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诺抹了泪,启开信,嘴角溢出了一丝浅笑,“是去了益州乐坊的千菲,呜呜…”

桃叶问道:“她…她也没了?”

千诺摇头,苦笑道:“因无人知她身份,被益州同知瞧中,她求了同知大人,将她从官乐坊转入私坊,后来又从了良置成外室,去年十月初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她顿了一下,“她现在名唤石榴,家中主母体弱多病,同知大人见她饱读诗书,又是个知进退的,便让她代为打理后宅。她还说,家中主母的病越来越重了,担心活不长,家中只得两个嫡女,一个八岁,一个五岁…”

桃叶喜上眉梢,有一个姐妹从良了,因她们声名不显,不易被人盯上,若是遇到有情义、动了真心的恩客,哄着他们帮她们改个身份,也会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在离京远些的官乐坊中,许多官妓被人暗里换个身份改为私妓的比比皆是,对这种事,朝廷也不会多予追究,回头只报那早家的官妓得病死了。

官妓们多是犯官妇眷,原就是娇养大的,许多吃不了乐坊的苦,英年早逝的十之六七,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

千萝道:“若是这主母没了,许能扶她做个继室。那同知大人可有旁的庶子?”

千诺道:“上面说,有一个从通房扶起来的大姨娘,膝下只生了一位二小姐,今年六岁,是个不识字的,这个同知大人,原出身寒微,主母也是乡下妇人,早年因扶同知寒窗苦读,与富贵人家浆洗衣衫体补家用,落下了一身的病。石榴说,她不希望主母死,主母是个宽厚人,她从那种地方出来,若主母没了,怕是同知大人要娶续弦,新来的主母定不是早前的。”

黄霜华沉吟道:“石榴说得是,与其换个难缠的主母,倒不如是而今这位。”

千诺道:“这后面一页,是她家主母的病状,托我们在京城帮忙寻些药方好治愈主母。”停了片刻,她想着今年总算得了一件喜事,石榴有个善终。

黄霜华道:“把这信给我罢,改日我去拜见心姑母,请她帮帮忙,石榴从了良,想来心姑母那边也是愿意帮衬一二的。”

又过一阵,见还有两个姐妹没来。

千诺、桃叶有些坐不住。

直至一个哭丧着脸的苍白女子进来,福身道:“迎春姑娘来不了!我们楼里的春兰姑娘前儿吞金自尽了。”

桃叶惊呼一声:“春兰怎了?”

千萝将茶水递给来报信的女子,这姑娘她们是见过的,是南城官乐坊的姑娘,父兄犯了事,她亦被充入官乐坊,“管事妈妈逼春兰姑娘服侍一位名唤付义的武官,她不肯,便悬梁自尽。”

付义…

姐妹几人立时明白过来了,这付义可不就是谢家一个管事的儿子,会些拳腿功夫,原是谢家的护院。谢家出事,付家第一跳来揭发主子的事,最后被刑部来旺大人瞧中,将族妹嫁给他,又将付家一家五口脱了奴籍,还寻了门道,让他入了北军。靖王征北,听闻他立了一些功劳,做了正八品的总旗。

春兰不愿服侍这种狼心狗肺,叛主求荣之辈,何况早前还是谢家的下人,这让她如何甘心,被管事妈妈逼得急了,索性吞金自尽。

对朝廷,这付义有功;对谢家姐妹,这就是仇人。

几人沉默,又是一阵唏嘘。

那报信的女子微微福身,“我今日与楼中姐妹来拜圣母,离开太久,定要惹人猜疑,就此告辞!”

姐妹们想到千兰的死,又是悲伤一阵。

这两年,年年都传来有姐妹离逝的消息,再这样下去,也许有朝一日,姐妹们就这一个接一个的没了。

黄霜华坐了一阵,起身告辞,“诺姐姐、桃姐姐、萝姐姐,往后我必是不会再来了。你们他日有机会从良,若经过沧州定要来黄家镇瞧我,也好让妹妹一尽地主之谊!我们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一顿酒菜还是招待得起的。”

她是良家女,是必不会与她们年年相见,她也不会在楼中被人逼迫,被人欺辱…

谢千诺看着黄霜华的背影,心下情潮翻逐。

“当年,她是被凤歌公主救出来的,只因她的身价最低,凤歌公主用她的一副字画换了她与千杏两人…”

桃叶怒道:“都是谢婉君,我们的父叔给了她那么钱财银子,她却不肯拿些出来赎我们!”

谢千诺想到命运的悲苦,全都是谢婉君造成的,恨恨地道:“你得抓紧些,早日让孔大爷把你抬进门才是正经。”她转而对千萝道:“怎不与容王府谢婉君递信,千语都病倒了,她不是承诺了二爷必会救她么?二太太给了她那么多的财宝,她不会连个郎中都不愿请罢!”

谢千萝道:“楼里的管事妈妈可拿她当摇钱树,她生了病,妈妈比谁都着急,光是前年一年,她就给楼里赚了二千万两银子;去年虽然差些,那好歹也是一千二百两银子。妈妈请了杏林馆的郎中去瞧看,也买了最好的还素膏,可她根本就不肯好好吃药,也不愿用还素膏,直说死了倒干净…”

桃叶道:“你倒是劝着她些,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但凡有一日没人记着她了,再寻了机会从良便是。”

“她说就算从良,谁还瞧得起她,许是生不如死呢…”

谢千诺坐在一侧生闷气,想到这一切都是谢婉君之故,心时恨得痒痒的,“萝儿,让你勾引杨成安与张广,你可做到了。”

“诺姨姐,那张广都不进楼子,我如何下手。倒是杨成安,他就是冲千语姐姐来的,压根就瞧不上我,偏千语姐姐一直就不赞同我们报仇雪恨之事,但凡是金主她就接,却唯独不接杨成安,反倒惹得他心痒。”

493 报复

桃叶讥讽道:“是呀,谢婉君昔日********要捞她呢,几时将我们姐妹瞧上眼了。人家可是她亲亲的亲姑母呢…”

谢千诺道:“桃儿,你也回去吧,待得久了,怕是要惹孔大爷生疑。我再在这里坐坐,谣儿许是会来的。”

谢千诗从来没来过,她是清白的官家小姐,怎会与她们几个落魄女子见面;杏华也不会来,她这两年受温大太太教导,********做个规矩的深闺小姐。

桃叶拉了谢千萝,低声道:“你的容貌又不比千语差多少,杨成安还不是因着她的名气去的,你当他还真成了痴情不成。都什么时候了,千语还钟情起崔公子,人家是丞相府嫡孙,什么样的好姑娘娶不到…”

在她们这行,最忌的就是动心,一旦动了真心,离死就不远了。

桃叶对孔文彦原就是真真假假,有三分真心,却有七分假意,这番一来,孔文彦却当她是真的倾慕自己,尤其在得知她是谢家女儿时,更对她怜爱有加。桃叶一路人从德州追来,只说离不开他,离了他就活不下去,孔文彦更是坚信不疑。

桃叶就想瞧瞧,如若慕容茱所谓的“夫君疼她,会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谎言凿破”时,看慕容茱那气恼的样子。孔文彦从未说过这样的话,这些都是慕容茱强加给孔文彦的,目的就是杜绝他纳妾设通房。

若非慕容茱的长子孔逍是个会读书的,得孔家上下看重,慕容茱早在婆家就没地位了,她有天疾,凭甚还要做出副贤惠淑德的样子来。

江若宁在圣母庙里逛了一圈,又留在香客房用了斋饭。

瞧着快近未时,与薛玉兰穿过后院准备回桃园。

经过早前的僻静院子时,只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一个是谢千诺,另一个依然是镇北王府的表小姐丽华。

“谣儿,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姐姐,我没法答应你,我的婚事,自有姑母做主,我不能执拗姑母,姑母是一心替我们姐妹谋划的。”

“谣儿,姐姐求你了,你嫁给益哥哥吧,是我辜负了他,是我对不住他,这都两年了,他还不肯议亲订亲。”

江若宁站在外头,抬眸就能瞧见香客院里,谢千诺跪在地上,一脸哀切,正苦苦央求着一袭官家小姐打扮的计丽华。

现在的丽华姓计,据说是拜了一个山野计妇人为干娘,算命的说得让她随了干娘的姓氏才能得保平安,不仅是她改姓了计,便是杏华也改了计姓。

所谓的算命先生之言,其实是后来温如山告诉温大太太的,这是谢千谤离京前托他转告的话。

温大太太原不信,但又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谣儿,你就应了吧,谣儿,只要你告诉姑母,说你要嫁给益哥哥,姑母一定会成全的。如果益哥哥知道所娶之人是你,他不会拒绝的。”

杨成益从小到大,心里装的是谢千诺。

谢千诺沦落风\尘,杨成益至今也没放下,依旧心心念着。

这样的男人,不是不好,若让一个妙龄女子嫁给一个心心想旁的女子的人为妻,怎能心甘。

计丽华此刻矛盾又纠结地静立在侧,她试了好几次,想把谢千诺拉起来,可谢千诺就是不起。

“上回我在文房铺子遇到了杨二哥,他与追问你的下落,我没敢说,只说许是已经不在人世了。他还因此恼了我,说你是我亲姐姐,怎的不盼你好。我能说你在乐坊吗?以他的性子,定是会去找你的。

姐姐,他心里念的人是你!你说要瞒他。我就求了二表哥,隐了刑部那边的卷宗,让他打听不到你的下落。现在你要我…我做不到!

姐姐,我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是温氏族里的后生温令诚,家里人口简单,只一个寡母、一个妹妹,家有几十亩良田,但姑母说这样的人家更适合我。他而今与几个温氏族里的后生住在镇北王府的北边院子里读书,正忙着应考之事。

姑母已经问过我了,也写信回了温氏族里,只等他母亲点头,我与他就要订下亲事来…”

谢千诺听计丽华如此说,立时如被泼了一盆冰水,想到杨成益,她的心都要碎了,“你这臭丫头,连我说的话也不听!你不过与他见了几面,我们姐妹从小却是认识益哥哥的,他太可怜了,你替我照顾他不行吗?”

江若宁低声道:“我们走!”

这是人家姐妹的事,她还是装作没瞧见的好。

今日来圣母庙一行,还让她知晓了些旁人不晓的事。

谢氏沦落乐坊的姐妹,正在布下一场报复计划。

而谢千诺居然逼着妹妹嫁给她的意中人。

薛玉兰几步跟上。

蓝凝道:“公主,你瞧丽华小姐会答应谢千诺么?”

江若宁长吁一口气,“这很难说。计丽华看似处处都听温大太太的,可那是她亲姐姐苦苦哀求,说不得她就真应了,谁知道呢!”

原有意中人,却因姐姐的苦求就放弃自己的意中人,另嫁给姐姐的意中人?江若宁怎么想,都觉这事很狗血。

谢千诺苦求不成,就会以死要逼,江若宁可是瞧出来了,谢千诺今日就是拿定主意,非逼她妹妹答应不可。

计丽华与她姐妹情深,这一个心软,说不准就会应了。

薛玉兰道:“公主,哪个女子会放弃所爱,嫁给一个心里有人的男子为妻,任是谁也不甘心。”

江若宁道:“要知计丽华应是没应,回头见到回到游园会,从她脸上就能瞧出来。”

蓝凝道:“公主说得是。如果丽华小姐应了,必是神思恍惚,眼色痛苦纠结;若是不应,会有解脱释怀之容,又会担忧谢千诺。”

一行几人回到桃园。

宫人们摆上了一个梯形铁制食架,“自助餐”是江若宁想出来的,由德妃娘娘进行了最好的实施,而食架也从三层到九层不等。今日的食架有五层,最上面一层摆着果子,削皮切坏,苹果、橘子、梨子等;第二层摆着各式点心,绿豆糕、茯苓糕、馅饼;第三层是热菜,有水煮的、烧的、烹的、炖的;第四层则是凉菜卤猪耳朵、凉拌牛肉、手抓羊肉、凉拌五彩丝等;第五层则是主食,有米饭、饺子、馒头、面条。另一边的案上放着餐具,可供人自由挑选,自两年前皇帝提倡“浪费可耻,节俭有德”以来,贵妇贵女取食,都是吃多少取多少,而她们为示优雅,多是拿个小盘子,取上能数得清片数的菜,一盘吃完再挑些点心吃,如此就算饱了。

陪同主子参加宴会的下人们最后才吃,一个个倒是撑得肚皮圆鼓鼓的。主家预备的饭菜是吃得越干净,主家就越高兴,也是对主家的尊重。

铁制食架下面再摆上三五只红泥小炉烘着,里面的饭菜就不会凉,铁架凹槽里有水,而盛放饭菜的器皿是都是烧热的薄胎瓷锅能传热,但饭菜也不会太烫,只是保证不凉罢了。

江若宁一行回来时,贵妇贵女们已经用罢午食,下人正聚在林间三五成群地吃饭。

碧嬷嬷迎了过来,“公主,贤妃令人给你留了饭菜。”

江若宁道:“我们在圣母庙用了斋菜。玉兰、蓝凝若要用,不妨再吃些。小马呢,说说今儿的新鲜事。”

江若宁与薛玉兰移到一边的桃树下,小马便眉飞色舞地说道:“雪鸾公主瞧上晋陵学子陶玠,贤妃也是满意的。”

陶家在晋陵也是名门望族,这家的子弟大多善读书,通六艺,晓大义。

小马低声道:“玉鸾公主似没瞧上眼的。嘉慧郡主看上了奉天府才子李观,只李观又似对她无意。”

这皮相好的,都容易被人瞧上?

原本嘛,大家的背景相似,才华相近,在这些都差不多的基础上,对于长得英俊的,自然多几分好感。

“绣鸾呢?”

小马四下里一张望,低声道:“她与明澜郡主瞧上同一个人——金陵才子王万里。”

江若宁想着贤妃难得办这么一场热闹的游园会,原就是为两个公主准备的,没想小女儿有瞧上的男子,偏大女儿玉鸾却没个瞧上眼的。

雪鸾一双明眸往四下里一寻,就看到了桃树下坐着的江若宁,提着裙子过来,笑道:“瑷皇姐,这回,我总算比姐姐懂事了!”

就因为她挑中了人选,玉鸾没有?

雪鸾颇有些得意,“瑷皇姐,要不你劝劝九姐,那边多少好男儿,她怎就没一个瞧上眼的?母妃头发都快急白了,你离开不久,她也离开了,只说‘以文会友’颇是无趣。怎么会无趣呢,挺有意思的啊!瑷皇姐,真没想到陶玠的才学如此好,他的诗写得可真好…”

雪鸾一副花痴状,轻移莲步,低声浅吟,一副对子、一厥词、一首诗,一字不差地从她嘴里蹦出来,还诵得抑扬顿挫,感情投入,双眼放光。

正给江若宁诵诗,玉鸾轻笑道:“哟!十三妹何时这等才华的,人家就说了一回,就记得一字不差,若是你读书有这等用功,早就能中个女状元了。”

雪鸾立时放下了故作的优雅,像只被惹毛的小狮子,一手叉腰,“你这是嫉妒我!”翻了个白眼,“九姐这眼光也太高了些,七皇兄把当今的少年才俊都请来了,你就没一个看上眼的?”

494 斥责

江若宁笑道:“并不是天下的少年才俊都来了,许还有没到的,待会试之后,许还有许多的才俊成名。那时候选驸马,也是使得的。”

温令姝领着蝉羽缓缓而至,福身道:“凤歌公主是想待会试之后再选驸马?”

不待江若宁答话,玉鸾冷冷地道:“挑选良人乃是大事,岂是一场游园会就能定下的,比如对方有没有婚约,又或是有无意中人,总不能仗着我们身份贵重,以权压人,或趁人之虚,或横刀夺爱吧。我们虽是女子,但也有所不为。比如说,这姐妹相中的,就不能动心思;又或是朋友喜欢的,更不去抢。令姝,你说是不是?”

雪鸾立时脑洞大开:谁说皇姐没瞧中的?难不成,她是瞧中李观了。可温令姝今儿却屡屡与李观示好,惹得皇姐不快。

难怪皇姐参加了一会儿游戏就离开了,一定是被温令姝给气的。

这个温令姝,着实太可恨了,她就觉得奇怪呢,原来李观是皇姐喜欢的人,居然还敢与李观幽会,还是在皇姐的眼皮子底下。

薛玉兰自是明白玉鸾公主这番话的意思,字字句句都是暗示、指责温令姝不厚道。

江若宁此刻也与雪鸾的看法一样:玉鸾喜欢李观啊!神色里更是一副“恍然大悟”之感。玉鸾在她心里,是个温婉高雅的女子,少有这般情绪外露之时,定是喜欢李观狠了,方才说出这番指责之话。

温令姝的脸如染房一般,时红时白时青,更是半句也反驳不得。

蝉羽见自家主子被奚落,福身道:“禀玉鸾公主,如果那人所喜之人已经不喜他,难道还不许其他女子喜欢?”

玉鸾喝问道:“你怎知他喜欢的女子不喜他?人家未见面,尚未有说破的机会罢了,你们这等行为,当真令本宫不耻!”

雪鸾歪着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

这都叫什么事,明澜郡主与绣鸾看上同一个人;自家姐姐又与嘉慧看上了同一个人。才俊那么多,她们怎么就瞧上同一个了,真的是这王万里、李观都太过优秀,这两个男子,着实才貌双全,而且气度诱人啊!

她得赶快回去告诉母妃,谁说姐姐没瞧上的了,难道她姐姐就抢不过嘉慧,有人争,这说明是好的啊。

玉鸾冷斥道:“温令姝,再不收敛你的行为,本宫就当没你这个朋友!”一落音,她蓦地转身离去。

温令姝怔在那儿。

雪鸾很是气恼地道:“嘉慧,好歹我们自小就相识,你明知道我皇姐喜欢李观,你竟横刀夺爱,你什么意思啊?天下的男人又没有死绝,有你这样捅朋友刀子的,因我皇姐在于深宫没机会与他见面,你就趁虚而入,你…你也太不地道了!”

误会了!

她抢玉鸾公主的意中人?

这传出去,还不得成整个京城贵女的众矢之的。

雪鸾这声音可不小,不远处的京城贵妇贵女都听见了啊。

谁让玉鸾公主没选中的,人家有看中的,结果被嘉慧郡主跳出来抢人啊!

于是乎,所有人都在疯狂的脑补。

早前有绣鸾公主与明澜郡主公然斗法,两个人都抢着与王万里玩“以文会友”的游戏,那动心之容,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啊。

这会子又多了一对两女抢一男的戏,京城最不乏的就是这种故事。

知晓早前温令姝与李观“幽会”的贵女,一个个立时露出不屑,一个个小声地议论起来:

“听说早前,玉鸾公主亲眼瞧见嘉慧郡主与李观公子幽会,人家李观公子都不理她,她还缠着人呢。”

“李观公子和玉鸾公主才是一对?”

“正是呢,没瞧今儿李观公子都不爱搭理嘉慧郡主。”

“这也太不要脸了,明知道人家是一对,她还去抢什么?”

温令姝早前就觉得奇怪,原与她交好的几家贵女,突然间看她的神色就怪怪的,甚至话里话外都有另有意思,现在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李观和玉鸾…

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玉鸾说的那番话,分明就是替凤歌打抱不平。

可他们怎么就认定玉鸾公主喜欢上李观了,还说二人互相倾慕,而她莫名其妙变成了他们的“第三者”。

有些贵女还避着她议论,而另一些爱打抱不平的“热血贵女”见她过来,更是毫不遮掩地大声说话。

“有些人啊,还真是廉不知耻。”

“明知道人家有意中人了,还去纠缠。”

“就是就是!”

“大家多是自小相识的,世人还有朋友妻不可欺之说,连朋友的意中人都抢,也好意思出来见人。”

“这种人哪有什么脸皮?人家不仅抢,还抢得大庭广众,抢得众所周知…”

温令姝听到这话,捧住胸口,“你…你们…太过分了!”

“嘉慧郡主,我们过分?我们可不像某些人,抢朋友的意中人,这两情相悦的人,可不就与已经订亲的差不多,你这抢订亲男子,还不让说了!”

这会子,雪鸾正附在贤妃耳边,向她汇报自己发现的新秘密。

贤妃惊诧不已,“玉鸾瞧上他了?”

雪鸾肯定地点头。

贤妃记得那李观,是个好后生,听说才华颇高,只是一琢磨,今儿的“以文会友”,玉鸾并没有表现出对他的好感。

温三太太原与几家世交太太闲话,就被一个多嘴的婆子说了“嘉慧郡主与玉鸾公主都喜欢李观之事”又将流言给说了一番。

温令姝这会子被人攻击,哪有心思待在桃林,而是回到了小憩院,独自个儿生闷气。

她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怎就被人说得那等不堪,说她“横刀夺爱”要抢玉鸾公主相中的才子,又说她“趁虚而入”仗着玉鸾仅身居深宫不得会见意中人,竟主动幽会纠缠男子。如果人真能气死,估计她已经被气死三回了,直气得胸口发闷,喉咙如堵了一团棉花。

这会子她捧着茶盏,“蝉羽,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是谁传出去的?”

蝉羽一脸茫然,细细地回想一番,“今儿早上,郡主与李公子见面,奴婢远远见到玉鸾公主与崔小姐立在树下张望。”

温令姝沉吟道:“崔采萍一心想做靖王妃,近来正讨好皇家公主、王爷们,定然是她传的话,否则我与李公子见面的事怎就被人知道了。”

玉鸾公主行事磊落,不是那种在背后议人,使手段的人,她性子骄傲,根本不屑去做那些事。

京城的贵女不少,在温令姝的认识里,能与她才华比肩的有两人:一是凤歌,再一个便是玉鸾。

凤歌不喜名利,行事只凭自己的喜好。

而玉鸾很爱惜自己的名声,处处行事都彰显出****上邦皇家公主的贵气、骄傲,直到现在,就没有说过玉鸾失礼的话。

人言的力量是巨大的,何况又是今日的游园会,整个京城的贵女、贵妇都参加了。崔小姐说上几句,大家再脑补一番,一传十,十传百就变了模样。再加上玉鸾公主那一席训斥、讥讽的话,就有人以为她与玉鸾瞧中了同一个男子。

温三太太听了婆子的话,寻到小憩院,扫了眼温令姝,颇是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怎与玉鸾公主抢起人来,知道外头传得多难听,这少年才俊多的事,你…”

温令姝恼道:“娘不信我,就只信外头的话。李观和玉鸾公主间,压根就不是外头传的那样。”

“不是传的那样,又是怎样?”温三太太轻舒一口,“你爹的学生多了,其间不乏有才识过人的,你可不能干夺人良缘之事。”

温令姝带着哭腔,“娘就信外头的,便不信女儿。”

“如果不是,外头怎会乱传,你与我老实说,今晨是不是见过李观?还有李观今日都不愿理我,是你缠着他与你玩‘以文会友’的?这是不是真的?”

旁人能瞧出来的事,温令姝又怎会不知道。

李观当时原是想拒绝的,他想与凤歌公主玩,可凤歌公主推说她不会玩这游戏,凤歌公主不会,谁会信?那是凤歌公主对李观不感兴趣。

她喜欢李观怎了?凤歌公主不喜欢,难道她也要跟着不喜欢?

温三太太恼道:“赶紧拾掇拾掇,我是没法待下去了,且先回家。那些太太瞧我的眼睛,都跟刀子一样,只当是我没教好你,让你做出此等失礼之事。”

温令姝喜欢李观,她是在抢男人,可抢的又不是玉鸾公主的意中人,而且凤歌现在根本就不喜欢李观,她为自己争取幸福怎么了?怎的就变了模样。这一辈子,她就认定李观,她想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欣赏之意,怎就不行?

“绣鸾公主与明澜郡主还喜欢上同一个人呢?”

温三太太见她是认了,立时恼道:“给我住嘴!她们如何闹,那是她们的事,我的女儿,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人,也绝不允许干出夺人良缘之事。天下的好儿郎多的是,又不止他李观一个,你传出这种风言风语,我们家的名声还要不要?”

温三太太不容温令姝多说,强拉着温令姝离开桃园。

温令姝沉着脸,心里暗暗忌恨崔采萍多事,原是件小事,被她一说,整个桃园的贵妇、贵女都知晓了,更有两个与温令姝交好的,私下里也劝她“嘉慧,我们是手帕之交,说句不当说的,你…你这事真有些失礼…”

什么叫失礼?不就是说她抢人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