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卫道:“导师已经推荐我进入LU公司,他们在机器人领域也很牛,应该比国内企业在技术上更加进步,更加前沿。”

“我劝你一定要回国,国内经济发展迅猛,正是千载难逢的创业好时机,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我们这种人这种情况在美国就别谈创业了,唯一的选择就是进入公司,为美国人打工,永远只能在中下层,不管你再优秀,头顶很近的地方就有个玻璃板压着,让你无法进入真正的核心层。我们本科毕业以后班上同学有三分之二留学,三分之一留在国内创业,现在留在国内创业的基本上都有自己的公司,财富增长很快,到美国的大多数是中产阶级,可是财富很难持续增长,从现在看起来,留在国内同学的总体实力完胜留在美国的。不是说留在国内的同学就要能干一些,而是大环境造成的。”

赵建设不遗余力地劝说着,道:“岭西工业园正在大力建设数控机床暨智能装备产业基地,渐形成产业群,这是你和我最擅长的领域,你到我这里来,以技术入股,这是共同创业。”

杨永卫仍然处于徘徊之中,道:“让我再想想,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赵建设没有再劝,道:“你在我这里玩两天,随便看,随便瞧。”

杨永卫在国内无家可去,便在岭西工业园暂时住了下来。早上起来跑跑步,白天到工厂去看一看,晚上与赵建设等海归喝点小酒。就这样过了三五天,仍然没有最后决定是留在岭西还是回美国。

第二百六十三章 曲线收养

星期六,杨永卫早上八点钟坐在客厅看《山南新闻》。《山南新闻》恰好在播放阳州新厂区建设情况,虽然他对新厂区不熟悉,可是看到厂房上连字体都一样的编号,猛然间就将他拉入到江州世安厂老厂区的岁月。新闻时间很短,很快就是播出山南省内其他新闻,杨永卫仍然没有从对往事的回忆中走出来,直至敲门声传来。

红光满面的赵建设站在门口道:“永卫,我要到儿童福利院,你反正没事,跟着我一起去。”

杨永卫关掉电视,站了起来,道:“走吧,我去。”自从出国以后,他就经常被一股说不出的忧郁之气包围,这种状态并不好,让他感觉自己变得很老了。

赵建设是西城儿童福利院常客,这一段时间捐助不少。他和杨永卫进院以后,周院长亲自出来作陪。

虽然杨永卫在国内长大,但是在国内一直在读书,参加的社会活动不多,这还是杨永卫第一次走进国内儿童福利院。从国外报纸电视中形成的印象中,国内福利院应该是比较沉旧,充满着阴森森气息。可是走进西城儿童福利院,发现福利院环境不错,几幢外观不错的公寓周围都长着郁郁葱葱的树木,院内还有不少花台,几株梅花散发着阵阵浓郁的香气。

赵建设热情地将杨永卫介绍给了周院长。

周院长道:“杨总以前参观过儿童福利院吗?”

杨永卫道:“倒还真没有接触过,只是听说过。”

周院长兴致勃勃地介绍道:“我们儿童福利院是为无人抚养的孤儿和残疾儿童提供服务的社会福利事业单位,上级主管部门是民政局,但是更需要向赵总和杨总这种热心慈善事业的成功人士的支持。”

一群三四岁的儿童在院子里做游戏,有几个明显有残疾,也有几个看不出明显残疾,和正常小孩差不多。

周院长停在游乐设施前,道:“我们对收养儿童统一抚养、分类分班管理,婴幼儿以保育为主,同时开展学龄前教育,对肢体残缺但智力发育健全者,实行养、治、教相结合。”

周院长将一群小朋友叫了过来,道:“你们叫赵叔叔、杨叔叔好。”小朋友有些怯生,躲躲闪闪、羞羞答答地不愿意开口。周院长主动点名道:“小晶,你喊赵叔叔、杨叔叔好。”

小晶一直躲在大孩子后面,被点名以后,这才伸出脑袋,亮晶晶的眼睛又好奇地打量两个外来者。

杨永卫是为了改变自己抑郁的心情,陪着赵建设来到福利院。当他与叫做小晶的女孩子对视之时,只觉得小晶躲在人群中的那一眼就如同天空中飞来的无数流星,狠狠地砸在自己的心窝里。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上天仿佛有一根绳子一头栓在自己的心尖尖上,另一头栓在小晶身上,他的心尖随着亮晶晶眼睛的转动而变得异常疼痛。

他蹲下来,温柔地道:“你叫小晶吗?”

小晶在杨永卫面前一点都不害怕,用岭西腔调的普通话脆生生地道:“我叫小晶。”

“你姓什么?”

“我没有姓,从小就叫小晶。”

杨永卫目光不愿意从小晶身上移开,牵着她的小手,道:“你是哪里人?”

小晶摇头道:“不知道。”

周院长在一旁道:“小晶是派出所送过来的。据派出所的同志说,这个小女孩非常聪明,当时派出所民警正在西城广场巡逻,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小孩子乞讨,那孩子就是小晶。小晶趁着中年妇女不注意,突然跑过来抱住民警的腿大哭。中年妇女没有管小晶,趁着民警没有回过神来,逃跑了。”

杨永卫不敢相信,道:“她现在也就三岁吧,当时多大。”

周院长道:“是三个月前的事情。小晶初来的时候背上还有些伤痕,她不清楚是哪里人,我们反复诱导,应该她有个妈妈和姐姐,但是叫不出来妈妈和姐姐的名字。”

杨永卫觉得小晶和自己逝去的母亲有三分神似,如亲人一般。在短短的一瞬间,他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他站了起来,但是仍然牵着小晶的手,道:“周院长,不知道收养小孩有什么条件,我够收养条件吗?”

周院长道:“收养有四个条件,无子女;年满30周岁;有抚养教育被收养人的能力;未患医学上认为不应当收养子女的疾病。另外,收养要经过法定程序。”

杨永卫对赵建设郑重地道:“如果我能收养小晶,就留在岭西。”

赵建设兴奋道:“当真。”

杨永卫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杨永卫一颗心被小晶抓走了,一天也不愿意耽误,就想当天将小晶带出福利院。

周院长委婉地道:“赵总,杨总,如果是其他事情,福利院肯定会全力帮忙,涉及到人的问题,我们不敢答应。”

杨永卫道:“这我表示理解,但是请周院长帮忙,我们办手续的这一段时间,一定不要答应其他人的收养。”

周院长道:“这点我们做得到。”

在前往儿童福利院时,杨永卫还觉得在国内无牵无挂,此时见到了小晶,心内便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他原本在留在国外和回国之间摇摆,此时,天平的砝码重重地倒向了“回国”这一边。

赵建设为了留住杨永卫,回到厂里立刻安排办公室人员去跑收养手续。在杨永卫心中,自己各方面条件都符合,此事应该能很快就办下来。但是,当天下午就有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

“永卫,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收养法》第九条无配偶的男性收养女性的,收养人与被收养人的年龄应当相差四十周岁以上,所以,你不符合收养条件。”

“还有这样一个条款。”杨永卫接过赵建设递过来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收养法》,找到第九条,果然有这样一个条款。他认真阅读了全文,对赵建设道:“这一条估计是为了保护小女孩,可是,可是也把天下男人都想得太坏了。”

赵建设道:“小晶是非常健康聪明的小女孩,如果我们不快点办好手续,说不定会被其他人收养收走。”

杨永卫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道:“有没有其他办法?”

赵建设道:“我们公司有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孩子的老光棍,借用他的名义,先把孩子收养过来,手续以后再转给你。”

杨永卫仔细翻阅收养法,道:“这样做有后患,因为从法律关系上,我始终不算是小晶的养父。”

赵建设道:“你还有其他更好的法子吗?”

杨永卫摇头道:“没有。”

赵建设又道:“日久生变,你不担心。

杨永卫道:“担心。”

赵建设劝道:“只是借有老光棍的身份,给他一点酒钱,一切就办妥当了。”

杨永卫拿着收养法沉吟了一会,下定了决心,道:“就按照赵总说的办。”

赵建设道:“那就什么时候到公司上班?”

杨永卫道:“我随时可以去上班。去上班之前我们得有初步协议,先说断后不乱,我是过来当管理人员,还是拿股份。”

赵建设哈哈笑道:“当然是拿股份,公司你可以占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另外还拿总经理的工资。有你在公司盯着,把技术弄好,我就可以腾出精力跑外面的事情。在国内创业和美国不一样,不仅要把业务做好,更重要的是要将周边关系打理好,周边关系重中之重是与政府部门搞好关系。”

杨永卫道:“我最近一直研究新闻,新闻里说过靠市长不如靠市场,国内的理念也在发生变化。”

赵建设道:“山南这种内陆城市要改变是非常艰难的。我们一边融入其中,找到商机,另一方面慢慢等待改变。”

赵建设和杨永卫都在国外留学过,或主动或被动沾了一些生活习气,比如谈妥了一件事情之后要开瓶酒来庆贺。当杨永卫拿出一瓶阳州高粱酒时,赵建设胖脸笑得全是皱纹,凑着白酒杯闻了闻,道:“老弟,没有香槟和葡萄酒,最起码得有一杯威士忌。”杨永卫道:“我喝了不少洋酒,与本土高粱酒相比,各有各的妙处。”赵建设道:“洋酒是喝情调的,本土高粱酒是在餐桌上喝的,不一样。”杨永卫道:“为什么要把洋酒当作情人,把高粱酒当成老婆,没有道理啊,我觉得江州高粱酒是雅俗共赏的,既可以当情人,又可以做老婆。”

喝过高粱酒,就算正式合作的开端。

下午,杨永卫就直接到厂里去看,了解企业真实情况。岭西工业园都采用标准式厂房,第一印象颇为干净整洁,比起以前的江州世安厂要洋派得多。杨永卫作为世安厂子弟,对厂房是不陌生的。他在厂房里转了一圈,眉毛不禁开始打皱。

从车间出来已经到了吃饭时间,赵建设不在厂区,听说与工业园区的头头吃饭去了。杨永卫婉拒了办公室主任的邀请,要了办公室的小车,前往福利院。

他直接找到了周院长,道:“周院长,我又来麻烦你了。”

周院长对高大帅气的杨永卫印象挺深,道:“杨总,你是来看小晶。请坐,喝水。”等到杨永卫坐下以后,周院长又问:“我一直觉得奇怪,你为什么想要收养小晶。依着你的条件,一般都选择自己生小孩子。作为院长,我还想问一问私人问题,你和赵总是留过洋的,比我们本地人要讲究,不会觉得唐突吧。”

杨永卫道:“这是职责所在,怎么会觉得唐突,周院长想问什么,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院长道:“手续什么的我就不问了,你们都是有办法的人,我只想问真实的情况。”

杨永卫道:“我是世安厂子弟,大学毕业后出国留学,赵建设是我的同门师兄。我现在是单身,没有不良爱好,也没有不良记录。为什么想收养,原因很简单,我觉得与小晶就是一家人,真正的一家人。”

周院长观察着杨永卫说话的表情,道:“就这一个理由。”

杨永卫认真地点头,道:“就这一个理由。”

周院长站起身,道:“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去把小晶叫过来。”

小晶进屋,乖巧地喊了一声:“叔叔好。”

周院长温和地对小晶道:“小晶,叔叔很关心你,你给叔叔讲一讲在院里生活的情况。”她以前在民政局工作过,时不时会说些官方语言,本人并没有意识到。

杨永卫听到这一句话,有些想笑,但是忍住没有笑。

“我们福利院……”小晶眨着黑白分明的明亮大眼睛,悄悄地观察着高个子叔叔。她穿了一件稍长的快接近膝盖的羽绒服,颜色陈旧,款式也有点老。这是一件大女孩的短款羽绒服,应该是爱心人士捐献的旧衣服,旧是旧点,没有破损。

“等会再讲。”杨永卫打断了小晶的“讲一讲”,他摸出一块巧克力,先征求周院长的意见,道:“我可以给小晶吃巧克力吗?”

周院长道:“可以。”

杨永卫将巧克力撕开,递给小晶,道:“吃过巧克力吗?”

在更年小时,小晶特别喜欢吃巧克力,只不过很久没有吃巧克力,已经忘记了巧克力是什么食品,于是摇头道:“没有吃过。”

杨永卫道:“这是糖果的一种,放在嘴里,不要嚼,让巧克力在嘴里慢慢融化,很甜的。”他掰了一块巧克力放进小晶的嘴里。

小晶感受到一种甜蜜在舌尖慢慢融化,甜味直渗进了心里头。

“小晶,好吃吧。”

“好吃。”

“别急着嚼,把口水擦一擦,叔叔这里还有。”

周院长站在一旁看着杨永卫和小晶坐在一起说话,家庭的温情在房间里慢慢聚集,这在收养人和被收养人之间很难看到。她惊讶地发现小晶和杨永卫还真有几分相似,暗道:“人和人还真有缘分,他们两人坐在一起就象是一家人。”

“你们慢慢坐一会,我先出去一会。”周院长轻轻将房门带上,沿着熟悉的走道来到了孩子们的活动室。

几个有残疾的小孩子在安静地做手工,他们神情专注,没有注意到院长站在门外。

“小晶算是找到好人家,可是这些孩子怎么办?他们也需要有一个家。福利院毕竟是福利院,与家的氛围还是不一样,每个孩子都需要在家庭中长大。”周院长当年多年儿童福利院院长,每次与孩子们面对面时,她都是笑容满面,每次站在窗后看孩子们,心里就会有一丝忧郁,尽管在福利院工作很多年,这种情绪始终都在心里。

周院长走回办公室,隔着玻璃看着小晶和杨永卫。

小晶在唱歌:“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我要把那新房子,刷的很漂亮,刷了房顶又刷墙,刷子飞舞——哎呀我的小鼻子,变呀变了样……”唱完以后,她道:“叔叔,轮到你唱了。”

杨永卫道:“我不会唱歌。”

小晶道:“叔叔赖皮,说好了一人唱一首。”

“好吧,我唱。”杨永卫确实会的歌不多,会唱的歌都是由于早年世安厂高音喇叭反复播放而学会的,他想起了在异国孤独时最喜欢哼唱的一首歌:“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

杨永卫饿着肚皮一直在晚上八点才离开,开车回家的途中,脑里总是浮现出小晶的身影。

“你回来了,这就是替你办手续的那个人。”赵建设一直在办公室等着杨永卫,见他进屋,便指着办公室坐着的中年人道。

中年人是工地里常见的工人,黝黑的皮肤、粗糙的手掌、灰色的头发。他带着憨厚又有点讨好的笑容,从椅上站了起来。

赵建设道:“那个福利院的事情谈好了,我让办公室去办。你今天到厂里去看了,肯定有想法,明天和我一起到广州,见个客户。”

杨永卫愣了愣,道:“明天?”

赵建设道:“明天就飞广州,事情很紧。”

第二百六十四章 错身而过

飞机离地而起,杨永卫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他透过飞机舷窗看着地面,地面上的建筑物越来越小,最后变得模糊不清,变成茫茫一片。

“永卫,你心神不定啊,还在想福利院的那个小女孩。”赵建设身体不停扭动,总觉得座位太窄。

“嗯,有点。”杨永卫将手中的资料放下,道:“师兄,应该减肥了。”

赵建设拍着肚皮,叹息道:“喝凉水也要长胖,真没办法。以前在硅谷的时候,长期加班,狂吃三高食品,仍然瘦得象个猴子。回到岭西市以后,几杯高粱酒下肚子,肚子就迅速被催肥了,减都没法减。”

飞机上有免费阅读的《岭西晨报》,等到赵建设打瞌睡的时候,杨永卫将伤脑筋的技术资料暂时放到一边,随手翻阅当日《岭西晨报》。

《岭西晨报》是岭西报业集团下属的第一份都市晨报,号称天下新闻尽在我手,很受岭西居民喜爱,发行量越过50万份。报纸很厚,中间是许多广告,一般人都将广告扔在一边,并不阅读。杨永卫出国几年,对国内形势总有一种隔膜感,阅读广告是了解国内经济的有效途径之一。

在报纸十二版右下角登着一则寻人广告,广告上有侯小河走失前几天的相片和侯小溪现在的相片,以及侯水河的联系方式。

杨永卫正要翻到广告版,漂亮的空中小姐推着饮料走到身边,问道:“先生,要点什么?”

杨永卫道:“咖啡。”

空姐将咖啡端给杨永卫,又对打瞌睡的赵建设道:“这位先生,要点什么?”

赵建设打着哈欠道:“也要咖啡吧。”

睡眼朦胧的赵建设在接过咖啡时,一时失手,咖啡打翻,将晨报完全打湿。空姐急忙道歉,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她迅速将被打湿的报纸收走,又拿出一张厚实毛巾,为杨永卫擦试胸前沾上的咖啡。

空姐离开后,赵建设神神秘秘地道:“这个空姐长得漂亮又温柔,真不错,你想不想要她的联系方式,我弄得到。”

杨永卫道:“不感兴趣。师兄,收养的事情一定要搞定。”

赵建设道:“我没有想明白你为什么对那个女孩如此上心,就算是萝莉养成,未免也太小了。”

杨永卫正色道:“师兄,我们两人随便怎么开玩笑都可以,但是请不要拿小晶开玩笑。小晶是被拐卖的儿童,很可怜。”

赵建设道歉以后,道:“如果以后小晶的亲生父母找过来,你怎么办?”

杨永卫道:“我收养小晶是发自内心为了她好,若是她父母寻了过来,我求之不得,会真心替小晶高兴。”

“小晶的命不好,被人拐卖了。她的命又很好,遇到了你。人和人之间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有些感情很奇怪,比如你对小晶。”赵建设又道:“我听周院长说,院里今天要到参加全省民政系统的一个演出。”

杨永卫惊讶地道:“我昨天一直在福利院,怎么没有听到她们说起这事。外出演出,是否有危险,她还这么小。”

赵建设道:“以前我答应赞助福利院演出服,昨天福利院将做演出服的发票送了过来,还说今天就要参加演出。你放心,这是政府部门组织的活动,小晶绝对安全。等到我们从广州出差回来,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小姑娘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杨永卫认真地道:“那个小姑娘叫小晶,以后就叫杨小晶。”

赵建设拍着厚实的肚皮,道:“我会给那个收养人一笔钱,让他有多远走多远,在人间消失。你就放心领养,绝对安全。”

在飞机其他座位上还有很多晨报,只不过杨永卫失去阅读晨报的兴趣,闭目养神。

在世安厂里,艾渝和侯水河坐在卧室窗前喝茶水,有一句无一句地说闲话。

“《山南晚报》和《岭西晨报》这些报纸阅读群体主要在城区,所以在这些报上投广告对郊区和农村居民没有效果,所以,我们还要想办法在农村地区作广告。” 艾渝正是撞倒小溪的大姐姐的妈妈,三年来,充满内疚的她成为侯水河寻子路上的坚强伙伴。

侯水河回头看了一眼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大女儿,道:“我会用一辈子的时候来寻找小河,但是,我还得给小溪创造好的生活条件,我不能用我的错误来惩罚小溪,小溪有权利接受更好的教育。这些年用了不少钱,所以我还是要出来工作,总得走出这一步。”

失子前,侯水河是一个珠圆玉润的女子,如今变得比模特还要瘦,衣服穿在身上总有飘逸感。

艾渝心疼削瘦的侯水河,将一盒牛奶打开,放在她的面前,道:“你的想法是对的,这也是一场持久战,先把牛奶喝了。你想从事什么行业,我可以入股。”

侯水河道:“艾姐,这几年你投入了大量时间、精力,没有你,我撑不住。”

艾渝道:“我们是姐妹,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了。”

侯水河咬着吸管,慢慢喝牛奶,道:“我哥想搞一个保健品,但是还得半年以后,时间太长了。我想先弄一个广告公司,广告公司就叫寻小河广告公司,我的所有广告作品都要附上一条寻亲的线索,这样就可以持续不断地寻找小河。”

艾渝道:“这个想法相当好,既可以做事,又可以坚持不懈地寻人。”

这时,放在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六号大院一位邻居王阿姨道:“永河,我在阳州走亲戚,坐在公交车上看到一个小孩子,长得很象小溪。”

六号大院分为老六号大院和位于南州的新六号大院,这两个六号大院都很同情侯水河的遭遇,他们外出总要多带一双眼,帮助寻找杨小河。侯水河得到的大部分线索都是由六号大院的邻居们提供的。

侯水河道:“多大年龄?”

王阿姨道:“和小河差不多。”

侯水河猛地站了起来,道:“王阿姨,你能不能下车,帮我问一问。”

王阿姨道:“那我马上下车去找,等会给你电话。”

王阿姨是个热心肠,放下老款诺基亚手机就喊道:“师傅,麻烦你停车,我有急事要下车。”

司机道:“不行,我们这个公交车,必须到站才能停。”

王阿姨看着阳州剧场方向,焦急地道:“师傅,帮个忙吧,我确实有急事。”

司机听到对方是外乡人的口音,耐心地道:“我们阳州交警厉害得很,逮到我们乱停,要把我们裤子都罚掉。”

车上的乘客都帮着司机作证,王阿姨无奈之下,只能站在车门外。到了下一站,等到车门打开,她也不顾年龄大,三步并两步,跳下车。

王阿姨跑到对面的站台,坐着客车又回到刚才经过的地方。就这么一会儿时间,曾经出现在剧场外的小女孩已经失去踪影。王阿姨是三线厂的老工人,具有朴素的感情,又不怕苦,围着剧场反复寻找。

听到王阿姨传过来的消息以后,侯水河就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顿时跳了起来,冲到屋外。阳州城是岭西省府,距离江州有三百公里,侯水河为了寻找小河,曾经多次到过阳州,但是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此时不管王阿姨是否能找到那个小姑娘,她都决定立刻赶到阳州。

大哥侯沧海和张小兰正在陪着父母打扑克。侯沧海和张小兰都擅长下棋,记忆力极强,打牌水平高。他们组对与父母较量,胜负毫无悬念。连赢两局后,侯沧海失去兴趣,不想打了,被张小兰在桌底下踢了两脚后,只得继续陪父母玩牌。

“这事不能怪艾渝。”侯沧海有些走神,望了一眼卧室,说道。

周永利打出一张主牌,道:“艾渝这些年陪着水河走了很多地方,我们家里人早就原谅了她。她如今认我当干妈。”

侯沧海道:“不是原谅她的问题,她原本就没有责任,怪就怪千刀万剐的人贬子。”

正在聊天时,侯水河冲到客厅,道:“王阿姨在阳州见到一个小女孩,和小溪很象。我马上到阳州,大哥送我。”

侯沧海赶紧扔下牌,出去开车。

侯沧海、侯水河和张小兰三人一起前往阳州。侯沧海开车,侯水河和张小兰坐在后座。艾渝这次没有陪同侯水河,主动留在侯家,帮着带小溪。

刚刚出城,侯水河又接到了王阿姨的电话:“水河啊,我找了一大圈,没有再见到那个小孩。”侯水河恳求道:“王阿姨,我哥开车送我到阳州,很快就过来,你能不能再等我一会。”

王阿姨原本有事,看着水河可怜,也就把手头事放下了,回家等着侯水河。

下午三点,侯水河、侯沧海和张小寺来到阳州城,在阳州剧场门口与王阿姨见了面。

王阿姨道:“我当时坐着客车从这里经过,有一个小孩子站在剧院门口,一个人,东张西望的。模样、身高就和小溪差不多。”

侯水河道:“穿的是什么衣服?”

王阿姨道:“是一件到膝盖的羽绒服。”

侯水河带着哭腔问道:“衣服干不干净,是正常人家的小孩,还是乞丐模样?”

王阿姨道:“应该是正常人家的小孩吧,反正我从车上看,没有觉得她身上脏。”

四人在剧场附近一个小区一个小区地寻找,敲开了无数家门,没有任何一家人曾经见过与小河长得模样接近的小女孩。

天黑的时候,王阿姨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道:“莫非是我看错了。”

侯水河有过无数次从满怀希望——失望——绝望的经历,与热心肠王阿姨分手以后,她的眼睛默默地往下流,流过脸颊,滴落在胸前衣襟,很快就将衣服打湿。

等情绪稍稍恢复过来,她在车上给大哥讲了自己要开寻小河广告公司的打算。

侯沧海道:“你可以到保健品公司做事,保健品公司肯定有很多分公司。到时你可以专门跑各个分公司。”

侯水河道:“你那个保健品还早得很,我等不及了。这一段时间我在很多省的报纸上都投了寻人广告,花了很多钱。我也得赚钱,否则坐吃山空。而且,我搞广告公司,哥弄保健品,两条线一起走,寻找的范围更大。至于资金,我是这样考虑的,艾渝姐原意入股,大哥再借点钱给我,我就可以开一个小型广告公司了。”

“我支持水河的想法。广告公司这个行业在寻人上有许多便利条件。我借钱给水河,要开就要开大的广告公司,甚至是连锁店,小打小闹没有意思。” 张小兰没有提入股的事情,想以“借钱”的名义送钱给水河。

侯水河自然明白这层意思,挽紧张小兰胳膊,道:“谢谢。我赚了钱再还你。”

侯沧海道:“兰花花是你嫂子,你别客气,客气就见外了。”

侯水河道:“礼多人不怪,虽然是嫂子,我还是要谢谢。”

侯家兄妹“嫂子”来“嫂子”去,张小兰有点害羞,又觉得挺幸福。

越野车在阳州转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回到侯沧海租住的小屋。小屋是两室一厅,只有一张床。侯沧海又开车出去,买到一张尺寸合适的木床,连夜安好。