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被关押在地下二层,在他的隔壁是大驸马、大公主夫妇。

一声高呼,几人跪在高呼:“儿臣恭迎父皇。”

皇帝站在栏杆外,他一直不愿处罚二人,这是他的儿女,可容王死了,临终前递了两封奏折,一是请求赐赏慕容琅候爵,还有一封就是请求重罚害死凤歌的凶手。

大公主抓住栏杆:“父皇,我与大哥才是你的亲生儿女,你答应过母后,一定会善待我们,父皇。”

皇帝微敛双眸,此刻的大皇子一脸落漠,不过是三十出头的人,却似四五十岁的样子,与他立在一处倒更像是兄弟。

大皇子道:“父皇,儿臣自幼失母,有做得欠妥之处,还请父皇教儿臣…”

皇帝抬手,对大总管道:“去瞧瞧铁水熬好了没有。”

“是,皇上。”

大总管转身,带走了几个随侍宫人。

皇帝定定地看着牢房里的儿女,“慕容璋、慕容莹,你们还有脸提你们的母后?有毒的羹汤是慕容莹端给琪儿的。慕容莹,你真不知道?是你告诉慕容璋,说朕想废他,劝他早作决断。慕容璋,毒药是你亲自下的。慕容琪也是你的手足兄弟,你们如何下得去手。

皇后早就知道是你们做的,心痛不已,才会暗里求了富国候寻找能养出凤血的药材,为了替慕容琪解毒,她用自己的凤血替他续命。端仪的死,是你们兄妹俩害的。直到现在,你们尚不悔过,还一意推脱责任。

十月初九,慕容琪将登基为帝。在他登基之前,朕想替他做一件事,你是他们的长兄、妹妹,他定然不会杀你们,但朕要做出决定…”

大驸马拽住慕容莹的衣袖:“公主,臣不想死,臣不要死啊!”

慕容莹飞爬到栏杆前,握住栏杆,看着走道里的皇帝,一袭便服,但皇帝似又苍老了,“父皇!你不可以杀我,不是我要害凤歌的,是…是温令姝,是她挑唆我的…”也抬手指着对面天牢里的囚服女子,温令姝自被关进来,曾经的光环全都没了,她是一个女囚,天牢里的狱卒,无论男女都冲她吐唾沫。

吃的是馊饭,饮的是潲水,穿的是囚衣,她不想吃,就得挨饿,她甚至想过寻短,可这里除了一推稻草什么也没有,身上坚硬的东西都被搜去了,她也曾咬舌企图自尽,可咬破舌头时力气太小,疼得她呲牙裂嘴。

579 帝王心

温令姝深深一拜,叩得地上作响,“请皇上赐死罪女,罪女罪大恶极,生有愧温氏女儿,死更对不住凤歌公主,请皇上赐罪女一死。”

死了倒也干净!

她现在一无所有,父亲对她绝望,恨不得没她这个女儿;母亲以泪洗面,处说她怎的如此行为。

曾经交好的朋友,一个个再不与她往来。

温令姝一心求死,不是悔过,而是觉得现下生不如死,倒不如死了好。

皇帝瞧温令姝,哪还有昔日宫中所见的明媚美丽,就如同一个随常的乡下女子,她是真的错了,她还是温太后娘家的侄孙女,他不能因太后一去,就赐死温令姝。

“父皇,儿臣不想死!父皇,儿臣不想凤歌死,是大皇兄让我找卧龙夫人杀凤歌的,儿臣有证据,儿臣府里有大皇兄写来的信,他说如果我杀了凤歌,二哥的帝位就坐不稳,到时候,他就能做皇帝…”

皇帝冷声道:“他是不想让琪儿为帝,那是想毁我大燕根基。朕告诉过他,不许动凤歌,凤歌乃是上天赐下的大燕运数星,她活得久长,我慕容皇族的江山就会得逾稳!可你们…你们竟然害死了凤歌!惹得上天震怒。”

大公主扭头看着隔壁牢笼,尖叫道:“大哥,凤歌是大燕运数星,你一早就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知道是这样,我一定不会与她作对?父皇,太上皇、太后喜欢她,也是因为她是运数星,是上天所赐,是这样吗?父皇…”

皇帝没答,如果不是这样,他也许不会一再容忍凤歌,可相处久了,发现那孩子心里善良、纯真,重情重义,富有正义感,他们就真的喜欢她。

皇帝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仰了仰头,心下的悲怆难以言表,拖了这么久,终是要做出处置,可这是他的儿女,要他杀之,他难以做到。

大总管用木瓢端着一瓢滚汤的东西走来,那东西灼得木瓢滋滋作响,似要把木头灼燃。“皇上,你要的铁水熬好了!”

皇帝接过木瓢,“慕容璋,朕不杀你,可朕却能关你一辈子,让你余生都踏不出这间牢记。”他抬起了手,微微一倾,一阵滋滋刺耳的声响,将铁水倾倒在牢门的大锁上。

慕容璋惨叫一声“父皇”。

皇帝道:“凤歌的秘密,朕告诉了你,告诉了太上皇与琪儿,你因错失帝位,却要毁掉我大燕运程,可见心思狭隘,心肠歹毒。我大燕尚有多少年的国运无人可知,但你之罪,朕绝不饶恕。”

他浇铸了这间牢房的大锁,就连锁门的链子都被他浇了铁水,也示他绝不放慕容璋出狱的决心。

心如磬石,不可转也!

“早前,朕迟迟不愿相信凤歌是大燕气数星,可太后、容王接连薨逝,由不得朕不信。这些日子,各地连番上书,仿似雪花;奉天府更是递了十份请愿万民书,请求朕严惩凶手;大理寺、刑部官衙前更有数千百姓请愿严惩…上天震怒,雷霹吞食凤歌的鳄鱼,朕不得不严惩凶手。”

慕容璋跪在牢着,泪流满面,这个模糊了人影的男子是他父亲,他曾以为无论何时他都会宽恕自己,只因他是端仪皇后的嫡长子。

只要做过,就有被查出的一天。

何况那计策是三个女人订的,偏偏温令姝那蠢货还自乱阵脚,让朱芸、尚欢去救凤歌,凤歌出事,朱芸与尚欢怎会不怀疑到温令姝头上,李观等人的手里还有仿照笔迹所写的信。

温令姝抗不住刑,还没被刑部来旺夹手指,就吓得什么都说了。

慕容莹惨叫着,尖叫着:“父皇,儿臣错了!儿臣不要死,父皇…”

皇帝冷声道:“你真的想活?”

慕容莹连连点头。

“好!”皇帝朗声道:“大公主、大驸马在天牢喝稀饭突被噎死,经验明正身,夫妻双双身亡,此乃上天惩戒杀害凶手。”他一侧眸,“杀害凤歌公主的真凶今已查明,乃大皇子所为,大皇子贬为庶人,终身监禁,除非牢锁破否则不能出。告诉刑部,每年的今日熬铁水加固牢锁!”

慕容莹惊呼一声“父皇”,“儿臣不想死,不想死…”

皇帝道:“大公主、大驸马今晨已死。从此天下再无慕容莹!传令大公主府,把两个孩子送回他们祖父家,告诉他们,他们的爹娘被上天惩罚已双双身亡。”他冷冷地道:“几年前,你用火蒺藜行刺凤歌,一次不成,再来一次,可见并非真心悔改…”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真的错了…”

“天下再无慕容莹,朕不认得你。”皇帝翩然转身,冷声道:“温令姝心肠歹毒,手段狠辣,念其真心悔过,送返温家,让温思远自己瞧着办吧。这…是皇家对温家最后的仁念,从今往后温家再不是皇亲,若再犯过,罪加一等!”

慕容莹大叫:“父皇,你放过温令姝,为什么不放过儿臣,为什么…”

大总管朗声高呼道:“刑部狱卒来报:大公主、大驸马在天牢喝稀饭被噎死,今已验明正身,皇帝曰,此乃上天惩戒杀害凤歌公主的凶手!今查明,大皇子乃杀害凤歌的幕后真凶,贬为庶人,终身监禁,除非牢锁破,否则不能出,刑部大牢每年今日熬铁水加固牢锁…”

外头,有两名狱卒提着两个半桶稀粥,“快点!快给大公主、大驸马灌稀饭,得让他们被噎死!”

温令姝一身囚衣,被放也了牢房,她讷讷地看着牢门内,慕容莹夫妇被狱卒按住,正拿着瓢快速地往他们嘴里灌稀粥。

兴国街上。

温令姝失魂落魄地行走着。

“从哪儿逃出来的女囚?”

有百姓打量着她。

立有个首饰铺子的小二大叫:“是温令姝!是温令姝!她从天牢逃出来了!”看了看手里的半个包子,扬手就砸了过去。

“毒女!”

“太狠毒了,居然算计凤歌公主被鳄鱼吃,她比鳄鱼还恶!”

卖菜的大娘抓起烂菜叶子砸丢过来。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跑过来,手里拽着个纸包,“砰——”竟是一包黄白物,立时间,温令姝身上一阵恶臭。

天牢都蹲过了,她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温令姝不说一字,依旧不紧不慢地往温府方向走去。

她出来了,皇帝放了她。

皇帝说,她是皇帝对温家最好的仁慈,往后再有人犯错,罪加一等。

她多想去死,可死也需要勇气。

她以为自己是骄傲的,在那一刻,她才发现凤歌果决地跳下悬崖是何等的勇敢。

她不如凤歌多矣,她所有的只有才华,德行没了,品洁更没了,从此后,那些高尚的东西无缘,一事错,终生悔。

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她回来了,走出了天牢,一步步往家走去。

她依旧是父母的好女儿,就算她做错了事,娘说过“就算儿女做下天大的错事,依旧是她的孩子。”

温令姝加快的脚步,可身后还有许多的百姓追喊着:“是温令姝!快打!这个恶毒女,怎么又出来了,快打啊!”

有人抓着石子,有人扔着烂菜叶、黄白物…噼哩啪啦地往她身上招呼着。

她终于硬着头皮进了荷花里一带,正拐角走路,突地被人扯上了马车。

温令宣微微拧眉:“你怎出来了?”

“皇上说我是被人利用的…”

“你不会真以为你是被人利用,若非你有贪心,怎会到了这地步。”

温令姝怎能想到那等害人的法子,如果不是她的参与,凤歌公主不会死。

“我本就是被大公主挑唆的。”

温令宣道:“我今日听刑部的朋友说,大皇子被判了终身监禁,大公主夫妇被稀粥给噎死了?”

她亲眼瞧见了皇帝对一双儿女的狠毒,即便是英明的皇帝,也有所不容,浇铸牢锁,以此来证明自己绝不会放大皇子自由的决心,将大公主夫妇用稀粥噎死,也说成是上天的惩戒。

可他,却放她出狱。

温令宣道:“祖母要三叔父子辞官携三房全家回西山县,但太子没应。”

“我们温家是大功臣,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就算太后不在了,也不会不用我们。”

温令宣勾唇苦笑,“令姝,时到今日你还看不清事实?”他顿了一下,“太子不允,你真以为是朝廷缺乏人才?梁秋阳的才学远在三叔之上,且行事端方,现已接任右相一职。梁小姐正与十一皇子议亲,中间的保媒人是太子殿下。”

正说话,那边追来了一群愤怒的百姓。

有人问赶车的小厮道:“可瞧见一个女囚经过?”

小厮凝了一下,指了个相反的方向,一群人叫嚷道:“走,打女囚去!什么名门之女,我呸!手段狠辣,害死了凤歌公主,居然一句为人利用就带过了,那些模仿公主与李状元的亲笔书信是她自己写的,这可没人逼她。”

“温家早前出了个贪墨的温修远,现在又出院温令姝,这一文一武的败类把整个温氏一族的名声都带累了。”

“对!对!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找到了人,爷爷非得多啐她几口唾沫不可。”

百姓们一长串,亦有二三百人,更不乏城中的混混。

温令宣喊了声:“去三房!”小厮调转马头。

580 卧龙真相

温令姝静静地看着地上,让人瞧不出她此刻的所思所想。

温令宣以为她在难受,既然出来了,总还得活下去,“你别太在意!想昔日,凤歌公主初入京城,多少人瞧她不起,可后来还不是活得光芒万丈。”

凤歌经历的苦难,比多少活了几十年的人都多,被温如山算计失掉名节,她依旧坚强地活下来。后来又遇容王不认,她还不是坚韧地走过窘境…

温令姝道:“太后…没了?”温家最大的依仗没了,温令姝在天牢时曾期望这位老祖宗能替她求情说话。

温令宣应了声“嗯”,这到底是温家最惨痛的事,老夫人那边递了话,让温家在京的族中子弟行事谨慎,莫被御史抓住把柄。近来,温令宣无事都不出门,********在家里做学问。

马车驶进了温家三房的府门前。

温令姝进了大门,站在二门前,静静地看着熟悉的家门、院子,一时间恍若隔世。

她对不住温家!

她是罪女!

温令宣瞧见她,非但没有避开,反而还好言劝慰。

温令姝不顾浑身的肮脏,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温三太太听说温令姝回来了,不顾病体,奔出了主院,看到二门外跪着的狼狈女子,顾不得她身上的脏,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令姝啊,你总算回来了?是皇上放你回来的?”

“大皇子终身监禁,大公主被稀粥噎死了…”

听说卧龙夫人和她六岁的儿子会在菜市问斩,卧龙山庄被秦将军给灭了,抓了三千余名江湖中人,这些人犯有重罪者处死,罪轻者发配边陲从军。直至判下死刑,卧龙夫人才晓慕容刚死亡真相。

慕容琪一直在猜,江若宁是如何说服慕容刚交出龙隐军兵符,直至卧龙夫人的现身,他恍然大悟。

“卧龙夫人…”他立在天牢的栏门外,打量着这个“慕容刚挚爱”的女人,为让她免于姬妾争斗,慕容刚让她远避权势,在江湖为她建了一座山庄,亦有让她帮忙收拢江湖奇人异士的意思。

她看着身侧睡熟的孩子,每每看到孩子的眉眼,就会忆起慕容刚。“狗太子,算计亲兄,夺取储君之位…”

“是大皇子这样告诉你的?”慕容琪不急不燥,“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慕容刚并非凤歌所害,而是在天牢自尽身亡的。慕容刚是个骄傲的人,他如何能容忍像牲口一般被赶往菜市口杀头。”

“你胡说!大皇子告诉我,慕容刚是被凤歌毒杀天牢的。”

她与慕容刚真心相爱,在江湖,慕容刚是庄主,她就是夫人,他甚至说过,待他登上九五至尊,他身畔的皇后必然是她,而他们的儿子将将是太子。

慕容琪道:“龙隐军兵符,是慕容刚给凤歌的,以你对慕容刚的了解,如果他不是信任凤歌,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去做。

那你又知不知道,慕容刚为何会心甘情愿地交出龙隐军兵符,龙隐岛是他最后的依仗,他为何没把卧龙山庄当成最后的退路?”

龙夫人道:“朝廷得到龙隐军?”

慕容刚怎会把龙隐军献给朝廷,这不可能,那是他最后的退路,他曾想过若是大业难成,可带人退居海外,大燕就拿他没有法子,在那岛上可囤了不少的财宝。

“龙隐军位于琉球国贝珠岛以北三十里的岛屿上,对外只知那里是大燕与琉球国贸易的岛屿,可唯有慕容刚的人,方知他们还有一个名字——龙隐岛。”

卧龙夫人连连摇头,“我不信!我不信!”

任她手中的江湖中人武功高强,却终难与御林军相毗,秦将军所领御林军还是将卧龙山庄的人一个不落地拿下,那一夜,卧龙山庄血流成活,无数的江湖中人惨死箭下。

因她出面行刺凤歌,卧龙山庄也暴露在朝廷的面前。

慕容琪道:“当日,刑部来大人对慕容刚软磨硬施,也没让他说出一个字。可是凤歌来后,与他长谈了两次,慕容刚交出了龙隐军兵符。

本王一直在想,凤歌与他到底说了什么。直到龙夫人母子现身,本王才恍然大悟。慕容刚自知难逃一死,他用龙隐军换凤歌保住你们母子的性命,换句话说,是凤歌隐藏了卧龙山庄的真相。

人算不如天算,太子一早便知你与慕容刚的关系,派大公主与你联络,并编造谎言,说慕容刚是被凤歌害死的,偏生你还信了。”

卧龙夫人在江湖人称“女诸葛”,再聪明的女人,遇到情感之事就糊涂了,失去了判别之心。

龙夫人道:“大公主拿出的是卧龙山庄的令牌,若非是夫君最信任的人,他绝不会把令牌给对方。”

“慕容刚曾与大皇子一起做暗楼的生意…”

由此可见,有交情在里面,慕容刚给大皇子一枚令牌,不想却葬送了自己妻儿的性命。慕容刚昔日交出龙隐军兵符,就是为了保住卧龙夫人母子的性命,可卧龙夫人为给慕容刚报仇,暴露了身份。

事到今日,朝廷又怎么会放过她们母了

朝廷是不会留下任何一个不利天下安宁的祸患。

龙夫人想到关键处似明白了什么,不由连退两步,是意外,她自认是江湖第一聪明的女人,最后却栽在了大皇子、大公主兄妹的算计之下。

“凤歌承诺慕容刚护住你们母子,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还反手算计了她的性命。只要凤歌活着,以她言出必诺的性子,就会保住你们母子的命,凤歌一死,你们的身份也暴露了。”

“明明没留蛛丝蚂迹…”

“怎么没留?你虽易了容,可大内高手之中擅长易容术的人可不少,他是否戴了面具,又岂会辩别不出来。龙夫人,凤歌输给了你们,输了在她轻视了温令姝。可她的死,也让大皇子、大公主与慕容刚最后一股势力暴露了出来,除掉卧龙山庄,才算真正除掉了慕容刚的势力,龙夫人,本王说得可对?”

凤歌会放过龙夫人母子,但慕容琪不会,他肩上担负着天下的安危。

龙夫人有质疑,可她又从慕容琪的眼神里看到了坦然。

慕容琪没有骗她,也没必要骗她。

否则,龙隐军不会被朝廷所收,成为朝廷的水军。

慕容刚临死前献出龙隐军,就是为了求得凤歌对她们母子的保护,可她竟傻傻地被人欺骗。

在江湖,她是聪明人;在朝堂京城,她就是一个笨蛋。被人利用,被人算计,却错将保护自己的恩人当成了仇人。

这是怎般的讥讽?

此刻的温令姝被母亲温三太太塞到了浴桶里,连换了两桶香汤,身上的臭味才消了,第三桶时,温三太太抓了一大把的澡豆,又用香胰子给她抹一遍全身。

温令姝正在整衣,蝉鸣神色慌张地站在门口道:“太太、小姐,宫里来人了,要见小姐!”

温三太太道:“皇上不是说小姐是被人利用的?”

皇帝说温令姝是被利用的,那就一定是,她的女儿就是无辜的,即便做错了事,也只是一些小错。

蝉鸣道:“还是请太太早些去前院。来的是个大太监,瞧着性子不大好。”昔日与温令姝入宫的是蝉羽,现在蝉羽已经嫁人了,蝉鸣不认识翠薇宫的宫人。

温令姝道:“娘,皇上说我没错,我是被人利用的,那…皇上会不会恢复我的郡主身份?”

温三太太道:“不做郡主也好,你还是温家的姑娘。”

“娘,有郡主就是君,没这身份就是平民、是臣,那可是我自己用功劳挣来的。”

她所谓的功劳是凤歌公主给她的,可她害死了凤歌公主,功过却不能相抵,以前的功劳其实是属于凤歌公主的。凤歌就像是主帅,而温令姝、薛玉兰等人只是她手下的兵士,主帅的谋略,兵士出力。

温三太太几下给温令姝整好衣裙,带着她前往前院。

前院里,小马、翠冷等人正坐在那儿吃茶点。

温令姝面含浅笑,一进大厅,发现是小马、翠冷,脸立时微微转冷。

小马道:“太子妃道:温令姝胆大妄为,忘恩负义,迫害凤歌公主,虽被人利用,却也是本性恶毒使然。若非温令姝模仿李状元、凤歌公主笔迹传书,凤歌公主又怎会遇害。今日奴婢上门,是奉太子妃之令,挑断其双手手筋!太子妃还说,若不能断更根源,怕是他日此毒女还得为祸朝堂、民间。”

模仿他人笔迹,还模仿得那般好,若非精通鉴赏之人,当真不能辩认出来。

温令姝大呼一声“娘”拉住了温三太太。

温三太太道:“太子妃还不是皇后,她这是要代莲贵妃处置大臣之女?”

小马厉声道:“温三太太这是要抗令不尊?”

“想挑臣妇女儿的手筋,且等她做了太子妃再说。”

温三太太一心护女,她已经忘了,太子妃离皇后之位并不远。

“好!好!那咱家就回宫回复太子妃。”

太子妃,不就是薛玉兰?什么时候,她的心这么狠毒了,居然要活生生挑断她的双手手筋,这要是断了,她往后可怎么琴棋书画,她就成废人了。

581 断手筋

温令姝微微福身,“小马公公,皇上说了,臣女是被奸人利用…”

“温罪女是被奸人利用么?”

温罪女!

她现在的称呼。

一声罪女,让她再不能与京城贵女站在一处。

罪女是比平民百姓之女还低一等,比官奴还不如,因为她的身上有一个罪。

“一年前,你冒充凤歌公主笔迹给李状元写信,这也是奸人利用?请问是谁人利用你给李状元写信的?七月时,你去纠缠李状元,以送饭为名,****行纠缠之事,故意让吏部官员误会你是凤歌公主,这也是被人利用?”

温令姝的骨子里还是张狂的,以前因为颇有才学,这种张狂在世人眼里成为一种骄傲,骄傲之人都有张狂的因子,若骄傲还在,依旧是骄傲,可现下骄傲,剩下的就只是张狂。

“小马,改日本…本小姐入得太子宫,定要太子妃严惩你们这些狗奴才,本小姐与凤歌公主之死没有关系,你不要赖在本小姐身上,皇上说了,我是被恶人利用。”

“皇上可有说你无罪?如果真是如此,那咱家一回太子宫,便亲自去养性殿问大总管,皇上可是真的恕你无罪,一句恶人利用,就要免了你所有罪过。”

小马一挥拂尘,气哼哼地带着翠冷离了温府。

翠冷急追在后,想到温令姝的张狂,居然说她无罪,就凭此就不能饶恕,“温令姝害死公主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