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错了?”

语妍拧着手指垂着脑袋,心中郁气未消,仍不服气:“奴婢哪儿错了,那布料是掌柜自己弄脏的,还能赖人不成。至于那柳小姐,她就是个娼子,还不许人说了?”

月娘缩紧了五指,眼神一厉。听着她一口一个娼子,不像是在骂柳风怜,倒像是在嘲讽她。柳风怜是教坊司的人,姑且被这丫鬟瞧不起,那她这个勾栏院出来的,岂不是连娼子都不如?

“到院子里跪着。”

月娘冷冷一声令下,叫来心琪看着她,旋身回了卧房。语妍十分硬气地出去了,就跪在院子中央。

吴茱儿没见过这阵仗,但她晓得月娘生气了,那语妍跟她又不熟,今儿还惹了事,倒不觉得她怎么可怜,拿了脸盆出去打水了。

心琪倚着门,看着语妍跪在那儿,暗恼她作怪,害她白跑了一身衣裳。这几日语妍好吃懒做,什么都推给她,心琪本就不满,眼见娘子发作她,不禁张口讽刺道:

“那柳小姐说的倒一点没错儿,似姐姐这样有‘骨气’的丫鬟,再没见过第二个。你骂人家是娼子,没问问自己是打哪儿来的,嘁,谁不知道谁呀?”

语妍绷紧了下巴,一股邪火冲上来,抬头冲她冷笑:“你有本事,你进去问问娘子她打哪儿来的呀?”

心琪愣了愣,扭头看了一眼屋里,连忙上前去堵她的嘴,低声骂道:“你要死啊,这话被里头听见了,谁能讨得了好!”

语妍拽下她的手,朝她脸上呸了一口唾沫,“一个两个都来欺负我,当我是个泥人捏的?我就是从勾栏院出来的怎么了,我敢认,你敢认吗,里头那个敢吗?”

心琪涨红了脸,又气又怕,伸手就要去撕她的嘴巴,语妍丝毫不让,两人顿时扭打起来。

吴茱儿打水回来,就看见她们拧成一股麻花,月娘就静静地立在门边上,看着她们抓头发打脸,清丽的容颜仿佛江南六月时的烟雨,笼罩着一层迷蒙的惨淡。

她很快就听见了语妍和心琪两个丫鬟嘴里吵吵什么,脸色当即也是一变,心里涌起一阵怒气,挡都挡不住。她端着满满一大盆凉水大步上前,朝着语妍头顶上泼了过去,一下子就将她浇了个透心凉,心琪还好,只湿了一半。

“呀!”

两人怪叫分开了,语妍披头散发地扭过头,怒视吴茱儿这个罪魁祸首,张口要骂,先打了个喷嚏,哆哆嗦嗦抱住肩膀。

吴茱儿将脸盆狠狠摔在地上——

“谁不想生来就有好爹妈,谁人自愿卖进勾栏院,谁生来就该当下贱!听你满嘴的娼子,可见你心里想的都是这些腌臜事,你瞧不起自己就罢了,凭甚瞧不起别人,以为人人和你一样,都乐意把自己当娼子吗!”

(感谢see_an的宠物蛋,感谢小含和小光的和氏璧,感谢一大堆亲的桃花扇,感谢另一大堆亲的香囊平安符,感谢又一大堆亲的月票,我拿个本本记下来。ps:恭喜新书第一位盟主诞生,撒花!12点前还有三更!这几句话不算字数。)(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回 苟志于仁

(三更)

吴茱儿平时就是个没脾气的人,真要发起一回脾气,那就是有什么说什么。

当了三年五载的小货郎,满大街吆喝,嘴皮子哪能不利索,不过是不爱同人吵架,退一步风平浪静罢了。她为着自己兴许忍一忍就过去了,但是语妍骂到月娘头上去,她就不能忍。

在她心里面,月娘是仅次于阿爷和阿婆对她好的人,从今往后她们两个就要相依为命了,月娘受了委屈,她再不能替她说话,还能有谁来心疼月娘呢。

吴茱儿鼓着腮帮子叉着腰,气势汹汹地教训语妍:

“亏得你昨天晚上还教我规矩呢,说什么做人奴婢的就要有奴婢的样子,不能没大没小。我看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语妍被她泼成个落汤鸡,又被她劈头盖脸一顿凶,恨得直打哆嗦,牙齿咬得嘎嘣响,偏偏她没词儿还嘴。吴茱儿的话戳心窝子,她的确是瞧不起月娘,瞧不起勾栏院出来娼|妓,就好像她觉得她们肮脏,她自己就能干净了似的。

“茱儿。”月娘轻轻唤了一声。

语妍和心琪这才发现她站在门口台阶上,不知听了多久,两人脸色俱是一白,方才在气头上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这会儿才觉得后怕。

月娘却没看她们一眼,招了手让吴茱儿过来,垂着头为她整理衣襟,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说的对,这做人呐,瞧不起别人不算本事,自以为生了一张嘴,骂了别人几句。就显得她能耐了,恰恰是因为她蠢。真正的聪明人,从不会瞧不起一个人的出身好坏,也不会瞧不起一个人的学识高低,只会瞧不起一个人的愚蠢。”

吴茱儿听得半知半解,可她晓得,月娘这是在骂语妍蠢。

“你们两个。”月娘把头转向了语妍和心琪。一脸淡然道:“曹公公既然把你们送来伺候我,那就要听我使唤,是赏是罚。都该我说了算,先前我多有容忍,是觉得你们和我一样不易,都是苦命人。可你们当中有人不这样想。那我也不好再自作多情。”

话音落下,心琪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一个劲儿地认错:“娘子,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嘴里不干净,不该同她打闹。还攀扯上娘子,奴婢认罚。”

语妍却还在逞强,不肯低头。

月娘眯了眯眼睛。掠过一抹狠色,吩咐心琪道:“你知错了。语妍还不知错呢,曹公公这几日没少教我宫规,在宫里说错一句话,就要掌嘴十下,你算一算她方才说错了几句话,教教她道理吧。”

“是!”心琪正恨语妍连累她,哪有不应的。

语妍脸上总算露出些惊惧来,看到心琪扬着巴掌朝她扇过来,她竟没来得及躲闪,结结实实挨了一个嘴巴。

“啪、啪!”

心琪一连抽了她两下,心头解恨。这两下子,瞧得吴茱儿都觉得肉疼,缩了缩脖子。

语妍捂着脸回头怒视心琪,想骂她居然敢打她,可是对上心琪身后月娘那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她身上的力气就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眼下她是主,她是仆。

她突然意识到她所仰仗的那一重底气,此时根本就帮不了她。因为时机未到,还不到她扬眉吐气的时候,万一坏了那位大人的好事,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语妍打了个寒噤,抱着不吃眼前亏的打算,红着眼睛冲月娘跪下了:“娘子,婢子也知错了,求娘子饶过婢子一回,婢子再也不敢了。”

月娘却懒得再看她一眼,丢给心琪一句话就拉着吴茱儿进屋了。

“打,一下子不能少。”

“啪!”

吴茱儿听着外面传来的掌嘴声一下接着一下,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小声对月娘道:“你这样罚她,万一她记恨你怎么办?”

阿爷说过,这世上最难防的是小人。

月娘反问她:“我不教训她,难道她就不恨我了吗?”

吴茱儿心里头不大舒服,有什么说什么:“为何总有这种人,你不招惹他们,他们反倒要来骂你、恨你、害你,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做个好人吗?”

月娘摇头失笑,听着她天真烂漫的语气,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念道:“苟志于仁矣。无恶也。”

吴茱儿迷茫:“这句话什么意思啊?”

月娘同她解释道:“就是说,如果一个人像你这样,立志于利人利己做个好人,那她就不会去为非作歹了。反之,如果一个人净想着损人利己的招数,那她也不会与人为善,更不会做什么好事的。”

吴茱儿听出来她在夸她,腼腆地笑了笑,握住了月娘的手指摇了摇,道:“月娘,你真有学问,说的话全是道理。哪儿像我,就会瞎嚷嚷,其实什么都不懂。”

月娘心思一动,突然认真起来,问她道:“茱儿,我教你识字念书好不好?从前我要教你,你都推说没空学,往后我们就在一处了,我可以每天教你啊。”

吴茱儿眨巴了几下眼睛,十分意动,犹犹豫豫道:“我怕我笨,学不好怎么办。”

“谁说的,你一点都不笨,”月娘斩钉截铁道:“就这么定下了,明天早起,我便开始教你识字。只要你用心学,就一定不会学不好。”

吴茱儿到底是有心向学的,点点头道:“你肯教我,我就好好地学。”

说到读书识字,就让她想起来太史擎这个恩公。两人那天闹得不欢而散,事后她就有些后悔,人家好心好意要送她去读书,她不领情就算了,生的哪门子闷气,不就被他凶了两句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会少一块肉。可她再回头去客栈找他,他已经离开了。

她张张嘴,想问问月娘听没听说过白鹿书院,因为她记得恩公说他是白鹿书院的少主来着,听起来就很了不起的样子。

可是又一想,提到恩公,就要提起她回乡的那一场遭遇和历险,月娘这么聪明,一定瞒不过她,倒不如不说了。

月娘拉着吴茱儿暖暖的双手,感受到她一颗赤子之心,胸中的冷意渐渐消融,无比庆幸当初她自私做了这个决定,将她留在身边。

长路漫漫,前途凶险,若无人陪伴,她一个人怎么走得下去。

(感谢广寒宫主a,沁沁,纱纱的和氏璧。(づ ̄3 ̄)づ╭?~.ps:这个亲亲的表情发的出来不。)(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回 月娘交心

(一更)

通常书香门第或者是官宦之家,小孩子四五岁起就可以开始启蒙了。先读《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就是俗称的三百千。

可是吴茱儿的情况又不一样,她是个心智已开的少女,不该再用教小孩子那一套来约束她。月娘决定因材施教,先从《增广贤文》学起,这部书当中搜集了各地民间谚语、文献佳句,富有韵律。内容涉及了礼道、典制,包含了天文地理,人文典故,十分生动耐读。

月娘当天下午就差人出门搜罗了几本启蒙的读物,又给吴茱儿置办了一套崭新的文房四宝,将小院儿当中采光最好的一间屋子拾掇出来,设成书房。

早晨,卯时三刻,东方未白。

月娘和吴茱儿坐在书房里,先教她从第一段读起,背会一句,再给她解释意思,并不多教,一早晨只讲三句。

再教她握笔写字,月娘前一晚写了字帖,是正统的工书楷体,先从最简单的一而十、十而百临摹,教她描红。给她用的毛笔,选的是狼毫与羊毫的杂笔,适合初学者。

月娘如此用心,吴茱儿也没让她失望,反倒是给了她一些惊喜。

“不错,就是这样,横要平,竖要直,又不会太过呆板。”月娘立在身后随时纠正她握笔的姿势,伸手将吴茱儿描好的一张大字拿起来看了看。不难发现她虽然初学,可是笔锋并不柔弱,虽有些歪扭,却显有力道。

吴茱儿被她夸的不好意思,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看我写的歪歪扭扭,和苍蝇在纸上爬似的。”

月娘道:“以后会好的,我告诉你我儿时习字,都是要悬了腕子来练,就因为手上没有几两力气,写不出字的风骨,软趴趴的还不如你呢。”

吴茱儿甩了甩手腕。玩笑说:“那多亏我挑了几年担子。手上肩上都不少力气。”别的不敢夸口,一杆二十斤的挑担她能背着走出十里地,握一根毛笔算什么难事。

月娘居然点头称是:“果真是这样。你学起来就快了。”

如此学了一个早晨,吴茱儿兴致勃勃,丝毫不觉得枯燥。

辰时一到,心琪就提了早点回来。甜咸两样粥,五色小菜摆上桌。吴茱儿洗了手,被月娘带到桌上坐下。心琪和语妍就在一旁伺候,再不敢有丝毫不满表露出来。

吴茱儿偷瞄了语妍两眼,见她腮帮子青肿。眼中一层血丝,显然心琪昨天掌嘴时候没有手下留情,一下子没有少打她。可是挨了一顿罚,她变了老实了倒是真的。

吴茱儿很有自知之明。她晓得自己和月娘不一样,就像语妍头天晚上教训她的,月娘成了清白人家的娘子,她就是个丫鬟命,理该同她们一样站在桌边伺候月娘吃饭,不当与月娘同席,这不合规矩。

于是她刚坐下就站了起来,学着心琪的样子,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将小菜夹进月娘面前的碟子里。

“茱儿?”月娘蹙眉道:“你站着干什么,坐下吃饭。”

吴茱儿摇头道:“我不饿,等你吃过了再吃一样的。”

月娘听这话就明白过来了,她将碗筷往桌上一放,板起脸,不悦地问道:“谁叫你这样子?”说着看向语妍和心琪两个,以为是她们在吴茱儿面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语妍垂下头,心琪紧张兮兮地摇摇头。

吴茱儿赶紧说:“是我自己想学规矩,月娘,你别生气。”

“你们两个出去。”月娘先是退下了两个外人,让她们关上门,拽着吴茱儿进到内室又关了一重门,正色问起她来:“茱儿,你当我叫你留下陪我作伴,就是让你给我当个丫头使唤吗?”

“啊?”

月娘看她脸上分明写着一句“难道不是吗”,顿时又无奈又愧疚,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掌,斩钉截铁道:“当然不是。”

吴茱儿糊涂了。

月娘决定趁机同她讲个明白,语重心长道:“好叫你知道,曹太监是东厂的人,东厂上头有一位大太监,在京师权势滔天。曹太监奉了他的命令到应天府寻美,挑中了我这么个人,大费周章将我从幽兰馆弄出来,又给我换了身份,这般态度,我只有进宫选妃一条路可走。”

“你答应同我一起进京,我势必会让曹太监也安排你也进宫,不过是去选宫女。等我在后宫有了位份,就将你调到我身边。外人看起来,你就是个丫鬟,难保你要吃些苦头,可我万万不会将你当成个下人看待。在我心头,你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能与我同患难,共享福。将来或有一日我熬出头,就放你出宫,为你寻个顶天立地的好郎君,把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所以你也不要自轻,不管别人说什么,你只要听我的就对了。茱儿,你相信我对吗?”

月娘这番话,有十分之九的坦白,算是同吴茱儿交了心,说实话她也有些忐忑,害怕吴茱儿后悔留下来陪她。

“嗯。我听你的就是。”吴茱儿乖乖地点头,有些腼腆道:“说什么嫁人,怪羞人的。”

她其实知道自己跟着月娘进京这条路不好走,可是她来都来了,就不会反悔。现在只有她和月娘两个人相依为命,如果月娘的话她都不能信,又能相信谁呢。

月娘一颗不安的心落回原处,看着吴茱儿信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伸手环住她肩膀,轻轻搂住她,将头埋在她肩上,低声道:

“茱儿,我欠你的,日后一定会还你。”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吴茱儿担心自己偷偷摸摸跟了过来,她怎有命奋力一搏。爹爹和哥哥们被发落到苦寒之地这些年不知生死,她有生之年一定要见到他们,哪怕是尸骨。娘亲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怪她苟且偷生吧。

吴茱儿也是头一次和月娘有这样亲密的举动,顿时手足无措,只觉得暗香扑鼻,月娘的身子软软的,比她瞧起来瘦弱得多。

“月娘,你别怕,我会陪着你的。”她笨手笨脚地拍拍月娘的后背,不妨月娘又搂紧了她一些,她干脆放开了手脚,也用力地抱住了月娘,似乎这样就能安慰她一些。

两人就这样相拥相依,直到心琪在外面通传,曹太监来了。

(小剧场——

小鹿子:少主少主,你有几章没出场啦?

太史擎:蠢作者你出来,我们谈谈心。

作者:啥事儿?

太史擎:呵呵,我们来讨论讨论,到底谁是男主角。是我还是那个女骗子?

ps:10点有二更。)(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回 语妍心事

(二更)

曹太监今儿来的早,饭厅里的早点还没来得及撤下,月娘整理了仪容走出来,让吴茱儿坐下吃饭,她独自去了茶室见曹太监。【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f/h/x/s/c/o/m】

“公公今天起得早。”

“哈哈,待会儿要出门办事,先来你这里瞅瞅。今儿不讲规矩了,就和娘子闲聊几句,咱家就走。”曹太监看起来心情不错,穿着一身米分绸衫子,搭着他肥胖的身躯和满面油光,活脱脱就是一只猪妖,叫人看了就倒胃口。

难为月娘天天要对着这张脸,还能吃的下饭。

“听说你昨天罚了个丫头?”曹太监其实进来院子就留意到语妍肿着的脸,昨儿个后院掌嘴的动静可不小,他从外面应酬回来,就听六福子禀报过。毕竟这两个丫鬟是他给的人,他总要问上一句。月娘是打的下人脸,还是借着下人打他的脸。

月娘神色淡然,反问他道:“公公莫非是兴师问罪来了?若是我连个犯错的下人都没资格管教,那不如公公把人领回去吧,我也不需得她们伺候。”

她只点了一句“犯错”,好叫他知道她不是无缘无故地发作。

闻言,曹太监笑眯眯道:“哪里话,娘子多心了。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不过是两个奴婢,既然犯了错儿,娘子就算打死了也不妨事。”

月娘眼中闪过一抹讽刺,从他这般言行不难看出来,传闻不假,东厂出来的阉人,根本不拿人命当一回事。

曹太监稍坐了片刻就走了,月娘叫了语妍送他。到院门口时候,曹太监扭头扫了一眼这个据说是不服管教的丫鬟,阴测测地说道:

“贱命一条,作死也挑挑地方,再有下一回,你这张脸就不用要了。”

当他没看出这丫头是故意杵在院子里,好让他看见她那张打肿的脸吗?

曹太监警告了她一句就转身离开。语妍面无血色地站在原地。捂着肿痛的双颊,把头埋在胸前,想起自身的遭遇。无法克制地小声啜泣起来。

一个月前,她还是秦淮河上画舫卖笑的雏儿,因识得几个字,妈妈指望着将她的红丸卖个好价钱。巴结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富商,出了二十两银子要给她开|苞。她不愿给个老头子糟蹋了身子。偷跑了一回,结果被龟公抓了回去,将她从头到脚凌辱了一遍,只差没有破身。

后来不知怎地。妈妈转手把她卖了出去。买主将她带到江宁郊外一处私宅,一同还有另外两个女孩儿,都是勾栏院里的妓子。

买主将她们和一头饿狼关在一间屋子里。给了她们一人一把刀子,结果狼和另外两个人都死了。只有她活了下来。

半个月后,她被送到了这里。

她以为自己死过一回,就什么都不怕了,那些人许诺给她荣华富贵,只要她照他们吩咐的去做。他们告诉她,她会变成一个大人物流落在民间的亲生女儿,要她在这里等着,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找到她。

她因此有恃无恐。满心期待着那一天,她将拥有一个全新的身份,不再是任人欺凌的妓子和贱民。

可那一天,究竟什么时候才来?

......

三伏天热,吴茱儿白日里出了一层细汗,到了晚上却不敢冲凉,她记着鬼大侠的话,脚踝上的伤口没有长好,五日之内不能沾水。

她只好倒了一盆温水端回房里,解开衣裳,用手巾擦一擦身子,免得明日一身汗味,熏到了月娘。

擦净了身子,穿回里衣里裤,她便坐在床上,拿了烛台,扳着一条腿,对着自己的脚脖子琢磨起来。

“他说他在我脚上留了一个记号,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记号。”

吴茱儿不晓得刺青一说,就记得他是拿针在她脚踝里扎了一通,眼下缠着纱布,她看不见。有心拆开瞧瞧吧,可他打的是个死结,只能拿剪刀剪开,就绑不回去了。回头他再神神鬼鬼地跑来检查,发现她没到日子就拆了纱布,会不会揍她?

她背后一寒,立刻歇了心思,放下脚丫子,扭头吹熄了蜡烛,然后枕着手臂躺下来,翘着一只二郎腿,一阵儿地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