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兰道:“我在山岛咖啡见过吴建军,是不是比杨兵壮实的那个。你们是一个公司的,似乎还是老朋友,随时都可以见面,一顿饭不吃有什么大不了的。建委那些领导都很忙,架子也大,特别是一把手很难约出来。我爸约过很多次,一把手才把时间定在今天中午。你能不能跟吴建军另约一个时间?”

张跃武打电话给女儿时,特别强调过中午这顿饭的重要性,让女儿和侯沧海准时参加,还要穿着稳重一些。张小兰得知侯沧海为了与二七公司同事吃饭而不参加这一顿重要午饭,不觉着急,也有些生气。

“这里有点特殊情况。”这是三兄弟之间的事情,对外人来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对侯沧海来说是涉及到能否维持友谊的大事。他决定留在江州吃午饭,便将此事来龙去脉给张小兰说了说。

张小兰仍然不能理解此事,道:“难道你和吴建军这种开裆裤的朋友,友谊脆弱得少吃一顿饭就要破裂。”

侯沧海已经打定了主意,便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我完全明白。但是我们的工作来日方长,不是一顿饭就能解决问题的。我今天确实有事来不了,对不起。”

说完,他轻轻挂断了电话。

张小兰是张家公主,平时大家都顺着她,很少有这种毫不妥协的拒绝。放下电话,她气得跺脚,却对侯沧海无可奈何,开着车独自到高州。

侯沧海并不想与老板张小兰发生冲突,但是拒绝张小兰也经过了充分考虑,并非完全率性而为。在这种小事情上发生冲突也有好处,冲突之后应该可以获得一定独立性,一点不发生冲突,容易成为一个得不得尊重的提线傀儡。若是因为这种小事情就与张家破裂,那合作的稳定性太差,这种合作关系不要也罢。

他留在家里陪着家人,到了十一点,才开车到检察院去接了周水平。见面之后,周水平快活地道:“我今天早上试着跟杜灵蕴约了约,中午她有时间出来吃顿饭。我知道一家餐馆,菜品挺有特色,距离市政府不远,中午我来请客啊。”

“对,烈火怕郎缠,何况你们这种门当户对的。”侯沧海夸了一句,又道:“贱货今天找我来谈事情,就是昨天我给说过的事,我有可能不会答应他。”

周水平劝道:“大家都是从小在一起的朋友,不要为了工作上的事情撕破脸皮。”

“这件事情是我和苏松莉之间的矛盾,主要是新来的一把手撕毁了以前的约定。吴建军原本就不应该介入,本来是我和苏松莉的纠葛,他介入其中算什么?”

侯沧海有些话不太好明说。前一次他请老段喝酒时,老段悄悄说起苏松莉在小规模会议上说起的话。苏松莉原话大意如此:“不管部确实是一个奇葩,我征求过不管部老员工吴建军的意见,他也认为不管部没有存在的必要,而且还容易扰乱市场。”

分析苏松莉说过的这一段话,再观察苏松莉对吴建军的安排,侯沧海认为吴建军不太够意思。但是,他没有把这事对局外人周水平说得太透彻。

周水平又道:“你如果要拒绝,也别太直接,给个面子,把事情拖过去,这样以后才好见面。”

侯沧海同意了这个说法。

在市政府外面的大院等到下班,接上了杜灵蕴,三人有说有笑地直奔一家名为“江州新菜坊”的餐厅。

吴建军和朱颖已经来到了餐厅,站在餐厅门口说话。见到从小车里下来的三人,吴建军惊奇地道:“嘿,侯子,这辆越野车很爽啊,你从哪里搞来的。”周水平的车都是警车或是警用便车,这种纯粹的地方牌照的车不可能是检察院的,因此吴建军判断这是侯沧海搞来的车。

侯沧海道:“找一个朋友借的,从高州到江州,没有车真不方便。”

朱颖笑道:“我听江莉说,高州分公司招了七个人,现在兵强马壮啊”

侯沧海道:“三区四县,每个地方一个人,刚刚够用吧。”

互相作了介绍,五人进了餐厅。刚刚走进餐厅,侯沧海眼光停留在坐在吧台后面女子身上。那女子也望着侯沧海,两人眼对眼没有说话。侯沧海微微点了点头,继续朝里走。周水平问道:“你认识那个老板娘?”侯沧海道:“以前在一食堂工作过的,是我表弟媳妇。”周水平道:“我记起了,大厨夫人。”侯沧海点了点头。

既然在江州开店,遇到侯沧海便很正常。杜玉荣来到厨房,道:“老公,刚才我见到侯沧海到里面吃饭去了。”郭加林还是习惯性地带着高高的白帽子,道:“侯沧海,他们几个人?”杜玉荣道:“五六个吧。”

陈东正在另一边做剁椒鱼头,闻言道:“侯主任辞职了,他现在做什么?”

郭加林道:“听我妈说,在南州做药生意。”

杜玉荣呸了一声,道:“恶人有恶报。侯沧海平时在厨房的时间少,都是熊小梅在挑拨离间。现在他们两人分了手,熊小梅鸡飞蛋打,什么都没有捞着。”

金勇如今不再是墩子,跟着郭加林学厨艺,讨好杜玉荣道:“等会给他们菜里吐点口水。”

郭加林顺手扇了金勇后脑勺一个巴掌,道:“你懂个屁,侯沧海在政法委工作过,在江州有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不用才是傻瓜。我们做这个餐厅容易吗,时间不长就遇到各种各样的骚扰。在社会上混,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前的事算个屁。等会,我们几个在一食堂工作过的都去敬杯酒。给了侯沧海面子,以后有什么难事,找到他,或许还能帮着解决。”

杜玉荣瘪着嘴,不高兴地道:“当初是他们把我们赶走的,我们为什么热脸贴冷屁股。”

郭加林呵斥道:“你硬是头发长见识短,少鬼扯,到时跟我们一起去。”

郭加林离开一食堂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餐馆。后来周永利得病,侯沧海将一食堂转手给侯金玉。得知一个大桃子被侯金玉捡了,郭加林心疼得不行。经过反思,觉得自己当时还是操之过急,如果真能忍几天,一食堂就手到擒拿。

当时与侯沧海和熊小梅关系弄僵,有一多半原因是自己的婆娘,为此,他骂了好多次“头发长见识短”。后来,他们在此开了一家新菜馆,将南方菜与本帮菜融合,弄了一个新菜馆,生意不错。

生意火了起来,郭加林反而觉得战战兢兢,担心遇到惹不起的人,坏了自己生意。侯沧海曾经在政法委工作过,虽然有过龌龊,毕竟是亲戚,说不定还在关键时刻用得差。正因为如此,郭加林准备带着所有在一食堂工作的人去敬酒。

在小包间里,侯沧海听从了周水平的建议,对吴建军采取了拖字诀,道:“贱货别急,我肯定要回去一趟,找一找关系人,问一下情况。但是,我们都是医药代表,不能决定医院要做什么。”

吴建军道:“当初你能成功开发南州二院,肯定有特别铁的关系,到时我陪你一起去见关系人。”

侯沧海道:“周鑫,周瑛,你都认识的。”

吴建军一幅苦瓜相,道:“我去找过周瑛,连药剂科椅子都没有坐过。她是名不虚传的厉害人,眼光就和刀子一样,我搞不定这样的关系人。侯子要马上找时间回去,必须得尽快跟进,否则黄瓜菜都凉了。”

朱颖给侯沧海倒了一杯酒,微笑道:“侯子哥,我敬你一杯。我们两人一块进入二七公司,你都做经理了,我还是一个小兵。侯子,你得拉我和建军一把。”

侯沧海满脸笑容地道:“你们在省城,我是在最偏僻的高州,古时候叫发配边关。来,来,来,我们大家喝一杯。”

周水平和杜灵蕴坐在一起,两人没有过多关注二七公司的事,兴致盎然地交谈起机关里的趣闻和秘闻。周水平讲起办过的案件,杜灵蕴听得津津有味。

这时,郭加林、杜玉荣、陈东和金勇端着酒杯一起走了进来。

郭加林道:“表哥,我们来敬一杯酒。”

侯沧海有点诧异地看了郭加林一眼。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往日矛盾随着一食堂被转让已经成为陈年旧事。他举起酒杯,道:“臭鳜鱼味道正宗,剁椒鱼头也不错,你们的菜和本地菜明显不一样,又能适应本地口味,不错不错。”

侯沧海喝了酒,又将在座诸人介绍给郭加林。

介绍郭加林等人时,侯沧海很是感慨。当初在一食堂闹得很不愉快,其实是利益所至,跳出了当初封闭环境,才发现那点利益在更大空间范围内算不得什么。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与郭加林成为好朋友,但是能恢复正常的亲戚关系也不错。

郭加林带着诸人挨个给包间里的人敬酒。他得知里面有一个是市政府干部,还有一个市检察院干部,更是觉得自己确实来对了。在生意面前,以前的“意气”算个屁,他给了每个人几张优惠卷,用力将这两个人记在心里。

如果他还是厨师,有可能会持技自傲,如今成为老板,这个店投入了所有能投的钱,欠了一屁股债,所以绝对不能任性,得委曲求全,得八面玲珑,得为自己找依靠,得有一条退路。

喝了一圈酒,郭加林退出房间前,对侯沧海道:“馆子刚开业,忙得不可开交,等忙完了,我带我妈去看大姨。”

侯沧海和以前一食堂的“叛将”们依次碰了杯,然后将他们送到门口。

吃完这顿饭,侯沧海就离开了江州。这一次回江州见了许多人,但是没有与杨定和见面,他准备下次回家乡时,将老领导请出来,好好玩两天。

第一百五十二章 江南地产

侯沧海离开了江州,没有作出能解决问题的承诺,只留下模棱两可的含糊话。

这让吴建军很是不满意。他回到世安厂,整个下午都闷闷不乐。朱颖劝解几次没有效果,也就不再啰嗦,关门睡觉。她刚进入梦乡,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摇醒。

“我刚才得到准确情报,那个在鸿宾医院的叫吴小璐,他爸爸叫吴培国,在体委工作。吴培国早年离婚,一直没有再婚,也就是说,吴小璐是在单亲家庭长大。”吴建军摇着一张潦草的纸,兴奋得很。

接电话时,吴建军抓起笔飞快记录,纸上笔迹潦草,内容相当重要。

朱颖把那只抓住要害部位的手打掉,翻身坐起,道:“找到吴培国又起什么作用。”

吴建军道:“这种单亲家庭出来的人,最看重带她长大的人,吴小璐肯定和父亲关系最好。找到吴培国,跟他建立起关系,然后就能通过吴培国联系吴小璐。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打通了吴小璐,几个医院就顺理成章全部打通。”

朱颖这才从睡梦中彻底清醒了过来,抱着吴建军亲了一口,道:“还是我老公最有才。”

“晚上的活动你就不要参加了,我请吴培国吃饭,要认个大哥,然后想办法弄去歌厅耍一盘。只要他肯下水,事情就办成了一半。”吴建军是一个说干就干的性格,找到了一个熟悉体委的朋友,准备晚上请吴培国吃饭。他这次准备花血本,擒贼先擒王,把吴培国彻底搞定。

“请吴培国玩,是不是自己也想玩?”朱颖虽然知道请客喝酒找小妹是吴建军例行手法,忍不住还是开始吃醋。

吴建军举手发誓道:“我绝对不会下水,把老吴安排好以后,我就在外面等着。家里有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我才没有心情乱来。你要对你的魅力有自信心。”

吴建军把女友搂在床上亲热了一番后,坐上前往城区的公交车。他在慢悠悠的公交车上,想着侯沧海开着的那辆越野车,涌出了一股不服,“侯子比我还晚到公司,凭什么他就能当经理,能用小车,我就得挤这个破公交。”

侯沧海知道自己的推托肯定会让吴建军心里不舒服,却也没有太在意,毕竟此事不是他挑起,而且他针对的对象也并非吴建军,只不过恰好吴建军自己主动跳进了争斗的漩涡中。他不愿意主动去伤害别人,也不想当好好先生。

越野车进入高州城区以后,没有回新区,而是来到了长途汽车站一处旅馆。侯沧海上了楼,将正在睡觉的陈杰敲了起来。陈杰上次在南州的山岛俱乐部与侯沧海见面之后,约定近期到高州汇合,在侯沧海回江州之时,他如约来到了高州,先住进了一家价格不算高的旅馆。

“杰兄,实在对不住啊,我回江州办了事,多耽误了时间。”

“侯总,你别客气。我是不想在家里闲呆着,提前出来了,绝对没有催你回高州的意思。”

“你叫我侯子就行,这是从小到大一直跟着我的绰号。你有没有绰号,叫绰号要亲切一些。”

“我的绰号叫弹弓,小时候最擅长打弹弓,所以得了这个绰号。”

“这个绰号好,和你的性格很符合啊。”

两人开着车朝新区走。在车上,侯沧海出了一道选择题,道:“我在高州有两块生意,一块是你了解的二七公司,准确来说是二七公司高州分公司,你可以过来当医药代表;另一块事情是房地产,我如今被聘为一家小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这两边你都能进入,弹弓选择哪一块。”

陈杰没有犹豫,立刻道:“房地产肯定要比做药要赚钱,我选房地产。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我愿意在房地产行业,哪怕从最基础的小工做起。”

“好,我就知道你是这个选择。”

“为什么?”

“我和你有相似经历,我在做医药代表前是江州江阳区委政法委干部。你别吃惊,如果不出来,说不定几年后就是公检法某一家的副职领导。出来做医药代表是为了赚快钱,在做医药代表过程中,我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摧残。以前当机关干部尽管钱不多,但是求人的时间少,一般是别人来求我,所以形成了比较优越的心理。走出机关,才发现优越心理只是一个虚假伪装,是一个壳,这个伪装在保护你的同时,也让你变得脆弱。”

“是啊,我毕竟当过公安,还有职业自尊心,想到要给医生赔小心赔笑脸,绝对头皮发麻。”

“那说明你还没有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

“现在既然给了我选择,我就到房地产公司老老实实从头学起。”

“那我开始给你封官了,做为了我的助理,主要搞物业这一块。”

“我想去做点更实在的?”

“物业要稍晚一些才成立,现在所有人都在一个大办公室里,估计到时什么事情都会让你去做。你可以先到工程科去帮忙。”

“没有问题,我就当一个小学徒,把所有流程全部搞通。”

“我还要交给你一个任务,高州这个地方太排外了,民风也彪悍,你是读过省警校的,在高州肯定有同学。房地产公司涉及面广,矛盾也多,找时间把你的同学约起,交个朋友。”

“这个一点问题都没有,我同班同学有一个死党就在高州,在刑警支队当小兵,随时可以叫他出来。”

侯沧海对陈杰的态度还是挺满意。最初让陈杰到公司来工作时,他唯一担心陈杰以前是公安,心高,不能从最低级做起。如今陈杰愿意从工程科的学徒做起,说明此人有自尊,有志气,值得交往。

来到了新区以后,侯沧海没有进二七高州分公司办公室,而是开着车慢慢寻找张小兰所说的“江南地产”的大招牌。转了半圈,很轻易地找到了一个高高耸立的“江南地产”四个大字。门面正在装修,除了四个大字气派逼人以外,门店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杂物。

一个三十来岁的酒糟鼻子叉着腰,正在大声地挑剔装修工人的安装质量。他抬头见到进来的两人,道:“你们找谁?这里在施工,不能进来。”

侯沧海自我介绍道:“我是侯沧海。”

酒糟鼻子穿着西服,西服上戴着老式的袖笼子,看上去不伦不类。他听到来者自报家门,是一个不知道的名字,于是又问道:“你找谁?”

侯沧海笑了笑,继续道:“我是侯沧海。”

酒糟鼻子见来者衣着还行,却是夹杂不清,脸就冷了下来,道:“我没有问你是谁?我请问的是你找谁?”

侯沧海自嘲地笑道:“看来这个名字不好使,说起去没效果。”

酒糟鼻子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但是说话还是挺文明,不带粗话,道:“这里是装修场所,闲人莫进。”

侯沧海道:“张小兰在不在?”

酒糟鼻子听说是找张小兰,拍了拍袖笼子,东张西望了一会儿,道:“她刚刚都在,估计到后院去了。后面有个门,可以进院子。”

侯沧海从酒糟鼻子言行举止、穿着打扮及其气质来判断,应该是属于从张跃武以前公司调过来的实权派,最大可能性是财务科,便散了一枝烟,道:“你贵姓啊,是不是江南公司财务负责人,财务科科长,负责前期的装修。”

酒糟鼻子惊讶地道:“你怎么知道。”

侯沧海打燃火机,递到了酒糟鼻子面前,笑道:“我当然知道。”

猛然间,酒糟鼻子想起了张小兰在中午说起的“侯子”,道:“你是侯总?”

“我是侯沧海。”

“哎呀,脑子笨,没有反应过来。我马上给张总打电话?”

“不用,我到后院找她。”穿着后门,走进小区后院,后院栽了不少树木,树木都是没有长起来的小苗,稀稀拉拉,显得整个小区绿化水平不高。院内设计了小溪,溪水流速缓慢,溪水里飘着不少白色垃圾,这让整个景观显得低劣。

侯沧海如今要进入房地产行业,观看小区景观便有了不同感受。他的目光扫视整个小区时,张小兰跳进了瞳孔之中。

张小兰双手抱在胸前,独自在中庭亭子走来走去,如一个孤独的沉思者。

侯沧海望着小亭子,介绍道:“在小亭子里站着的就是张小兰,江南房产老板。”

陈杰原本以为老板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未料到老板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惊讶得眼睛都要掉下来,道:“怎么老板是个大学生?我有点面熟啊。”

侯沧海道:“他爸是企业家,真正的出资人。他爸给我说得很明确,这个房地产就是他女儿的,所以,张小兰是货真价实的老板。至于面熟的原因更简单,她也是山岛俱乐部的成员,你进入的时候,她来得少了。或者你们也遇到过,只是没有深入交流。”

“我去的时候少,而且当时还处于刚脱下警服的悲愤期,除了海哥等少数人,与其他人交流得不多。”

两人交谈着,走进小亭。

张小兰见到侯沧海,哼了一声,故意把头扭了过去。

侯沧海道:“还在为中午的事情生气?你现在是老板,肚子里要学会撑船。”

张小兰白净脸上略为绯红,明显能看出喝了酒。她气鼓鼓地道:“肚子里撑船,我有这么胖吗?你今天中午不来,害得我为了江南地产多喝了好几杯。建委一把手不好请,下次请出来吃饭,不知道要隔多久,你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张小兰的说话方式以及表情动作让曾经的警察很吃惊,陈杰暗道:“莫非,我来到了一家夫妻店。。”

侯沧海正式介绍道:“这是陈杰,我给你介绍过的那位,准备入职江南地产。”

张小兰脸上表情变得很正式,道:“陈杰,欢迎你加入江南地产,这是一个草创期间的公司,希望各位鼎力支持。我也是山岛俱乐部的成员,以前听海哥谈起你在最危机时刻开枪,我们都挺佩服的。”她说话就有了几分董事长的味道,雍容大度,没有丝毫小女儿态。

陈杰客气地道:“我到山岛俱乐部的时间很短,去得次数也少,所以没有见过张总。还请张总多多关照。”

侯沧海笑道:“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一根绳子的蚱蜢,这么客气真的见外了。张总,搞装修的那个人是不是财务负责人。”

张小兰听到“张总”两个字总是不顺耳,不过这也是最正确的称呼,便没有纠正,道:“他是才从我爸公司抽过来的,你应该没有见过,怎么猜出来的?”

侯沧海笑道:“他头到脚的气质已经凝结成四个财务科长四个字,是典型的财务科长气质。”

张小兰道:“那个一年四季都戴袖笼子的是梁期罗,名字有点古怪,为人有时也古怪,死认财务制度,为了财务制度六亲不认,我妈最讨厌他,我爸挺认可他,专门抽过来做财务科长的。”

正说着话,梁期罗走了过来,手里拿了三个矿泉水。走过小溪时,矿泉水瓶子掉了一个,他就趴在水沟边,弯腰去捡,捡起来后,发现矿泉水外面有点脏,就拿到附近的一个水笼头冲洗。

冲洗完毕后,梁期罗将矿泉水瓶子依次给三人,张小兰和侯沧海是没有掉进小溪的干净矿泉水瓶子,掉进水沟里的那瓶矿泉水给了陈杰。梁期罗愤愤不平地道:“这个小区管理得太差劲了,自来水随便用,这是极大浪费。”

三个拿着矿泉水的人一起看着梁期罗,都觉是张小兰父亲太有才了,给新成立的小公司派来了一个认死理的财务科长。

侯沧海心里非常清楚,江南地产从本质上是一个家庭企业,这人实际上就是张跃武留在江兰公司的一只眼睛。他觉得有必要跟张小兰长谈一次,尽量少让张家亲戚进入公司,否则牵手扯脚,公司难以经营得好。另外,还得将他和张小兰的权力边界进行一次明晰,否则也容易起矛盾。

四人回到装修场所,对照着装修图纸,讨论了一会儿办公室装修。

晚上四人找地方吃饭。吃了一会儿,杨兵赶了过来,又吃了一会儿,张小兰认识的江莉和任巧也加入。梁期罗数着来人,终于把张小兰叫到一边,道:“今天二七公司来了四个人,加上陈杰就是五个,我们才两个,应该由二七公司来结账。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

这个观点弄得张小兰苦笑不得。作为富二代,她哪里会在这些地方小家子气,于是道:“我和侯总请客,你去付钱就行了。”

梁期罗一板一眼地道:“我是财务负责人,兼做会计,手里不过现金。”

张小兰道:“陈杰是办公室的人,让他来负责支付。”

梁期罗这才作罢。

这一桌人以青年人居多,很快就热闹起来,喝了不少啤酒。这让梁期罗很是心疼。

晚上九点半,侯沧海接到了吴小璐的电话:

“刚才我接到我爸的电话,给一个叫吴建军的当说客,说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字,能帮一点算一点。我记得吴建军是你的朋友吧,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扫黄

侯沧海听得莫名其妙,道:“我没有听得太明白,你爸在给吴建军当说客?吴建军确实是我的老朋友,以前也在不管部。二七公司新老板到来后,他调到了其他部门,和我的部门没有关系。”

“今天晚上,吴建军在江州请我爸吃饭。我爸肯定是喝多了,说话都颠三倒四的,要我去给我妈和老公说,让几个医院都继续用吴建军的药。这个吴建军未免太难个了吧,我爸和医院毫不搭界,现在把他当枪使,这个不太好吧。”吴小璐想起父亲喷着酒气的样子,挺气愤。

吴建军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精神倒很适合当医药代表,只是这样做未免弄得侯沧海很难受。

侯沧海道:“对不起啊。”

吴小璐缓和了口气,道:“我不是针对你啊,是对那个吴建军不满意,这种操作手法太过了。马忠刚刚给刘副院长重新讲了政策,现在我爸又提要求,弄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你的事,马忠办起来乐呵呵,没有任何意见。可是这个吴建军不一样,他与我爸估计就是一面之交,马忠为人精着了,未必肯再听我的。”

这事涉及到了吴培国,侯沧海比较谨慎,道:“等你爸爸酒醒以后,再问问他的前因后果以及真实想法。现在有可能是在酒桌上,正喝在兴头上。”

“吴建军这人怎么回事?找到我爸那边去了,还劝我爸喝酒。我爸肝不好,我向来不劝他喝酒。”

“吴建军办了糊涂事,我先代表他向你道歉。”

“侯子,你道什么歉,这事和你没有关系。我窝着口气,打电话说出来就舒服了。吴建军太功利了,这种人,我和你都得防着点。我爸这人头脑简单,吃人嘴软,自然要给吴建军说好话。”吴小璐如今是院长夫人,长期跟着马忠,眼界提高得很快,一语道破天机。

侯沧海不愿意在吴小璐面前多说吴建军,闲了两句其他闲话,挂断了电话。

晚上与张小兰等人分手以后,侯沧海将陈杰送到了罗马皇宫宿舍,安顿下来。他则和杨兵回到新区宿舍。新区宿舍是一间一室一厅的小户型,过单身生活非常合适。

两人聚在房间里聊起吴建军,都是大摇其头。

杨兵道:“贱货真是贱货,还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风格。这次居然绕过你,直接找吴小璐的父亲。他这样乱整,得罪了吴小璐,如今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侯沧海道:“确实如此。这原本是我和苏松莉的事,与吴建军无关,他也是挺精明的人,为什么一头跳进漩涡里。”

杨兵道:“很简单啊,为利益蒙住了眼睛。朱颖肯定在背后也出了些烂点子。”

侯沧海道:“前些天伟哥给我打过电话,伟哥说总部其实早就同意了那笔十五万的开发奖金,只是交给苏松莉具体处理。苏松莉上嘴唇和下嘴唇这么轻轻一碰,就将以前伟哥千方百计从总部争取到开发奖金否掉了。所以我对苏松莉有意见。”

“事至此,你别再管此事,反正贱货已经去找了吴培国。”杨兵又道:“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从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猜测,当初吴小璐应该对你情有独钟,你却根本不理睬别人,吴小璐只好嫁人。她运气不错,嫁了个有本事的。张小兰对你挺特别的,和吴小璐有点相似,只是表现形式不同。张小兰对我和陈杰都是客客气气的,很理智,很有大家风范,唯独对你小心眼,你难道没有看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老江湖了,天天揣着明白装糊涂。”

“熊小梅走了,谁还有心思谈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张小兰这人虽然是富家女,其实挺单纯。我和她就是董事长和总经理的关系,不可能再突破。如果真想女人了,我可以找你情我愿、下床就走人的类型,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杨兵拍了拍侯沧海的肩膀,道:“你这人表现得象个花花公子,实际上是个情种,还没有从熊小梅的阴影中走出来。”

侯沧海在杨兵面前没有装,道:“我们是大哥别说二哥,两个都差不多。”

天亮时分,一阵铃声将侯沧海吵醒。

吴小璐声音很急,道:“不好了,我爸出事了?”

侯沧海安慰道:“别急,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吴小璐道:“昨天晚上,江州公安扫黄,在一家夜总会将我爸抓了,还有那个吴建军。江州早间新闻播放了扫黄镜头,我爸穿了一条短裤,用双手遮住脸。侯子,我马上要回江州,你能不能跟着过来一趟,帮我把人弄出来。我爸这么大一把年龄,关在拘留所里也不是那么一回事。我们交罚款,多交点都无所谓,关键不能把人关在拘留所。”

“马忠在江州有没有关系?”

“他出国了,正在飞机上。”

“你赶紧回江州吧,我跟着也回来。”侯沧海放下电话,他到对面去敲杨兵的门。

杨兵被敲醒后,道:“侯子,拜托,你就不要学半夜鸡叫了,还没有到九点。今天公司的会是十点,我去早了没用,这就是医药代表的时间观。”他得知了吴培国被关进了拘留所,顿时清醒过来,拉开门,道:“我靠,贱货做的是什么事啊。”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下彻底砸锅了。”侯沧海叹息一声,道:“老段今天要过来搞培训,你好好陪他,给他详细聊一聊学术论坛的事情。我回高州以后,想办法与卫生局蒋局长见一面,一定要把卫生局关系打通,以官方名义开这个学术论坛,效果更好。”

安排了二七公司的事情,侯沧海想到昨天与张小兰约定上午去新区看现场,顿时一阵牙痛,他决定实话实说,这样以后交往起来更轻松一些。

“太早了吧,今天有雾,视线不好,十点半钟来接我,估计雾气会散。”张小兰慵懒地躺在床上,床边还丢着一本《笑傲江湖》第一部。

侯沧海道:“今天上午没时间了,我得赶紧回江州一趟。你别叫,今天有特殊的事,我有个姓吴的棋友昨天被扫黄了,我要回江州捞他。”

“吴培国?”

“你认识?”

“他是挺忠厚正统的一个人,怎么会去嫖娼,肯定搞错了。”

“只要是男人,都有可能嫖。娼,何况老吴还是单身,解决生理问题,这是很正常的事。”

“你有点无耻,嫖。娼还有理了。还有,你刚才说什么,我是声音大了一点,不是叫,会不会说话啊。”

“我尽量早一点回来,拜拜。”

与侯沧海打了一通电话,又生了一肚子气,张小兰彻底清醒过来,懒觉也睡不成了。她在客厅意外地见到正在喝茶的父亲,发牢骚道:“爸,你给公司请的什么人啊,不懂业务,杂事多得要命,脾气还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