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想过,算计谢婉君“偷人”,但又觉得那样太有损儿女们的面子,就让她得了形似脏病的病,让子宁姐弟去猜,让他们面上要敬,心下却猜,就当是他为他们逼江若宁瞧病付出的代价。

谢婉君被两名孔夫有力的婆子架走了。

容王还在咳嗽,连日的高烧不退,让他的胸口似有一团火苗,一咳就止不住,每次必要咳出血来才能舒服。

太后薨逝,十一皇子、永兴候前往畅园行宫接引灵柩回宫,举国丧,京城七七之内取消嫁娶、庆宴,而玉鸾雪鸾二位公主的大婚也被迫延后。

礼部与内务府设好了灵堂,所有内命妇要入宫祭拜。

慕容琭看着越发虚弱的容王,“父王正病着,就不入宫了?”

“本王得去,那是你皇祖母!郭承仪也要去的,有她照顾本王。”

郭承仪生了女儿,有女万事足,虽有所遗憾,但到底是个余生依仗,何况这女儿还有封号例赏,“灵芝郡主”虽位同县主,比二郡主、三郡主都要体面风光。

鳄鱼湖底,江若宁被雷霹得昏死了过去,浑身似撕裂一般,潜意识里,她问自己:被鳄鱼撒碎了么?一定是这样,否则怎会有如淬体般的痛。

这种痛,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她动了又动,发现自己的手脚还能动弹,再睁开双眼,透过上方的石孔,能瞧见繁星点点,如钻似眼。

她翻身坐了起来,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她记得自己掉到了鳄鱼湖,然后进了戒指空间逃生,结果要晋级,只得修炼出关,谁晓得一出来就遇上天雷阵阵追着他霹,每次要霹得她再不能站起方才作罢,只要她一起身,立时又霹。

她一低头,发现浑身上下都是一层干泥,衣服早就被烧没了吧。她掐了个手诀进入戒指空间,时面如飓风过境,药田里的灵草更是东倒西歪,有的根已经被翻起来了,几棵灵果树也被吹歪了。

难道是因为雷劫,这里也受了影响。

是不是下次把要把戒指空间藏到储物手镯里才行?

江若宁用了许久的时候,才将药园、果园及屋了里的东西归整完毕。

沐浴更衣后,吃了些灵果填饱肚子,将戒指空间置入储物手镯内,先出去试试,这结婴雷劫该是过了。

外头已是九月初,天高气爽,落叶飘零,秋月更高清冷,月光撒落山野,远远近近的景物隐隐绰绰。

鳄鱼们很快又回到了沼泽泥潭之中,它们很快忘了八月初七夜的那场天雷滚滚。

江若宁换了身旧裳,连毁了两身,她实在不愿再穿新的了。

纵身跃出深坑,脚尖一点,立在一头鳄鱼背上,许她在轻,轻得鳄鱼都没察觉,江若宁在一条又一条的鳄鱼背上蹦跳着,往岸边行去,然,突然电光一闪,江若宁立时尖叫“不是结婴雷!怎么又来了?老天,你还让不让人活?”

空中拂过一阵风响,可那风里却依然有个声音:“此乃俗世人间,不允修仙者!修为越过元婴期者,乃天不容也!”

天不容!

此方天道不容许有元婴期修为的人存于这片天地,所以就会有雷劫?

江若宁还没完全回过味,一道雷劫端端击在她的身上,又是一下将她直霹数丈深。

身上的衣裳烧焦了,夹杂着皮肤烧焦的味道。

耳畔风声、雷声、雨声,还有鳄鱼们疯狂逃窜的声音。

快逃啊!有雷劫!雷劫又来了,鳄鱼快逃命!

江若宁趴在地上,气刚喘匀,上似知晓,一道雷劫又下来了。

霹她屁股,这算怎么回事?有雷霹,霹她屁股的吗?已经是两瓣了,难道还能劈成四瓣了。

江若宁觉得这老天摆明就是要亡她啊。

她想装死都不成,趴在地上它是怎么瞧出来的,专盯着她霹,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就算她是石头,也要被霹得四零五散。

不装死了,她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

轰、轰轰、轰隆隆——

有这要雷霹的吗?前一道还没降下,第二道就跟着降,紧接着第三道又降,三雷相差几微秒降下,江若宁感觉到上次时那支离破碎之感,这不是被鳄鱼撕裂,根本就是被雷霹散了架啊。

呜呜,她要哭死。

人家是姑娘,能不能仁慈点,不带这么玩的啊。江若宁再次失去了意识,周围的淤泥缓缓往深坑流淌,很快,她的身子就被水与淤泥给掩没了。

翌日天亮,鳄鱼湖周围的百姓聚了过来,又出现了十几条鳄鱼的尸体,和上次一样,不,不,不,比上次更为惨烈,以前的鳄鱼虽被霹焦,好歹身上还有大片的好肉,可这次的鳄鱼,竟有五条直接被霹着了焦碳。

这得多大的雷啊?

居然被鳄鱼都霹焦了。

有嘴馋地孩子用力地吸着空声,“娘,好香啊?”

“是这些鳄鱼吃了凤歌公主,上回逃脱了,这回被老天收了去,你再吃鳄鱼,这不是要引得上天来霹你。”妇人责备着,连连双手合十,“民妇妇口无遮拦,天老爷莫怪!大吉大利,百无禁忌!”

慕容琭哭成了泪人,头上裹着白条,“昨儿父王的精神还很好,唤了大哥一家回府吃饭,说是马上要重阳了,他还告诉大哥,说递折给大哥请封候爵。让大哥与大嫂往后好好度日,把澈儿养大成人,还说子不教,父之过,定要把澈儿教成个有用之人。昨儿夜里,臣侄要留在月华院侍疾,父王还赶我离开,不许我服侍。今晨,臣侄起了大早去月华院,怎么也唤不醒,身上还是热的,人却没了呼吸、气息…”

容王慕容植薨了!

这对皇帝来说,又是一场莫大的打击。

八月初七,太后才没了;九月初七,容王也没了。

太后的丧事才办多久,又得办容王的丧事。

皇帝忆起幼时,这个弟弟总跟在他身后,他登基为帝,容王没少襄助办差,除了早前他太宠谢婉君,一生也没给他添过麻烦。

大总管低声嘟囔道:“凤歌公主仙逝后,皇家就没太平过?头七之时,天降响雷,太后薨了;昨儿是五七,刚巧相差一月,怎的容王也没了…”

这势头太不对劲了!

上回头七,听说鳄鱼湖的大鳄鱼都被天雷霹死了,周围的百姓更是拍手称快,“吃人的就是那大鳄鱼,一口就能吞一个”。

莲贵妃听得心头打颤,“皇上,要不请钦天监瞧瞧,这事儿不大对劲。”

皇帝忆起东林真人曾留下话,凤歌代表的是大燕国运,而今凤歌没了,皇家的好运也没了,先是太后没,再是容王病逝。皇帝不敢想,忙道:“来人,宣钦天监!”

来的是袁监正,钦天监监正一职一直由最擅占卜、观天相的袁家担任,这位袁监正是自幼就会观星相之术。

皇帝道:“袁爱卿,八月初七,太后仙逝;九月初七,容王薨了。两次岂是京城有天雷阵阵,又有大雨,你且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监正揖手道:“凤歌公主薨后,京城就不大太平。臣这就占卜!”他取出龟壳,“就占公主吉凶。”落音将龟壳一抛,只听噼啪一声,数枚龟壳升起一股青烟,竟然凭空碎裂了,袁监正惊呼一声:“我的神龟壳,这…这可是我袁家的传家之宝,已有近三百年了,怎么会这样,怎会炸裂了?”

他愣愣地立在一侧,不能用龟壳占卜,就用手掐,刚掐了两下,“啊呀”一声,袁监正一屁股摔在地上,双手直疼得歪牙裂嘴,说他是装的,那龟壳怎会平白碎裂,而此刻袁监正疼得冷汗直冒。

不能占卜!

不能问凤歌公主!

这种怪相从未有过。

袁监正跪在大殿,重重一磕:“启禀皇上,此乃大凶之兆,凤歌受人陷害惨死鳄鱼湖,上天为惩奸恶,雷霹鳄鱼。今,朝廷却迟迟不肯还凤歌公主以公道,这才祸及皇家,先带走太后,再…再…带走容王,朝廷再不查办恶人,怕是还…还…”

他不怕再说下去,但那意思最是明显不过。

他又是一揖:“当年东林真人、怀济大师双双入京,只为救凤歌公主。凤歌是上天赐予大燕的福星,可朝廷和皇家却能保护好福星,上天震怒了…”

皇帝不想信,可现下的局势由不得他不信。

大皇子、大公主可是他的儿女,要他杀掉,他做不到,那两个孩子皆是端仪皇后的骨血。

577 晓真相

这里原就乱着,三顺儿一路急奔进了大殿,俯身道:“启禀皇上,太上皇又绝食了,直说要饿死自己去找太后。”

“让太子去劝劝他吧!”

太后去了,太上皇一天三闹,先是挑剔饭菜不可口,再是说要绝食,要找太后,皇帝劝不过,不被他指着鼻子骂一场,唯有慕容琪过去,太上皇还能听上几句。

凤歌的死,荣宁宫上下皆还瞒着。

现下又多了个容王。

三顺儿这会子来养性殿搬救兵,太上皇那儿则一个人溜出了荣宁宫,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御花园里,几个宫人挤在一处正在小声议论:

“昨晚的雷真够吓人。”

“容王薨了!”

“容王怎么就薨了?”

“凤歌公主没了后,容王就病倒了。虽有太医调理却悄悄告诉了容王世子,说他身子早就油烬灯枯了。”

“也太突然了,太后与容王就相差一月呢,这…”

“昨晚夜里又有天雷,宫里有谣言,说上天降福星临世托生皇家,朝廷和皇家却没护好福星,害她枉死,这是上天示警!”

太上皇穿着一袭蓝色袍子,又长得清瘦,瞧上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老太监,一些老太监为不让瞧出来,故意贴几缕白胡子上。“你们几个,在这儿说什么?容王、凤歌…”

“见过老公公!”几人行礼。

太上皇大怒:“问你们话呢?”

一个宫娥壮着胆儿道:“回公公话,我们在说昨晚的天雷。”

他是太上皇,哪里长得像公公?不就是清瘦了些,这些宫人越发没个眼力劲。

“凤歌、容王又怎么回事?”

宫娥答道:“回公公话,凤歌公主八月初一被害仙逝,太后八月初七没的,今儿是九月初七,听说容王今晨薨了!”

“容王…阿植…阿植没了?”太上皇沉吟一声。

三名宫人一听他唤“阿植”立时忆起荣宁宫的太上皇,三人吓得连连磕头,“请太上皇恕罪,请太上皇恕罪,凤歌公主好好的、容王也好好的…”

“不让孤杀人,就给孤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凤歌和容王怎么就没了?”太上皇揪住宫娥的衣襟,眸露恼意,即便是老了,龙就是龙,光是一瞪也能吓住宫人。

宫娥颤颤栗栗,哪敢多说,皇帝和太子下了禁口令,要瞒着太上皇,怕他年纪大了,承不住打击。

“说!再不说,真当孤不敢杀人!”

宫娥打着抖,摇得像树上的秋叶。

“乖,小丫头告诉孤,你说了实话,孤不杀你,也不让人杀你。”

“谢太上皇,是…凤歌公主八月初一没的,听说温令姝喜欢李状元,便与人使计…”宫娥先还结结巴巴,后面就把她听来的事细细地说了。

温令姝犯下大罪,被刑部下了大牢,温家上下没一个人敢求情的,听人说有人去西山县请梁氏出面,梁氏听说了原由后,轻叹苦笑,道了声“温家大势已去…”便闭上双眼沉思良久,又道:“思远父子请辞官爵,由二房顶替三房在族中的地位,三房一家老小回转西山县。”

温令宥今岁刚高中,正盼着大展宏图,一胞同母所出的温令姝就捅了这么一个大篓子,还闹得人尽皆知,谋害皇家公主惨死,这罪名可不小。

太上皇听罢,难怪太后在世时说要请凤歌去行宫,二安子、三顺儿两个就说她外出办差,这孩子已经没了,“可瞧见尸首了?没见尸首许就没死,就与当初的太子殿下一样。”

宫娥道:“禀太上皇,凤歌公主落下鳄鱼湖后被几十条鳄鱼抢食,当时有祝侍卫、李状元亲眼目睹,为抢回骨骸,祝侍卫、李状元都身负重伤,李状元至今还在府中将养。”

“可抢回来了?”

宫娥摇头,“前些日子,太子妃召了容王世子妃入宫相问,骨肉…都…都被吃了,被天雷霹死的鳄鱼肚子里倒是发现了两根女子腿骨、肋骨,大理寺的仵作说,骨骼的年纪倒…倒也凤歌公主相似,后来寻到了一具头骨,又请了刑部仵作、太医验证,又请了大理寺的瞎子差役复原头骨,复原出来有…与凤歌公主有分分相似,现已认定是凤歌公主的骸骨。”

那些鳄鱼可是要吃人的!

吞下去是血肉,过上些日子,怕是连骨头都给消化掉。

太上皇轻叹一声,道:“温家何时出了如此歹毒之人?盛名之下是不符实!”他转过身去,脑海里浮现出江若宁的音容笑貌,那是个多好的孩子,被人给算计得没了。

慕容琪奉令赶到荣宁宫,太上皇坐在凉榻前,似在瞧满桌的膳食,偏那眼神却是空洞的。

“皇祖父,孙儿陪你用膳来了。”

太上皇望了过来,“是不是孤老糊涂了?你们一个个都瞒着孤。凤歌没了,阿植也没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该是孤了?凤歌走了,把皇家的好运都带走了,先是你皇祖母薨,现下连阿植也走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丈夫看着心爱的妻子离逝,从此生离死别,太上皇觉得孤单寂寞,看着一桌的美食也没胃口。

慕容琪苦笑了一下,“皇祖父英明,孙儿与父皇这般瞒你竟也没瞒住。”

知晓了真相,他不是该悲伤么,怎的他却觉得有些欢喜。

太上皇道:“琪儿,你皇祖母疼爱凤歌,你知原因么?”

慕容琪摇头。

太上皇笑道:“凤歌初回皇家,她唤你皇祖母‘太后大姐’。”

“凤歌有时候就是个疯丫头。”

“你皇祖母和凤歌来自另一个世界,那是上邦乐土,那里的人,人人平等,一夫一妻。在那个世界,你皇祖母比凤歌只长十来岁,所以她唤你皇祖母‘大姐’。你皇祖母常说,如果有一天她没了,叫孤不要悲伤,她不是死了,而是回到她的天国。孤在想,除了你容王皇叔,凤歌和太后都是回家了…”

“孤能与你皇祖母结为夫妻,是此生最大的幸事。年轻时孤迁就她,老了,却是她处处迁就孤。孤得糊涂症那些年,她一直用心照顾,让孤享受到寻常百姓家夫妻间的相濡以沫,安稳平静。孤这一生,作为皇帝,也算了无遗憾。”

“你皇祖母去了,孤不难近,也不伤心,孤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东西。凤歌没了,孤也不难过,她许和你皇祖母一样回去了。你皇叔才多大岁数,还不到天命之年,就这样没了…”

慕容琪盛了汤,捧递到太上皇跟前,“皇祖父快用膳。皇叔一生,如谪仙一般,许是上天召回去了。”

“他这一生,为情所困,恢复记忆后,凤歌就是他最大的支撑,凤歌突然没了,他心里的支撑轰然倒塌。你们不该瞒孤,若早让孤知晓,孤定能开解于他。

告诉你父皇,若是温家有罪,留命就行,爵位、荣华、家业皆可夺,这是你皇祖母生前说的。早前温家四房不知天高地厚,现下也得给他们一点厉害瞧瞧。北疆战事如何了?”

慕容琪答道:“已夺下整个启丹,但还有外启丹,抚顺王曾呈疏回京,问父皇的意思,父皇要在外启丹以寒龙河为界隔河而治。抚顺王不日将搬师回朝!”

“温鹏远、温令宽父子也要回来了?”

“各朝各代,功高震主历来有之,不能因你皇祖母之故没个防范。温家已有郡王爵,这可是异姓王,武将里面头一份。温鹏远父子不能再掌北军都督一职,调掌南军都督。”

慕容琪心里暗思:对于朝堂的事,皇帝而今颇有不管之意,反是太上皇对这些感兴趣,时不时借着大闹、绝食,其实是他想与自己的孙儿说话,更喜欢打听朝堂上的事,太后没了,他是心里难受,慕容琪也乐得与他闲聊。

“南军么?”慕容琪沉吟着。

早前宋家掌东军,定国公刘家掌西军,忠武候秦家掌南军,中军都督是皇帝跟前的御林军指挥使、副指挥使出来的,换言之,中军一直掌握在皇帝手里,在天乾帝时期,中军是掌握当时的大世族冯氏手里,后冯氏落魄,降为二等贵族,失了世袭中军都督一职。从那时候起,皇帝执掌中军,而中军都督皆是御林军出来的侍卫统领。

北有启丹,西有西凉,南边有琉球岛国,东边原属宋家掌管,后由秦家代掌,这两年一直没寻到合适的人选。

慕容琪道:“皇祖父是说除中军都督外,另四军都督要调整?”

“北路军现下势力太大?你再交由温鹏远父子就真的放心?你爹现在是********想偷懒,我现在老得走不动,也只能陪你说说话,待你登基为帝,咱们爷孙俩联手,还怕对会不了朝堂上的老狐狸。

孤与你打赌,温思远之女谋害凤歌,你父皇夺了其官职,令其思过反省,温老夫人梁氏怕是很快就要下令,逼温思远父子辞官回乡。

梁氏这是想保全温家三房,温家是想走文武双全之路,武以温鹏远为首,文以温思远为辅。想永保平安想都别想,不准温思远父子还乡,你把温家的傲气给孤踩下去。在我皇家面前,敢与我们玩心眼,那就是对我皇家不敬。

你调温鹏远任南军都督一职,再遣他父子去攻琉球国,莫动你接掌的飞龙水军,待他连连大败,丢了朝廷脸面,你再狠狠地削他…”

578 不满温家

慕容琪心里暗道:要不是太上皇这番话有道理,他都要怀疑太上皇是不是疯了,征讨启丹,先是他任大元帅,攻下王城后,接任大元帅一职的可是慕容琳。温鹏远有功,但只是副元帅,最大的功劳在他与慕容琳身上。

慕容琪低声问道:“皇祖父,你调温鹏远接掌南军都督,这北军都督由谁接掌?”

给谁接掌北军都督一职呢?

北方一带着实太强大了,这用不好就要留下祸根。

“琪儿,你觉得琳儿如何?”

“你说乔木?乔木不错,对朝廷够忠心又有本事,他是不错,谁知将来他的儿子如何?”

“乔木儿子如何,不是还有你儿子。先让他接掌北军,他有军功,又够狠厉,进退得度,皇家也得接掌一支。”

慕容琪又道:“东军由何人接掌?”

这是个问题。

太上皇想了一阵,道:“拓跋丑如何?他有启丹人血脉,但他是你的兄弟,对你忠心,这一年屡立军功,有勇有谋,是个不错的人才。”他顿了一下,“宋家执掌时,闹了多少响马,玩的都是一边剿一边养。”

“请皇祖父细说。”

“宋家怕朝廷忘了他们,所以隔上三五年就上报一回,说东边有响马,人数也不多,多的时候三五千人,少的时候一二千人,请奏剿匪,代代剿匪,大功没有,小功不少,这也是宋家能执九代东军都督之故。说句不好听的,这剿匪的是宋家,养匪的也是宋家,其用意,就是保住他们的平安富贵。”

如果最后一代东军都督宋越能领悟宋家的精髓,就不会干出自掘坟墓之事,原本上一代东军都督宋珀用心培养的接任者是宋大爷宋超,不曾想宋超却被宋越给弄死了,也至宋越还没来得及学会宋家祖传的执掌东军精髓秘诀,宋珀就死了。也才有了后来宋越的任意妄为,把整个宋家给玩完了。

太上皇道:“琪儿,你要记住,以后你要拉哪家都督下马,或是抬举他,就调他去南军接任。”

慕容琪含着笑。

太上皇继续道:“南军执掌的是吴越富庶地,别说是南军都督,便是别的大吏去了那等地方,只要你想整他,就查他的账目,那定然是一查一个准,这罪大罪小全由你说了算,哼哼!到了那任上,就没有不犯错的。若你想照顾一个臣子,也让他去江南任职,让他待上个三五年,立马换个地方,那肯定是富得腰圆肚肥。”

慕容琪依旧在笑,原来这官场之上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总之一句话,有罪无罪,全都看皇帝的意思,皇帝让你发财,就让你去江南做官;皇帝要整你了,也让你去江南为官,你一去就犯贪墨,太容易寻藉口了。偏偏,皇帝是捧你还是整你,那上任者还瞧不出来的,大多数都当是皇帝在捧。

“刑部来旺不错,这小子的嘴皮子够利索,为君之道,不仅要用贤臣、能臣,也要用几个奸臣小人,无论是什么臣,在帝王的手里,可成栋梁,亦可是一把利器。

凤歌有句话没说错,皇帝是人间的神,可不就是神,掌控着万千百姓的生死富贵。我瞧你父皇越发不想当皇帝了,孤与他说说,让他早些退位,他想去行宫,由着他去。他想去云游天下,也由他去。大小事你打理处置着,若是有拿不定大事,我们祖孙俩商量着也能办下来。”

太上皇连着几日传太子慕容琪陪膳。

他自当自家祖孙俩的事,皇帝不知道。

皇帝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这日,慕容琪从荣宁宫出来,皇帝召他进了养性殿。

“琪儿啊,你莫事事听你祖父的,你祖父那套君臣之套过时了,你要学就学朕的,朕的法子比他管用多了。

你听他的,把温鹏远调到南军都督一职,再让他去打琉球,若他落败仗,就让你硬削一顿。你有没有想过,温修远父子可在舟山口,他可是认真研究了两年的水战,为了打胜掠,跑到海上专找海匪打上几架。

而今,温家不是没人懂水战,若再被他打了胜战,你削不成人还得嘉赏,届时你的脸面往哪儿搁?温鹏远反不了,他的儿子、孙子都握在朕手里。”

慕容琪道:“父皇是说御猪与温出云。”

说御猪,是他知道温如山就是十二肖的御猪。

而温出云是温令宽的嫡长子、温鹏远的嫡长孙,那孩子年满六岁就被送到深山学习武功。

“儿臣若是父皇,就不会让朝廷折损一员大将。父皇可曾想过,若温如山不曾在六岁时被送走?他会被一个女人毁掉前程?以儿臣之见,这温如山而今就是温家一枚废子,进不得,退不得,就连立功也顶的是大理寺捕快的名头。他是捕快,又不是武将,去战场建什么功?立什么业?”

温如山建功立业,还不是想证明自己,可他却自己了,他不是温如山,他是白锦堂,在温家将她赶出来时,他就再不是温家人了。他想做的证明自己,落在慕容琪的眼里,就是一个笑话。对温如山,慕容琪心中有恨,只不过这种怨恨是可以控制的。

皇帝哑然。

父子代沟,他们想的完全就不是一回事,他以为掌控的人,已经成了温家的废子。

慕容琪揖手道:“父皇还是下令让温出云回府与家人团聚罢!”

“不行!”皇帝夺口而出,“温家得表忠心,就得送儿子入十二肖,为我皇家所用,否则,朕很难真正信任他们。”

“入了十二肖就真正忠心了?温如山干过什么混账事,父皇忘了,儿臣可没忘?他玷污皇家妇,算计凤歌,逼婚凤歌…这桩桩件件可是一介人臣所为,若这就是父皇所谓的臣子忠心,儿臣看这是欺君还差不多。这种人,即便立下天大的功劳也不可取!既然温如山这么爱做捕快,儿臣定让他做一辈子的大理寺捕快!”

皇帝被慕容琪的话一堵,沉默良久,“朕真的老了,十月初九是个好日子,就在这****登基为帝吧。朕带着一干嫔妃去畅园行宫休养。未成年的皇子、公主暂留宫中,待他们大了,你是长兄,就瞧着办吧!皇宫朕就留给你与太上皇。”

他的看法不被儿子接受,这让皇帝觉得有些无语,可慕容琪却能接受太上皇的看法。

翌日,皇帝上早朝了。

朝堂直接宣布了禅位日期——十月初九,着令礼部预备太子登基大典。

礼部为难了,自来只有“太上皇”的称呼,一旦慕容琪登基,如何称呼雍和帝就成了件难事。现在的皇帝在太子登基后,晋级为“太上皇”;现在的太上皇,该如何称呼?叫“太太上皇”,史官查阅了典籍,历史上没有这称呼,再请教学士、大儒,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称呼,这下子礼部尚书梁秋阳头大了。

早朝散后,皇帝换了便服,带上大总管等几个心腹宫人、侍卫前往刑部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