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站长对这种说法心里挺受用,又开了一句玩笑,道:“我哪里是什么首长,我是经常喊别人手掌好。”

“手掌好”是高州比较隐蔽的玩笑话,是在特定环境下针对女性的特定笑话。侯沧海听明白了隐含的意义,对这个江站长评价又低了一些。当然,对拿下他的把握又大了一些。

来到南州食府,进了包间。

十来分钟后,七八男女相约着走了进来,互相嘻嘻哈哈的。江站长拍着侯沧海的肩膀,道:“今天是江南地产侯总请客啊,侯总好客,大家也别客气。吃得不好,喝得不好,是不给侯总面子。”

他不到一米七,拍侯沧海肩膀时得扬起脖子,一幅得意洋洋的模样。

第二百一十九章 南州食府

侯沧海比较反感江站长的作派。由于有事求到采砂管理站,还必须得应付。

服务员把菜谱拿了上来。侯沧海出于礼貌,将菜谱交到了江站长手上。江站长假意推辞一番,还是接了过来。

“南州食府,有什么特色菜?”

“前两页都是特色。”

前两页皆为名贵菜品,比如长江野鱼、土团鱼等硬菜。江站长嘴皮不停地翻动,报出一道道菜名。侯沧海听到名字就知道今天晚上的饭菜不便宜,幸好江莉准备了一箱好酒,否则晚上这一桌菜的价格将会高得烫手。不过,侯沧海并不是太在意这点菜钱,只要顺利将采砂场手续办下来,这点菜钱千值万值。

作为企业,常用这种方式以小博大。

作为管理方,把许可发给谁都是发,没有本质区别,自然是懂事的企业、有背景的企业、资金或技术强的企业最先得到许可。

酒菜上席后,坐在主宾位的江站长将客人陆续介绍给侯沧海和江莉。这些客人大多是各部门年轻人,虽然经济条件都一般,可是在机关工作有社会地位,用不着处处求人,还担负一定管理职责。他们聚集在一起,在侯沧海这个房地产老板面前轻松自在。正所谓人不求人一般高,更何况是一群青春年少的人。

与之相反的是机关工作的老油条们,他们对这些老板们更加尊重。一个人的力量和控制的资源成正比,老板们显然控制了更多资源,比多数人都有力量。特别是在房地产和矿产领域,一些其貌极为不扬的人,往往手眼通天。

“侯总,你应该到新区开发房子,跑到南城区搞开发是失策,那边都是相对比较穷的人,你的房子卖不起价。当年是谁给你当的参谋,完全是带着瞎子跳崖。”说话的人是一个在新区管委会工作的女孩子李红。她抹着红指甲,口红也用得重。

锁厂危房改造项目在全市闹的动静不小,这个开发区的女孩居然不明白,肯定是在单位地位不高,眼界又狭窄。侯沧海没有解释在南城区修房子的前因后果,微微一笑,道:“我得把这个工程做完了,以后才能到新区来。”

江站长道:“侯总,今天在场的人凡是来买你们公司的房子,都要打折啊。我们算是团购吧,打几折。”

这是一个很唐突的问题。房地产公司就算有些关系户要照顾,都是暗箱操作,从来没有明目张胆在饭桌上说这些事情。

侯沧海打了个哈哈,敷衍道:“顾客是上帝,你们都是我的衣食父母,肯定有优惠。”

“刚才侯总发了话,以后我们买房子有优惠,大家都得敬怀酒。”

江站长便以这个话题为由头,号召所有的人都来向侯沧海敬酒。这一轮下来,侯沧海喝了十杯酒。按照饭前说好的方案,今天江莉滴酒不沾,以便结账和后续服务。

“侯总不耿直啊,只说优惠,没有明确说是几折?”江站长有意在朋友面前露脸,故意步步紧逼,不让侯沧海敷衍。

侯沧海道:“我还没有到新区拿地,现在说打折太早。锁厂项目是实实在在的,如果江站长和你的朋友来买,打八折。”

江站长不满地道:“才打八折,和一般人没有区别。”

侯沧海道:“七点五折,这个折扣很大了。”

李红不停撇嘴,道:“南城区的房子,还要花一笔装修费,没有使用价值,白送给我都不要。”

江站长介绍道:“李红掌管新区管委会的财政大权,所有部门都要找她。侯总以后在新区办什么事情,找李红绝对办得巴适。”

听到这个介绍,侯沧海给李红敬酒。李红原本能喝酒,却故意不喝。

在江南地产里,经过一系列事件,侯沧海得到了绝大多数员工的支持,威信树立了起来。江莉眼见这个肤浅的年轻女子在总经理面前拿腔拿调,恨不得一杯酒给她泼过去。

侯沧海劝了一会儿,李红还是不肯端酒。

江莉终于忍不住了,主动端酒要与李红碰杯。这是一个捅马蜂窝的行为,江站长兴奋起来,道:“哇,原来江莉打埋伏杀腰枪啊。这样不行,要把刚才的酒补上。”

江莉端着酒杯来到李红身边,与她碰了杯。江莉不走,站在李红身边,李红只能交酒喝了。

江站长为了打抱不平,跳出来与江莉碰酒。随后,又发动全桌上与江莉碰酒。

这一圈碰下来,江莉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赶紧到屋外的卫生间。

侯沧海怕江莉出事,跟了出去。

江站长今天算是饭局召集人,这一桌子高档菜让他很长脸,格外兴奋。他见侯沧海跟着江莉出去,道:“侯总,你们两人好得让人羡慕,上卫生间都要在一起,能不能稍稍分开一会儿。”

侯沧海装作没有听见,出了门。

两个正主不在屋里,江站长以及他们的朋友们开始互相之间碰酒。

在等江莉的时候,侯沧海在走道上抽了一枝烟,抽空给张小兰打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江莉满脸通红地走了出来。她来时化了妆,出来是妆容明显乱了,显然呕吐得很难受。

“没事吧?”

“喝得太急,全吐了。”

“吐了,就要好受些。”

“侯总,这些人太那个了。黄市长、海书记都没有他们官架子大。”

“黄市长和海书记哪里用得着用架子来装扮自己。你别在意这些事,只要办成事,我们受点委屈算什么。”

两人聊了几句,进了房间。

南州食府是环形结构,在另一端的楼梯上,黄英和陈文军走了上来。黄英眼尖,道:“那是侯子吧,女的是江南地产的员工。”陈文军道:“那我过去找他。排骨明天要到高州,我们几个同学可以约起来喝一杯。”

排骨名为全何云,是侯沧海、杨兵同寝室的同学。这一次他到高州主要是找陈文军办事,所以最先联系陈文军,暂时没有给侯沧海和杨兵打电话。

在短短的时间里,包间里已经喝了四瓶白酒,气氛非常热闹。江站长有了几分酒意,正在大声讲笑话。

这时,包间门被推开,进来了一个年轻人。

江站长不客气地道:“你找哪个?”他的调门挺高,语气也挺不友善。

陈文军没有料到满屋年轻人,吵得乌烟瘴气。他眼光扫了一圈,找到了侯沧海。

坐在江站长身边的李红认出来人,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结结巴巴地招呼道:“陈主任。”

陈文军初到高州时,担任新区管委会主任助理,目前已经是新区管委会党组成员、副主任,分管了财务、规划和建设,是新区管委会位高权重的实权派。今天上午李红因为重要报表出了错,被陈文军叫到办公室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陈文军扫了屋里诸人,见里面没有什么有份量人物,便不准备敬酒。他听到李红招呼,微微点头,道:“侯总,麻烦动上步,我有事给你商量。”他如今是领导一方的人物,做事有板有眼,很有分寸。他没有称呼“侯子”,而是用了“侯总”,用词用句颇有讲究,完全符合其身份。

侯沧海和陈文军走出门,站在走道上,低头耳语。

江站长在采砂管理站工作,属于市水利局下属小部门,基本没有到市政府开会的机会。因此,他不认识如今在高州政界大名鼎鼎的陈文军,借着酒意问李红,道:“这个sb是谁?”

李红吓得花容色变,道:“你轻点声。他是新区管委会的陈主任。”

“什么主任?办公室主任,挺年轻嘛。”

“新区管委会的副主任,我的顶头上司。”李红用敬畏的眼光看着走道上的陈文军,道:“他是黄市长女婿。”

此时,李红开始后悔今天的表现。她在新区工作,与各类老板接触得多,知道这些老板手眼通天。她平时打心眼里觉得市水利局下面的采砂站是个没名堂的小部门,因此,看到采砂站江二娃在侯沧海面前耀武扬威,产生了侯沧海也不行的错觉。等见到陈文军来找侯沧海,她立刻醒悟过来自己刚才表现太过了。她担心侯沧海在陈文军面前说自己的小话,开始忐忑不安。

等到侯沧海进屋,李红离开座位,举起酒杯,停起胸,热情地道:“侯总,小李敬你一杯。”

在侯沧海和陈文军在走道谈事之时,正在三楼透气的海强书记看见了侯沧海。他对秘书小周道:“今天巧了,侯总在二楼吃饭。等会,你代表我去敬杯酒。”

在包间里,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李红问道:“侯总,你和陈主任很熟?”

侯沧海道:“有工作往来,关系不错。”

陈文军在李红面前是牛逼人物,却管不到江站长。江站长脑子转了几圈,断定侯沧海和陈文军不应该有特殊关系,所谓“关系不错”应该有水分。

正在这时,又有一个年轻人推门而入,手里握着酒杯。

有了前一次经验,江站长没有再去高声问话,等着来人自报家门。

一个来自南城区政府的年轻人站了起来,脸上堆着笑,招呼道:“周科长。”

周科长朝着年轻人打了个招呼,举着酒杯走到侯沧海身边,道:“侯总,海书记在楼上吃饭,他看到你也在,让我过来敬杯酒。”

陈文军虽然是黄市长的女婿,毕竟只是新区管委会领导,不是市领导。海书记则不同,是南城区委书记,又是市委常委。江站长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房地产老板居然能让海强书记派一个科长过来敬酒。

侯沧海和周科长碰杯后,道:“海强书记那边是否方便,我去敬杯酒?”

周科长道:“海书记在陪省电信局张局长吃饭。”

侯沧海道:“张局长也来了?”

周科长道:“你认识张局长!既然认识,那上去喝一杯。我们那桌只有五个人,除了南城区就是省电信局的。”

侯沧海转头对江站长道:“江站长,海书记在楼上,我得去敬杯酒,要耽误些时间。”

江站长将两人对话完整地听完,脑袋有些蒙圈。最初看到市水利局张局长签的条子后,他意识到这是张局长踢过来的皮球,不免对侯沧海有几分轻视。他没有料到这个商人居然和市长女婿、海强书记都有关系,自己今天晚上的作派就有些不自量力,显得可笑了。等到侯沧海和周科长出去以后,江站长如霜打过的茄子,焉了下来,暗恨:“张局长太狡猾了,不敢得罪人,让我去顶雷。”

桌上气氛冷了下来,大家纷纷向江莉询问侯沧海的来历。江莉开始端架子了,只道侯总关系网宽,细节一概不说。

第二百二十章 采砂场

夜十点,饭局结束。饭局是以江站长意气昂扬地开始,又以江站长如霜打丝瓜一样结束。在场之人全都喝了酒,喝得量还不少。十几人站在门口,准备离开。

侯沧海抱歉地道:“江站长,我喝得有点多,实在不能开车。我给你叫一辆出租车。”

今天,陈文军和海强书记秘书无意中轮番进了包间,强势地压住了江站长的气焰,这有助于下一步开展工作。但是,压制江站长不是目的,目的是让江站长为自己办事。所以,侯沧海非常客气和低调。

江站长喝了酒以后最初兴奋,酒劲上来后,慢慢变得压抑起来。他点了点头,同意叫出租车。

平时出租车挺多,今天等了好几分钟仍然不见踪影。

这时,从走道上又出现几个人。陈文军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一个年轻人,再后是黄英和他的父亲母亲。今天是黄德勇夫人过生日,一家人和秘书一起悄悄出来吃了一顿饭,没有惊动其他人。

在高州地界,每到过年过节,红色罚款单满天飞,风气很恶劣。有的人搬家请吃饭、买车请吃饭、家里人过生日请吃饭,最极端的例子是一个中层干部一年请了五次客,害得被有一个请客者气愤之下悄悄给纪委打了电话,然后坐在席中笑看请客者被纪委堵了门。

这是极端例子。黄德勇是市长,又是另一种情况,有很多人打破脑袋想要进入其私人饭局。黄德勇在这方面律己甚严,一直没有给有歪心的人可乘之机,能参加黄家私人饭局的人寥寥可数。

陈文军一眼就瞧见了在等车的侯沧海,慢下脚步,来到黄德勇身边,道:“爸,你今天想打双扣,侯沧海这人是计算机脑袋,双扣打得好。他不是高州这边的人,没有关系。”

黄德勇点了点头。

司机将一辆商务车开了出来,停在南州食府前面。商务车没有停在正门口,而是停在前面的阴影处,很低调地将车身隐在黑暗中。

陈文军与侯沧海耳语几句后,快速离开。

侯沧海将江莉叫到身边,安排她招出租车送江站长回家,然后紧跟陈文军脚步,最后一个上了商务车。

当陈文军过来跟侯沧海说话之时,江站长便将注意力放在“黄市长女婿”身上。他跟随着陈文军目光,瞧见了平时在电视里经常见到了黄德勇市长。虽然黄德勇戴了一幅眼镜,仍然将其一眼就认出。然后,他又瞧见侯沧海跟着进了那辆商务车。

看到这一幕,江站长彻底石化。他最初以为侯沧海和陈文军关系一般,从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侯沧海和黄德勇一家关系密切。张局长应该并不了解侯沧海的背景,胡乱踢了皮球。江站长此时决定要把采砂场之事办得尽可能漂亮,搭上侯沧海这根粗腿。

今天晚上这一场都是偶遇,侯沧海没有任何刻意安排。但是在偶然之中有必然,原因在于南州食府是高州最有品味的餐厅。而且凡是有新餐厅开业,大家皆有尝鲜之心,这个心态在高州特别明显。

打双扣至到凌晨三点,侯沧海这才回到家里。

宿舍里飘着红苕稀饭的清香味,桌上还有一个纸条:“晚上肯定喝了不少酒,肚子空空的,喝点稀饭。”

香味是红苕稀饭的香味,纸条上是任巧娟秀字迹。俗话说,最难消受美人恩,侯沧海与张小兰确实恋爱关系以后,一直在回避任巧。而在与张小兰确定关系之前,他对任巧也是敬而远之。原因简单,他不想招惹对自己上心的任巧。

在锅前站了好一会儿,侯沧海还是盛了一碗稀饭,慢慢喝。他翻看手机短信,有一条是张小兰在两个小时发过来的:“我站在窗边便能看见一株古树普洱,古树普洱据称是茶中贵族,历史悠久,下午喝了几小杯,味道如何,我品不出来。”

第二条是在前一条后面半个小时发出来:“你要注意安全,这比什么都重要。”

两人初步确定恋爱关系便分开,除了数次亲吻以外,没有更深接触,因此与一般恋人关系相比显得更不寻常。两人直接通话时,往往以危房改造项目为主要话题。发短信时,则发一些日常生活片断。

侯沧海回了信息“才回来,累了,晚安。”然后,洗澡睡觉。

在南州食府请客吃饭之后,陈杰继续跟踪采砂管理站。江站长对江南地产的事情变得非常积极,为陈杰提供详细办事指南。

办理采砂证流程四步:

第一,由蒲小兵组织的公司向采砂管理站提出采砂申请;

第二,由采砂管理站提出意见后,送到市水利局分管领导签字;

第三,若是领导签字以后,便发放河道采砂许可证;

第四,由采砂户向市水利局交纳河道采砂管理费。

这四步流程表面上看起来简单,实则功夫在流程之外。市水利局上下很快都明白这是与危房改造有牵联的事,办证者背景深厚,所有环节都开了绿灯。

蒲小兵做事老道,为了把事情做好,专门通过关系找到了还在看守所的原来采砂者,租用了其采砂船,提前把隐患排除。

很快,新的采砂场运行起来。锁厂老工人有五十人驻守在采砂厂,每次运砂都有四辆货车,每辆货车上有两个押货人,前面还有一辆空货车开道。

乌三和张德勇很快就现了锁厂危房改造项目居然自己建设了一个新的采砂厂,量还在。张德勇准备带着人前往采砂厂,将这个采砂厂捣毁。

“乌三,动脑筋你在行,打架我在行,四五个人,砍刀一摆,什么事情都搁平。”

“那个江南地产透着邪气,你去的人少了,怕要吃亏。听人劝,得一半。”

“好吧,我多带几人。”

一路跟踪大货车来到偏僻的采砂场,四辆小车里走下二十来个提着砍刀的汉子,气势汹汹地扑向采砂场。张德勇在乌三力劝下,最终还是带了二十来人。

下车不久,狗叫声狂起,两条体形不大的土狗冲了出来,对着来人一阵乱叫。很快,一群手拿铁叉的汉子出现在门前,并排站在一起。这些汉子统一穿着旧的工厂制服,个个头发、胡子花白,脸上纵横交错。但是他们抬起胸膛,手持长柄铁叉,有一股凛然不可犯的气势。

一个壮实汉子走过来,将铁叉扛在肩上,道:“你们要买河砂吗?我们不卖。”

张德勇上半边脸在抖动,下半边脸似笑非笑。往常来到客户家里,自己只要露出这个表情,必然会将对方吓得半死。此时面对粗糙的工厂汉子,他脸上的表情威胁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他吓唬道:“你们立刻停工,否则砍手砍脚。”

张德勇不是谈判好手,说来说去也就是几句暴力威胁。

锁厂汉子们已经重新被组织起来,挺起的腰,再也不愿意弯下去。壮实汉子呸地吐了口水,道:“要打就打,我们奉陪,少他马的废话。”

张德勇只觉得对方似乎拿错了剧本,这句话通常应该由自己来说,今天却被对方抢先说了出来。此时他有些骑虎难下,真要打架,自己的人虽然年轻一些,可是从体格到凶狠劲来说,还真是打不过这些老工人。

他挥着砍刀,上前一步,准备说些场面话。

谁知,锁厂工人会错了意,以为带头的凶狠汉子要动手。领头人发了一声喊,所有人都拿起铁叉,紧紧靠在一起,开始往前坚定地推进。

在屋顶上站了两个妇女。她们手里拿着从小玩惯的皮弹弓,对着拿刀人打了过去。工厂子弟不分男女从小都玩皮弹弓,上山打鸟,准头往往练得极佳。这两个煮饭的妇女用皮弹弓包着石头,绷直了橡皮,发射出去。

石头带着呼啸,直奔对方。

只听得“啊”地一声叫,张德勇后面的一个马仔被弹弓打中,鲜血顺着额头涌了出来。这些马仔们平时好勇斗狠,个个都是打架好手。正是由于他们都是打架好手,才明白自己手里的砍刀根本打不过对方的密集铁叉,更何况对方还有两个妇女用弹弓偷袭。

这些马仔们为了躲避弹弓,抱着头狼狈往后退。直到退出了弹弓的打击范围,这才停下脚步。

“老大,锁厂工人拼命了,我们走吧。”一个与张德勇走得近的马仔提出了建议。

“这样走了,没有面子。”张德勇狠狠地道。

“老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仇改天再报。”

“走吧,改天砍死他们。”张德勇眼见打不赢,决定撤退。他这时想起了乌三的话,骂道:“真他妈的邪性,老子一辈子没有遇到这种事情。”

他们回到车上,准备离开时,结果发现车轮胎不对劲。下车查看,才发现轮胎被放了气,轮胎也有破痕。

二十来人围着汽车骂娘,骂归骂,只能等修理工过来修车。

正在等待之时,又有两辆大货车开了过来。从大货车里跳下来二三十人拿着棍棒的汉子,原来砂厂持铁叉的工人们也跟着围了过来,将张德勇这伙人围住。

望着愤怒的工人们,张德勇和马仔们只能听众命令:他们将手中砍刀丢下,又脱得只剩下内裤。

工人们将脱下的衣服、皮带和鞋子聚在一起,倒上汽油,一把火烧掉了。随后又有几个工人麻利地将汽车轮胎下掉,丢进河里。

除了这两件事,工人们没有过激行为。只是将这些人团团围住,冷眼观之。

“不管你是谁的人,我给你们一个忠告。以后锁厂工地的事情,你们就别乱打主意。锁厂三千人,好不容易才有一口饭吃,你们要把我们的饭碗打倒,我们就和你们拼命。”领头汉子说到这里,吼了一声:“听到没有?”

“听到了。”

“听到了。”

“那你们滚回去,明天派人来修车。”

听到这句话,二十多个内裤汉子赶紧逃走,光着脚板回城。

不久后,侯沧海接到蒲小兵电话。

“那个伤疤脸张德勇带人到砂场,被我们收拾了。”蒲小兵语气非常平静。

“怎么收拾的?”

“没有伤人。他们只剩下一条内裤,走路回城。”

“来而不往非礼也,好。蒲总,你们要注意安全。”

放下电话以后,侯沧海又对绰号青皮的律师道:“省城有私家侦探吗?要胆子大的那种。”

赵波听了侯沧海找私家侦探的理由,道:“我认识一个姓麻的老资格私家侦探,活漂亮,胆子不小,价格有点高。”

“可以。我回南州,在山岛俱乐部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老祖宗说过的话。侯沧海目前与一大恶人来回过招,却一点不知道一大恶人的具体情况,从公安那边得到了信息也语焉不详。因此,他准备请私家侦探去了解对方。

侯沧海不想挑起事端,但是也不愿意被动挨打。

第二百二十章 枪响

挨了打还被脱了衣裤的张德勇找到了乌三,气得浑身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此仇不报,我不姓张。”等到身体舒缓了下来后,张德勇开始发誓诅咒。

乌三唉声叹气,不停地撕扯头发。二千万是从他的手里贷出去的,当时以为万无一失,结果阴沟翻了船,苏希望这个大老板居然玩了一出人间蒸发。如今老大发了话,让他把本金收回来。这句话看似简单,却是命令,真要收不回二千万,乌三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要撕头发了,你放个屁啊。”张德勇同样烦躁。

“老大和三爷弄煤矿去了。”

“什么煤矿?”

“还是苏希望留下的烂账。老大想要将那个煤矿搞到手,一直在邻省没有回来。这边的事情让我们自己弄。”

“老大让我们自己弄,那我就要下狠手了。你别拦着我,老子被人剥得只剩下内裤,这口气必须要出来。否则我怎么能够行走江湖。”张德勇曾经被人重击过头部,自此以后脑袋变得总是慢半拍。慢半拍以后,盯人时总是盯着不放,反而成为最为犀利最能威胁人的眼神。

乌三想要拦住狂怒的张德勇。张德勇转身猛推,将乌三推倒在地。

“狗日的张德勇,别乱来。”

“我以前以德服人,结果被剥了内裤,老子现在要无法无天。”

望着一条脱离了约束的猛人,乌三骂了几句,便顺其自然。

苏希望逃掉后,要从无辜人手里弄出二千万,这确实是千难万难的事。更难的是江南地产深有邪气,不仅有政府背景,更是将三千工人当成了自己的马仔。

三千万仔啊,谁能对付啊!乌三想起这个数字就对追回两千万感到绝望。

让张德勇这家伙不管不顾弄一阵子,说不定还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张德勇在黑夜里如一只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猛兽,找到一个当年一起打烂仗的兄弟,各带了一枝黑枪,准备来个直接了当,痛雪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