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沧海继续搂着母亲肩膀,道:“最后一条要和全家人一起商量,开个临时家庭会议。”

“什么事情,这么严肃。”

“开会时再说。”

侯家议事会在侯水河房间召开,两个小小的新成员听不懂,仍然滴溜溜地转着眼睛。

“我有两个建议,第一,我妈不要去上班了。工厂本来效益不好,上班没有意义,立刻办理病退手续;第二,我妈退休在家以后,家里要请保姆,一个不够就请两个。”

听到最后一句话,家里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侯沧海。

侯援朝拿着儿子写给自己的六条护肾注意事项,道:“侯子,你写的这些东西还算靠谱,让你妈病退也靠谱,可是请保姆就太不靠谱了。你妹和你妈,两个人在家,还带不了孩子?你在外面赚钱也不容易,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侯水河道:“现在大学毕业生工资普遍不高,哥的工资就算高一些,自己要用一部分,还得给妈治疗费用,我估计没有剩多少了。如今保姆费用不便宜,实在用不着。”

侯沧海为了说服家里人,道:“刚才你们都在问那个叫张小兰的女孩是什么来历,现在我就讲明了。他爸爸是江州一个大老板,目前在高州开煤矿,每天收入都是用麻袋来装。他准备给女儿张小兰成立一个房地产公司,张小兰是老板,让我做总经理,拿年薪,五十万。爸,妈,我是一个拿年薪的人了,请一、两个保姆有什么问题。你们节约钱,把我妈累病了,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五十万年薪,对于侯援朝和周永利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

侯沧海又道:“除了五十万年薪外,我在二七高州分公司还有收入。所以,家里不要节约钱,必须请保姆。一句话,不能让我妈再劳累了。”

屋里诸人都不说话,只有两个小孩子的哼、哼声。过了几分钟,侯援朝道:“你别吹牛。老板又不傻瓜,会拿五十万给你,十年,就是五百万,可能吗?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时代过去了,现在不能浮夸,你不能骗我们。”

周永利道:“就算骗我,我也高兴。”

侯沧海道:“我从不说假话。明天把越野车开回来,你们就相信了。”

吃过晚饭后,一家人抱着小孩子在院内散步,惹得众人围观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院内人都知道侯沧海为了母亲的病而从政府机关辞职,多数人都觉得侯沧海真不错,很孝顺,是为家庭付出牺牲。也有极个别人心里阴暗,对侯家遭遇的不幸是幸灾乐祸的态度。

晚上九点,侯沧海借口与老同事吃烧烤,离开了世安厂。他坐着公交车来到江州商场,取出越野车,直奔陈华所住小区。

晚十点钟,他开车准时来到小区门口,还未停车,就见到了站在路边的陈华。

陈华上了车,拿给侯沧海一个门禁,道:“以后不用把车停在路边,直接进停车场,坐电梯上楼。”

侯沧海将那枚门禁挂在钥匙串上,道:“这个门禁我能用多久?”

陈华道:“直到我通知你作废为止。”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别有意味。

小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停在一个背靠墙,前面视线通透的角落。

“前面有停车位,怎么停在这里?”

“这里隐蔽。”

侯沧海伸手搂住陈华,将其身体拉到怀里。陈华原本想让侯沧海上楼,可是根本无力抗拒那双手,顺势靠了过去。两人在车里热情地吻了起来,深入而热烈。

这是两个尝过人间至味的年轻身体,相遇就擦出了熊熊大火。在即将进入关键环节时,陈华轻轻道:“我想在床上,不喜欢这个憋屈的地方。”

两人下了车,陈华整理好衣服,准备乘坐电梯。她走了几步,见侯沧海站在车旁不动,催促道:“走啊。”侯沧海低声道:“稍等,我这个样子,遇到外人挺尴尬。”

陈华这才发现侯沧海裤子某处搭起了大帐篷。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垫了垫脚,在侯沧海脸上温柔地啄了一口,道:“今晚,让我们爽个够。”

这是一个激情之夜,侯沧海和陈华都暂时忘记了人间种种不快。

在第三次洗浴之后,侯沧海和陈华坐在窗边沙发上,心平气和地聊天。

“陈文军跟着黄德勇调到了高州,你们见过面没有?”

“陈文军是新区主任助理,二七公司把办公室设在新区。他如今意气风发,据我观察,很快就能上处级。”

“朝中有人提携,自然升得快。”

侯沧海喝了一口茶,问出了一直想要问的话题,“你最近和小梅有没有联系,她过得怎么样?”

月光从窗户透了过来,晒在了陈华脸上。她微微笑道:“我们刚刚亲热了两次,然后谈论起各自前任,这有点滑稽。”

侯沧海伸手摸了摸被月光照着的脸颊,道:“一日夫妻白日恩,何况我和小梅好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想知道她的消息。”

陈华用脸蹭了蹭侯沧海的手掌,道:“我和小梅没有联系上,但是和李沫有联系。小梅最初到广州时,在李沫家里的服装店上了班,后来去了一家服装技校学习。最近在一家服装厂工作。据李沫说,她还是单身。你现在状况不错啊,其实可以去找她。”

“有时也想南下,每次临行前就犹豫。”侯沧海又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华全身放松地靠在椅子上,道:“没有特别变化,在宣传部好好工作,熬资历。”

“有没有合适的人?”

“我对男人很挑剔,又有戒心,始终没有看得上眼的。”陈华这几天身体正在饥渴,恰好侯沧海回来了,让她完全得到释放,此时身心都处于非常舒服的状态。

经过了社会的重重考验,侯沧海如今能够理解了当初陈华的选择。他将椅子拖到陈华身边,并排坐着,看天上半月,聊天。

“侯子,你还有理想吗?”

“有啊,我想当山南首富。”

“别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我真没有开玩笑,现在算是解决了生存问题,就得想点高远的。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没有这么高远的理想,能当上一县主官就行了。”

“拜托,这个理想非常高了。当上县委书记基本上就能实现自己的意志了,很难。”

“我们两人都努力吧。”

月光如水一般洒下,落在两人身上。侯沧海眼光随着月光移动,不一会儿,沉入梦乡,发出轻微鼾声。

陈华没有入睡,在鼾声中想着心事。那一张威严的面孔和相反的形象混合在一起,让她心烦意乱。想了一会儿,她伸手摸了摸侯沧海挺直的鼻梁,叹息一声。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回乡诸事

与陈华相会之后,侯沧海又与杜灵蕴和周水平打去电话。两人都只有晚上有空,干脆就将两个人约在了一起。

约好晚上饭局以后,侯沧海抽空前往大舅家。

从小到大,面条厂给侯沧海留下了无数美好印象,特别是在物质还短缺的时代,面条厂伙食团的大肉包子香味简直如人间最美的美食,现在回想起来,至少仍然和昨晚另一个人间美味有同样深刻的印象。

来到了面条厂厂区,时间如停止一般,地面是破损水泥地,完整记录下了其繁荣和衰败。当江州城区还有许多泥水小肠道时,面条厂厂区用上了水泥路。此时江州城区有了许多白改黑工程,面条厂仍然是三十年前的水泥路,而且破损得不成样子。

侯沧海将越野车停在厂区外面,步行走进厂区。在行走过程中,寻找下残棋的摊子。很快,他就在厂区大门口找到了那个绰号老棋的守摊老头。

老棋与三十年前最大变化是戴了幅眼镜,岁月让他整个脸和烂掉的水泥路一个样子。他认出了走近的侯沧海,道:“侯子,来,走两手。”

听到这句话,侯沧海真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他无数经过老棋的摊摊子,每次老棋都是用相同方式打招呼,从来没有改变过。

侯沧海停下脚步,望着地上的残棋。地上仍然摆着七星局,这是十年前就有的棋局。老棋用手摸了摸干涩的胡须,道:“这是大名鼎鼎的七星局,看你能不能破?”

侯沧海蹲在棋盘边,道:“老棋,多少钱一局?”

老棋道:“你是老下棋的,三十块钱。”

侯沧海道:“五十块。”

老棋犹豫了一下,道:“要得。”

摆开棋局不久,就有一堆闲人围了上来,观看棋局。围观者比侯沧海还要激动,等到侯沧海走了一步臭棋后,便抓耳搔腮地扭动起来。侯沧海对旁边者视而不见,继续走棋。很快,他就将自己陷入失败境地。被将死后,他给了五十块钱给老棋,拍拍屁股走人。

望着侯沧海走向家属区的背影,有人就嘲笑起侯沧海,认为此是傻瓜。老棋悠然地道:“这是老周家的小子,以前你们都认得,长大了,变了模样。他下棋水平高,今天是故意输给老夫的,你们是什么眼神,这点都搞不清楚。”

“老棋,你就装吧,真把自己弄得仙风道骨了。几十年邻居,谁的屁股翘一翘,我就知道拉屎和拉尿。”一个大胖子平时最看不惯老棋神神叨叨,恣了一句。

老棋不理睬他,继续掂须而笑。

侯沧海最困难时候,靠下象棋赢了不少钱,今天算是作一个小小的回馈。

大舅家里很清静,小表妹周红蕾读大学以后,将家里彻底变成了空巢家庭,往日欢声笑语一下被冷冰冰的电视声音所代替。周永强见到侯沧海显得很高兴,又是泡茶,又是端些零嘴。

“舅妈呢?”

“去跳舞了。”

“上午就去跳?”

“她没事,每天跳两场,上午有一场,晚上还有一场。”

侯沧海见到家里冷冷清清的模样,感慨地道:“大舅,当初你就应该生两个,表妹读大学,你们真是空巢了。”

中午,住在对面的金家悦老厂长过来吃饭。他早已经到了退休年龄,由于整个江州矿务局没有来接面条厂店这个烂摊子,仍然由老厂长来维持,这些年,面条厂被原来骨干们建的小厂步步蚕食,地盘越来越小,就算以低工资维持运转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喝了口小酒,金家悦叹息道:“如果不是为了上百号上有老下有小的老职工,我真不想做了。这些老职工从青壮就跟着我们厂领导,他们现在过得苦,是我们无能啊。我们思想老了,搞营销不行,真应该换一批年轻人来做。”

周家强望着侯沧海,道:“你是做药生意,连药都卖得出去,卖点面条肯定能行,干脆你来把面条厂承包了,说不定还有机会。”

侯沧海知道面条厂半死不活好多年了,对于至今倒有点好奇,道:“大舅,你们现在面条是怎么卖?”

周家强道:“以前有两个门市部,生产出来的面条就交给门市部,江州面条厂是老牌子,质量还是很稳定的,有一批老人至今只认这个牌子。怎么,你有兴趣?”

“我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确实没有精力做面条厂。”侯沧海即将和张小兰一起做房地产,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做面条厂,而且,他想做更前沿的事,跟一帮子“老头老太太”混在一起做面条,是真没有前途。

周家强只是随口一说,见侯沧海压根没有接手的意思,也就罢了。

喝了酒,离开大舅家里之时,侯沧海给了大舅妈一个信封。在自己创业初期以及母亲生重病期间,大舅家用尽力量来支持自己家,投桃报李,帮助大舅家便是应有之责。

离开大舅家以后,侯沧海开着越野车不知不觉到了黑河镇。黑河镇是他第一个工作单位,给他留下了许多美好和痛苦的回忆,今天他悄悄回到这里,是为了纪念消耗在这里的青春时光。在黑河政府这边走了一圈,隔着车窗见到了几个熟人,还远远地看到了财政所长冯诺。他心情很复杂,没有下车,直接公路开到了青树村。以前马军当书记时主持修建的公路收费站成为了废墟,这让侯沧海感到了好奇,继续开车前行,又走了约四公里才见到了新的收费站。

这个收费站基本上越过了青树村的地盘。也就是说,最终以马军为代表的黑河镇没有说服青树村村民,为了防止更大的群体**情,修改了原方案。

通过这个收费站,侯沧海看到了马军吃瘪的样子,有些畅快。

黑河的岁月已经彻底翻了过去,畅快只是暂时,他将越野车又开进了江州师范学院,来到曾经和熊小梅一起共渡过无数美好时光的大操场,站在大操场角落的水泥台下,心情阴郁得厉害。虽然离大学时间并不长久,侯沧海仍然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侯沧海又开车回到世安厂,让家里人看了越野车,证明了实力。在事实面前,侯援朝最先同意请保姆照顾双胞胎。

在家里休息到五点钟,侯沧海开车直奔检察院,接到了老友周水平。周水平上车后,自然是互相锤了两拳,以示亲密。互相锤打之时,侯沧海想起渐行渐远的吴建军,心里有一丝阴影。

“还要接哪一位?”

“以前黑河同事,后来考调到市政府那位。”

“我知道那位,给王市长当秘书的那位。”

“正是。当初在黑河时,是我的助手。我跟你聊一聊吴建军的事情,我们在一个公司,总是有点隔。”

聊着二七公司的事,越野车很快来到了市政府大楼,周水平向保安出示了检察院证件,很顺利地进入了大院。等了十来分钟,见到杜灵蕴穿着红色大风衣的女孩从门洞出来,走下九步梯子,开始东张西望。

越野车开到了杜灵蕴身旁边。侯沧海招了招手。

上车后,侯沧海将两人作了介绍。杜灵蕴与周水平打了招呼后,道:“侯主任,看来发展得不错啊,都开了这车了。”

侯沧海笑道:“侯主任早就被废在了黑河,现在都叫我侯子。姓侯的侯,孙子的子。”

听到孙子的子,杜灵蕴抿嘴而笑,道:“叫侯子,似乎不尊敬。”

周水平眼角余光不时看一看后视镜,插话道:“叫侯子其实是客气的,你知道我和吴建军被侯子起的什么绰号,我叫绰号不说了,他叫吴建军叫贱客,绝对带有侮辱性的绰号,喊了我们二十年,我们也就习惯了。现在侯子见面叫我名字,我还浑身不自在。”

杜灵蕴就笑出声来,道:“那个绰号,我可是叫不出口的。”

侯沧海道:“无妨,久了你们就能叫出口。”

小车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白公馆。侯沧海介绍道:“这是我们三兄弟以前经常打牙祭的地方,名字很气派,叫白公馆,其实就是一个豆花饭馆子。我们吃白公馆好多年,好久没有来了,怪想的。”

到了小馆子,老板见到熟客,上来就散烟。周水平照例点了最喜欢吃的粉蒸肥肠,侯红星换个了口味,要了凉拌毛肚,杜灵蕴道:“我要节食,就来一碗豆花。”侯沧海道:“白公馆各种家常菜很地道,建议来一份蒸羊排,味道霸道,又不会长胖。”周水平看了杜灵蕴一眼,道:“杜灵蕴身材这么好,还要节食,你们女孩子都是肥胖恐惧症,自己吓自己。”

杜灵蕴道:“我确实长胖了。以前在黑河时候,生活有规律,天天早上还到黑河中学操场跑圈,一直保持在一百斤左右。调到市政府以后,生活没有规律,晚上经常吃大餐,想不长胖都难。”

周水平主动地道:“我们有一个羽毛球俱乐部,都是各机关年轻同志,如果有兴趣,可以参加我们的活动,一般在星期六和星期天活动。”

杜灵蕴道:“我倒是想参加,只是经常身不由己。”

周水平笑道:“我们活动又不打考勤,有一个qq群,大家经常互相联络。杜灵蕴,你的qq号是多少?”

杜灵蕴就报自己的qq号。

“我有了你的qq号,到时把你拉进来。”周水平是个性比较傲慢的人,为人并不怎么主动,吹掉一个女朋友以后,就一直处于准备谈恋爱状况中。在侯沧海印象中,周水平很少主动要女孩子的联系方式,今天以羽毛球俱乐部为名,要了杜灵蕴的联系方式,十分不寻常。

侯沧海故意笑道:“你偏心啊,从来没有见你邀请我参加羽毛球俱乐部,我也想健身。”

周水平道:“你去下棋,我们羽毛球界不需要象棋手来掺合。而且,你跑到高州,难道在高州和你打羽毛球。”

杜灵蕴惊讶地道:“侯主任,你到高州去了?”

侯沧海道:“一言难尽,酒喝起,我慢慢道来。”

粉蒸肥肠、凉拌毛肚、羊排蒸和豆花陆续上桌,三人点了半斤酒,一人分了一两多。吃着地方美食,喝着小酒,一时之间,大家都觉得生活惬意而舒适。

小聚即将结束时,杜灵蕴和周水平聊得已经十分开心了。

无意中有可能促进一对,这是侯沧海万万没有想到的。他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电话铃声响起,吴建军的电话。

“侯子,你什么时间回公司,我想和你聊一聊。”在电话里,吴建军态度挺热情。

吴建军最近有点焦头烂额,鸿宾医院、山南二院和杜青医院都几乎停掉了二七公司的四大主品。针对这个情况,苏松莉态度很明确,道:“吴建军负责维护这几家医院,我只看业绩,至于你用什么方法,我不管。”

第一百五十章 回乡诸事(二)

苏松莉考虑的是二七公司全省业务,对于数家医院得失并不在意,绝不会为了这几家医院的问题改变花费大力理顺的结构。如今全省一、二级结构已经搭建完毕,不出意外,今年的业绩比杨伟在任时肯定会有明显提高。

对于吴建军来说,最早自己的获利盘由于做保健品被伟哥剥夺了,如今这几家医院是重要的潜在获利盘,突然间全线出现毛病,真是要命的事。他来到二七公司以来,将“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脏,一起嫖过。嫖”这人生四大铁关系奉为办业务的金科玉律,努力将有用的关系户变成四大铁之一。

吴建军当过兵,有一个同班战友如今在南州一院工作。这个战友的父母都是南州一院医生,按照转业军人分配规则,转业后分配到南州一院设备科。设备科在医院也是一个吃香的部门,这个战友职务不高,活动能力挺强。

吴建军将这个战友视为秘密武器,从不轻易向其他同事透露这层关系,一直保持单线联系,通过这个战友联系和搞定了不少关系户。这是他来到二七公司能够不断进步的原因之一。到今天为止,这个战友都没有和二七公司任何人接触过,包括他的主管老邱、杨兵和侯沧海,都不知道这个很重要的战友。

这是他关于“一起扛过枪”的运用。

在一起同过窗这一条上,吴建军差了许多。他只有高中学历,其同学基本上与医院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这一条基本上没有用。

吴建军用得更多的是“一起分过脏,一起嫖过。嫖”这两条金科玉律,而且运用得非常娴熟,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也是被二七公司认为“路子野”的重要原因。

吴建军之所以敢于在没有侯沧海配合下就接下鸿宾医院和南州二院,是因为以前操作得太过顺利,凡是撕破一个口子的地方,他跟进以后一定能站稳脚跟,因此具有强大的自信心。这一次他的四大关系在这两个医院以及杜青医院突然失效,无论找了什么关系,包括战友出现,都没有任何进展。

他此时才意识到侯沧海肯定和自己一样,有进入医院的特殊渠道。虽然在他在不管部时间不短,可是长期游离在不管部之外,几乎是独立做业务,对侯沧海应该存在的特殊渠道没有太深了解。他打电话问过杨兵几次,杨兵回答得吱吱唔唔,但是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这几家医院都和在江州见义勇为之事有关联。

接到吴建军电话之后,侯沧海望了周水平一眼,道:“我在江州,正在吃饭。马上要回高州,事情挺多,暂时回不了总部。”

吴建军道:“你什么时候回高州,我跟着过来一趟。我也曾是不管部的人,过来看看老兄弟伙们,哈哈哈。”

侯沧海放下电话后,再望了一眼周水平。他想了想,没有谈起这是吴建军打来的电话。将话题转向了黑河镇党委书记马军,“今天我开车到黑河去看了一趟,收费站最终还是迈过了青树村。”

“这一次青树村闹收费站,事情弄得挺大,防暴队出动了三次,打得不可开交。马军是黑河镇党委书记,控制不了局面,弄出这么大的事情,市政府被迫让步,这事在区委那边挺不好交待。”杜灵蕴从内心深处偏向侯沧海,对当初马军治理方式颇不以为然,如今到了市政府工作,从高处俯视黑河,自然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侯沧海道:“青树村是黑河镇最特殊的村,出的企业家最多,黑恶势力也不少。包青天是必不可少的人物,把他的工作做通了,事情成了一半。包青天才是牛鼻子。”

杜灵蕴道:“听说包青天为了收费站的事情向马军提了几个条件,马军没有接受,后来两人关系搞得挺僵,包青天干脆请了病假,到南方治病去了。发生大规模冲突的时候,包青天不在青树村。”

周水平插话道:“这事情确实闹得挺大,市委开了两次专题会,最后由一个副市长牵头出面协调解决,弄得江阳区委区政府挺没有面子。我以前开车送过马军,这人不行,成不了大器。我估计他在黑河镇也呆不了多久,要被调到一个轻闲单位,被冷处理。”

杜灵蕴点头道:“极有可能,这也是惯常的处理方法。”

听到周水平和杜灵蕴谈起官场上的事情,侯沧海产生了一种隔膜感,以前遇到这些事,他肯定会谈得津津有味,今天虽然是他提起话题,却没有更高的兴致谈下去。

吃完饭,侯沧海开车先将杜灵蕴送回家。站在市委市政府家属区门口,侯沧海道:“还是在市政府工作有优势,你都分得有住房了。”

“我没有赶上集资建房那班船,这是租的里面房子,安全,离家近。”杜灵蕴朝着两人挥了挥手,提着包,进了家属区。进门时,又转过身,挥了挥手。

送周水平回家时,两人谈兴很浓。

周水平道:“我这人在女人面前脸皮厚,怕被拒绝。吴建军不一样,贱货名符其实,根本不怕被拒绝,什么话都敢说。现在的女人还真吃他那一套,吃着喝着就上了床,我要向他学习这一点。我一直觉得小杜不错,约过她两次,她都说忙,没有赴约。害得我多了心,不敢再约她。”

正说到这,兴奋的周水平接到了吴建军的电话,大声道:“我和侯子在一起吃饭,还有以前见过的小杜。我要向你学习,发扬不怕被拒绝的精神,和小杜约会。”

吴建军没有料到侯沧海正和周水平在一起,愣了愣,随即道:“你们两人在一起,为什么不叫我,我可以马上回来啊。明天早上,我从南州回来,中午三兄弟一起吃饭。”

周水平爽快地道:“好啊,中午我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三兄弟好好吃一顿。”

侯沧海原本准备明天一大早就回高州。二七高州分公司初建,有一大摊子事情,另外房地产公司办公场所已经选好了,也有一堆烦人的事情。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推迟行程。

晚上回到家,父母和双胞胎都睡着了,侯水河正在侯沧海房间上网。侯水河大学毕业后做过室内设计工作,工作期间买了一台配置挺高的电脑,回家生小孩时将电脑带回了家。她见哥哥回来,来到客厅,与哥哥说话。

“今天来家里的那个张小兰,和你挺搭配啊。”

“她是富二代,家里的钱用麻袋装,是我的老板,和我不是一路人,别把我们扯在一起。对了,你一直没有和永卫联系吗?”

提起杨永卫,侯水河一阵心痛,道:“整个世安厂没有谁和他联系得上。就算联系得上,又能怎样?”

侯沧海道:“他不知道有一对双胞胎,如果知道,肯定会改变态度。这两个小家伙还没有名字,你准备让她们姓杨还是侯?”

侯水河没有丝毫犹豫,道:“这是我和永卫的孩子,肯定要姓杨。我名字都想好了,我家在西,他家在东,所以老大叫杨小东,二妹叫杨小西。”

见到妹妹这个态度,侯沧海暗自发愁。按照当日杨永卫的态度,十有**不会回来,妹妹不可能永远不嫁人,有了这一对小东小西,嫁人难度可想而知。”

聊了一会家长里短,小东小西一起哭起来,如合唱一般。侯水河赶紧进屋照顾两个小家伙。

侯沧海没有睡意,进入清风棋宛网站。进入不见,居然见到了久未谋面的无影宗。

“嘿,无影宗,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来,下一局。”侯沧海以快刀手的身份主动打了招呼。

张小兰本是无聊之下进入清风棋宛,准备随便找个人虐待,没有料到快刀手突然上线。她看到快刀手在网上发出的表情,想起这个人在自己面前大模大样地要与情人约定,恨得牙咬:“这个人可恨,别人乱搞男女关系都是偷偷摸摸,他这人根本不遮掩,脸皮厚得像城墙。”

无影宗下棋以防御见长,今天藏了火气,准备偷袭快刀手。

快刀手对无影宗棋路相当熟悉,还是按照以前套路进行攻防战,不料今天无影宗棋风突变,战至中局,突然不留余地地全线进攻。仓促之下,快刀手着了道,被突袭成功。

侯沧海意外输了棋,好胜心升了起来,敲下一行字,道:“再来两局,决一胜负。”

无影宗仿佛透过电脑看到了侯沧海输棋的糗样,笑了好一会儿,然后敲下:“棋力下降得很快啊,是不是掂花惹草去了。我睡觉了,败军之将,88。”她没有给侯沧海说话的机会,直接下线。

侯沧海望着屏幕上变白的身影,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早上九点,张小兰给侯沧海打去电话,道:“中午有个饭局,我爸要请高州建委主任吃饭,我们要去参加。”

侯沧海拨通了吴建军电话,道:“贱货,我有事,要回高州,改天在南州见面吧。”

吴建军着急了,道:“我和朱颖从南州出发一个小时了。中午吃了饭,你再回高州。”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回乡诸事(三)

吴建军这种以自己利益为出发点的行为让侯沧海左右为难。

他必须在两顿饭之间作出选择,一方是对以后开发房地产相当重要的建委主任,建委主任是实权派,对于开发商来说是绝对不能得罪的,也是需要极力接交的。张跃武能将建委主任请出来吃饭,实则是利用共关系给女儿的新公司铺路,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另一方则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老友。吴建军带着女朋友从南州赶过来,特意来请客吃饭,这种情况下他离开江州,这将撕裂三人的友谊,至少以后和吴建军将产生深深的缝隙。

犹豫了一会儿,侯沧海还是决定留在江州吃这一顿午饭。

他给张小兰打去电话,说明中午不能回高州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