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陈华挺身而出

侯沧海是说干就干的性格,立刻来到校散打队,找到来自美术系的散打队队友方门板,准备摸摸冷小兵的底细。

方门板个子不高,只有一米七,肩宽腰粗,如一幅门板,因此学校江湖上浑号就是方门板。他得知冷小兵居然敢撬侯沧海的墙角,挽着袖子道:“冷小兵的爸爸是学校总务处长,仗着爸爸关系,在系里牛皮哄哄,目前是我们系学生会主席,听说分配到市政府机关。这人我最看不惯,我们去收拾他。”

听说冷小兵将要分配到市政府机关,侯沧海立刻想到自己站在花园中庭四五个小时的屈辱,再想起其撬墙角的恶劣行为,不由得恶从胆边生,道:“就凭着他想利用家里权力谈恋爱的手段,这人当官以后必然会是贪官,老子今天就要提前打贪官。方门板,我在哪里弄他最合适?”

方门板道:“冷小兵喜欢跳舞,每次校里舞厅都不会错过。他曾经吹嘘过,他爸爸是总务处长,进学校舞厅如履平地,一分钱都不会花。要想收拾他,最好的地方就在舞厅外面。”

侯沧海道:“那我就在舞厅外面揍他。”

方门板道:“我早就看不惯他了,揍他,我来帮忙。”

侯沧海不想把事情搞大,道:“不用,揍一个小白脸不需要帮忙,一个人足矣。”

晚上恰好在音乐系小舞厅里有一场舞会。侯沧海找借口没有与熊小梅约会,直奔音乐系小舞厅。小舞厅素来美女众多,再加上门票在校内舞厅最贵,在这里跳舞的都是条件相对好一些的学生和校内校外社会人。

冷小兵最喜欢在小舞厅跳舞,一场没有落下。

今天他将一封详细分析利弊的求爱信送到了熊小梅寝室。凭着他从父亲那里得到的对社会的认识,熊小梅这个工人子弟很大机率会选择自己。至于中文系的大个子就是一个工人子弟,在学校可以牛逼,离开学校后屁都不是。

有了这个自信,冷小兵很相信自己的判断。意外的是在202寝室看到了另一个让自己心仪的女子,这个女子与熊小梅相比起来更加丰满,更妖娆一些。在前往音乐系舞厅的那段林荫道上,冷小兵幻想着将熊小梅和陈华一起搞到手的幸福时光--齐人之福,真过瘾。

“可惜,我是讲道德的,不会脚踏两条船,否则就真可以享受齐人之福了。如果,她们实在要一起爬上我的床,那我也不能违背女方意愿,要做出自我牺牲,勉强笑纳吧。”正在自我陶醉之时,冷小兵被一条黑暗拦住了去路。

在黑暗中,冷小兵看不清来者是谁,便向左移动一步,准备从侧面绕过黑影。

冷小兵移动,黑影也移动。

在移动中,冷小兵借着路灯光认出来者正是熊小梅的大个子男朋友,道:“让开。”

侯沧海道:“冷小兵,你不撒泡尿来照照自己,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是熊小梅的男朋友,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了。”

说实话,冷小兵体力不佳,最怕野蛮人,如果侯沧海二话不说就动手,他就要吃亏。如今侯沧海开始讲道理,他根本不怕,挺了挺胸膛,道:“从法律上来讲,你和熊小梅没有任何关系,具体来讲,你和熊小梅,我和熊小梅,关系是平等的,凭什么你能追求熊小梅,我就不能追求。”

在侯沧海心目中,自己站在冷小兵面前义正严词地斥责他时,冷小兵必然会在自己正义之光下显得无比狼狈,变得特别矮小。侯沧海没有料到冷小兵不禁没有狼狈,反而挺起胸膛侃侃而谈,谈话似乎还有几分道理。

侯沧海克制住愤怒,道:“熊小梅不愿意你去纠缠,听明白了吗?”

冷小兵反驳道:“熊小梅是否愿意,不是由你来说,而是要熊小梅亲口告诉我。我再重申一遍,你和熊小梅,我和熊小梅,关系是平等的,除非是有婚姻。我们都是学生,没有婚姻,因此我们都有追求熊小梅的权利。”

这是典型诡辩。

侯沧海和熊小梅正在热恋之中,好得蜜里调油,如胶如漆。而熊小梅和冷小兵根本没有任何交集,绝非什么狗屁等距离关系。

讲道理是越讲越扯不清,侯沧海准备动手了。在动手时,他脑袋变得格外清醒,目光锐利。他不再说话,用一个毫无预兆的鞭腿,狠狠抽在冷小兵小腿上。

冷小兵是个没有体力的小胖子,根本无法抵挡这个异常凶猛的打击,如肉口袋一般倒在地上,大声惨叫起来。侯沧海决定动手以后便不再客气,俯身又狠狠地打了一拳。这一拳若是打得实在,冷小兵的脸肯定会严重受伤,说不定会惹麻烦。因此,拳头即将打在脸上之时,侯沧海变拳为掌,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冷小兵脸颊上。

冷小兵只觉得被一根木棒抽过,脑袋昏乎乎的,如一只破烂自行车在脑子里晃荡,发出极不和谐的乱响声音。

侯沧海打倒冷小兵后,一点都不觉得兴奋,心情复杂地回到女生楼下,大吼道:“202,熊小梅,有人找。”

一身长裙的熊小梅很快就出现在走道上,对着黑暗楼下挥了挥手。

在报刊亭下,侯沧海道:“我刚才找到冷小兵,踢了他一脚,扇了他一耳光,估计以后他不敢再来找你了。”熊小梅紧张地道:“冷小兵的爸爸是当官的,你打了他,肯定要惹大麻烦,我们正在分配,这事会不会影响分配?”

侯沧海哼了一声,道:“这是他先来挑衅,活该挨打。再说,我收了力,绝对不会打出问题。”他想到冷小兵的背景,做出一个决定,道:“如果真有谁找你询问这件事情,你就一口咬定不知道,不管什么情况,你都咬定不知道我做过什么事。你确实也没有看见我打人,不用撒谎,撒谎容易穿帮,记忆就从与我们这一刻相见开始。”

熊小梅抓着侯沧海胳膊,道:“同学打个架,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侯沧海道:“你刚才提醒得对,他爸是学校当官的,还是实权派,我得有所准备。两人面对面做的事情,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我打人。”

两人在操场边散了步,要到熄灯时才各自回寝室。

侯沧海刚进寝室,就被两个汉子拦住。两个汉子是保卫处干部,专程来处理冷小兵被打之事。侯沧海有了足够心理准备,不加辩解,跟着两个汉子来到保卫处。面对保卫处干部,他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坚持没有打人。

在保卫处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保卫处头头梁处长和冷处长在保卫处楼上见面。

冷处长道:“老梁,怎么样,应该能把侯沧海扣了吧。冷小兵被打成脑震荡,现在还在呕吐。”

保卫处梁处长道:“那个叫侯沧海的学生是个老手,死硬分子,坚决不承认打过冷小兵。”

冷处长急眼道:“老梁,总务处这些年很支持保卫处工作吧,你们要什么东西,我是一次折扣都没有打过。如今我娃儿在学校被人殴打,你们居然袖手旁观。侯沧海就是一个学生,吓他一吓,绝对会承认。”

梁处长下楼后,拍响桌子,又给侯沧海戴了手铐,吼道:“你不要死猪不怕开水烫,痛快承认了,学校会酌情处理。”这是他的故伎,只要承认打人,就算是个死硬分子,也得由着保卫处来拿捏。

侯沧海依然不为所动,道:“没做就是没做,就算给我戴上手铐,我还是这一句话。留置只有二十四小时,到时还得放我回去。放我出去,我就要去找学校党委书记、校长告状,你们凭着一面之词,将无辜学生关押二十四小时。”

“你敢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讲我的权利。你把手从我鼻子拿开,有理讲理,不要这么凶恨地对待学生,你们是学校保卫处,是保卫我们的,不是欺负我们的。”侯沧海讲到这里,忽然发现自己和母亲有几分相似,到了恶劣环境,语言反而丰富起来,说起话来一套一套。

保卫处长扬起手臂,准备扇人。手臂在空中扬了扬,又收了回来,梁处长道:“你不要自己以为聪明,学校到处都有监控,你的所有行为都有录相。”

这一点让侯沧海吓了一跳,随即想到若真有录相,保卫处的人就不会和自己啰嗦了。他笑了笑,道:“有监控,请拿出来,我们一起看。”

梁处长以前在地方派出所工作过,若是以前,早就抡起了拳头。调到学校派出所后,他吸取以前教训,将脾气收了起来。他转身出门,又上楼,找到冷处长道:“侯沧海真是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承认错误,要想点其他办法。”

熊小梅与侯沧海分手以后就回到寝室,压根不知道男友在保卫处关了一个晚上。早上按照以前的习惯,吃过早饭,拿着书,来到教学楼。

杜老师叫住了熊小梅,脸色十分不好看,道:“你认识侯沧海吗?”

熊小梅想起男友“不说假话”的交待,坦然承认道:“认识,侯沧海是我的男朋友?”

“侯沧海昨天晚上殴打了冷小兵,冷小兵脑震荡,住进医院。你知道侯沧海为什么打人吗?”杜老师一边说一边观察熊小梅,熊小梅脸上表情已经充分显示她是知情者。

熊小梅道:“我昨天和侯沧海在一起,但是确实不知道杜老师说的事情。”

杜老师威胁道:“侯沧海被学校派出所拘留了。校方对打人事情很重视,按照以前惯例,肯定要开除侯沧海。侯沧海即将毕业,面临分配,被开除以后,前途就毁了。”

“校方”传递的压力让熊小梅觉得窒息,愣了神,道:“真会开除吗?”

“肯定会。”杜老师肯定地点了点头。

“杜老师,有什么办法没有?”熊小梅声音里开始带着哭腔。

杜老师沉默了一会儿,道:“这要看当事人冷小兵是什么态度,他不追究,或许事态没有这么严重。他坚持追究,只能开除。冷小兵就是校医院三楼七号房。”说了这句话,杜老师转身就走,走路时高跟鞋打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刺耳声音。

熊小梅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回到寝室以后就躲在床上默默哭泣。闺密陈华最先发现熊小梅异样,赶紧陪在身边安慰。

“侯沧海家里人帮他联系到政府机关工作,如果被开除,他的前途就算完了。”熊小梅这时将男友叮嘱忘在脑后,脑里只是想着杜老师所言。

陈华不是当事人,脑袋要清楚得多,道:“这事要和侯沧海商量,问清楚再说。”

两人来到男生楼,得知侯沧海晚上被保卫处的人带走,一直没有回来。熊小梅顿时慌了神,脑子里想起侯沧海被关在保卫处的悲惨模样,直抹眼泪。

两个女孩又来到校保卫处。

校保卫处梁处长正在喝茶,见到两个漂亮女学生进门,猜到与侯沧海有关。他冷眼瞧着两个女生,心道:“难怪冷小兵会争风吃醋,他娘的,这两个年轻女孩子当真漂亮。”

熊小梅在校园内素来没有将保卫处看在眼里,相较学生处等部门,保卫处在学生眼里是一个冷衙门。此时男朋友被关在里面,冷衙门就散发出不比寻常的威严,眼前胖胖的干部变得格外强大。

“请问侯沧海在这里吗?”

“你是哪位?”

“我是侯沧海的同学,女朋友。他到底犯了什么事情?”

“他犯了什么事情,保卫处自然会通知相关部门处理。”

“我能见一见侯沧海吗?”

“你们是大学生,难道不知道规定吗?我明确告诉你,侯沧海殴打同学事件是严重的,性质恶劣,必须严肃处理。”

杜老师和保卫处的人说法一致,让熊小梅失了分寸。离开保卫处时,她眼泪刷刷往下流。看着闺密慌了手脚,陈华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我帮你去找一找冷小兵,看他是什么态度?”熊小梅道:“侯沧海说过,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打人。”陈华道:“我到医院去探探虚实。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陈华和熊小梅到菜市场买了水果,由陈华提到校医院3楼。3楼7室,冷小兵正在看电视。他原本以为是熊小梅进门,没有料到来者是性感又漂亮的陈华。他连忙理了理衣服,道:“你怎么来了?快,请坐”陈华盯着冷小兵,道:“你不是被打成脑震荡了,怎么活蹦乱跳的。我有话和你谈。”

第八章 恋爱合约

二十四小时以后,侯沧海走出了校保卫处。他的判断基本准确,冷小兵肯定没有什么大事,只要自己不承认打人,校保卫处拿自己没有什么办法。

侯沧海在保卫处该睡觉就睡觉,该吃饭就吃饭,神经大条得让保卫处经常丰富的几位同志都觉得“此子不凡”。走出保卫处,他自由地行走在校园里,在阳光照耀下直奔小面馆。保卫处东西确实不好吃,硬绑绑馒头咬起来实在没有滋味,一碗汤水几乎没有油星子。

“二两杂酱面,多放点碗豆。”侯沧海坐在小面馆,对着正在灶上忙碌的龚大哥喊道。

“晚上有空没有,到我这里整两盘。沧海就要毕业了,以后找人下棋都麻烦。”面馆老板龚大哥是象棋迷,被侯沧海虐待和蹂躏无数次,仍然不改初心,逮到机会就要和侯沧海下棋。他打好面条佐料时,特意多加了杂酱和碗豆。

侯沧海端着面条,深深吸了口气,香气浓郁得如人参果一般,调动了全身饥饿细胞。他吃了七八口,才缓过劲来,道:“我让你一个车一个马,如何?”

龚大哥棋艺不行,自尊心强得很,道:“谁要你让棋,人活一口气,输棋不输人品。”

侯沧海突然想起龚大哥父亲曾经是学校领导,灵机一动,就将红鼻头龚大哥拉到角落,讲了自己遇到的事情。

听罢离奇之事,龚大哥满脸怒火地道:“他妈的,现在当官的都是什么人品。你不要怕,冷屁眼虫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侯沧海道:“如果解决不了问题,我来找你。”

龚大哥满口答应,道:“老爷子虽然离休多年,脾气仍然倔,现在校长书记见着都得笑脸相迎。他这人是老古板,当初说我没有城市户口,不肯解决我的工作,所以害得我只能开面馆,否则,我也弄个处长当当。老爷子正义感强,听到这种龌龊事,绝对要拍案而起。只不过,你有一点要注意,不能说在学校谈恋爱,他最讨厌大学生不好好学习,在校内谈恋爱。他就是这种老古板思想,一辈都改不过来了。”

离开面馆,侯沧海信心十足地来到了女生宿舍。熊小梅听到招呼声以后立刻飞奔而出,如果不是来往同学多,肯定就如小鸟一样扑进侯沧海怀里。

“你终于出来了,把我吓坏了。”熊小梅说起这话,鼻子开始发酸。

侯沧海警惕地道:“谁来找过你?”

熊小梅道:“杜老师找过我,说是保卫处拘留了你,学校要开除。这一次全靠了陈华,她代表我到医院去找了冷小兵,双方达成谅解。等会我们找个馆子,请陈华吃饭。”

侯沧海道:“陈华代表你,到医院给冷小兵赔礼道歉了?”

熊小梅道:“冷小兵住进医院,陈华去看望,我觉得没有什么。现在你出来了,事情就圆满解决了。”

听罢事情经过,侯沧海如吃了一只苍蝇般难受。他不能责怪女友和陈华,这两人都是为了自己着想,如今他最烦的是杜老师。作为老师原本应该保护自己的学生,却充当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那肯定要感谢陈华,不论如何,她愿意挺身而出。冷小兵以后还要纠缠,我照样收拾他。”

熊小梅道:“陈华转述了冷小兵的话,冷小兵说既然我不愿意,他肯定不会再来了。我估计他也许被打怕了。”

侯沧海脑中闪过陈华,又闪过冷小兵,总觉得事情有点怪,怪在什么地方,一时又想不明白。

与冷小兵莫名其妙的争斗算是大学毕业前的点缀,在随后日子里,所有人把精力集中到毕业分配上,多数毕业生都对前途充满了担忧,满是迷茫。

6月30日,这是一个让很多毕业生都留下忧愁的夜晚。熊小梅和陈华在寝室聚餐以后,独自漫步在校园内。

“你是不是在和冷小兵谈恋爱?”得知陈华留校以后,熊小梅敏感地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直截了当问起此事。

陈华穿了一身白色连衣裙,嘴唇涂有口红,散发一种素雅的性感。她沉默地望着黑暗校园,道:“我不想回小县城,那里没有任何机会。在小县城里,只有进了政府机关才有一点点小机会。可是,进了机关又如何,还是在小县城里,我不想奋斗多年,从终点又回到起点。”

熊小梅激动地道:“难道为了工作就放弃爱情?冷小兵用这种手段来谈恋爱,人品不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跳进火坑。”

陈华情神平静,道:“这是我的选择,与冷小兵没有关系。冷小兵就是我的一个跳板,留校以后肯定就要和他分手。从这个角度来说,是我利用了她。”

熊小梅道:“当初你要替我到医院去看冷小兵,是有意图的。”

陈华没有否定这个说法,很深沉也很尖刻地道:“是的,我就是这个意图。这是一个很现实的社会,大家都不能免俗,杜老师为什么这么卖力地拉皮条,对,就是拉皮条,原因很简单,杜老师的老公做生意,有求于校总务处,无法拒绝冷小兵父亲提出的要求。我最初很看不起杜老师,现在想起来,大家都是可怜虫,不过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而已。”

任何事情都有代价,陈华能获得留校资格就必然要付出代价,熊小梅最初很愤怒,然后慢慢开始悲哀起来,“我还以为读了大学,就能有一个好的人生,谁知大学毕业我们仍然看不到美好人生,还得用这种办法来留校,想起来就非常悲哀。”

陈华双手环抱在胸前,道:“我做出这种选择,你肯定瞧不上我,但是,我不后悔,如今留在江州师院,先当辅导员,再想办法读研。冷小兵开出的条件,让我无法拒绝。”

熊小梅道:“冷小兵先找我,然后轻易就换成你,他不是找女朋友,就是想找个美女,这不是爱情。”

陈华叹了口气,道:“我的傻小梅,这个时候还相信爱情?我反正不相信。当然,你和侯沧海和我这种情况不一样,你们谈恋爱的时候没有功利色彩,纯粹是两人相爱。”

“我们以后日子也挺艰难,两地分居,天涯一方,也不知何年何月能解决。”熊小梅想起破破烂烂的子弟校,叹了一口气,道:“也许隔不了多久,我就会辞职。到子弟校当老师,根本就不是老师。”

陈华看了看手表,道:“我要到冷小兵家里去,你也去和沧海约会吧,这是大学最后一天,你要过得美好一些,要给自己留下一个美好夜晚。”

分手之夜,熊小梅用力与陈华拥抱在一起。熊小梅喃喃地道:“你要机灵一点,找机会摆脱他们。既然都是利用,也就不要把自己彻底陷进去。”

陈华笑了笑,道:“我记得沧海说过一句话,生活就是强奸,不能反抗,就要好好享受。”

熊小梅站在绿树成荫的校园小道,望着陈华背影百味陈杂。一阵风起,陈华长裙随风摇曳,带出一阵悲凉的美。

独自在往常约会的报刊亭等了半个多小时,侯沧海终于如约而至,满身酒气。他见到女友神情忧郁,道:“走,我们到操场走一圈。今天是在校园最后一夜,我们一定要留下深刻记忆。”

熊小梅神情郁郁地伴随在侯沧海身侧,不说话。

侯沧海道:“今天不对劲啊,就算明天离校,你也用不着伤心欲绝。”

熊小梅将头靠在男友肩膀,道:“陈华留校的原因和冷小兵有关,她埋葬了自己的爱情,与冷小兵谈恋爱了。”

“我早就觉得不对劲,原来是这样。”

“你不要瞧不起陈华,她也是没有法子。”

“哼,用这种方法来找女友,冷小兵就是一个没有卵蛋的人。陈华终究有一天会为了自己的选择后悔。”侯沧海打心眼里瞧不起依仗父亲权势的冷小兵,也不能完全理解陈华的选择,他伸手挽住女友细腰,道:“从大学毕业开始,我就要洗心革面,不贪玩,天天做正事。两年时间,我要凭着自己的本事,把你调到江州。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说起最后一句话时,他把自己想象成常山赵子龙,匹马单枪,纵横曹营。

男友的甜言蜜语总是治愈伤痛的良药,熊小梅在石保坎上仰望深遂夜空。

这是一个分手之夜,操场处处充分了离情别意,给自己大学青春一个圆满结局。

与女友分手以后,侯沧海拖着疲惫脚步回到寝室。寝室里满是酒味,已经醉倒了一人。杨兵爬在床上,将头伸到床外哇哇大吐。

侯沧海道:“杨兵怎么喝这么多?”

“杨兵和女朋友所签协议到期,明天协议正式分手,从此天各一方,无牵无挂。”全何云光着上身,肋部排骨如钢琴的黑白键。

侯沧海道:“既然签了恋爱协议,就有心理准备,真要分手时何必要死要活,喝这么多酒。”

“说起容易,做起来难。”全何云向窗外弹出一个烟头,仰天长叹:“问情为何物,让人生死相许。”

这是全何云式抒情方法,弄得侯沧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全何云,闭嘴,最听不惯你发骚。”

全何云道:“为什么听不惯,我说的是实话。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我们不能媚俗,也不能为了反媚俗连正常情感也不能抒发,这是另一种媚俗。”

全何云越是说得正经,侯沧海越是起鸡皮疙瘩。起了两层鸡皮疙瘩以后,他直接塞了一枝烟到全何云嘴巴里,这才算堵住了抒情之嘴。

胖子刘楚鬼鬼祟祟地进了屋里,提了一个大桶。他进屋后将房门关掉,然后将大桶放在桌上。桶里收集了许多饭盒、杯子和墨水杯,这些东西都是附近几个寝室的,陪伴大家多年,均十分眼熟。胖子刘楚将这些“武器”倒在桌子上,又溜出房门,去附近寝室偷偷寻找武器。

一个寝室四人,皆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侯沧海和杨兵在学校谈了恋爱,全何云和刘楚则一直单身,刘楚未谈恋爱的原因是年龄偏小,进大学时刚满十七岁,一直被当成了小弟弟。他也没有辜负小弟弟的称号,始终调皮捣蛋,对男女之事没有明显兴趣。全何云则全然不同,每当熄灯夜话时,他必然唾沫横飞地谈论爱情,因为谈得太多,反而在四年都没有任何进展。

刘楚又提了一桶武器回来时,熄灯音乐响起。熄灯音乐就是号令,所有同学都聚集在窗口,江州师范学院一年一度的大狂欢即将开始。

无数撕碎的书本从天而降,化作满天飞雪。无数饭盒在空中挣扎,倾吐着四年来的怨气,砸在地面上怦怦作响。极短时间之内,地面上就铺了一层残物。若是没有楼上众学生拼命撕吼,会给人一种乱世逃亡之感。

校方对这种事情早有预料,保卫处同志和老师们深入学校,做着无谓劝解,或者准确地说是起着灭火器的作用,防止事态扩大。

今年反应最激烈的却是女生寝室,一大串鞭炮被点燃,从楼顶上扔了下来。鞭炮在半空中爆炸,发出绚丽火光和刺耳响声。

男生们激情被鞭炮点燃,有几个激动的男生将板凳和椅子扔出窗外,发出震天轰响。这个行动超出了狂欢范畴,立刻引来保卫处关注。保卫处锁定了扔板凳和椅子的寝室,拿着大电筒就上楼劝阻。

杨兵在狂欢中又吐了一次,吐完之后,想起貌美如花的女友从此要投入另外男人的怀抱,心情激荡,悲痛难言,翻身而起。

全何云等人都在快乐地将杂物扔出窗外,没有注意到杨兵痛苦绝望的表情。杨兵站在距离窗子不足一米远的桌子上,朝窗外跳了出去。

侯沧海扔完两个墨水瓶,无意中回头,恰好看到杨兵站在桌面屈身下蹲,动作极似短跑的起跑姿势。侯沧海吼了一声:“杨兵,不要。”话声未落,杨兵如一只大青蛙一般朝窗外蹦了出去。

侯沧海眼疾手快,跳起来双手去抓这只大青蛙。

大青蛙跳得很坚定,身体已经离开了窗子。

侯沧海搂住了大青蛙左腿。下坠之力巨大,差点将侯沧海也拖出了窗口。侯沧海蹲下身,将身体死死靠住墙壁,这才没有被带出窗外。

杨兵跳出窗子之后被侯沧海抱住小腿,整张脸重重地撞在了墙上,鼻血哗哗直往外涌。鼻血来得凶猛,糊住了眼睛,他不停地擦眼睛,头脑一片模糊,奇异地没有害怕。

第九章 离校前的疯狂

全何云、刘楚急忙奔到窗外,抓裤脚、抱小腿,将杨兵从窗外拖了回来。

将杨兵拖回屋子后,侯沧海骑在他身上,抡起手掌,“啪、啪、啪”就是一顿耳光大餐。刘楚跟随侯沧海行动,上前对着杨兵一阵猛踢。他踢的部位也有讲究,专踢屁股和大腿等肉多的地方。

全何云是寝室里最温柔的男人,见侯沧海打得狠,怕出事,双手抱住侯沧海胳膊,道:“沧海,不要打了,再打要出事。”

侯沧海又扇了杨兵一个耳光,这才停手,恨恨地道:“找根绳子来,今天要将他绑起来,等到酒醒以后,再放开他。”

由于事发突然,再加上整个学生楼处于黑暗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刚刚差点经历了一场惨剧。侯沧海寝室的狂欢因为杨兵跳窗而戛然而止,三人撕了被单,做了绳子,绑住杨兵。他们坐在绑得如猪蹄一般杨兵身边,点燃香烟,聊着春青话语。

全何云得知他梦中情人陈华居然为了留校委身于冷小兵,再次仰天长叹:“这个世界没有比女神坠落更让人痛苦的事情。杨兵,我的女神都变成乌鸡了,你又有什么想不开。”

他吸了一口烟,吟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刘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断道:“老全,打住,打住,说人话,就是好白菜被猪拱了,让你很不服气,是不是?”

全何云道:“读了四年大学,刘楚还是不解风情。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这句话说得多好。”

侯沧海听得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骂道:“滚。”

被绑在床上的杨兵也跟着骂了一句:“滚。”

听到杨兵骂人,三人围了过来,侯沧海道:“想通没有?”杨兵被侯沧海打成了猪头,脸肿了一圈,鼻子结着血枷,道:“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想通了。”全何云道:“刚才为什么要跳楼?”杨兵道:“一时想不开,我再也不会了。把我解开,我要小便。”

侯沧海恶狠狠地道:“不解,明天早上再说。”

杨兵苦着脸道:“我真的要方便,等会要尿裤子了。”

侯沧海就将杨兵拉了起来,松开他的一只手臂,又找了一个还没有丢下楼的盆子,让杨兵对着盆子方便。

“拜托,我方便,你们不要围观。”

“谁稀罕看你,我只是想看一看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你会不会变成硬汉。”全何云光着上身,露出一身排骨,叉着腰,站在杨兵身旁。

杨兵哀求道:“你们都走开,站在旁边,我真的拉不出来。”

三人这才退后两步。杨兵酝酿半天,终于方便出来。

四人情绪已经从整个毕业狂欢中脱离出来,围坐在一起抽烟,谈及未来,有着淡淡忧伤。

这时,整幢楼的狂欢浪潮演变成男生楼和对面女生楼歌曲大对唱,双方极度兴奋,男生唱《真心英雄》,女生就唱《月亮代表我的心》,男生唱《朋友》,女生就唱《月亮代表我的心》,男生唱《亲亲我的宝贝》,女生就唱《月亮代表我的心》,唱到后来,双方合在一起集体大合唱,唱的歌曲全部是在军训时同时学会的歌,比如《打靶归来》,《壮志在我胸》等,这些歌曲平时大家并不唱,可是真要到了合唱之时,这些歌比其他歌都有气势。

四人情绪不高,没有加入对唱大军,坐在一起打最后的双扣。

不知不觉,天亮。起床广播响起时,四人将牌丢下,准备到龚大哥面馆吃最后一次分手面。杨兵一直坐着打牌,早就忘记双腿还被绑着,结果刚迈步就摔了一跤,痛得直吼:“沧海,给我解开绳子了。”侯沧海打的绳结很牢靠,又有意放到腿后,杨兵昨夜解了几次都没有解开。

侯沧海道:“再问一遍,想通没有?想通了我才解绳子。”

杨兵道:“真想通了,我不会再做傻事了。我以前没有料到和女朋友分手会这样难受,真的很难受,当时心灰意冷。现在我都死过一回,大彻大悟了。沧海,我没有说假话,你以后和熊小梅分手的时候,自然知道我的感受。”

“你这个乌鸦嘴,我怎么可能和熊小梅分手。”侯沧海骂了一句,蹲在杨兵身后,解开绳子。

被解开双腿以后,杨兵来到窗口,将头伸出去看了地面上乱七八糟的垃圾,双腿软得不行。他退后几步,坐在床上,对紧跟在身后的侯沧海道:“我太傻了,昨天没有你们几个,我就玩完了,而且完得实在窝囊。”

侯沧海拍了拍杨兵肩膀,道:“过了这个坎,你这辈子肯定火得一塌糊涂。”

四人到了龚大哥面馆,要了最顶级的杂酱豌豆面,正在沉默地吃着,窗外响起了“同桌的你”的歌声。他们端着碗来到门口,望着一辆辆大巴车正在朝广场开来,离校同学拖着行李,胡乱唱歌。

杨兵看见了合约到期的前女友。前女友站在汽车旁,拖着拉杆箱,穿着熟悉牛仔短裤,隔着无数人望向龚大哥面馆。两人眼中神情复杂,有爱有恨,但是遵守了约定,没有在开车前靠近。

十点,大客车启动,“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的歌声在校园内回荡。

杨兵假装很勇敢,上车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杨兵哭声具有极强传染性,众多女生潸然泪下。

侯沧海跟随女友熊小梅前往秦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