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轻声道:“李观请了寒山寺的主持帮忙瞧看,主持看到她前世被鳄鱼争食,死得太惨,能坚持前去寻找李观,是冒出魂飞魄散之险,而今再也坚持不下去。李观将她送到了寒山寺静养,实请主持给她疗伤,李观写信来,想辞去钱塘知府一职,要带她寻访高人治病。近来,她病得很严重,头日的事,第二天就忘了,李观、翠浅每天都要重复告诉她,介绍他们自己是谁…”

翠冷恶狠狠地道:“这一切都是温令姝害的,要不是她,公主就不会受这么多苦。娘娘,你可一定要救她,她实在太苦了,为了回来,还会魂飞魄散,为什么好人命不长,好人不该受到这样的苦…”

薛玉兰咬牙切齿,江若宁受了那么多苦,可温令姝还活得好好的,不仅活得好,还与敏王世子慕容瑾生了个儿子,“皇上为什么不下旨赐死温令姝?我要挑断她的手筋,你又不许,只是下旨不许他模仿他人笔迹,再有下次,就治温思远父子的大罪。你看看凤歌,死得那么惨,而今又变成这样…”

皇帝不语,久久地沉默,对小马道:“告诉吏部,恩准李观请辞钱塘知府一职,另选能臣接任钱塘知府。李观要带她求医问诊,朕不能拒绝…”

钱塘,寒山寺。

翠浅、碟子寸步不离地陪着江若宁。

她瞧上去逾发虚弱了。

十六站在香客房外,“翠浅、碟子,拾掇一下,大人令我来接太太回府,朝廷恩准了大人的辞官请求,大人说要去北方寻慧圆大师给太太治病。”

江若宁呆愣愣地被翠浅和碟子扶起来,跟着她们上了寺外的马车。

寒山寺主持站在高处,静默看着远去的马车,小沙弥不解地道:“师父,已死之人真的可以重返人间?”

寒山寺主持望着李家马车,轻叹一声:“她不愿饮下孟婆汤,拼着魂飞魄散返人间,而今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师父是说,她真的是凤歌公主的转世?”

寒山寺主持不再接话,“不尊天道轮回,这便是对她的惩罚,即便她是上善之人,也难逃此劫。”

“师父,凤歌公主是个上善之人,真的连你也没有法子。”

“阿弥陀佛,也唯有慧圆、怀济二位大师能有法保住她的性命。”

冥界的雪曦与冥帝阎罗,静静地看着江若宁呆傻傻地被李观主仆扶上马车。

李观从早前的哀伤变成了不安,小心地将大氅给她裹在身上,“若儿饿了吗?”

江若宁眼神呆滞,“饿?饿是什么?”

翠浅看了看江若宁,道:“怎么越来越严重了?以前公主治好多少人的天疾,怎么到了她这儿,却没人治得了?”

李观不语,依旧温柔地握住江若宁的手,微微一笑,“无论若儿变成什么样,都是少游的妻子。”

雪曦一阵心痛,“你不是冥帝吗?女儿变成这样,你会不知道原因?”

“以若儿的修为,就算分魂转世,也不该如此。你看我、再看你,不也好好的,除非…是人界的天道…”阎罗凝了一下,“难不成是谁冒犯了天道,否则他不会故意要若儿魂飞魄散…”

冒犯?

雪曦想到怕有人知道人界留有上古遗物之事,编造谎言,心下咯噔一下,难道那事被人界的天道知晓了?

阎罗道:“你莫担心,本王去一趟人界,问问天道是什么意思?”

“我和你去。”

“你又跟去作甚?”

“你能去,为何我不能去,若儿是我们的女儿,即便是分魂受损,本魂也会受到影响,我一定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妻二人来到人界之门,纵身一跃进入人界。

风,呼呼地刮过。

阎罗仰头问天,“天道,你为何要如此对待江若宁?要让她魂飞魄散,前世她是凤歌公主,对人界多行善事,心地良善…”

风中,传来天道的声音:“她不该再来人界!她更不该在修仙界抵毁于我,让我成为三千天道的笑柄。”

雪曦心头一震,原来是因为天道怒了,“你要罚就罚我,若儿是无辜的,是我教她那么说的,我当时没有多想,只想着不让人知晓人界有上古遗宝之事。你可曾想过,一旦修仙界的生灵知晓实情,那么妖界、魔界也必会有人知晓,若是他们纷纷前来人界寻宝,人界又如何安宁!

天地可鉴,雪曦当时并无恶意,只是想保住人界安宁,这才编造谎言,如果谎言对你不敬,你可以罚我!为什么要罚我女儿?

那个谎言不好吗?三千天道,唯你才是可亲真实的,你可以用你的天道法则、法力杀我女儿,杀她一介人类,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可你没有,你像一个仁慈的长辈,哄着苦闹、撒泼不懂事的孩子离开?”

“天若有情天亦老,身为天道,原就是无情无义,我不需要那所谓的仁慈可亲…”

“好,你不需要,你放过若儿,不要让她魂飞魄散,若是你不解恨,我来转世,你罚我?”

空中掠过一阵冷笑声。

阎罗道:“本王在冥界是冥帝,亦是冥界的天道,瞧在同为天道的份上,你放过我女儿。我代雪曦编造的谎言向你赔不是。如果你不满意,我可以澄清,还以真相…”

说出真相,人界从此难得安宁。

天道就是气不过,雪曦母女将他说成那般样子。

那是诋毁,他哪有拿多少宝贝哄她,最多就是给了一枚漏收的上古魂血。

居然有天道借此打趣,问他那里是不是还有上古神龙鞭、神袍,他如果真有,就自己留下,用神龙鞭来打神。

“念你们夫妇爱女心切,我就放过她一回不再用天道法则施压,但是她的前世记忆必须彻底消失。冥帝,你若再敢把没饮孟汤的人放入人界,别怪天道法则之下,将他们辗得魂飞魄散!上次之事,就此了结,你们可以回冥界了!”

音落,天地间卷起一股龙卷风,卷着阎罗与雪曦回到了冥界入口。

但愿江若宁的病能一****好起来。

靖武六年正月,江若宁产下了一个男孩,因她原就有病,十六带着奶娘、孩子回到青溪县,把方满百日的孩子交给周半夏代为哺养。

李阅问道:“四嫂的病可好些了?”

“早前总是傻傻的,寻了慧圆大师之后,有所好转,可只能记住最近三日的事,三日前的事她就记不住了。”十六轻叹了一声,“四老爷要忙着照顾四太太,着实没有时间照顾公子,只能托七老爷、七太太帮忙照应了。”(未完待续。)

597 求医三载

周半夏笑道:“把孩子交给我们,你们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照顾他的。”

十六在青溪县小住了几日,见周半夏对孩子视同己出,骑马离去。

这日,李观听说怀济大师在外云游归来,已回南方菩提寺,当即领着江若宁前去求医。

怀济大师一探,“你知道她的来路?”

屋里就他们三人,李观低声道:“她是凤歌公主的转世,为了与我再续夫妻情缘,拼着魂飞魄散转世重生。”

天道不想让人知道真正的凤歌被他送离人界,他不知道凤歌为什么又要回来?但她就不该回来,凤歌已经是元婴修为,为了与李观结为夫妻,居然自冥界转世重生。

带着前世的记忆与感情借尸还魂,还被他发现,他怎么可容忍。

他给所有会修为的高人一个误导:凤歌真的死了,被鳄鱼分食,为了带着记忆与感情重返人间,必须承受魂飞魄散之苦。

不仅是她如此,往后想带记忆情感重生的人,他也决定以此对待,如果在魂魄受到天道法则压迫之事,可以放弃,他就放过他们。

可江若宁,即便面临这种压迫,宁可失忆、宁可变成傻子,哪怕真的魂飞魄散,她也要留下来,留在李观的身边。

怀济大师探得的结果也是如此,心下不由一阵感慨,“真是个痴情的傻丫头。”

李观揖手道:“还请大师给若儿治病。”

怀济大师道:“且让她在菩提寺住些日子,我出门替她寻药,快则半月,长则三月。”

“谢大师!”

怀济大师出门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一月后,怀济归来,带回了几粒丹药,喂江若宁服下后,又助她将药丸炼化,诵经替她疗愈魂伤。

又半年后,江若宁的病还真好了。

不像以前丢三落四,她还是喜欢绘画,绘人物、绘她见过的美景。

雪曦与阎罗看着人间的江若宁。

雪曦道“就她现在的样子,除了画,什么也不会,要不是李观真心待她,被人吃了、欺负了,连自保的本事都没有。这样的女儿,你让我如何放心闭关修炼。”

阎罗道:“你想怎么做?”

“若儿,曾有地球那世的记忆,有那些记忆就足够她自保。人界的天道三个月前闭关了,我们只需入梦,把那世的记忆以做梦的方式给她就行。”

阎罗眯眯一笑,“待这办成了,我们就一起双修。”

“谁和你双修?”

“你是我妻子,你不与我双修,与谁双修?在这冥界,谁敢与你双修?”他得意地扬了扬头,“本王可不认为,这事你就能办成,天道早把若儿的记忆给碾碎了,连片断都没留,你如何给她?”

雪曦还真办不成,就连这分魂术,还是阎罗传授她的,当她看到出关的阎罗居然是容王慕容植就惊住了,可她明明瞧见慕容植转世投胎了,心里更加迷糊,后来是阎罗告诉她真相,容王慕容植拥有的魂魄,乃是他修炼出来的分魂,而他才是本魂,他是冥界拥有最强魂魄体的神。

“就有劳夫君。”

这一声夫君,叫得阎罗心情大快。

也只求他的时候,她才会这般小意温柔。

“你敢拒绝本王,本王就能让女儿只记得爹,不记得你这个娘。”

“阎罗,你可别过分。”

“双修,同不同意?”

双修就双修,为了女儿,她就应了,到时候她也不是省油的灯,会由着他挫圆捏扁。

江若宁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是地球上一个叫江若宁的小女孩…

她生病了,烧得迷迷糊糊,人事不醒,李观日夜不休地侍疾在侧,一会儿喂药,一会儿用温水擦拭。

翠浅道:“四老爷去歇歇吧,太太的头已经没早前烫了,郎中说今儿就能醒过来,你熬了三天,要是太太醒来看你这般样子,她会心疼的。”

李观摆了摆手,“就让我陪着她吧,不让我陪着,我心里更不踏实,她为我受了这么多的苦,这病好不容易好了,又得了这场重病。”

翠浅劝不走李观,轻叹一声,“老爷就上床躺会儿!”

“也好,我着实有些抗不住。”李观褪了外袍,着中衣在江若宁的身边躺好。

江若宁醒来时,外头日上三竿,身边躺着个英俊的男子,她穿越了!来到了古代?不对,她好像记得以前的事,知道这个躺在身边的男子叫李观,是她的丈夫,在她生病的几年,带着他四处求医,她依稀记得,他们还生了一个儿子,出生不久就被他送回家乡,交给他弟妹代为哺养,因为他要带她去求医问药。

“少游…”江若宁轻唤一声,将头偎依在他怀里。

李观用手拥了一下,“醒了?你睡三天三夜了,再不醒,我就要疯了。”

“少游,这些年辛苦你了。”

“最辛苦的是你…”

有妻如此,爱他胜爱她自己,他觉得欣慰,旁人没有品尝的爱情,他尝到了,其间的酸甜苦辣,爱恨缠绵,他都尝到了,这一生,他也只会爱她、疼她一人,因为她倾注了他的所有。

“我不辛苦,是你辛苦,你为了照顾我,连官都不做了。少游,我想孩子康儿了,我们回青溪县吧。”

“好,回青溪县。”

又两日后,李观带着翠浅、十六离开福州。

青溪县李家三房的院子里。

周半夏抱着一岁多的李康,指着李观道:“康儿,那是你爹爹,那是你娘!”

李康怯怯地看着面前的男女,将头扭向一边。

江若宁眼里有泪。

李观掏出一只漂亮的兔子状点心,“叫娘,你叫娘,爹就把兔子送你。”

赤果果的贿赂。

李康撅着小嘴,冲着江若宁甜甜地喊了一声“娘”抬起胖乎乎的小手,要江若宁抱,江若宁粲然一笑,“少游,我带康儿过去玩,你和弟妹说话。”

翠浅的孩子也在李家三房的院子里养着,也是交给周半夏的,虽是下人的孩子,却与周半夏的儿女一般,当成主子一般养。李阅感佩十六夫妇对李观的忠心,这几年又随李观照顾生病的江若宁。

他们夫妻也听十六说了,四太太江氏就是凤歌公主的转世,对江若宁他们夫妻有敬重,更多的是心疼,也感动她对李观的情深。

待江若宁抱着康儿走远,周半夏与李阅低声问道:“四嫂的病,现下如何了?”

“自怀济大师帮忙医治后,渐次康复了。这半年也不曾见她忘事,但以往的事都忘了个干净,一个多月前大病了一场,醒来后倒学会了使小性子。”李观说着时,脸上挂着笑。

李阅道:“这几年倒是辛苦哥哥了。”

“我不苦,最苦的是她…”李观笑着,没有半点辛酸的样子,“能与她结为夫妻,是我此生最大幸事。”

李阅问道:“哥还出仕做官吗?”

李观摇头,“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就不出仕了。”

江若宁突地从他们三人的后面的月洞门里出来,“少游,我以前来过这里吗?我从前面的垂花门出去,我就想着,拐一道弯,就能绕回来,还真是绕回来了!少游,感觉好奇怪呢,我好像来过这里,你告诉我!”

李观笑道:“康儿沉吧?来,让我抱会儿。”

江若宁依旧打量着园子。

周半夏笑道:“四嫂没来过,你和四哥是在钱塘成的亲,摆了五百桌酒席呢。之后你就病了,四哥带着你四处求医,如今是第一次回来。”

“是吗?”江若宁若有所思,“为什么总觉得熟悉呢,难道是在梦里来过的?”

知情的李家人已经商量好了,闭口不提江若宁前世是凤歌的事,实在是那些记忆太痛苦了。

江若宁又问道:“少游,你刚才说不出仕?”

李观笑了一下,“有你和康儿,我很知足。”

“这怎么行呢?你是男人,也有抱负的,你一身才学,怎么可以被困后宅,你一定要出仕。七弟家的两个儿子还指望你提携一二,康儿也要做官家子弟,做一个对黎民百姓有用的人。”

李观用手指刮着李康的下颌,李康被刮得不舒服,又冲江若宁伸手,“爹抱你,你娘身子不好,不能累。”李观顿了一下,笑盈盈地道:“我陪着你和康儿不好?”

“男人当有所为,不能拘于后宅。康儿这么小,我会留在你身边,一起教养康儿长大成人。待康儿娶妻生子了,你我都老了,也没了年轻时的雄心壮志,我陪着你去云游天下,再老些,走不动了,你在家著书立传,我在家将瞧见的美景都绘下来…”

曾经年少的他们,也说过类似的话。

李观拥她入怀,“若儿,我都听你的。”

“那你得空再往吏部递文书,就说愿意出仕了…”

李观笑了笑,“哪有这等麻烦,我给兴郡王写封信,他会帮忙的。”

江若宁惊呼一声,“你还认识皇亲啊!没瞧出来,我只当你是个书呆子。”她伸手在他胳膊拧了一把,“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你是不是还认识当朝权贵?”

李观生怕李阅夫妇误会,“她就是轻轻捏一下,没拧疼。”(未完待续。)

598 康愈

周半夏想:就算拧疼了,怕是心里也高兴,宠妻如此,李观这辈子是没救了,不过,任何一个人面对凤歌公主这样的奇女子,也是会心动的。就连李阅也羡慕他们,说“四哥此生这样爱过,也不枉一生了,重要的是那女子知他、懂他,不仅是妻,更是他的知己。”

十六与翠浅在屋里陪着儿子,一别三载,当时还是周半夏主动写信,让他们把孩子送回给他照顾,离开时不足一岁,而今已有三岁多,会跑会跳,小嘴儿还甜,看得翠浅破泣为笑。

十六拥着翠浅:“那几年,我们要服侍四老爷、四太太,抽不开身,翠浅,我们再生给五斤添个弟弟妹妹吧?”

一家三口得已团聚,这是人伦之乐。

夜里,江若宁哄睡了李康,挤到李观怀里,道:“少游,这些年多亏了十六夫妇,十六的爹娘也没了,要不将十六的名字记往李家宗祠,给他脱了奴籍。你就认他做族弟,往后让他跟着你。十六是个通晓文墨的,若你当真能出仕,给十六谋个小吏差事,我们两家还住一块。我们要惜取眼前人,不能再拿他们当下人看。”

李观亲吻着江若宁的额头,柔声道:“听你的。”

靖武八年冬,兴郡王慕容琏收到了李观的书信,信中有说了他想出仕之意,这也是江若宁的意思。

江若宁的名讳改回“江若宁”,是李观口里的“若儿”。

隔日,慕容琏见了皇帝,说了李观的意思。

皇帝道:“他夫人的病好了?”

慕容琏蹙了蹙眉,“今儿臣弟过来时,遇见皇后嫂嫂,她也是这般问我。皇兄,怎的你们关心李观夫人比关心李观还重要?”

慕容琏原是皇帝的堂兄,但因与皇帝自小相熟,私下里,也唤一声“皇兄”这是皇弟特赏,不仅是他,便是容王慕容碌也是如此。

皇帝暗道:你哪知道她夫人的来历,许是只当人家还真是无依无靠的孤女。

皇帝道:“你看六部之中可有空缺?”

“皇兄登基前后,三次科考,各地的实缺满了,就连这候补官员有近千名。各部院一时还真没空缺,皇兄还得问吏部尚书。”

“李观早前任过吏部郎中、钱塘知府,这次就给再提提,此人有大才,性情正直,是个能臣。”

慕容琏道:“李观这三年带着他夫人四处求医,也算是游历天下,见识广泛,先让他做个翰林院侍读学士如何?这可是从四品的文职,又是御前侍候。”

看着是个闲职,但却能与皇帝亲厚。

“着吏部发文,允他二月初一前赴京上任,特别说明,着他携家眷入京。皇后想见见他夫人,在朕跟前都念叨好几回了。”

“臣弟遵旨!臣弟代李观叩谢隆恩。”

慕容琏出了养性殿,反复琢磨着皇帝的话,这太不正常了,皇帝皇后对李观夫人的关心超过对李观的兴趣,他怎么瞧着,皇帝给李观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的位置,也都是因为他夫人,就像是刻意要把李观留在京城。

次日,消息传到凤仪宫。

薛玉兰喜道:“这么说,李观夫人年节后就要入京了?”

小邓哈着腰,伸手扶住薛玉兰,“回娘娘话,是二月初一前入京赴任,这可是马大总管递过来的话,叫娘娘稍安,等过了年节,娘娘就能见着李夫人了。”

皇帝皇后下了禁口令,不许对外传出李观夫人的秘密,知晓真相的也就小马、小邓、蓝凝、苏巧与皇帝皇后几人。便是专养续骨草、冰玉草的翠冷也不晓真相,只是想着,许是皇后就对李观“移情别恋”有意见,要不然干嘛非念着人家的夫人,说不准心下气愤他对凤歌公主的背叛呢。

李观因举家要入京,特意请了女学堂的碧嬷嬷入府指点江若宁的规矩礼节。

碧嬷嬷瞧见了半晌,也没挑出毛病。

江若宁早前就跟翠浅学过了,如何坐立,如何行走,如何说话,都给她讲了一遍。

碧嬷嬷拉了翠浅到一边,“十六嫂子,你与我说句实话,李四太太早前学过?”

翠浅笑道:“碧嬷嬷,哪能呢,她就是问过小的几回,我告诉了她,又学着宫中嬷嬷的样儿,教导了两回,还不是她自儿个聪明,一学就会。”

碧嬷嬷看着在院子练习走姿的江若宁,眯了眯眼,“怎的瞧着这么眼熟呢,这气度、风韵,就像以前见过似的,到底是谁呢?”

翠浅生怕她猜出来,忙忙道:“你老可女学堂的副堂主,这些年在青溪年,教了多少名门闺秀,又指点了多少姑娘,听说上届宫里挑选宫娥,可是指名要女学堂里挑六十名呢。”

碧嬷嬷想到这事就生气,“明明是说在青溪县选六十名宫娥,可知县大人倒好,为了巴结宫中贵人,非改说成要从女学堂里挑。”

翠浅见成功岔开了碧嬷嬷的话题,又道:“宫中可有皇后娘娘庇护着,入宫的宫娥听说都进了尚宫局,这不过是换个地儿让她们学习,无论是针工局、花木房、还是司宝房,那可都是一等一学技艺的好去处,再过上十来年,她们一出宫,还不都回青溪县女学堂呢。

上回我与四太太提到这事,她还说,瞧着这劲头,下届选宫娥怕是就从京城女学堂挑贫苦姑娘入宫了,这不是选宫娥,而是挑人入宫学技。这法子倒是好的?”

碧嬷嬷原本气恼,一想到数年后青溪县女学堂、女子作坊不差管事、先生,立时就乐了,“听你一说,倒像那么回事。你也是宫里出来的,瞧这李四太太的规矩还不错。”

翠浅算瞧出来了,碧嬷嬷分明就是不愿指点,眉眼里都带着不屑,甚至还有淡淡的恨意,许是恨江若宁抢了凤歌公主的未婚夫。

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若李观坚持不娶,碧嬷嬷提起时又轻叹一声,希望他早日娶妻生子。可李观真娶了,过了自己的日子,碧嬷嬷又替凤歌公主抱不平,连带着看江若宁的眼色都不满。

翠浅也觉着江若宁的规矩礼仪都学得不错,福了福身,“今儿多谢碧嬷嬷了!我家四爷备了厚礼!”

“我什么也没说,都是你教得好。翠浅,瞧不出来呀,你还真是凤歌公主的好丫头…”这最后一句话分明就是反话。

碧嬷嬷觉得还是不收李家的礼好,收了礼,就如同她背主一般,凤歌公主待她可不薄,这种事她可不干,即便人死了,她也不会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