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宁淡淡地扫过李观的脸,与身侧的蓝凝点了一下头。

蓝凝向前几步,道:“此人自称是青溪县河家人,是养大凤歌公主的河老太太孙儿,他言道,河老太太病重,要请我们公主前往青溪县见河老太太最后一面。

若河老太太病重,理应请医问药,从奉天府青溪县到京城,就算快马扬鞭也得三天三夜,若是乘坐马车,这一个来回就得一月时间。一个老人又至病重,她如何等得了凤歌公主见最后一面?

若河老太太身子无佯,当真思念公主可来京城。”

河老太太养大了公主,可皇家儿女,哪个没有乳娘、嬷嬷,那也是她们带大的,如果个个都要恃宠而骄,让主子去迁就她们,岂不是乱套。

对宫中人来说,河老太太的存在,就如同乳娘嬷嬷般的身份。

公主回到皇家,河家也得到了皇帝的赏赐,这也算是报恩了,况且河家也确实是因公主享受到了荣华富贵。

河嘉祖也听京城人说过凤歌公主的事,说她当年为救容王府的琅大爷,身中往生蛊,被治愈后再也记不得过往之事。

485 凿破阴谋

蓝凝福身道:“还请二位学子替我家公子解惑!”

河嘉祖揖手道:“启禀公主,学生与这位河土柱原是族人,大约一年半前,河氏一族分成两支,一支是县城河氏,一支是仁和镇河氏,而学生乃是仁和镇河氏…”

县城河氏嫡脉有三房,皆是孝义公河德平的三个儿子,长子河铁柱、次子河土柱、幼子河水柱,而此人正是河土柱。

河德平家的家业最大,有良田千余亩,还有朝廷的封赏,河老太太婆媳更是有品阶的勅命妇,就连河德平也被人敬称一声“孝义公”。

两年前,县城河氏嫡脉纷争不断,先是争夺家业,后三房儿子由河老太太做主分家,皇上赏赐的千亩良田归长房河铁柱所有;次子、幼子则在县城各得了一座院子,又将县城附近河家湾的五十亩良平分,次子、幼子各得二十五亩。河老太太说,长子敦厚老实,各家继承祖业的多是长子,次子幼子皆会读书识字,又在皇家制药坊谋到差事。

问题就出在分家上,次子、幼子觉得老祖母不公,虽争执了一番,可河老太太坚持,又扶河德平做了县城河氏的族长,河铁柱做了少族长,但族中大事还是由河老太太说了算。

然,随着河家养大的凤歌公主得宠,河家在青溪县也是水涨船高,奉天府的一些富商、乡绅官吏看中了河家的势力,竞相把自家的妹子、女儿许配给他们,其用意就是想借着河家谋到好处。即便是分家,可河家的争斗就未停过。

河家老太太善于持家,攒了银子,想在县城开一家杂货铺,虽是庄户人,可早前河老太太在大户人家当个丫头,知道光靠地里的收成,难以维持生计。河铁柱去奉天府采办货物,中了奉天府一位司姓富商的算计,诬他轻薄了自家庶妹,河铁柱原就老实,哪知是计,只得同意迎娶司小姐回家。可富商非要他娶为平妻不可,否则就要将他送入官府,河铁柱只得应了。

河铁柱回到家,老太太只得轻叹,河舅母却很是高兴,说是终于给河铁柱娶了一个体面人家的小姐为妻。

河铁柱娶了一房娇美平妻。

这位司氏可不是省油的灯,原就生于商户,主意又多,自己有一家陪嫁铺子,打理得风生水起,又哄着河舅母说她能赚银子,河舅母就将自家开的杂货铺交给司氏打理。不到半年时间,虽是平妻,却依然成了真正的大奶奶,连刘翠钿都得让她几分。司氏还不满足,又编排着河铁柱要掌家,说原配刘翠钿大字不识,出身太低,原是河家花六两银子买来的,这样的人只配为妾。

河舅母原就瞧不起刘翠钿,可河老太太压着不许。

几月后,司氏有了身孕突然动红,被郎中查中出误吃了有红花的食物,便有下手指认刘翠钿在司氏饭菜里下药。河铁柱待刘翠钿凶,却对这个年轻貌美的司氏言听计从,而司氏又得河舅母欢心,这般一闹,河铁柱与河舅母二人要休掉刘翠钿。

虽有老太太阻拦,怎耐河舅母被司氏收拢了去,河舅母一力赞成休妻,最后老太太怕闹出人命,念着刘翠钿给河家生了儿子,就说将刘翠钿降为平妻,扶司氏为嫡妻。司氏与河铁柱都不干,非得降刘翠钿为侍妾不可。

刘翠钿也只得忍气吞气,她就怕河铁柱当真休她,她的几个孩子可还都在河家呢,就想为了孩子委屈自己,降为贵妾。

司氏掌了大房,窜掇着河铁柱父子入京寻找江若宁,可那时又听说江若宁已经失踪,这事就只好作罢。

直至去岁,司家人突然听说凤歌公主回朝了,心思又动了。

而这时,动心思的还有奉天府的一位于乡绅,见河土柱生得清秀,又有几分才干,便将女儿许配给他,自然不能是妾侍,他好歹也是个举人老爷,得让她女儿为妻,还是两头大的并妻。

河舅母早前原就看不上刘翠钿、古大妹二人,一个总说“六两银子买来的”,对另一个又说“一个妇道人家,长得比男人还壮,太丑了!”说一两回便罢,而这些话还当成家常便饭一般地说,说得河铁柱、河土柱兄弟俩时间一长,加上家里突然体面富贵了,全县百姓都敬重有加,越发觉得这样的妻子配不上他们。

河铁柱娶了个富商小姐为妻,又有嫁妆,人又年轻美貌,还能干贤惠,自是得意了一番。

江若宁的出现,让一些人没有门道钻营的盯上了河家,这奉天府的于乡绅便是如此,自愿将自家姑娘许配给河土柱为并妻,还许下丰厚的嫁妆。

古大妹原就是个泼辣的,自是哭闹着不同意。

可河舅母听闻后就带着下人冲上门了,指着古大妹给训骂了一顿,骂完了见古大妹不松口,又仗着她是婆母身体,把古大妹给揍了一顿,再问古大妹同不同意时,古大妹还是咬死不同意“纳妾可以,不能娶妻,更不能是并妻。”河舅母没想古大妹如此执拗口,便以她“不孝公婆,善嫉”为由下令河土柱休妻。

河土柱原就觉得古大妹配不上她,心心念着于家的年轻美貌小姐,自是一百个答应,当即就写了休书。

然而,古大妹拿着休书,只觉没脸见人,在被河家下人送到古家后的第二天就悬梁自尽了。

古大妹前脚一死,河土柱就娶了于举人的女儿进门。

古家听说后,带人闹到县城宅子里,也不知那于氏说了什么,把古家人给吓退了,于氏给了古家人二十两银子,这件事就算了结。

于氏原就看中河家在朝中有门道,早前还好,今年年节一过,就被诊出有了身孕,她就哭哭啼啼地说自己父亲是个举人老爷,当了举人十多年也没谋个一官半职,又说谁谁还不如她爹,而今都当知县老爷。河土柱便说“一个知县算个求,要我妹子帮忙,你爹能做知州老爷。”那于氏一听,心下大喜,又了解了一番河家的底细,以及这凤歌公主的品性为人等,越发觉得娘家于氏一族前途大好。

于举人听了陪嫁下人回娘细说,特意备了礼物来探于氏。

河土柱就将江若宁一阵吹捧,直说她如何能耐,又如何得皇帝疼爱等等。于举人早前还谋划着求个一官半职就行,可后来心就被说大了,觉得入仕还不够,得多谋划些东西。

后面,就有了于举人给河土柱出主意,让他谎称河老太太病重,请江若宁回青溪县…

河嘉祖讲罢河德平一家的事,又道:“学生离开青溪县时,听闻县城河氏嫡脉二房的二奶奶娘家父母在青溪县置了个院子…”

当年因为闹分支的事,两家人就有了矛盾,河塘村有七成的族人都跟着河德平走了,原因很简单:河德平一家富贵了,有钱有势,而且还有一千余亩良田,跟着他走不愁没田种,种了田地还可以不用向官府交租子,这多好。

河土柱没想在这儿遇到了河嘉祖,恼道:“河嘉祖,那是我岳父岳母心疼女儿,知我娘子有孕,放心不下特去青溪县照顾她的。”

江若宁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问身边的尚欢:“阿欢,这些事你听说了?”

尚欢面露窘色,“回师姐,我…我也是今儿才听说的。”

碧嬷嬷一脸肃色,公主不记得以前的事,少不得有人浑水摸鱼,“河土柱,我且问你:你说河老太太病重,可是实情?”她微敛眸光,转身对江若宁道:“禀公主,老奴请七皇子殿下帮忙,他正好认识奉天府的知府、同知,想来不出五日就能查出原委。”

人家是公主,想蒙骗公主谈何容易。

碧嬷嬷就会先一步遣人核查。

江若宁不无同情,似在同情以前的自己:“阿欢,以前的河家也这样?”

“师姐,以前河家还是不错的。”

江若宁努力地回忆河家的事,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能忆起的就是自己被温如山算计的事,就是温如山的事,还是阿欢后来与她提起,她才忆起来的。

“如果本宫不曾失忆,阿欢,你说我会不会真正敬重、喜爱、有孺慕之情的唯河老太太一人?”

尚欢面露惊愕之色。

江若宁问道:“怎了,我说得不对?”

尚欢垂首,忙道:“当年,师姐还在青溪县时,你也说过类似的话。我曾说,河家唯一让你割舍不下的就是河老太太。你说河大爷是个耙耳朵,没主见,他不把刘氏当一回事,是他骨子里认定刘氏就是花银子买来做媳妇的;你还说河二爷在家贫之时甘愿做赘婿,家富之后又归来,这种人就是个势力眼;你又说河三爷胆小心细,这种事不会出大错,但也成不了大事;师姐还曾说,河舅母以前对你很刻薄,你不愿也她计较,只是不想让河家老太太为难。”

河家出了那么多的事,凭什么要把江若宁扯进去,到了现在,他们想要利用江若宁替自己谋利。

486 游园会

江若宁的视线落在外头:未曾失忆的自己,也许只将河老太太一人视作亲人,其他河家人虽有情,却不足为亲人,他们许是连阿欢在她心里的份量都比不了。

“河土柱,你声声要我回青溪县见河老太太最后一面,你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河土柱跪在中央,头死死埋在地上。

原来,早有几年前,江若宁就瞧清了他们兄弟几人,也只拿河老太太一人当成亲人,其他人都是因河老太太得利。

“启禀公主,我…我祖母当真病重…”

江若宁冷冷地道:“孰真孰假,孰是孰非,本宫自会查明,一旦查出你诳骗本宫,别以为本宫不敢杀手!”

她一个漂亮的转身,拔出一侧侍卫的佩剑,剑光闪闪,冷光四溢,一剑对准了河土柱的胸口。

没有不忍,没有心软,漂亮的凤眸里掠过浓浓的寒气。

河土柱虽然机灵、嘴巴利索,可这会子也吓了一跳,浑身一颤:“妹妹!我…我不想来的,都是我岳父和舅兄逼我来的。”

“大胆!”碧嬷嬷走了过去,扬手就是两记狠重的耳光,“一介草民,竟妄称公主为妹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河老太太能养育公主,是她之幸,亦是她的荣耀,你去如此颠倒尊卑?”

河土柱颤颤栗栗地道:“是草民说错话了!”

他不知道江若宁失忆,她现在根本就不认识他啊。

江若宁厉声道:“说!他们让你来京所为何事?”

“我舅兄…舅兄说早闻公主素有美貌之名,他…他想算计公主做驸马…”

江若宁收回宝剑,“阿欢,于家父子对当朝凤歌公主大不敬,犯有亵渎皇家公主之罪,目无君上,其心当诛,这件案子就交给大理寺了。你转告朱大人,令他按律例办案!”

还办什么案?她不是已经给于家父子定罪了。

江若宁道:“也就是说,河老太太很健康?”

河土柱垂着头,“是!这…只是岳父、舅兄的计策,想哄公主回青溪县…”

江若宁不由得苦笑起来,“你这岳家还不如古家呢。狂妄、不知天高地厚,就算本宫回到青溪县,随行的宫人十余人,侍卫更有数百人,就凭他们,也能算计本宫么?一旦实施他们的计划,怕是你一家老小也要受到诛连。”

于家凭什么认为自己的计策能成功?

就算是由江若宁亲近的人相助,她身边如此多的人,想计划得逞,那也难如登天。

江若宁道:“可见,这光会识几字还不行,本宫就罚你去大理寺牢房住上一些日子。阿欢,告诉郑刚郑大人,送河土柱一部《大燕律例》,他什么时候能熟晓律法,什么时候放他出大理寺牢房,莫让他做一个目无律法的狂民!”

两名侍卫将河土柱拖下,尚欢揖手退去。

江若宁有吩咐,她就得去。

薛玉兰福身道:“今日之事,亏得碧嬷嬷提醒。”

碧嬷嬷道:“公主和嘉柔县主皆是关心则乱,一时没想到那里。”

从奉天府到京城有八百里之遥,病重不请郎中,反而来京城,又一来一往可得耽搁不少时日,若真想见最后一面,就算来禀报,也是来不及的。

江若宁看着面前的河嘉祖、李观,“有劳二位学子走一趟!来人,送二位学子去西桃园。”

小马对二人道:“咱家送二位学子。”

李观一直在暗中打量、观察:江若宁看着他时,眼里平静如水,不悲不喜,与看着河嘉祖是一样的眼神。她真的忘了他,完全将他忘了个干净。

他的心无法自抑的痛着,纠结着,却不能道破。

若宁,我们彼此真心相许过!

李观出了院门,立在一边,吐一口长气,只觉寒透了身心,他努力想要踏上仕途,是为自己一展宏愿,还是为了离她更近,亦或是为了摆脱李家大房、二房的压迫了利用,让他与弟弟一家过得很好。

到底是什么原因?他已经迷糊了答案。

相别两载余,彼此间相隔了万千重山。

明明离得这般近,却无法跨越阻碍。

李观快走几步,追上小马的脚步,从衣袖里塞了一个荷包到他手里,笑着打千,“请问公公,凤歌公主怎会失忆?她当真不记得青溪县的一切?”

小马轻叹一声,不动声色地将荷包收好,“欢乡君尚欢年幼时身中往生蛊,后虽解蛊,却忆不得自己小时候的事。我们公主与她师姐妹情深,陪着欢乡君去寻记忆,不想得遇恶人,为救琅世子,公主身中往中蛊。醒来后,对过往之事再不记得,别说是青溪县,那些日子,她连皇上、容王都认不得,就连身边服侍的宫人,也都认不得…”

至于后来认得,也是身边人告诉她,帮她找回一些记忆,如果这些她过往相熟的人和事不出现,她就会永远地忘记。

青溪县、李观及那些过往,就被江若宁给忘掉。

不远处,静立一个着水红衣裙的少女,欲语还休,一张漂亮的满圆脸,一对弯月眉,不大不小的杏仁眼蓄满了默默情意。

河嘉祖嘴角含笑,神色里带着几分未明的暧昧,“少游,我在前面等你。”

温令姝垂首走近,“我先前瞧你去了小憩院,可是凤歌公主寻你有事?”

李观面带伤愁,还记两年多前分别时,江若宁一次又一次地说,不想与他分开,还劝他在京城书院读书,那仿佛是上辈子的事,却又明明如此清晰。

“你说她失忆,我总是不信,但今日得见,看到她望着我时那平静无波的眼神,还有她对待陌生人一样的态度,却由不得我不信。”

温令姝柔声道:“少游,事到如今,放过她,也放过自己吧。她早已记不得你了,记不得你们之间过去的美好。少游,这两年,我一直在等你!我心里只有你!待你金榜题名,去我家提亲可好?”

李观未应,他心里的人是江若宁。

那个陪他走过最困难、最无助的女子。

他们也曾相互鼓励,他们曾在一起描绘他们的未来。

他们曾说,她要著书,他要云游天下,她说会一直陪着他,陪他看江南的春雨,大漠的日落,塞外的飞雪,无论他去哪儿,她会伴在他的身边,他们相约,今生要携手共度。

李观淡淡地道:“我心里很乱!”抱拳揖手,带着歉意地翩然转身。

今日的他,穿着这银灰色绣有诗词的锦袍,越发显得俊美不凡,气度不俗,让温令姝一见就不能自己。

她突地冲着他的背影道:“少游,我对你的心,不比她曾经对你的少半分,更过之而不及,你和她之间结束了,你就不能正眼瞧瞧我吗?两年的****夜夜,在京城盼你归来的人是我温令姝!”

在他的面前,她不再是京城贵女口中的“嘉慧郡主”,她愿意为他御下所有的伪装。

李观放慢了脚步,温令姝很好,可他的心里装不下旁的女子,有一个江若宁已经足够,为她喜,为她悲,她怎么就忘了他呢,将他与青溪县都忘了。

蝉羽立在不远处的桃花树下,唤声“郡主”,不由满是心疼,“李公子待郡主一直这般淡漠,郡主,你还要坚持吗?太太和五爷见天追问奴婢关于李公子的事…”

温令姝紧拽着衣袖,“这一辈子,我只嫁李观。”

“郡主!”以前的凤歌公主深爱着李观,而今自有的郡主也陷进去了,李观有才有貌,风度翩翩,即便在这才俊汇聚的京城之地,他还是这样的吸人眼球。“郡主,你对着他的画像瞧了两年多…”

“总有一日,我不用再对着画像发呆,我要看着他真人。”

温令姝似在告诉蝉羽,更是告诉她自己。

情意,就在不知不觉叩动她的心弦。

薛玉兰跟在江若宁的身后,她可是听说过李观的名字,她记得江若宁未失忆时,她就曾在西偏殿的大榻上,很是欢喜地告诉她与温令姝,“我喜欢的是李观!他是一个翩翩公子,很有风度…”那时候,她还觉得身为女儿家不应该这样大咧地说出来,可凤歌却说,“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大声地说,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是我的,这样旁人就不会与我抢。”

可今日,公主见着李观了,她不认得他。

他们曾经那样心系彼此过,还约定要结为夫妻,怎么就变成陌生人了?

薛玉兰觉得很难接受,她觉得是上天与他们开的玩笑。

苏巧小心地伴在薛玉兰的身侧,薛玉兰走,她就走;薛玉兰停,她就立在一边。她瞧出薛玉兰有心事。

苏巧终究忍不住:“县主,怎么了?”

薛玉兰道:“苏巧,你看到那位李观公子了?”

苏巧笑了起来,“不是碧嬷嬷寻来的么?郡主瞧见了,奴婢也瞧见了。”心里暗道:李公子是长得不错,更难得的是他的风度翩翩、举止不俗,属于那种一见就会留下好印象的人,更可贵的是,他进退得宜,不卑不亢,见到公主没有胆怯,更没有巴结讨好之意。

薛玉兰想告诉苏巧:那个人是公主失忆前的意中人。

但她,不能这么说。

薛玉兰想着李观与江若宁的事失神。

487 幽会

只听一边传出两个低沉的声音:“这一回,本宫终于知道嘉慧心中的男子是谁了?”

这说话的是立在花下的玉鸾,她手里握着一个苹果,身侧站着京城贵女崔小姐,自打崔小姐被列入靖王妃人选,她与皇家人就走得近,不管是郡王妃还是公主、郡主,尽数交好,颇有她已经是半个靖王妃的意思。

薛玉兰因与玉鸾相熟,不由笑问道:“九公主,嘉慧郡主的嘴可紧着呢,别说是臣女,就是温三太太也没问出来。”

崔小姐道:“你们不知道,可不代表我与玉鸾公主也不知道。”

薛玉兰面露异色:温令姝不告诉她,不代表不会告诉旁人,她与温令姝交加,也是因为她们曾同为江若宁的陪读。“能告诉我不?”

玉鸾轻叹一声,“你早来一会儿,不就瞧见了吗?”

崔小姐连连点头:“刚才我与九公主瞧得真真的,嘉慧郡主站在桃花树下与一个银灰袍的翩翩男子说话儿,当时嘉慧郡主那模样可真是脉脉情深…”

薛玉兰脱口而出:“这里不是贵女游园之地,早就清园了,怎会有男子?”

玉鸾轻啐道:“人家要会面,自有法子。你别以为东桃园就连一个男子没有,幸许那西桃园里还有过去的贵女呢,不过没被我们瞧见罢了。”

苏巧立时回过味来,轻声提醒道:“县主,早前我们就瞧见过一个着银灰袍绣诗词的贵公子…”

李观!“难道是他?”薛玉兰惊了一下。

温令姝的意中人是李观,而李观是凤歌公主喜欢的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难怪她从温令姝那儿问不出这人的名讳。

崔小姐立时来了兴致,“嘉柔县主,你认得那人?他是谁?”

温令姝喜欢李观!薛玉兰想到这里,就觉得有些不妙,若温令姝与李观真的好了,万一公主忆起过往,公主怎么办?可若李观依旧喜欢的是公主,温令姝不就是一厢情愿?

一个,是薛玉兰认为的恩人,最敬重的公主;一个,是薛玉兰认为的朋友。她现在成了那个知情的人。

玉鸾问道:“苏巧,怎么回事?”

苏巧看了眼薛玉兰,见她没有隐瞒之意。方道:“先前,凤歌公主传了两个学子过去问话,其间有位银灰袍绣诗词服的男子,瞧着有些不俗。”

崔小姐追问道:“这人是谁?”苏巧说的不正是她与玉鸾在远处瞧见的那个男子,虽是相隔颇远,可那男子翩翩浊世佳公子的风华还是落到二人的眼里。

薛玉兰道:“我们是瞧碧嬷嬷领他们进去,过得片刻,小马又送了出来。我们不知他是谁,凤歌公主身边的人许会知道。”

这种事,还是少说为妙。

薛玉兰心里拿定主意,稍后若有机会与温令姝单独说话,作为朋友,她少不得要劝上一二,免得闹出更大的误会。

玉鸾勾唇笑道:“嘉柔,我们说说贴己话,你这几日虽在宫中,一直没机会说上话呢。”

崔小姐识趣,福身离去。

薛玉兰令苏巧远远跟着,低声道:“九公主想问什么?”

玉鸾怔了一下,都说这嘉柔县主是个敦厚老实的,怎一下子就瞧出她有话要问,“以后再有人说你笨拙,本宫定要反驳回去。”

“与几位公主的兰心慧质相比,嘉柔可不就是笨拙的。”

玉鸾与薛玉兰也相识几载,尤其是那次文臣巷章程的事,让她对薛玉兰更多一份了解,薛玉兰属于那种不争强好胜,不显山不露水,但又是一个心下什么明白了然的人,她从不欺人,但也不代表她是那种任欺凌之人。

薛玉兰因早前几位陪读小姐说她爱显摆,有好长一段时间,京城贵女都莫名对她敌视。但因着时间的流逝,因着了解认识薛玉兰的人渐次增多,她“爱显摆”的名声也没了,因为事实证明:她不喜交际应酬,也不爱与京城贵女们攀附,她总是这样淡淡的,似乎与京城贵女们格格不入,但贵女们除了说她出生寒门,她也没有旁的不好名声。

玉鸾问道:“那拦路的百姓真是青溪县河家的人?”

薛玉兰面带释然之容:“正是,早前我还担心,而今一瞧公主的样子,坦然,行事干练,处罚得体,倒是我多虑了。”

莫不是凤歌罚了什么人。

玉鸾道:“发生什么事了?”

薛玉兰就将河家的事简要地说了,当时她们都想着长辈生重病,哪个晚辈会说谎,可这世间,就有这等不孝的,说长辈重病,这不是诅咒人么?若不是碧嬷嬷那番话,她们还真都信了,明明有那么多可疑处,可薛玉兰与尚欢都未想到。

玉鸾道:“你是说青溪县入京赴考的学子里,其中一人唤作李观?”

薛玉兰道了声“正是”。

玉鸾将去岁慕容琪班师回朝,温令姝当时那古怪的神色联系起来,再有当年敏王府七郡主曾想嫁予李观为妻,江若宁出面干预之事…

“难怪那****说温令姝有意中人,我们提到瑷皇姐,她的脸就突然变了,原来如此!”这冷冷的语调里,带着寒意,带着鄙夷。

江若宁失忆了,记不得李观,但这也不能代表温令姝就可以去抢人,这不是趁虚而入,真真让人瞧不起。亏得江若宁待温令姝那般好,信任她、器她重,让温令姝搏得多才聪慧的名声,让她受京城贵女敬重,就这么个人,居然挖江若宁的墙角。

薛玉兰见玉鸾花颜转冷,“九公主,你也知道凤歌公主失忆前喜欢李观的事?”

玉鸾道:“当初有人向父皇求赐婚圣旨,说的正是李观与敏王府的七郡主,父皇未应,是他知晓瑷皇姐与李观相爱。这个温令姝真没瞧出来,竟是这种人。”

薛玉兰垂着头,“这可怎么办?若是凤歌公主哪日得晓真相,指不定如何伤心呢?她拿令姝拿朋友,可她却抢她喜欢的人…”

玉鸾沉吟道:“我更想知道,瑷皇姐现下对李观是什么态度?她真是一点都不记得李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