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道:“我们兄妹要入奉天府,的确需要一个可靠的向导,这李观瞧上去不错。”

江若宁轻声道:“四哥没听说他与玉鸾、嘉慧的事?”

四皇子道:“前两日,我听宫里的人说,玉鸾要在高中学子里面选驸马,没说喜欢的是李观。但温家的嘉慧郡主似真的喜欢李观。”

江若宁忆起游园会的事,玉鸾训斥温令姝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不是玉鸾喜欢李观,而是她自己曲解了玉鸾之意?

江若宁对小马道:“把李观公子主仆唤过来!”

小邓哈着腰,“公主,让小的去!”

几人围坐在地毯上,江若宁的面前摆着几碟点心、果子。

“李观,我们以前很熟?”

李观心头又是一滞,连呼吸都疼。

十六忙道:“回公主,你以前与我家公子是…最好的朋友!”

难道要说是情侣?这不合适啊,怕是一落音,就能收到这些宫人的眼刀子。

“好朋友?”江若宁脑海里就忆起自己与一个美男如同哥们儿一般相处的画面,“有多要好?”

“我家公子的秘密,公主全都知道;公主的事,公子也知道。”

知己啊!

也的秘密,他全都知道。可他的秘密,她忘了个干干净净。

江若宁的脸一下子苦拉下来。

“我们是朋友,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跟着我们走了大半日,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她瞧出来了!

李观的心脏失去了平衡的心跳,天晓得,在他知道她失忆后,他有种被凌迟之痛,连做梦都想哭。

就在他欣喜之时,江若宁道:“李观,既然我们是朋友,你告诉我实话,你是喜欢玉鸾呢还是喜欢嘉慧?”

十六脱口而出:“回公主,我们公子另有意中人,既不是玉鸾公主也不是嘉慧郡主?”

四角恋!

古人也玩这个?

江若宁眯了眯眼,打量着李观,这小子皮相还真好,英俊、儒雅,而且风度翩翩,就这样的一定能收到一票的少女芳心。

“李观啊,你不能玩这种,如果你不喜欢人家,就要把话说明,让姑娘为你害相思,这不地道。”

十六又道:“禀公主,我们公子没表示过喜欢旁人啊!”

对公主而言,其他姑娘都是旁人,公主你听不明白吗?你不是聪明人吗?怎的就瞧不懂我家公子那痴情的眼神,连我这个男的都看明白了。

江若宁定定地看着李观,抓了个大苹果给他:“你没告诉玉鸾或嘉慧喜欢她们的事?”

李观接过苹果,很郑重地道:“学生以为,是公主误会玉鸾公主了,玉鸾公主与学生从不曾说过一句话。至于嘉慧郡主,学生很明白地告诉过她:学生早有意中人。”

他与玉鸾没关系,为什么玉鸾在游园会那天如此生气,还对温令姝说出那番怪异的话,如果玉鸾当时不是吃醋,不是讥讽,那又是什么?

玉鸾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事,她得多生气才会训斥温令姝。

当时的原话,江若宁不大记得,但玉鸾当时说温令姝“趁虚而入”、“夺人所爱”,言辞之间颇是不满,温令姝的脸当时变得很精彩,以江若宁对温令姝的了解,温令姝绝对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女子。

玉鸾说的是真,这方让温令姝无以反驳。

“你拒绝过?”她是不是多心了,“你对嘉慧没有爱慕之情?”

李观含情脉脉地道:“正是!”

江若宁盯着他的眼睛,眨巴着眼,“喂喂…李观,可告诉你,你千万别用这种眼神看人,我明白嘉慧为什么喜欢你了,你这眼神分明就是柔情似水,你这样一瞧人,很容易让人误会。”

十六望天,这真虐,失忆的人真可怕,对喜欢她的人来说,这话就是一把刀子。敢情他家公子是用这种眼神让嘉慧郡主沉陷。若换了个人,公子绝不会是这种眼神。

李观立时很受伤地移开视线,要不是近来承受得够多,若不是他自幼就坚强,也许真会大声悲嚎。

江若宁又道:“你若真不喜欢她们,就要让她们绝了念头,拖得久了,害人害己。李观,可是当你是朋友才说的,换作旁人,我不会说。”

李观应声“是”,再不敢看她,回头她又说他眼神不对,她怎么就没想他喜欢的人是她。

“李观,你对青溪县的人了晓多少,要不与我说说青溪县的事。”

四皇子揖手道:“皇妹,本王瞧这个小厮倒是个机灵的,让他与我说青溪县之事。本王想请教李观一些问题。”

李观揖手道:“禀四殿下,来日方才,接下来几日,学生还会与二位殿下同行…”

江若宁摆了摆手,“我们不是你先生,你不用自称学生,听到耳里颇不是自在。既然我们以前是最好的朋友,你就自称我,出门在外,不讲俗礼。来,再吃个橘子,男人胃大如虎,得多吃些。”

十六看着自家公子,他吃了一大饼,过来又吃了一盘点心一个大苹果,他还能吃下吗?

李观含笑接过,优雅地剥开橘子,挤了籽,就在江若宁以为他要自己吃时,他却将手一伸,“若宁,吃吧!”

瞧着以前经常做的,他们果然是好朋友,好到一起吃一个橘子。

“我们以前经常吃一个橘子?”

“嗯!”李观自己取了一瓣放到嘴里。

江若宁快速脑补:到底有多好,两个人吃一个橘子已经让她意外了。

她嚼着橘子,这一瓣刚咽下,李观又将一瓣去过籽的递过来,她继续吃,感觉似乎不陌生,心里很自在。

“李观…”

“你以前唤我少游。”

“哦!”江若宁低应一声,“你真没和玉鸾、嘉慧纠缠不清。”

“我对她们无意!”

她怎么就不信呢。

江若宁道:“我是不会抢姐妹、朋友的意中人,唉…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我和你是朋友。”又不是意中人,她干嘛要再三声明。

用罢了晌午,江若宁上了凤辇。

李观骑马不紧不慢地跟在凤辇旁,许江若宁说青溪县的事,从青溪县有哪几家大户人家,说到整个县的民风民俗,自然也细说了河家。

江若宁对青溪县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晓。

当日黄昏时分,尚欢带着河土柱跟上江若宁一行。

李观又与四皇子讲了奉天府的情况,但他这几年在江南游学,对奉天府的情形不是特别了解,但却一个朋友是奉天府的商人,可以找他出面帮衬四皇子。

四皇子道:“你知道本王此行的目的?”

李观笑而不语。

四皇子道:“你是聪明人,此次奉天府一行…”他小心地四下审视,拉了李观到一边,低声道:“这可是本王第一次办差,虽有幕僚相随,可本王还是很紧张。父皇对我抱有厚望,我就怕一个不慎出了岔子。”

“四殿下此行定能扬名朝堂。”

四皇子立有“果是知己”之感,多久没听人夸赞了,皇帝的眼里这几年只看到慕容琳、慕容琢二人,哪里有他?这可是第一次领差,出京前,刘静妃把他唤到宫里,千叮万嘱的教导一番,他生怕办不好差,令皇帝失望。

李观问道:“看殿下意气风发,定早有丘壑,怕是殿下早已令心腹之人前往奉天府吧?”他笑,这皇家的皇子哪个是简单的,“殿下高明,明着陪凤歌公主奔丧祭奠乳嬷嬷,暗里早已动手。任是奉天府一带的官员如何狡猾,定难逃殿下法眼。”

四皇子立在那儿,除了眼珠子在转,整个人就没动静。

明修栈道,暗度成仓!

好计!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还在这里大摇大摆地走。

如果他先派心腹入奉天府,自己慢慢明着进入,待他抵达奉天府,那边的情形早就摸熟络了,他何必找李观了解什么情况,再什么状况也是会改变的,只有他自己的心腹了解的才是最真实的。

511 贴心

四皇子哈哈大笑,“本王想着,进了奉天府就…”

“高!殿下真是高明,这一招装病滞留奉天府,明着闭门不出,可殿下的人已把所有情形都摸清楚。殿下如此高明,定能立下奇功。”

四皇子伸手拍着李观:这人很聪明,他说上句,对方就知自己在问计,而且还不说是他想出来的。“李观,本王可瞧出来了,你喜欢凤歌,你告诉本王,你和凤歌…”

李观傻笑,一副被抓住痛脚的模样。

这更令四皇子大快,他回望队伍中央的凤辇,“你待本王实诚,本王也不妨告诉你实话,凤歌公主的婚事,皇上和容王都想插手,本王曾听母妃说过,皇上瞧中的人,容王不满意;容王瞧上的,皇上也不满意。唉,这挑来挑去,凤歌的婚事就给耽搁了。”

“爱之深,喜之切。”

四皇子深有同感,“你想娶凤歌,此事不易!好自为之。”

“谢殿下美言。”

他什么也没说,这样的人很聪明,四皇子心下很是畅快。

母妃不是说给他的人很厉害,也没给他什么有用的建议,这最重要的建议可是李观给的,不,是他广平王自己想出来的。

夜里,四皇子将自己的心腹侍卫、幕僚唤来议事,选了几人连夜骑马前往奉天府,而他自己则与江若宁同行,慢吞吞、大张旗鼓地行走。

第一天夜里,江若宁一行在一个小镇客栈歇脚,一晚上,她腰间的袋子都在叮当颤抖,每次一响,她就得开启一道缝隙,让里面的魂魄出去还阳。

天亮之后刚起来,忽见小镇外头站了几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有当地的知县,又有当地的乡绅、富商。

四皇子正与众人说话。

“四殿下,来我金鸡县怎能不用顿酒宴?二位殿下能驾临我县,乃是我县百姓的荣幸。”

“还望二位殿下赏脸用顿便饭!”

当朝四皇子驾临,身为一地之主,怎能不宴请一番。

而且众人听闻,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凤歌也在,这位公主说话的分量据说比皇子都管用。

四皇子扭头问身边服侍的内侍道:“小胡,公主可起来了?”

内侍弯腰禀道:“奴婢下楼时,见小马公公在客房外头候着。”

“还歇着呢?”四皇子笑着对众人道:“本王这皇妹,自来被父皇骄养惯了,父皇常道公主们要骄养。”

虽然天下早有传闻,可这会子见四皇子做不得公主的主,个个心里暗道:传言不虚,这公主才是重点,可这皇子也不能轻慢。

当今正兴帝,对公主却是较为骄纵,对皇子要求颇严。

一个个赔笑应“是”。

四皇子道:“各位且在大厅稍坐,待公主醒了,本王问问她的意思。你们是知道的,本王此行就是陪公主去与乳嬷嬷悼念。我这皇妹是在民间长大的,对她的乳嬷嬷感情深厚。”

县令揖手道:“皇上贤明,这乳嬷嬷真是有福啊!这哪朝哪代,像皇上这般贤明的少之又少,遣出皇子、公主前去悼念…”

“此乃我****之福,百姓之福。”

拍马屁的一个接一个。

江若宁原还歇着,就听到一声高一声低的说话声,气恼地坐起,看着窗外,天色大亮,“翠浅,什么时辰了?”

“禀公主,巳时了。”

“外头是菜市场么?”

“回公主,当地的县令领着几个乡绅、富商到了,说在县城摆了酒宴,邀四皇子与公主入席。”

江若宁道:“你告诉四殿下,就说他是男子,外出吃酒赴宴是常事,但我是公主,不宜见外男,就不去赴宴了。若殿下想去,只管去便是。”

翠浅问道:“公主不去吗?”

江若宁道:“四五百人的队伍,到哪儿都能惊动人,不仅今日不去,便是他日也不去,我是赶路吊唁的,赴宴作甚,没的耽搁时间。”

翠浅应声“是”,对门外的小马说了江若宁的意思。

小马又与候着的小胡说了。

小胡再回到大厅上,附在四皇子耳边将江若宁的意思说了。

四皇子心下纠结:是去赴宴还是不赴宴?

如果不去,这不是他这做皇子的太过无情,这样拒绝人不好罢。江若宁是公主,可以推说不见外男,可他堂堂皇子却不能这样的理由,多个朋友多条道,出京之时,刘静妃也耳提面授,要他多结善缘,能不得罪人,就尽量不要得罪人。

四皇子呵呵一笑,“凤歌记挂着吊唁拜祭之事,要赶着上路。本王是陪她回奉天府吊唁的,亦不敢耽搁,待我们兄妹回转京城之时,少不得要来叨扰一二,还望各位官员、乡绅见谅!”他抱拳一揖,对左右道:“来人,准备车马,稍后启程。”

有人叹息,有人觉得可惜。

不多会儿,四皇子翻身上马。

江若宁坐在凤辇,挑起一角,望着外头的人群,在那十几名乡绅、富商之间,竟有一个相貌俊美的男子。

尚欢望着那美男,“师姐,那个着蓝袍的男子是县令还是乡绅?”

“给我预备的美男。若四殿下赴宴,酒宴上定有美女敬酒。不去也罢,省得应酬。启程罢!”

从京城到奉天府,八百里之遥,若是白行夜歇,少不得耽搁行程,又摆了公主鸾驾,路上原就比马车行得还慢。

江若宁第二日下令,夜里遇林歇林,遇山歇山,若遇上客栈再作小憩。

李观跑前跑后,上午送一只热喷喷的卤鸭,下午又送一只烤兔,随带着连四皇子也得一份。

四皇子呵呵一笑,“李观,有眼色,哈哈…”

十六心里暗道:我家公子可不是奉迎趋附之人,还不是因为凤歌公主。

尚欢吃了李观两天的美食,试探似地道:“公主,你以前和李四公子很熟的…”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尚欢咽了一下,将没嚼的肉直接吞了下去,“朋友?”她念叨完,止不住咳了起来,“师姐,你没瞧出些什么来?”

“我一直想问你呢,我和他有多熟,是什么样的朋友?”

尚欢搁下手里的一只烤兔腿,“师姐,你们以前…”她凿点着双手的指头。

江若宁直直的看着她的手指,“你不是长嘴了,说人话!”

她又不会哑语,怎么知道那凿呀凿,点呀点是个嘛意思,看不懂。

尚欢狠狠心,“你们以前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谈婚论嫁的!

江若宁整个人化成了雕塑,不动了,不想了,一双眼睛还能转,转动间就看到外头的李观。

她突地忆起,李观看她的眼神,含情脉脉,柔情似水,若非喜欢她,怎会如此。

“师姐,李公子以前很喜欢你的,为了你,与他自幼订亲的表妹解除了婚约。还有啊,当初你被温如山算计,大家都在议论你的事,可李公子从来都是相信你的…”

他们曾经那样要好过…

她居然以为是朋友。

他怎么不说?

江若宁一时间将这几日的事都细细地过一遍。

她以前很喜欢李观,为嘛现在没什么感觉,就觉是李观应该是朋友,除了朋友不会有别的。

外祖说,她在俗世有一段情缘未了,难道指的就是李观。

尚欢继续着道:“李四公子对师姐很好的,他以前是李家生意的大东家,每年李家绣坊有新上市的新款衣裙,李四公子都会挑了师姐最喜欢的颜色做一身送你。

我还记得,每次师姐回乡下探望老太太,要是黄昏未回城,李四公子就会领着十六去城外等你,那时候,你和他一起漫步,一路上打打闹闹,我瞧着都开心…”

李观给她去籽的橘子,李观给她买卤鸭、烤兔,她明明已经决定以往不沾荤腥了,却因为是他送来的,竟然也吃了不少,而且吃起来,似乎并不排斥。

不是朋友,居然会是情侣?

还怀疑他和玉鸾、嘉慧之间的事。

她到底都做了什么?

若是自己所爱的人失忆了,也许自己会暴走。

他为什么不说?

尚欢还在那儿嘀嘀不休地讲她与李观的过往。

江若宁早前还怀疑尚欢撒谎,可尚欢一脸真诚,眼里熠熠生辉,显然沉陷在回忆之中。

“师姐,你真的忘了李四公子?我说这么多,你有没有想起一点点,当初我解了往生蛊,过了好久都想不起自己家人,我都以为再也忆不起了,可后来还想起来了。

师姐,李四公子对你真的很好,你看他丢下京城的事,就为了陪你走一程,以前在青溪县,他就经常陪你的。你最喜欢让他给剥橘子,他剥好后,会把籽儿给你去了。还有啊,你以前爱吃烤肉,他过一段时间,就派十六给你送一只烤兔、烤鸡什么…”

他默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忆起过往。

“两年前,他说他要去京城念书,想要配得上师姐。师姐舍不得他离开,在他离开后,用心绘了一幅《才子如兰》,你把画交给了温学士,请他帮你装裱,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师姐就失忆了…”

512 离开真相

江若宁看着凤辇外头,李观正一脸满足地骑在马背上与四皇子说话。

他要赶去最近的镇子、县城给她买吃的,还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若非真爱,他不会这么做,她瞧得出他的真心。

江若宁怎么也没想到,真相会是另一番,“今儿是三月二十四,明日京城要放榜!”

尚欢肯定地点头,“照着惯例放榜时会宣布名列前茅者进行殿试,今岁要放宽录用一千八百零三名,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得到殿试的机会。”

江若宁的心情很沉重,又细细回想游园会的事,“玉鸾训斥令姝,是因为她知道我与李观以前的事?”

尚欢道:“玉鸾公主定是知道的,否则她不会替师姐抱不平。玉兰也知道,玉兰可是师姐的陪读,你们以前时常睡一个榻,经常说贴己话。”

这一刻,江若宁觉得怪异的事都能解释得清楚了。

玉鸾是皇家公主,却是一个品性高洁之人,最是不喜那些龌龊,定是认为温令姝所为令人不齿,她骂温令姝趁虚而入。

江若宁失了记忆,对李观形同陌路,温令姝这个时候亲近李观,可不就是趁虚而入。

玉鸾骂温令姝横刀夺爱,以前的江若宁与李观相爱,可温令姝却跳出来表达情意,这就是赤果果的夺爱。

原来,玉鸾不是吃醋,而是为她而抱不平。

江若宁问道:“你早前为何不告诉我?”

尚欢面露难色,“不是我不说,实在是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你怎么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