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菡心下似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

他不与她商量,就自作主张,断了她要做母亲的所有希望。

他是为她么?只怕是因为他有心疾,他便生下儿女也有此病。

有病的孩子,他宁可不要。

他就是这样想的,却说是为她。

李亦菡心下矛盾重重,刚才的拥抱,先前的温情,全都是要说出这话。

慕容琅声声轻唤:“菡儿,我说的是真的。菡儿,你不是很喜欢你族兄家的女儿吗?你族嫂不是早逝,这孩子不受后娘待见,我们过继来,让她做我们的掌上明珠,菡儿…”

李亦菡身思恍惚,她一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昔日李家所有的姐妹都在羡慕她,赞她寻了个良缘,可这良人是好,却是个有病的男子。

世间,总有不尽人意处。

“我写信回去告诉母亲,请母亲从中说项一二,若是族兄乐意,就把她过继来。”

慕容琅点头,“我与父亲说过,将来琭弟有了儿子,我们从中过继一个健康聪明的,这样我们也是儿女双全。菡儿,我以前承诺你,这一生定与你好好度日,往后你就是我最重要的女人,我们俩相依为命,我们相携一生,你只我一个,我唯你一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往后,我都听你的…”

次日一早,管嬷嬷就进了和鸣院。

管嬷嬷拿着个簿子,“琅公子、琅奶奶,这是京城的五处别苑,候爷让拿过来,请你们挑一处满意的做府邸,你们喜欢哪儿尽管挑。”她奉上一张单子。又递过一本单子,“这是京城六处最好的良田庄子,是温太后当年给候爷预备的家业。你挑上一处。这里还有一张京城店铺的单子,琅公子和奶奶可以挑两家。”

这些东西。慕容植有很多。

可慕容琅只能分到极少的部分。

谢婉君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谁都知道谢婉君对慕容植做的一切,下往生蛊、种同心蛊,而今蛊毒已解,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也从容宁候府传扬出去。

一个世外美人涉足红尘,在江南邂逅微服、还是皇子的慕容植,二人一见钟情,更有世外美人助慕容植逃脱恶霸的欺凌。然而,因为谢婉君的算计,慕容植忘记了美人,辜负了美人恩,还残忍地伤害了美人,可是美人情深,却依旧替慕容植生下一个女儿,不想这个孩子竟是谢婉君利用的一环…

在这波折四起的故事里,京城的深闺女儿们很是为世外美人雪曦鞠了一把同情泪。

翠薇宫里,薛玉兰正哭得稀里哗啦地追问小马:“后来呢??”

小马自是添油加醋。怎么凄美动人怎么说,小马把自己也说得泪光盈盈。

温令姝则是唏嘘不已,“没想到公主的身世背后竟是这样的…”

小马道:“雪曦夫人早在公主出世后不久就仙逝了。尸骨就藏在容宁候府的地下密道里。唉…听说容宁候要给雪曦建墓,待他百年之后,他要与雪曦夫人合葬。”

翠浓边哭边轻叹,“要不是容宁候被解了往生蛊,他不是一生都忆不起雪曦夫人?”

小马道:“可不就是。谁能想到,当年第一美人、第一才女的谢氏竟干出此等惨绝人寰的事。这往生蛊,就是谢家交给慕容梁那大魔头的,这谢家可真是造孽,缺德事干多了。受了天谴,才致满门被灭。”

翠浅拿着帕子直抹泪。光是听小马一说,她们几个姑娘都哭成了一团。这也太惨了,雪曦夫人得多爱容宁候,爱到不求名分,爱到不求荣华,原本是世外之人,竟为他涉足红尘,最后还丢了性命。

碧嬷嬷道:“直说雪曦夫人,那公主呢?”

小马反问道:“公主不是跟雪曦夫人的师兄离开了,嬷嬷怎的问小的?”

“你不是包打听,什么消息都知道,我不问你问谁?这眼瞧着就上元佳节了,怎的公主还没回来。”

小马挠了挠头皮,“公主与高人在一处,定不会出事,在外头玩上几日就回来了。”

碧嬷嬷看着西偏殿一个个哭得双眼如桃的姑娘,啐骂道:“瞧瞧你们,成什么样儿了,小马就故意使坏,让你们哭一场才好,你们还真信了?”

翠浅连连点头:“今日我去御膳房取食物,厨子们都在议论,说雪曦夫人是真有其人。还有人说…当年在谢府见过雪曦夫人,是个仙子般的人物。容宁候失忆后,她寻上门来,在谢氏挑唆下,竟把雪曦夫人送给了谢贼,雪曦夫人为此生生被谢贼囚禁整整三年。”

碧嬷嬷道:“容宁候也算是个痴情人,人都不在还替她讨了名分,要聘为正妻,连拜堂的吉日都挑定了。”

小马惊呼一声:“还有这事?这要拜堂么?”

他不是消处最灵通的,碧嬷嬷知道的事,他竟不知道。

碧嬷嬷道:“皇上说这是天大的好事,不如再多一喜,复了容宁候的亲王爵。容王爷大婚日子定在正月十八,又求皇上恩旨,从掖庭挑了两个美人为侍妾,这二位美人一个是六品承仪,一个七品昭应,于正月十九黄昏抬入容王府。这会子,两位美人正接受德妃教导。

大家都说,这原是两个宫婢,竟是熬出头了,要出宫嫁人,还是亲王府贵妾、侍妾,这是多大的恩宠。

近来,皇上又派了太医给容王爷调理身子,太医说容王身子好着,他日就算生下十个八个的子嗣了没问题。”

温令姝脸颊发红。

宫人们一旦八卦开来,什么话都敢说,一时间竟忘了这里面还有两个官家小姐。

薛玉兰则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八卦行中。“这些宫婢出身的美人,怕是年轻也不小?”

“一个二十七,一个二十六,因是宫婢,原是一生都要待在掖庭,一下子飞上枝头了。”

宫娥除非遇到****,否则一世为宫婢,这对向往外面世界的掖庭宫婢来说可谓是出了牢笼。亲王府的规矩不如宫中大,这虽不能****出府,可偶尔出去一趟也是使得的,从奴婢到主子,也算是翻身了。

枝枝因自家小姐在江若宁身边,追问道:“谢氏怎样了?”

小马道:“谢氏那种毒\妇,哪里当得主母,早就失宠了,而今被降为通房,人称谢通房。”

碧嬷嬷接过话道:“听说容王爷向皇上请罪,请求将谢通房贬为官婢。皇上已恩准,长女慕容洙降为三等郡主,封号灵洙,早前的汤沐邑留下五百户。次女慕容药、幼女慕容萸,夺回郡主封号,收没汤食邑,降为亲王府普通庶女。”

就连谢氏所出长女的都降为三等郡主,说是三等郡主,其实就是县主,不过是唤起来好听罢了。封号灵茱,这封号不是明字排头,已经与亲王府郡主分别开来。食邑也三千户降到五百户,这等同一个一个小镇降到一个村子。原玉字旁的封号降到无玉字旁封号,从身份上又降了一级。而慕容药、慕容萸姐妹更是尴尬,直接连封号没了,也没食邑,与敏王府那些既无封号又无食邑的郡主差不多,就只剩下一个皇族女的空头身份,这就是看着好看,实则没有一点实惠。

蝉羽道:“没有封号的郡主、县主,那可是不领朝廷例赏的,四季新裳、每年内务府发放的俸禄都没了。”

小邓叫嚷着“活该”,“容王府的二郡主最不是个东西,尽在背里嚼舌根,还欺负我们公主,活该!”

只是这慕容萸原是好的,行事也得体,性子也好,却因容王迁怒谢婉君,又恼慕容药待江若宁不好,竟是连累得慕容萸也没封号。

而慕容茱因着是长女,虽是降了郡主位,好歹还拥有封号,还是三等郡主,也有食邑和内务府例赏。

慕容植的府里出了大事,京城人与宫人们私下里议论了一阵,有心人将容王与雪曦夫人的爱情故事说得有声有色,感情真挚,故事传出不过几日,到上元佳节时,京城的书肆里就有《雪曦传》的话本子出来,刚一上市便被抢购一空。

深闺小姐,书院公子们连夜看完话本,更是同情了一把,更为雪曦富贵不淫、威武不屈的故事感动了一把,尤其是谢立端的威逼利诱之下,重金讨好,雪曦严辞训斥,更预测到谢家将有大祸等等,而谢立端气恼之下,不给雪曦吃饭,还挥鞭笞打等等,写得活灵活现。

雪瑶拿到话本子时,与发现天大的奇事一般,挥着话本子进了地下密道就大喊:“外甥女,出奇事了,有人写了个《雪曦传》将我姐姐、你娘的故事写进去了,京城的小姐、公子都抢疯了,我三两银子抢了一本,快看!”

江若宁蹙着眉头:“小姨,你能不能别再我娘两字后面加个‘的’,怎么听着像你在骂我。”

“臭丫头,快看,写得很有趣呢,听说春晖圣母便是因出了一个皇后闺女,得后世祭拜位列仙班,要是有人也有百姓替我姐祭奉香火,我姐是不是修为还会大进。”

江若宁夺过话本,翻了开头又看了结尾,立时蹙眉,写到雪曦为救女,以命换命,凄美而亡,后面还写了个“要看后来内容,且听下回分解”。

“分解个铲铲,我娘都没了,还听下回分解,这是谁写的?”

390 三合土

雪瑶很是兴奋地道:“铲铲何解?”

江若宁一头汗水。

雪瑶则很得意地道:“小外甥总有新鲜说法,铲铲…是不必的意思?还是就是个铲铲?“

看江若宁那气恼的样子,雪瑶猜着,这“铲铲”定是不好的意思。“话本子写得很好呢,尤其是你娘怒斥谢立端,骂他多行不义必自毙,说他今日辱没他人女儿、孙女,来日必有人辱他女儿、孙女。现在看来,可不就言中了,他的孙女都在官乐坊呢,他的女儿,嫁作人妇的,谢氏原是最好的,现在也失宠成为谢通房,连个名分都没有。对了,外甥女,你爹要娶你娘了,你要不要回去吃喜酒?”

江若宁听雪瑶这话,怎么都像是幸灾乐祸,立时跳了起来,大嚷道:“我娘是你亲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见过没心没肺没心眼的,没见过你这等没心没肺没心眼的。”

雪瑶最快乐的事,就是与江若宁拌嘴。

长这么大,她一直都很无聊,在家里时被长辈逼着修炼,好不容易结丹了,家里的丫头下人都怕她,捧着她、惯着她,但江若宁不同,江若宁性子直率,与她很投脾气。

江若宁沉吟道:“这话本子是谁写的?你说是不是容宁候干的?”

“还容宁候,皇帝又复了他的亲王爵,他在大殿上再三请罪,皇帝念他认罪态度良好不仅复了亲王爵,还赏了不少金银财帛,赐了两个美人与他为妾,只待他大婚之后,就抬两个美人过府。”

雪瑶摇头:慕容植老子确实有问题,他恢复了记忆。不应该对雪曦愧疚,至少往后不碰女人才对,就当是他替自己赎罪。

江若宁摇头。“这男人真是靠不住,就算是亲爹也一样。一面吵着示深情,要给我娘一个位分,一面又抬他人入府。”

雪瑶反问道:“总不能让他替我姐守着,我姐之后,他还不是照样有好几个女人。可见,男人深情的话,根本就不能信。”

“这话也对,男人要能守得住。母猪都能爬上树。”

雪瑶听到这句,立时乐了,“这句有意思,下次我可以用来骂人。”她顿了一下,“我还听说,容王要给我姐建墓,我姐自上次离开后,那具尸骨就灰飞烟灭了,江大哥说,那是肉身幻灭。他哪来的尸骨给我姐下葬。”

江若宁双手负后,“小姨,你说我娘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怎么觉得。她说不爱容王了,其实只是说说,我还是觉得她念着他啊,有时候藏得越深就爱得越炽烈。要不,我们弄一具假尸骨给容王,就说是我娘。”

反正只有她才能认出是不是雪曦,旁人谁也认不出来,一具骷髅可不都一个样儿,也只仵作能辩男女。像她这样瞧一眼,就知生前容貌的人可不是个个都会。

雪瑶道:“让那负心汉难受难受也好。”

“如果他知道我娘去了阴冥界。你说他会不会寻短?”

容王就是她姐的劫难。

雪瑶愣住了。

江若宁道:“所以,还是寻个假的。当哄他心安。这男人有时候就是虚伪,就算对方说不喜欢他,他还是不愿相信,在他们看来,他们可以抛弃女人,女人却不能移情别恋,不可理喻!”

雪瑶嘟着嘴,就是个小屁孩,居然一副很懂的样子,可她就是经常唬住了雪瑶。

“若儿,我要去逛京城,你是继续在这里等江大哥?”

“他归期未定,我才不要等他,谁晓得他又去办什么事。”

雪瑶总是“江大哥”长,“江大哥”短地唤着。

她与江若宁年纪上悬殊极大,相貌上却如姐妹一般,而雪瑶更是一个小孩子心性,最是好动贪玩。

江若宁道:“我要回宫,我还有正事要办,待师伯回来,你入宫寻我。小姨,你不是能用法术与我娘说上话,你问问我娘,要不要弄具假尸骨回去宽慰一下容王,如果她应了,就让她弄一具来。”

雪瑶不喜欢被江若宁指使,但又觉得她的话有些道理,“出去,我使法术与你娘联系。”

江若宁出了石室。

过了半个时辰进去时,石床上就多了一个棺材,江若宁走近棺材,启开盖子,里面的尸骨就似那日见过的人,她扫了一眼,脑海里掠过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女,年纪十*岁,她突地忆起,这是大理寺无人认领尸具中的一个,只是身上的衣裙早已经变成了素袍。

江若宁道:“我先收入戒指,待他大婚后再送过去,我送的,他定会相信。”她收好后,挥了挥手:“美得车载的小姨,我要回宫了。”

雪瑶问道:“这又何说法?”

“车见车载,花见花开,人见人爱。”

雪瑶就觉得江若宁总会说那些新鲜词,“我要把这话本子看完,别来烦我。”

江若宁走了,出来时,外面的天色已暗,她的武功又长进了,尤其是近来连连在随身空间里修炼,只是她的空间,还是那么大,与雪瑶的一比,简直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不过,她很知足,觉得自己的空间有那么大已经足够了,她整理了一番,在周围加了搁东西的衣橱、架子,还布置了一个小床,甚至在里面备了一个红泥小炉、厨具、餐具等物,也算是样样齐全。

江若宁因是深夜回宫,翠薇宫上下睡得正香。

西偏殿,温令姝怀里正捧着一本已经写好的章程,江若宁看了一遍,拿笔进行了修改完善,又特意在最后加入“三合土”等字样。

修改了一番,她带了小马研究的“三合土”进入空间研究,一番下来空间里数日已过,外头的天色还未亮,而她也研究得差不多,牢记住配方,带着东西回到院子里。

待温嬷嬷起床时,就发现院子里有一个着劲装的少女正蹲在地上,拿着块木板子,正要喝斥,在她抬头时,见是江若宁,立时吓了一跳:“奴的公主哇,你这大清晨的在忙甚呢?”

“嬷嬷,你告诉令姝,那个章程我昨晚看过了,已改好了,这是我让小马帮忙研制的三合土,那小子肯定没用心,让他写的笔记,也没见几个字,还得本公主来弄。”

小马正睡得迷糊,似听到了凤歌公主的声音,这睡得真好啊,然,他听到碧嬷嬷道:“公主近来不在,小马将顾着玩了,镇日倒装得比谁都忙,正事一点没干…”

碧嬷嬷是在告他的状么?

小马立时翻身起来,往外头一望,就看到了碧嬷嬷站在院子里正与人说话,却看不到另一个人,心下纳闷走到床前,一见是凤歌,立时欢跃起来,只着中衣就往外头奔,“奴婢给公主请安!”

碧嬷嬷道:“公主让你办的差使呢?你办成什么了?”

小马看着江若宁使着那木头抿子在地上抹着,地上是青色的泥浆,其间还夹杂着鹅卵石,“公主,这是…”

“这就是我让你弄的三合土,你自己不用心,本公主只能亲自动手,你是不是以为本公主近来都在玩,我可一直记着这事,寻了好些材料试验,这不刚配成,先抹一块,待晾干了就能看出效果。告诉全宫上下,别踩坏我的路面,待两日后干透了就能在上面行走。”

江若宁回宫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

但是,公主出远门太累,要休憩几日。

江若宁是怕别人踩过了她新抹的路,连宫门都关上了。

温令姝、薛玉兰则要抄录江若宁修改过的章程,尤其是在官道那块,要加入三合土进去,可温令姝心里没底,她实在不知道三合土究竟如此,特留了那块的内容没抄,只等两日后三合土能看出效果了再写进去。

玉鸾、雪鸾听说江若宁回宫,次日就把她们姐妹拟好的河堤章程给递上了,还配上了由陪读小姐绘制的彩图,上面的河堤很是漂亮,两岸绿草成茵,垂柳依依,竟有些江南水乡的梦幻之感。

她们听说上回,新市场章程里就有这样的彩图,立时就吸引了所有官员的目光,她们也想帮更漂亮些。

彼时,养性殿的皇帝接过姐妹编写的章程,先看了彩图,再上面了文字,倾尽六人之力,又请了贤妃最后把关,皇帝颔首点头,会意一笑:“玉鸾、雪鸾,你们姐妹做得不错,玉鸾的字很漂亮,措辞也好。听说雪鸾这些日子一直跑前跑后的查阅书籍,办事用心刻苦——当赏!来人,赏玉鸾、雪鸾二位公主。”

雪鸾拉着玉鸾跪在大殿,脸上难掩喜色,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得皇帝如此高的夸赞评价。

皇帝朗声道:“赏玉鸾、雪鸾二位公主极品贡绸宫缎各四匹,上品绸缎二十匹,珠宝首饰若干。朕听凤歌说,有人欺你们姐妹无名讳,朕已着礼部拟好了几个名字,你们都挑挑,喜欢哪个。”

江若宁说的是容王府二郡主慕容药,在镇北王府认亲宴上讥讽雪鸾连个正经名讳都没有,当日,江若宁就说要慕容药的封号不符,而今就连封号都丢了,虽有郡主之名,却无郡主之实,与寻常的庶出郡主一般,而雪鸾到底是公主,身份上不知道比她高贵多少。

没有正经的名讳,一直是雪鸾心头的痛。在皇家,儿子原比女儿尊贵。儿子出生受宠的,三日就有名,不受宠的满六岁入太学读书时也会有名讳。可他们女儿,赏个封号就当是名字唤。

391 嘉赏

玉鸾与雪鸾齐齐跪拜:“儿臣谢父皇隆恩!”

“玉鸾,来,你挑一个。”

九公主起身,仪态万方地走近皇帝,但见大总管的托盘上放有好几个块竹牌,每个竹牌都有写一字,玟、珂、珞、琼,她心下一动,取了“玟”字竹牌。

“玟,不错,喻意即好,朕的女儿,个个都是珠宝美玉。”

皇帝面容和善。

雪鸾笑道:“儿臣谢父皇赏赐。”心下思忖权衡一番,走近托盘,挑了个“珞”字。

皇帝对大总管道:“传旨六宫,九公主赐名慕容玟,十三公主赐名慕容珞。”他微微一笑,“玟儿。”

玉鸾福身应声,“父皇,儿臣在。”

“令你母妃预备午膳,今日朕去永仁宫与你们母女用膳。一转眼,玟儿也是大姑娘了,到了议亲之龄。”

九公主玉鸾垂首,羞得满脸通红,双眼盯着地上。

十三公主雪鸾则是瞧得笑眼微微,父皇眼里总算看到她们姐妹了,而今终于有正经名字,往后再没有拿此笑话她们了。

雪鸾想到在镇北王府的事,心里暗道:莫不是瑷皇姐帮我们说的话,否则父皇哪里晓得因她们没正经名字被人笑话的事。

皇帝轻叹一声,“朕舍不得你们一个个长大就出阁,没了你们几位公主,六宫就太冷清了,朕想多留你几年。”

雪鸾眼睛晶亮:父皇舍不得我们出嫁,要多留几年,这样她就可以和姐姐无忧无虑地在宫里生活,不用分开了。

皇帝又道:“这次玟儿和珞儿的章程写得不错,差事也办得好,谁说皇家公主无用。和皇子们一样,也能为国分忧,朕心甚慰…”

皇帝夸赞了几顺。姐妹又得了厚赏,欢天喜地地回了贤妃为主宫位的永仁宫。

贤妃听说两个女儿今日都有了正式的名讳。心下欣慰,当即去了御膳房,亲自给皇帝预备午膳。

又一日。

皇帝刚下朝,见江若宁站在路口,微微福身,“父皇,我带你去瞧个新鲜玩意儿,甚是有趣的。”她拉着皇帝就走。

一行宫人紧跟其后。近了翠薇宫,但见宫门紧闭,江若宁拊掌一拍,宫门大开,父皇往里一望,但见院子里都抹成了石青色,一边未干,一边已然干透,江若宁拉着皇帝走到干透的一边,“父皇。这是儿臣与翠微宫碧嬷嬷、小马、翠浓、翠浅,还有温小姐、薛小姐一道弄出来的,这叫三合土。用石头一样坚实,却比石头要容易采挖,更方便运输。小马,你不是口才好么?昨儿我让你练习了一整晚,快与皇上介绍这三合土。”

小马一见这是立功的时候到了啊,周围都站满了全宫上下的宫人,个个神采奕奕。

小马滔滔不绝,像是背书一样地讲道:“三合土,顾名思义。是三样材料混合而成,这是鹅卵石。这是河沙,这两样皆有河道地的地方就有。整个运河沿岸处处可见。另外,便是水泥,是用一种青石子磨粉而成,这种青石也四处可见,不过近来翠薇宫上下已经制造出一种专用的压石机,可以将青石压磨成粉…”

一旁的小邓,正在用青石子碾压成粉,那所谓的压石机有点像磨盘,一碾过去,就压成了粉末。另一边,小卓正拿着木头抿子在地上抹三合土,可以清晰地看到三种配料。

皇帝蹲下身子,用手摸着地面,又光又滑,上面还贴了些碎瓷片,装饰成莲花形状。

江若宁道:“父皇,这是我让小马收集的宫里碎瓷片,铺在地面上作装饰用。还可以烧制成瓷砖,儿臣绘了几种样图和铺设的效果图。玉兰!”

薛玉兰向前几步,捧着效果图。

父皇接过一张,这是用工笔绘法绘制的图,“薛丫头是薛敬亭的女儿?”

“父皇给儿臣的两个陪读个个都是极好的,令姝的字好、文章也做得公正,玉兰会绘画,你瞧绘得多好?”江若宁顿了一下,“这种瓷砖是铺在宫室、大户人家的地面上用的,便于擦拭清扫,所有的颜料等物也不用太好,可以选用黄泥烧制,像议政殿、父皇的养性殿就可以用这样的材料。颜色越是单一的,成本越低…”

皇帝看罢,问道:“你们拟定的官道章程呢。”

温令姝奉上厚厚的蓝皮章程。

皇帝翻看了几页,前面有目录,后面还有简要明了的预算说明,是以里计价,大抵一里这样的路面需要多少银子,皆是就近取材,花费高些的就水泥这快,综合下来,比采石铺面更省了七成的造价,无论是人力、物力、财力皆大大的减缩。

碧嬷嬷又捧着一个簿子:“禀皇上,这是三合土的配方。”

皇帝又接过,看了几页,“不错,干得很好。瑷儿想要什么奖赏!”

江若宁欠了欠身,“这不是儿臣一人之力,是翠薇宫上下、温小姐、薛小姐所有人的功劳,尤其是温、薛二位小姐,连年节都未回家,一直在查阅典籍,用写编写章程,儿臣代她们向父皇请功!”

皇帝哈哈一笑,“好,赏!个个都有赏!朕先把这些带去了,令人到养性殿外头抹上一段这样的路面,明日朕也让大臣们瞧瞧,这份章程、三合土配方和瓷砖样图,朕就带走了!”

皇帝回了御书房,当即把章程给工部大臣们粗看了一遍,又说了凤歌公主带着翠薇宫上下弄出了三合土,工部大臣听说这东西干透之后就和石头一样的硬实,而且刚打时,可以任人打制成任意的形状,不怕天晴下雨,一下子眼睛透亮。

可说得再好,他们没见过啊!

皇帝便令人带着工部几位大人去翠薇宫瞧三合土路面,彼时,江若宁与温薛二人都避到大殿内。

工部大臣们看到小卓在还在打另一边的路面,又好奇地询问一大堆的问题,比如这样的路面能管多久,当得到的答案是“短则五十年,长则百年乃至更久时。”一个个的眼睛更亮了,修一次管这么久,比早前修土路最多管十年,铺石板虽管得久,可成本和劳力消耗太大相比,这令他们很满意。

这里又没重型机车,常用的都是马车,一辆马车千斤重就是极限,若打上三寸五厚,定是能承得住这个压力。

当今的皇帝是个实干家,也最喜欢干实事,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因他的母亲是个穿越女,也能接受新鲜事物,经他一吹捧,次日早朝时,不少大臣就对这三合土路面感了兴趣,还有户部大臣建议,应该在荷花里新市场用这种东西。

皇帝一高兴,朗声道:“此次凤歌公主呈上官道章程有功,又带领翠薇众人与两位陪读贵女研究出三合土,有赏!赏凤歌公主及其宫中众人金银财帛若干。

翰林院拟旨,封文华阁学士温思远之女为七品县主,封号嘉慧;封太学院先生、翰林院学士薛敬亭之女为七品县主,封号嘉柔;赏赐二贵女县主宫袍、凤冠凤钗…”

消息传出时,六宫轰动,尤其是陪读小姐们,个个惊诧不已,温令姝、薛玉兰帮凤歌公主拟章程,竟得封县主,还是有封号的县主,这有封号的县主是要记入礼部、内务府玉碟之中的,往后每年都能从内务府领取赏例。

凤歌公主弄出个用石头一样坚硬的“三合土”,得皇帝和群臣赞赏,就连帮忙的宫人个个得了赏赐不说,便是温薛二女都封了县主,还赏了县主袍,一时间风光无限。

九公主玉鸾沉默,她也得夸赞了,还拥有了名讳。

她不嫉妒凤歌,凤歌得的也只是一样的赏赐,贵重的她自己留下,寻常的赏了宫人。

但这次,赏得最重的就是温薛二女,因凤歌的三合土得了皇帝与群臣赞赏,还立了奇功,算是因功而赏,这可比不得因是讨喜而赏的,这更得人敬重。

十三公主雪鸾蹦跳着,指着四个陪读训斥:“本公主让你们个个用心,我与九皇姐一转眼,你们就开小差。本公主听说翠薇宫那些人被瑷皇姐拉出去散心,一个比一个还溜得快,就怕误了正事。可你们倒好,巴不得偷懒。瞧人家那差事办得,连陪读小姐都封县主,还得了县主宫袍、县主凤冠,瞧瞧你们几个,现在差别就出来了吧?

我与你们说要用心要用心,你们与瑷皇姐身边的两个陪读小姐学学。过年节时,瑷皇姐赶她们回家与家里人团圆过节都不干,硬是没日没夜地查阅书籍,用心写章程,人家的人手还没我们多呢,干的活比我们还漂亮。

你们现在羡慕了吧?现在羡慕,早干吗去了?要是你们也认真办差,今日被封县主的便是你们几个。得了县主封号多好,那可是有封号的贵女,便是将来找婆家…”

雪鸾正说得起劲,玉鸾低吼一声:“小姑娘家家还说找婆家,你不害臊。”

雪鸾争辩道:“我若是男子,同样是贵女,我也选有封号的县主娶,这不是明摆着的事。谁让她们不争气,我天天教导着,可她们谁听进去了?尽干些表面功夫,一个比一个懒,我一不盯着,她们不是说话打趣,就是扒桌偷睡。现在听说人家封了县主,一个个羡慕得紧。”

392 荣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