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吴小璐脑中最经典的白日梦。

她此时从侯沧海身上看到了一个儿子对母亲的眷恋,泪水毫无来由夺眶而出。

两人在底楼匆匆见了一面,吴小璐犹豫了一会儿,没有上楼见周永利。

配型结果出来以后,二家欢乐四家愁。

具体来说,有四人配型不成功,另有二人配型成功,周永利在配型成功之列。得知这个消息,侯家一片欢腾。但是欢腾很快就被忧虑代替,周永利和另一名患者都是和同一个捐献者配型成功,更不利的是另一名患者比周永利更早住进医院,按照顺序来说,应该由另一名患者进行肾脏移植手术。

当医院宣布这个决定以后,侯家人顿时如坠冰川。

侯家父子做好了亲属移植的准备。两人准备同时配型,谁能与周永利配型成功,谁就做肾脏移植。侯沧海做配型是瞒着周永利的,因为周永利多次表示,可以接受老伴肾移植,但是不能接受儿子肾移植。理由很简单,儿子年纪轻轻就割掉一个肾,会影响儿子一辈子,甚至会影响生儿育女。她宁愿自己得病,也不愿意儿子一辈子不幸福。

尽管医生反复讲割掉一个肾不会影响生活,周永利还是不愿意儿子如此年轻就割肾。

即将做亲属移植配型准备时,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另一名患者已经六十七岁了,家在农村,面对高昂的称植费用选择了放弃。

为了让母亲尽快手术,手术费用筹集就成为迫在眉睫的事情。

在得知母亲生病之前,侯沧海已经将自己在黑河的房产挂出去交易。由于房子位于黑河镇,黑河镇虽然必将与新区连成一体,房价涨上去指日可待,但是远景代替不是现实,目前黑河镇房价仍然是郊区价格,整套房子报价定在四万元。挂出去一个多月,极少有人咨询。唯一报价者,只肯出二万五千元。

为了筹集手术费以及手术后必然要花费的治疗费用,侯沧海忍痛用二万五千元将这套住房处理掉。虽然买这套房子只花了五千元,从理论上来说赚了两万。但是,这套房子暂时不处理,几年之后价格肯定不一样。更关键是卖了此套房子以后,侯沧海和熊小梅实际上就失去了住房。再买新住房,二万五千元就远远不够。

就算卖掉了住房,距离实际需要的经费还有相当大的距离。

为了筹够经费,侯沧海急得嘴唇起了大泡。

侯金玉单独将侯沧海约了出来,提出了一个方案。

“侯总,嫂子得病,我帮不上什么忙,很不好意思啊。”

“别这样说,你们把一食堂做好,就是最大帮忙。”

“前两天,我无意中给厨师朋友们说起此事。有个朋友提出一个想法,我只是转述啊,成就成,不成就不成。”

“有啥事就说,不要吞吞吐吐,我们接触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那个朋友是厨师,他想出五万块钱,把一食堂转包过来。”

侯沧海万万没有想到侯金玉在这个时间点上会提出这个方案。经过前期努力,克服种种困难,一食堂经营状况越来越好,是一只会下蛋的老母鸡。五万块钱就是趁火打劫,他目光犀利地盯着侯金玉,半天不说话。

侯金玉神情变得有有些尴尬,道:“侯总,我只是转述朋友的想法。你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不愿意。”

说完话,他站了起来,转身朝后厨走去。

在医院这一段时间,母亲周永利病情时好时坏。她的皮肤失去光泽,干燥脱屑。每天长时间头晕头痛,肌肉时常颤动抽搐,小腿水肿更严重,还不时呕吐,种种症状,预示着母亲陷入极大病痛之中。

侯沧海决不能看着母亲滑入无边深渊。

“凭什么要把一食堂打给侯金玉,没有想到他和郭加林一样打着鬼心思。”

“他只是帮着朋友问,同不同意得看我们的意见。”

“肯定就是侯金玉自己的想法,借朋友为名。一食堂天天赚钱,我舍不得打出去。”

“能凑的钱都凑了,我们必须得在最快时间将钱凑齐。时间不等人。”

晚九点,在前往医院的路径中,侯沧海提起了侯金玉“转述朋友的想法”。熊小梅从来没有想到过要转让一食堂,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

两人在沉默中来到了医院。病房,传来周永利的呕吐声。侯沧海快步走进病房,只见一个护士站在床边,母亲正趴在床上艰难地呕吐。呕吐物中有淡淡尿味,还有一团团红色。护士下意识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侯沧海跟了出去,道:“我妈情况怎么样?”

那个护士道:“情况不怎么好。你们赶紧准备钱,尽快做手术,否则解决不了问题。你妈发病特别急,非常少见。”

侯水河走出病房,趴在哥哥肩膀上,无声抽泣。

侯沧海安慰道:“你别急啊,我们肯定能想到办法。”

侯水河道:“我真没有本事,一点都不能帮助家里,还给家里带来这么多麻烦。”

侯沧海拍着妹妹后背,道:“你现在任务是养好小宝贝,顺顺利利生产,这是对我们家最大的帮助。如果我们还要抽精力照顾你,就麻烦了。”

这是一句大实话。侯水河用力地点了点头。她如今渡过了最容易流产的日期,原本可以开开心心孕育两个宝贝,没有料到天有不测风云,母亲生病让原本美好的计划完全泡汤。

熊小梅在卫生间里把装呕吐物的盆子洗干净后,找到一个安静地角落给姐姐打电话。她自从辞职离开家门以后,不管再困难,从来没有向娘家开口借钱,此时确实遇到了迈不过的坎,她只得向姐姐求助。原本指望能临时调剂几万过来,谁知姐姐和侯沧海小舅舅情况近似,刚刚将贷款投入生意中,目前基本没有流动资金,最迟还要等三四个月才能回款。

她打完电话,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躺在病床上的周永利,下定了最后决心。

“侯子,把一食堂打给侯金玉吧。”

“对不起,小梅。”

“救人要紧,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我们以后一定要重新把钱赚回来。”

得到熊小梅同意后,侯沧海打通了侯金玉电话:“我和熊小梅等会回一食堂,你把朋友叫过来,我们马上谈转让的事情。”

第九十八章 柔情

回到一食堂,侯金玉和另外一人等在小厅。

侯沧海在一食堂奋斗了好几个月,天天和厨师接触,对厨师的味道太过熟悉。此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穿着普通衣服,但是厨师味道扑面而来,挡都挡不住。

熊小梅一直在调整情绪。来到一食堂后,知道眼前一切将与自己告别,不禁悲从心来。她坐在侯沧海身后,不想说话。

略为寒暄,侯沧海不想绕弯子,直接切入主题:“一食堂各方面走上正规,你们不要为了压价故意挑毛病了,出多少钱?说个爽快话。你们上次说的五万,这是不可能的。光是库房的米、面、油和其他物品都要价值接近两万元,还有整套监控系统,完整的厨房设备,以及全套人马。”

侯金玉和他的朋友准备趁着侯沧海急需用钱之机合伙将一食堂包过来。他们最初商量是给一食堂多挑毛病,然后在五万元左右将食堂拿到手。他们没有料到侯沧海上来就很强势地定下调子,不想谈判。

侯沧海又道:“我在后勤处有两万元保证金,你们要承包一食堂,得将这两万元转给我,这笔钱不包括在转让费里面,算是你们交的保证金。你们不做食堂后,这笔钱要还给你们。”

尽管侯沧海有话在前,厨师朋友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挑一挑一食堂的毛病,道:“我今天看了一食堂,问题还是不少,承包费又高。”

侯沧海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刚才说了,用不着挑毛病,你们直截了当开个价格。只要不离谱,我们都可以商量。”

厨师朋友望了侯金玉一眼,道:“那我还要和侯金玉商量一下。”

到了这个时候,侯金玉不再掩饰自己的意图,和厨师朋友一起到外面商量。走得外面,厨师朋友道:“看来五万块钱拿不下来。”侯金玉道:“我们要稳得起,侯总急着用钱,拖不起。”

在小厅里,熊小梅用手背擦眼角。一直以来,她都将侯金玉视为最值得依赖的人,没有料到家里刚刚出了点事情,侯金玉就盘算起自己的生意。等到侯金玉出去商量时,她愤怒地道:“人心隔肚皮,我没有想到最后捅刀子的是侯金玉。”

侯沧海坐在熊小梅身边,道:“我们要换个思路来想问题,他在为我们工作时还是尽心尽力的,这一次想转包厨房也是做到明处,是按照生意场上的套路在走,不算最后捅刀子。”

熊小梅道:“明明就是趁人之危,就是捅刀子。侯金玉最掌握内情,可以把价格压得最低。”

侯沧海看此事角度与熊小梅稍有不同。熊小梅关注重点在一食堂,侯沧海关注重点是时间,他想要尽快将一食堂处理掉,以筹集母亲动手术的费用。

这两个关注点稍有所不同,也是人性使然。

“你如今在政法委工作,可不可以贷款?”

“我是江阳区政法委的普通干部,又没有当领导,资历还浅,与银行没有任何关系,贷款很难。上一次我找过建行梁勇,他还是老关系,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有没有其他办法,我真想保住一食堂。”

“时间太急,我们等不起。”

熊小梅想着周永利身体状况,知道男友所言不虚,深深地叹息一声。在一食堂天天赚钱之时,小厅在其眼中色彩明亮,此时小厅本身没有变化,而如今进入她眼中的小厅变得灰朴朴一片,没有了任何色彩。

外出商量策略的侯金玉和厨师朋友走了回来。他们这一次变得很是强硬,只肯多加五千块钱,否则就不谈了。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达成两个协议:一是侯金玉和厨师朋友一共出资六万,另外还有侯沧海交给后勤处的两万保证金,总共八万交给侯沧海和熊小梅;二是一食堂整体转包给侯金玉及其朋友,转包手续由侯沧海和熊小梅办理。

次日上午,侯沧海办理了转包手续,拿到了八万块钱。

区委政法委知道了侯沧海遇到的难题,单位职工搞一次小规模捐款。

陈华、陈文军、周水平以及在南州做医疗代表的杨兵、吴建军各自送了些现金。

资金筹集完毕以后,手术如期进行。

当周永利被推进手术室时,侯援朝抹了眼泪。侯沧海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看见父亲落泪。他第三次拍了父亲肩膀以示安慰:“杨医生说了,手术成功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我妈吉人天相,肯定没有问题。”

熊小梅陪在手术室外。自众一食堂营业以来,她天天忙得团团转。如今一食堂交了出去,她失去了工作或者说是事业,正好可以全力在医院帮忙。在生死关头,她不再去想一食堂。当周永利被推进手术室时,她双手合什,为其祝福。

周永利被推进手术室时,看着亲人们被关在了门外,内心涌起悲伤和悲壮两种不同的感情。进了手术室,先由护士备皮,插尿管,灌肠,随后的事情周永利开始模糊起来,似乎是注射脊椎处腰部麻醉,好像还有催眠类药物。手术三个小时后,她醒来后,发现自己在重症监护室,麻醉最先清醒的是头部,但是身体一动不能动。她有了一个荒诞的感觉,似乎手术后全身只留下一个头部,身体部分全部不存在了。产生了这个念头后,她变得十分恐慌。

等在手术室外的家人们得知手术成功的消息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侯援朝喃喃自语道:“我问过厂里医生,他说肾移植后对于用药和饮食要求更高,要时刻小心,不能伤害那个新移植来的肾,一旦它再坏了,就全白干了。”

侯沧海安慰道:“肾移植后,移植肾的生存时间有一个统计数据,1年存活率为95%,10年存活率有68%。既然大部分人都活过十年,我妈肯定也行。”

手术完成后,侯援朝和侯沧海父子俩人留在医院,大舅舅回家,熊小梅和侯水河两人则回到世安厂。世安厂是两室一厅的房子,所有人即将回到家住,房子的拥挤显露无疑。

妹妹没有读大学之前,侯沧海是住在一间家里人隔出来的小房间里,仅仅能放一张小床,床头有一张小桌子。

侯水河是女生,则住了一间完整宿舍。

这一次母亲生病,侯沧海卖掉了房子,转包了伙食团,因此,熊小梅只能暂时回到世安厂居住。她将怀孕后行动不便的侯水河安顿好以后,躺在以前侯沧海住过的小床上,失神地望着黑暗不清的天花板。

熊小梅辞职以后也遇到不少困难,以前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希望总是在前方闪烁金色光芒。这一次遭受到的打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得多,她和男友没有了住房、没有了一食堂、没有了现金,唯一剩下的是负债。而且,周永利手术后还要长时间服用抗排斥类药。稍有不慎,对新移植的肾就会有伤害。这些钱侯家本身难以承担,依着侯沧海性格,必然会承担起来。

而且,妹妹没有工作,将要抚养双胞胎,这又将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熊小梅想到这些事情,心里发慌,觉得生活毫无希望。在黑暗小屋里,她任由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滴落在枕头上,很快将枕头打湿了一片。这时,姐姐熊小琴的电话打了过来,询问周永利的手术情况。姐妹俩在电话里聊了十来分钟。打完这个电话以后,熊小梅心情更加复杂。

下午四点钟,熊小梅和侯水河都起了床。

“水河,给你煮饭以后,我到医院去看一看。”熊小梅擦干了眼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侯水河知道哥哥和嫂子为了手术费用做出了巨大牺牲,对嫂子感情猛然间增加了。她笑道:“最初三个月,我怕流产,什么事情有都不敢做,现在流产可能性很小了,我要适当运动,做饭没有任何问题。”

熊小梅和侯水河一起在厨房做饭。

侯水河道:“嫂子,听说你和我哥准备在三月份扯证,到时要好好庆祝一下。具体是什么时间?”

熊小梅心酸地道:“我妈去算的日子,定在3月12日。”

侯水河兴致勃勃地道:“你们可以早点要小孩,如果也是双胞胎,四个小孩在家里玩,多热闹。”

侯水河大学毕业后进了是省里一家私营企业,不久就发现怀孕,为了保胎被迫辞职。她工作时间不久,更接近于大学生。因此,她的想法在熊小梅眼里很天真。在熊小梅心目中,若是家里有四个小孩,再加上一个病人,则这个家更没有办法过日子。热闹是热闹,是绝望的热闹。

煮了饭,熊小梅基本上没有食欲,喝了口汤,就放下了筷子。

独自来到市人民医院后,熊小梅在医院门口徘徊了半个小时,转身到附近宾馆开了房间,然后再到医院。

周永利还在重症监护室,侯沧海守在这里没有什么用处。侯援朝将儿子赶出医院后,独自守在空空的病床前。

从手术前的准备,到手术中的煎熬,再到手术后的放松,使侯沧海胡子猛然间窜了出来,头发乱成一团。熊小梅心疼地道:“我开了宾馆,今天就住宾馆,免得跑来跑去。”

进了宾馆,侯沧海看见有新买来的内裤、毛巾,夸道:“这几天没有洗澡,身上都有酸臭味道了,还是老婆想得周到。”

他进了卫生间,想起以后世安厂的小床,有点发愁。

这时,熊小梅推开了卫生间的房门。她没穿衣服,眼里满是柔情。

第九十八章 分离

侯沧海和熊小梅的长期“夫妻”生活中,双方都很享受。

在这个享受过程中,向来是由侯沧海发起战争。

今天有一点不同,是由熊小梅挑起战争。

客厅电视正好是音乐频道,一个美女歌手深情地演唱熊小梅在这一段时间最喜欢的歌《后来》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来……

在歌声中,熊小梅想到自己的决定,心如美丽脆弱的瓷器从百米高空落下,碎得不成样子。

生命中最爱的男人在不停地用力和冲刺,额头有了汗水。

她产生了有生以为最强烈的悬浮感。

她的身体如气球一般高高飘到空中,受到天花板阻挡,而悬停在房顶。

她从另一种视线里,俯视一对欢爱的男女。

侯沧海背部肌肉线条非常漂亮,没有赘肉,这说明他还年轻,也经常锻炼。

此时,这漂亮后背出现了血迹,血迹来源于指甲的撕裂。

这是她第一次在最幸福的时候伤害他的身体。

他的左右肩胛处各有五条划痕,从空中俯视,如红色刺绣,灿烂无比。

她从空中俯视,见到了自己的脸。

熊小梅眼眼如泉水,不停涌出,又从脸颊滑落,落到床单上,将床单弄湿了一大块。

“傻老婆,今天怎么回事,把我抓伤了。”

停止运动后,侯沧海爱怜地道。

这一句话让熊小梅从房顶回到床上。

她不准男友离开自己,紧紧将其抓住。

她想说几句悲伤的话,话在喉咙间打转,无法说出口。

侯沧海看着熊小梅泪水打湿的床单,安慰道:“失去的一切,我们都要拿回来。”

没有资金、没有技术、负担沉重、负债累累,这“两没两负”压垮了熊小梅,让她看不到任何希望。

她做过服装店,开过伙食团,知道现实冰冷无情,知道现实总会战胜美好的希望,然后把希望踩进泥水里,变得面目全非。

她搂紧男友,道:“等会,我还要一次。”

侯沧海开玩笑道:“我们老夫老妻,子弹要节约。”

他知道一食堂寄托了熊小梅过上幸福生活的理想,在生意蒸蒸日上之时,突然失去了理想,这个打击异常沉重,难免让她情绪变得糟糕。

他没有特意去提起此事,只是用行为来安慰她。

“不,我想要。”

“好吧,让我休息一会。”

母亲生病以来,侯沧海承受了巨大精神压力,渡过了好些不眠之夜。

今天母亲手术成功,暂时渡过了第一道难关,与女友第一次欢乐之后,他不知不觉沉入梦乡。

熊小梅坐在床边,伸出食指,轻轻抚过他英俊挺拔的鼻梁,又抚过带给自己无数**时刻的嘴唇。

她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来到桌前,取过宾馆纸笔。

胸有前言,提笔,笔重如山,终于,她写道:“我最亲爱的侯子。”

一句未完,泪水点点,将纸打湿。

她原本有很多话,最后只写下短短几句:“我感觉很累,觉得生活没有希望,很绝望。

对不起,我当逃兵了。

到姐姐那里去,或许生活不会这么累。

我以为自己很坚强,其实是一个想躲在男人后面的小女人。

别了,我的侯子,希望你不要怪我怯懦,希望你记得我,也希望你能永远忘记我。

熊小梅。”

写完这封信以后,熊小梅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这一刻伤痕累累,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熊小梅。

侯沧海还在沉睡,睡梦中他很单纯,也很英俊。

熊小梅脱下衣服,躺在床上,靠在了他的身边,异常温柔和多情。

两人走出房间时,已经到了晚上七点。

匆匆在外面吃了饭,侯沧海和熊小梅来到病房,替换了侯援朝以后,坐在医院住院部的椅子上。

母亲在重症监护室,留在这里其实意义不大,但是侯家商定,不管什么情况,医院随时都要有一个家人。

侯沧海开始讨论下一步生意规划,提出开一家精品餐馆的主意。

熊小梅脸上有苦涩笑容,道:“你暂时不要考虑这么多,好好上班,争取早日有个一官半职,陈华、陈文军、周水平、小杜,他们都能在官场上混,日子过得不错,你何必急着出来。”

侯沧海挽着熊小梅肩头,道:“我们没钱,光靠苦哈哈的工资,养不活一家人。

何况家里这种情况,没有钱,连我妈以后每个月的抗排斥药钱都交不上。

我必须要找项目。

等考察了合适项目,我们肯定能够东山再起。”

他虽然表面镇静,内心还是感受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第一个压力是母亲的后续治疗。

根据现在了解的情况,术后三个月最危险,三个月内,为了防止肾脏排斥,需要服用降低人体免疫的药物,这将导致人体抵抗力变差,容易得病。

最容易感染的是肺部,因为肺部与空气是直接接触的。

如果感染肺部,则意味着到鬼门关边缘。

这三个月是对全家的严峻考验。

第二个压力是经济压力。

母亲出院后,要长期服用抗排斥药物,这个费用将吃掉全家人大部分收入。

第三个压力是妹妹即将生小孩,还是双胞胎。

这将花费不少。

正因为此,侯沧海能够感受到熊小梅情绪上的异常,但是没有过多关注。

晚上十点,略作休息的侯援朝来到医院,睡在病床加床上。

侯沧海和熊小梅则回到世安厂。

早上,侯沧海到医院,替换父亲。

熊小梅留在世安厂家里,买菜,为侯水河煮了午饭。

吃过午饭,她提了一个小包,里面有户口本、身份证以及路费,离开了世安厂。

她原本想要等到周永利离开重症监护室才离开,可是做出离开决定后,每一分钟都如地狱般煎熬,让其痛苦万分。

走出世安厂大门,坐上公共汽车,熊小梅满脸萧瑟,心中响起那首歌: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