得心应手。母妃。你读过很多书,这是什么琵琶,难道还认主不成?”

最后一句“难道还认主不成”不休止地回响在贤妃的耳畔。

她的脑海里,立时浮现前不久江若宁命悬一线。世外高人东林真人、怀济同时入世相救,一个治了女王蛊,另一个又解了奇毒。

她在一本书里瞧过关于神龙穴的传说。那是一本关于周高宗皇帝的传记野史,说是周太宗尚未打天下时。他的嫡次子即是后来登基的周高宗年少时一次偶然机会进入神龙穴,在里面停留了三十六个时辰,后,周朝皇家坐了三百六十年的皇帝。

那上面说神龙穴是上古黄帝留在人间的帝王数,又有人称国运气数,但凡进去的人,都会有天大的机缘,而开启神龙穴的四把钥匙却是四位仙人,他们轮流守护神龙穴,在漫长的时光河流里,一旦遇到皇帝不仁时,就开启神龙穴将有缘人放进去…

“难道…是因为凤歌是命定之人?”

如果凤歌是进入过神龙穴之人…

贤妃立时忆起,近来宫中流传的关于九龙印之事,传说这是凤歌醒来后献给皇帝的,说是上天所赐,那么凤歌一定进过神龙穴。

贤妃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紧张。

凤歌醒转,失了记忆,皇帝下令六宫不许任何人提及凤歌幼年流落民间之事,更不会议论凤歌的身世…

皇帝在呵护凤歌。

只要凤歌说的话,皇帝都愿意信。

那么,凤歌代表的是大燕的国运气数。

这是皇帝疼她、宠她的真实理由。

也正因为如此,世外高人才入世保她一命。

保她,不是保大燕天下,保这世间苍生。

贤妃为自己猜到的事激动不已,这大燕的气数竟在一位公主身上,那这公主的地位必超然于太子之上,便是帝王也会珍视。

九公主还在为自己弹不响琵琶郁闷,却见贤妃走神,连唤几声“母妃。”

贤妃回过神来,“甚事?”

“母妃,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甚女儿弹不响瑷皇姐的琵琶?”

贤妃勾唇笑道:“有灵性的琴,是要认主的,就像是一支笔用惯了,你改换另一支,明明是同一个人,写出的字却不用惯的那只写出来的好。”

九公主道:“女儿拨了三次,一声都没响,这也太奇怪了。”

“你瑷皇姐自幼习武,力道比寻常人要大,就是这指力、腕力也在你之上,许是内务府为了讨她欢心,特意打造的。”

九公主道:“才不是呢。女儿听说,那把琵琶是容王世子送给瑷皇姐,看着那琴有些年头了,瞧着是木头的,抱在手里又很沉,女儿都没瞧出材质。”

“世间瞧不出材质的多了。”贤妃暖声道,“你要与凤歌多亲近,她是个得上天眷顾之人,定是祥瑞之身,你常与她往来,沾沾瑞气也好。”

九公主撇着嘴,“母妃可不像这种人。”

“你只管照我说的做便是,为娘还会害你。”

关于凤歌的秘密,她只能烂在自己的肚子里,谁也不能说,否则,一旦传出去,敌军的人还不是虎视眈眈,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而她也是大燕人,她的娘家、她的女儿都是大燕的贵族。

贤妃猜到了秘密,而这里江若宁正拿着《荷花里市场章程》与一幅图去寻皇帝。

“父皇,我都弄好了,我是不是能出宫玩了。”

皇帝道:“你才回宫几日,怎么又吵着出宫?”

“父皇,大理寺那边的事还没玩呢。”

“没有你,大理寺的几个瞎子也复原了十具颅骨,只是旁人不大信他们。”

“小丁的摸骨知容还是很不错。”江若宁顿了一下,“小金最会捏泥像,他们二人合作还是不错的,虽不能摸中十成,也有七、八成相似。”

皇帝面露肃容:“大理寺有人在做剩下的事,别再说出宫的事,再过几日不要过年节了,朝廷封印。”

“父皇…”江若宁扯着皇帝的衣袖,半是撒娇地道:“就让儿臣出去玩几天嘛?我想出去看阿欢。”

大总管道:“禀公主,岳氏与岳清妍母女已经走出天牢了,是尚欢亲自去接的,你不用担心。”

江若宁依旧左右扭着腰肢,拽着皇帝的衣袖不放,“父皇,我保证年节前就过来,我想出去,大理寺还有那么多事…”

皇帝不理,可她能拽着他不放,不停地央求着。

皇帝轻叹了一声,“出去可以,不许再去碰尸骨,堂堂公主,你也不嫌晦气,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剩下的尸骨就那几个盲人官差去办吧。”

江若宁嘻嘻一笑,“父皇,其实儿臣现在看一眼就能知道尸骨生前的容貌,我不摸,我拿着画笔。”

皇帝惊道:“你可是不用摸,瞧一眼就知道了?”

“许是熟能生巧吧,上次出宫那么些天,天天少则十个颅骨,多则二十个,摸着摸着,看一眼,闭上眼睛就能知道她们长什么样儿。”

江若宁笑得甜美,今日皇帝不同意她出宫,她就和他耗下去。

皇帝道:“出去最多玩三天,三天后必须回宫,把小马带上!”

“谢父皇隆恩!”江若宁一福身,笑着出了御书房。

皇帝看了眼彩图,“天桥、夜市…计划不错。宣工部尚书、左右侍郎议事。”

荷花里市场的事不能久拖,年前定下来最好,既然那一声地方卖不出去,就建一座市场,地盘、店铺全都是朝廷的,还能收一些赁银,更能够方便荷花里一带的百姓。

这一年的腊月十三,载入大燕史载的也是个特殊的日子。

野史记载,朝廷处罚恶贼谢立端叔侄、宋越等人,几乎万人空巷,如浪似潮,百姓们听闻恶贼被处,拍手称快,诸语云云。

皇帝上朝,快速议完事,就令群臣前往西菜市观刑“众爱卿是我大燕的中流砥柱,国之栋梁,谢立端叔侄、宋越辜负朝廷,欺凌百姓,已达到人神共愤之境,众爱卿带上家中年满十三满的儿子同往观之,以示警戒。律法不可犯,犯之必惩!”

皇帝散了朝,上至丞相,下至寻常五品官员,个个前往西菜市观刑。

说是观刑,可这绞杀者要到午时三刻才用刑,而施以凌迟之刑的人,却得从巳时一刻就开始。

整个西菜市周围,早已经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就连周围的茶肆里都是人,看好戏的,谩骂的、愤怒的,什么样的人都有。

“还清贵谢家,就是个巨贪,二万万两银子,是国库几年的收益。”

“该杀!害死那么多的小姑娘,简直不是人…”

“现在的天下不好吗?居然要造反,祸害百姓,更该死。”

“我的幼妹数年前失踪,至今也没找到,一定是被那恶贼害死了,今日我要吃他的肉,给我幼妹报仇!”

七皇子端坐中央监刑台,左右两侧左是关霆,右是朱拯,两个人都在等时间,只待时辰一到就施刑。

330 断头酒

关霆扫了眼朱拯,这件大案是大理寺与刑部共同破获的,无论以往有多不对付,但这次合作都甚好,更难得在这露脸的时候,朱拯没与关霆抢风头。

关霆揖手对七皇子道:“殿下,群情激愤,可见这几人罪大恶极,不是就以一两银子卖一块肉,将谢立端叔侄与宋越的肉卖与百姓食之?”

朱拯心头一颤。虽然他也出身寒门,对关霆的行事着实不能赞同,关霆够狠,尤其在皇帝将六公主赐婚给他的侄儿后,行事越发张狂,偏关霆还提拔了一个酷吏来旺。

来旺在审讯上是把好手,可那刑具更是未所未闻,什么花样儿都能想出来,行事比关霆还狠三分,谁落到他手里都是生不如死。

七皇子心里暗道:他不喜关霆,可父皇就是重用此人,用他来对付权贵门阀,早前还有替谢、宋两家求情,现在朝里一片肃静,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七皇子道:“一两银子卖块肉…这有人要?”

“此等恶贼,应让百姓们人人食之解恨。”

七皇子道:“你的建议不错,你来安排。”

说由他安排,就是让关霆来做主。

关霆离了监刑席,正到刑台中央,扯着嗓子道:“各位乡亲、百姓,此几人罪大恶极,现在本官要卖他们的肉,所卖银钱将用会在给那些不能回家的无辜死者建造安葬塔,那么多的年轻姑娘,最大的二十三岁,最小的才五岁,回不得家。她们生时可怜,死后连个安魂处都没有。唉…朝廷心痛!本官心痛啊,这些罪孽皆是此等恶贼人造成,卖了他们的肉,收敛死者。谢立端的肉,一两银子一块,恨他者可食其肉。不想吃的。还可以买回家喂狗喂猫…”

敢情他的肉成了香钵钵,一两银子一块。

关霆的声音一落,人群哗然。其间还真有不少人大喊:“关大人,小的要买三块,买三块肉,我舅家的表妹数年前失踪。再也找不到,一定是被他祸害。我要买去孝敬舅舅。告诉他,我替表妹报仇了!”

“我要五块,拿回去喂狗,也让我家那只性子温和的狗尝尝恶人肉…”

更有胆大的。直接叫嚷:“我买一块,我也尝尝这恶贼肉有何不同。”

人群里,有人大声问道:“不知这宋越的人一块要多少钱?”

“宋越么?狼心狗肺。把亲侄女送往暗楼,此等行径猪狗不如。又是叛贼首犯之一,一两银子一块。谢万林巨贪,五分银子一块肉。”

定下了价格,关霆大声道:“想与贼党送行者,现在可以送行。”

百姓们面面相窥,谁愿意与这些罪大恶极之人扯上关系,除非不想活了。

然,人群中走出一个着素雅衣裙的妇人,年纪约有四十多岁,提了个篮子,一身寻常百姓的打扮,穿的是蓝底白花的葛布衣裳,对着官差福身道:“我是谢万林之妹,请官大哥通融,让我送他喝了这送行酒、吃完这最后一口饭菜。”

官差扬了扬手,放妇人进去。

有官员站在茶楼雅间,“那是镇北王妃谢氏。”

“谢氏两女一个镇北王妃,一个容王府侧妃,就没一个真正贤惠的。镇北王府的谢氏纵子无度,竟由长子娶个青楼女子为妻,把温家的脸面都丢尽了。这容王府的,更是行事荒唐,要杀亲女…一心想插手叛党案,幸而嫁的是容王啊!”

如果嫁的是当今皇帝,她还不得一个劲的上窜下跳,想要干预朝政。但当今皇帝是明君,遇到这样的女人,怕是早就贬入冷宫,哪里能留到今日。

谢婉言走近谢万林,唤声“大哥”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我喂你喝酒吃菜,你多喝些酒,喝醉了就不知道疼,听说这凌迟之刑要延续七天,整整七天啊…”

七天内还不许死,这是怎样的刑罚。

谢婉言抹了把泪,捧着酒碗让谢万林喝。

谢立端在一边道:“婉言,你也喂我喝些酒。”

“二叔,长房一脉的今日便是你害的,当年你不拉大哥去暗楼,他又怎会有今日,他不迷上那里的姑娘,怎么会…”

谢万林不说话,该有悔,该有的痛,早已经在天牢时就想明白了。

他贪墨巨大,依照朝廷律法,是要受这凌迟之刑的。

一贪就收不住。

后来,他才知道,谢立端不仅贪更有怪癖,人前装得像正人君子,背里就是个手狠心辣。

谢立端自小有心疾,也是被他母亲骄纵起来的,再加上他亲娘只他一个亲生骨血,那也是宠成宝贝的纵容,但因谢家的家训,谢立端便学会了虚伪应对,人前像人,背里似魔。

谢婉言厉声道:“二叔,我们长房落到此等地步,全是被你害的,你还想我给送行。大哥原是贪墨罪,可你竟参与叛逆,累得长房子嗣难以保全…”

谢婉言恨谢立端,要不是他,她娘家的兄弟侄儿也不会成为人人喊打的恶贼,她的心一直在痛,她今日特意备了谢万林爱吃的菜肴,又买了最好的酒。

谢婉言在给谢万林喂吃的。

而一侧,又有个葛布妇人出现,身后还跟了个婆子,她提着食篮,婆子抱着一大坛的酒。

“是池倩!”

有官员轻叹一声。

池倩走近宋越,跪在对面,打开食篮取出菜肴,又令婆子将酒坛里的水倒入酒壶,她提着酒壶,将壶嘴喂到宋越嘴里。

“二十多年的夫妻,你竟瞒我?你不仅在外头养了两个外室,还去那种地方,你怎敢贪墨如此,怎敢与叛党勾结,害得我的两个儿子年轻纪纪便要丧命,宋越,你对得起我么?对得起我对你的一片情深,对得起我替你打理后宅,替你生儿育女?”

她近来只觉自己命苦,两子一女,两个儿子因父亲之罪要被处死,女儿年轻守寡,如今虽进了太子后宅,可因宋家大罪,太子也不待见她,拿她当瘟神一般。九月时,宋清尘惊闻家中遇难,受了惊吓产下一子,她的位分还是太子宫孺人,没得到半分晋升。

宋清尘这一生也只能这样过了,但有儿子总算有个盼头。她千般谋划,万般算计,以为有了儿子就能做太子良娣,若太子登基,她再使些手段,许就能成为皇后,不曾想,太后一句话,就算有了儿子,她的位分还是“太子孺人”。

宋越不支声,对妻子,他有愧。

“我恨慕容梁!是他步步算计,拉我下水的。”

“他拉你?你就听他的,明知道他私训重兵,怎不禀报朝廷?你隐瞒不报,还派人帮他练兵,你如此做,不是他的同党是什么?”

到了现下,训斥、辱骂又有何用。

早已是无力回天。

旁边的嬷嬷轻声道:“太太,就让二老爷安安心心地上路罢。”

池倩早在家里时就将宋越埋怨了个遍。

宋越问道:“是我对不住你…”

池倩没再说埋怨话。

宋越吃了几口酒肉,“你现在与孙女住在何处?是住在池家?”

“池家?阿伦待我倒是不错的,可我那弟妹,整日看不惯我们祖孙,尽说些刺人话。是容王府谢妃给了我一笔银钱,我在石桥镇置了座宅院,又买回被朝廷收没的一座千亩田庄,以前身边的忠仆也买回几个,虽不能大富大贵,到底是自己的家,总比寄人篱下的好。

关键时候,阿伦连个外人都不如。我让他帮我买座宅子,置个田庄,弟妹就说她的儿女大了,成家娶亲样样都要花钱,只推说没有。想当初,她哪敢对我大声说句话,而今我落难,连她也来欺负…”

宋越道:“麟少奶奶如何了?”

宋清麟的妻子在宋家遇难后,宋清麟想保她一命,在天牢休妻,令她娘家把人带走,她娘家人恐累及家人,将她嫁给一个晋地商人做继室,头天定下,第二天就让人把她接走。

麟少奶奶还生了一个儿子,也只得三四岁,因受宋越连累已在天牢里病死了。

池倩曾想将那孩子救出来,还来不及打点好关系,那孩子就殁了。

池倩道:“说改嫁的是个晋商,年纪有四旬,又老又丑,可她娘家爱名声,怕她累了家里…”

宋越轻吁一口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谢万林、宋越皆有人送行,唯有谢立端垂首跪着,竟没个人送行。

人群里,出现了一个老者,竟是谢三老太爷谢立本带着长孙缓缓而至。

“你这老东西,没人送行,连上路都要做个饿死鬼,还是我来送你吧,孙儿把酒菜取出来。”

谢立本道:“二哥走好,往后支撑谢氏门楣的便是我们两房,一路好走,因你是叛党,就不替你供奉香火,也得从祠堂除名。往后谢家祠堂记录的谢氏人,皆是我们兄弟之后…”

他死了,连个香火供奉之人也没有。

谢立端气得不轻,这些日子,他一直想死可又死不了,皇帝要拿他作筏子震慑群臣。“谢立本,你这个小人!”

谢立本也不生气,更是呵呵一笑,“我出了二十两银子,买你二十块肉,你害我亲孙女沦落暗楼。这几十年来,更是处处欺我们兄弟,无数次,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既然朝廷要卖你的肉,我怎能不买上几块?”

331 喊冤?

得有多恨,他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喂几人吃饱喝足,宋越醉了,迷迷糊糊地垂首跪在刑台;谢万林也醉了,他的子孙明日也要被绞死,听说死后尸体交给刑部、大理寺的新仵作解剖试手。刑部侍郎来旺说“谢、宋两家辜负朝廷,就最后再牺牲一下,这主意好!”他自然知道是江若宁说的。

说白了,这两家的子孙连个整尸都留不下,人死了,还要供新仵作来解剖切割。

醉了好,醉了就没有任何感觉。

巳时一刻,几名凌迟手走到台上,谢立端被官差剥去了囚衣,直至全身赤果不沾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